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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学之主     异星殖民者txt下载     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重建灰河站

    自由中学之厅一如既往地沉寂,相比以前甚至更为冷清,毫无孩子的欢声。那被灰苔与无名藤茎穿破的学校上方的岩石壁垒上,只有坑坑洼洼如蜂巢般的土洞,有的小如姆指,有的却可以容纳至孩子那般的体型。

    它们挂在依岩壁而建的楼顶天花板,有的藏身在连最胆大的小孩都不愿靠近的角落深处,传说中,学校的厕所粪坑,通往的也是另一个深沼世界,那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经常有孩子被拖入粪坑,当然,更多的孩子失踪前也声音都发不出,就彻底淹没在这危险重重之地。

    有些孩子说学校的头顶连通着一个蝙蝠的世界,另一些则认定那是灰鼠的老巢,他们猜了又猜,坑洞依旧在那儿,几乎没人愿意多花一分心思去填满它,这让那些孩子日夜悚然,不敢轻易外出。

    但最近,戴芙女士变得很有意向,她出于顾虑孩子们的安全,已经开始着手填补某些太过骇人的窟窿,确保不会有小孩被某些可怕的生物拖进去。故而,夏天此刻正颇有兴致地欣赏泥瓦工人们的小小杰作。

    他正躺在一架舒适的老藤竹躺椅昂望着远处头顶,他对面,金发女孩正静静站着,就好像是一座毫无生机的石像。

    薇宁冷不丁说道,“娜塔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绝不会轻易伤害别人,你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做选择。”

    她突兀的语气中带着些小小的不满,这让夏天很是惊奇,但对这个话题,夏天只是微微一笑。

    “让我们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太伤感情,不是吗,我亲爱的姑娘.....”

    夏天为笑了起来,“何况,你什么也开始关注起自己善良的小姐妹,难道你忘了是谁用那双柔软的小手将自己的弟弟杀死,莫非是善良的精灵?”

    金发小姐歪着头,勾起往常的那种迷人的假笑,“有些人总该死,但不是她,“她似乎不打算做退让,”我觉得你更合适。”

    “嘿嘿嘿,多谢夸奖,还没哪个小姑娘骂过我该死咧,不过我一死,那就没人来这儿帮帮那些受苦受难的小孤儿咯,这会让我心痛的,尤其是你这样迷人的小尤物,告诉我,纯洁的少女,我和戴芙女士,你喜欢谁呢?”

    薇宁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向他展露那如雕塑般刻在脸上的醉人笑容,但多了几分冰冷。

    说起来,夏天来到这儿后,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但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儿的茶水。不得不说,戴芙女士的这所学校时常弥漫着腐臭,以及更为浓烈的粪味,夏天不得不时常嗅着烫熟的茶叶以掩盖这种味道。

    “这几天我们的戴芙女士一直在躲着你?”

    他的话让薇宁万分气馁,没错,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密谋。他让自己的身上长满了这种可怕的纹路,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避免自己和戴芙女士的近一步接触,年长的女士似乎对黑暗之子的传闻有一点了解,以至于如今她见了自己,都会尽可能地避而远之,在可以预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戴芙女士只怕也不会乐意见到她。

    “夏天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还坏透顶了,但你可曾想过,如果其他人听到了关于我的事。”她抗议的摸样倒是颇为义正言辞。

    “什么?曙光基地圈养黑暗之子?”夏天咯咯笑了起来,“我还听说他们背地里的其他坏话,坏人们从来不缺少坏话。”

    薇宁摆摆头,“戴芙女士的话份量不同。如果她向他哥哥说起。”

    “对那些汉庭的大商人有好处的话,他们甚至可以说我圈养黑爪,和被下了药的黑媾和,也

    可以说我蓄谋摧毁了灰河站,我还听人说我囚禁灰河站的维尔娜,让她成为供我亵玩的奴隶,逼迫她生下可怕的杂种,这话最让我不能忍,死人什么时候能生孩子?

    .......嗯,还有一个该死的混蛋商人说我和野男,玻利瓦三个人一起搞基咧,这样的谣言太多太多了。金发小妞儿,言语如风,但只能带起一丝涟漪,灰河站的人未必会管一些无聊的谣言,他们只在乎食物,水源,电力,以及温暖,如果黑暗之子能提供这些,他们恐怕也会乐意投向这些怪物。”

    他说的话可能没错,但他根本不明白黑暗之子的传言对地下世界的居民们意味着什么,薇宁也不知道,但她早已自基地那些孩子对她的态度中渐渐嗅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薇宁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他的想法。

    “我们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里?”她换了个话题,“你不是打算重建灰河站?难道在这儿看着就可以重建那里?”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本人亲至才可以做,有些事情则需要本人亲至才可以做,"他漫不经心地朝桌子上轻轻一指,薇宁便明白他的意思,她端起温热的水壶往那填充着茶叶的杯中添了些许,好像一个乖巧的小侍女。

    “我是让你喝口水,”夏天顺势端起她添好的茶水,“我看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一定又渴又累,把一个杀人鬼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佣人,我怕我哪天会死于非命,这可不妙。”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话痨,“女孩,你说你有没有想要谋杀我的想法,对我坦诚吧,我保证不会追究。”

    还好她不傻。此刻的薇宁坐在一旁的竹藤椅,从夏天的角度来看,她的坐姿毫无任何不妥,看来戴芙女士有试过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端庄淑女。

    “和我说说你如何杀死你的父母的吧?”突然,夏天随口问道,“我很好奇。”

    谈及这件事,就好像成了女孩的杰作,她轻轻摇头,羞涩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小秘密,”她说道,”夏天先生,您总不会想非要把一个女孩的小秘密全部翻出来吧。“

    “那我换个问题,”夏天毫不死心地追问道,“当他们死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你看到他们死前的摸样了吗?”夏天眼神中那对秘密的强烈渴望让她感到不适。

    “这是另一个小秘密,”她负着手摇摇头,“是**。”

    得知自己无法问出什么,夏天也并不在意,“秘密会使女人更具魅力,这话说得没错,米娜希尔小姐,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合格的小淑女。“

    她紧了紧带着褶皱的衣角,”我母亲一直如此教导我,“

    她的话让夏天忍俊不禁,”在你亲手烧死她之前,我想她一定很为你自豪。“

    ”她当然为我感到自豪,“不知为何,她没有坚持否认下去,”我在年幼的时候,母亲便教我,她让我要学会随时随地成为一名有礼貌的优雅女士。“她从脖颈处中取出一枚金心,一根雕琢精美的金属链条与之相连。薇宁向他解释,”这纪念品盒是我在八岁时得到的,因为她觉得我很聪明,就把这个奖励给我。“

    “这个有特殊含义吗?”

    ”这枚项链曾在母亲视若珍宝的珠宝匣子里躺了好些年,专门为了她最钟爱的孩子准备。盒子原本是生日礼物,一面镶嵌了一块嫩绿的石榴石,母亲告诉我,我出生于一月,那里面本来是绿松石,她特别请人换了这块石榴石。“

    小盒子清理干净,链条的结扣干净得没有任何岁月残留的污垢;扣钩看似不牢靠,其实不然,考虑到

    远至薇宁的母亲时代就已经做了它不知多少年的主人,这项链的质量之高情实在不让人稀奇。

    ”然后呢?“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躺招惹,刚才的姿势让他手肘酸疼,更让他的背部僵硬得好像铁板。

    “在弟弟出生以前,我是家里最招人喜爱的小甜心,妈妈在没有发疯之前是这么称呼我的,她说我是隧道之母赠送给她的礼物,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变得忧郁,变得冷淡,变得残忍,变得......不像是她。”

    夏天吹了吹口哨,“莫非是精神分裂症?听说这种病可以遗传?你是否也深受其害?”

    “我不知道,”薇宁紧紧咬住嘴唇,任由它变得毫无血色,“她爱我,呵护我,给我讲故事,帮我打扮,会在我哭泣的时候安慰我,就像每一位好母亲,“说起这些,她的脸上浮现出对母亲的思慕,那念念不忘的眷恋绝非假象。

    ”但她也会突然殴打我,拿走我的项链给弟弟,会暴怒地揪住我的头发,因为别人说我比她懂事,我从没想过......”

    夏天微笑着补充道,“从没想过当母亲的会嫉妒女儿抢了她的风头?”

    “如果我当时更聪明一点就好了,”她眼睛微红,这件事似乎对她伤害很深,“我只是不想她烦恼,不想其他人烦恼,我努力想要表现得淑女, 想要合乎礼仪,想要受所有人的欢迎而非厌恶.......”

    “却也阻止不了你想要剖开小猫的尸体?”夏天的话让她稍稍呆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她困惑不解,宛如天真的小猫咪般望着夏天。

    “告诉我,刚才那番话,你对多少人讲过?”

    “我叔叔来找我的时候我和他说过,但我没说是我故意杀了她,我只是忘了关煤气罐,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得了精神分裂,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尝试这么解释,但他不信。”

    “那他无疑是个聪明的商人,”夏天哧哧笑了起来,“刚才那番话,有几分是真的,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亲爱的米娜希尔小姐。”

    “您要怀疑,那我无话可说,”薇宁对他那番调侃没有表现出任何年轻女孩应有的愤怒,“我无法得知为何您对我成见如此之深,还是对每个女孩都是如此,若是后者,我为您感到遗憾。”

    夏天吱嘎吱嘎地摆起身下的竹藤躺椅,“只针对漂亮的女孩,“他说,“我在我妈怀里吃奶的时候,她就教育我,漂亮的女孩是会吃人的,不过现在来看,漂亮女孩还会用煤气罐杀人,现在么,米娜希尔小姐,我其实真的很后悔,当初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却莫名其妙地要偷走我的手枪,而如今我给了你一种更为可怕的手段,远比手枪致命。”

    薇宁抬起手掌,透过皮肤的纹路,她能看到,他所说的那种力量,它正在她的血液,在她的皮肤,在她全身流淌,那是一种火热的感觉,让她精力充沛,力大无穷,甚至,它引发了某种隐藏在她心底里的戾气,可以轻易凌驾他人之上。她身体中那属于女孩的本能告诉她,她可以轻易虐杀眼前的男人,但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这么做。

    “你不怕我失手伤害你?如果真的遗传了精神分裂症,我将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欢迎尝试,”夏天似乎笃定了她无法伤害到自己,“不过到时候我狠狠打你屁股的时候,可千万别哭哦。”

    两人陷入沉默,很快,有人来找他了,是玻利瓦,还有跟着他的三名男人,他终于到了。

第八章 佣兵

    时隔数周,玻利瓦终究还是自红场回来,如今的他早已非当初那个龟缩于肥水站与夏初次碰面的那位普通商人,滚滚而来的权势让他更显肥胖了,也更加油腻。他亲昵地向他伸出略显圆润的手指,高大的个子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夏天先生,别来无恙,”他的侬言软如让夏天心生恶寒,这家伙学太监说话的本事倒是日益增长,看来,如雪球般凝聚的财富只是膨胀了他的影子,而没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鄙人不负所望,带来了红场北方最好的游骑兵,他们之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我可不是,老子最恨游骑兵,他们只会装腔作势,记住,我是个雇佣兵头子,专和那些装模做样的游骑兵作对,为此---别人给我起了个“黑”的名号,你也可以叫我爸爸,随你怎么叫,”那跟在他身后的四人中,一个身高六尺五寸,如巍然巨塔的男人轰隆隆上前,声音沉闷如石缸,“小矮子,听说你能给很多钱。”(这家伙似乎一下就把其他人都惹上了,一个鲁莽的家伙。)

    “多到足够签下你们这四只游......佣兵,也不算多啦,汉庭多的是有钱人,”他挥挥手,自己的手下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盛满子弹的木条箱子推了上来,“这是预付的一下部分定金,剩下的我暂时寄存于汉庭商行,由泰斯商人做公证,事成之后,你们可以拿到全部。”

    “小矮子尽耍一些小计谋,”那高如巨岩的男人挠了挠光头,他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烧痕,就好像黏在上面的膏药,又深又紫,四处延伸,他的肌肉则紧紧箍成一块,让人以为他是带着石头走路,这是一个看起来就不会待人很温柔的男人。“你们这些商人,尤其是你这种又矮又瘦的小屁孩就爱背信弃义,我就知道。”他的声音此刻更如咆哮的海浪,“来的时候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些。”

    “那还真是抱歉,我这小矮子可不敢光明正大地和大个子打架,更何况,你们佣兵不也喜欢背信弃义,乌鸦倒还嫌弃八哥黑哩?”夏天回应,“有人说你们最喜欢收两边的钱,然后四处放空炮,我这是确保你们拿到钱以后不会直接走人,还有,任务失败,我的钱也只能回收三分之二咯。”

    “这不合理,”他反驳,另外几名男子也没有插嘴,“我抗议。”

    “抗议无效,买卖自愿,但别指望我帮你报销回去的路费。”他的话让这个高个子勃然大怒,他怒斥他的小人行径。甚至想要抓起他的衣领,却被玻利瓦拦住。副站长巧舌如簧,口吐飞沫,总算让他接受了他的意见。

    玻利瓦适时向他介绍其他三位陌生客人,三个长相各异的男人,让人无法想象,这三位会是替人打仗,在外流血的佣兵。“这位是地下钢铁兄弟会的首领,人称“甜酒”........”

    第一个是一个肥胖如山的男人,他的脸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的酒红色大糟鼻子则把他的脸变得更滑稽,此人脸上的肉堆得像“油团”,整个看起来像一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脸上的肉长满了,就往脖子下“溜”,脖子变得又短又粗。那脖子上的肉一层盖一层,就像叠叠的浪。背上的肉也是厚厚的,在夏天看来,这最胖的要算肚子了,不用鼓气,也像皮球一样圆,无疑,他的体型快比

    得上泰斯大商人的三分之一咯,还好,他动起来不是很吃力。

    “我是“甜酒”胖鼠,小兄弟,”他说起话来也总是带着一股让人觉得滑稽的笑容,让人无法理解他在笑什么,但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笑容,以至于一直没停过。“我是我们兄弟们选举出来的暂代首领,听说你们需要游骑兵,给的价钱不低,嘿嘿,我们便来了。”说实话,他更该当一名商人,当一名司机,或是一个按摩大师,而非游骑兵的头子,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值得人信赖的兄弟,而且.......

    “选举出来的?暂代首领?”何时帮人打仗的佣兵们会选举他们的领袖?夏天一想到那些杀气腾腾的流氓士兵们坐在一个大圆桌面前,摆出一脸神圣而尊严的表情,然后亲手写下自己心目中领袖的伟大名字,这滑稽的场面比这位老兄的笑脸更让人肚子疼痛。更何况,这些雇佣士兵认识字吗?就他所知,不论在哪里,识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他们只是觉得“甜酒”这个名号好写所以才选的他咧。

    "地下兄弟会一向以公平和民主著称,在那里,哪怕你是一个洗衣服的小厮,也有可能当上老大,他们尊重每一位兄弟,也认定这是他们组织的核心规矩,没人可以违背,而三个月前的选举,兄弟会的成员恰好选了胖鼠当领袖,"玻利瓦好像知晓了夏天的顾虑,露齿而笑,他对这种奇特的传统似乎还十分中意,“所以是他和我们谈判,放心,他们一向忠诚于每一个合约,绝对不会因为换了领袖而作废。”

    那肥厚的男子乐呵呵地表示赞同,“在混乱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信誉,几十年间,我们还没违背过一次合约,不信你大可以问问别人。”

    佣兵的信誉,值得商榷.......夏天小心看了他一眼,“那么,你以前是洗衣服的咯?”

    胖鼠扭了扭脖子,他摸摸自己糟红的大鼻,讪讪笑了几声,“我以前是组织里的酿酒师,自从我酿出了兄弟们爱喝的好酒,他们便选了我当领袖。”很好,听这位酿酒师这么说,夏天反倒觉得他更像一个箍着金属的橡木葡萄酒桶哩,”希望你那帮好兄弟杀人的功夫也能和你的酿酒功夫相媲美,“夏天说到,心里却开始后悔,玻利瓦干嘛要雇佣一堆酒桶回去?莫非打算淹死那些黑?

    “兄弟会成立了二十年,”玻利瓦向他再次保证,“他们在红场北方的混乱之地替人打仗,声名赫赫,丝毫不比最精锐的游骑兵差。”他信誓旦旦的语气就好像这能选出酿酒师当头领的钢铁兄弟会是一只战无不胜的佣兵,但夏天很怀疑亲爱的玻利瓦副站长是否收了钱替他们说好话,他即便对地下势力几乎一无所知,但也听过许多有名的中立游骑兵组织,而钢铁兄弟会......莫非是以喝酒的威名享誉北方的?他不知道,也不太乐意知道,对玻利瓦的话,他保留意见。

    “我很乐意见证兄弟会的威名。”夏天挤出一丝微笑,他将目光移向下一位。

    那是一个身着火红色军服的男人,他紧抿双唇,眼神中透漏着一股让人只觉惊诧的火热,最让夏天惊奇的是他浑身上下的装饰,火焰,火焰,还是火焰,他就像是火焰的化身,肩上的披风,手腕上的项链,脖子处的挂饰,耳朵的耳钉,还有左侧脸颊的火焰纹路,就连

    他别在腰间的匕首,都被火焰的莲花包裹,好似某种神秘的符文法器,他宛如神明,又更像是纯粹的炎热巫师,浑身没有一处不被火焰缠绕。“隧道之母教的教徒,他们信奉战斗至死的崇高念头,只为得以一窥神明的真相,他们是贵客。”贵客,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人背后的势力很庞大。

    不过说来,隧道之母教会土是闻名地下世界的教会,这他知道,环线的汉庭,占据两端的红场和军所,其间连接贸易的中立贸易线,乃至北方的混乱之地,都有他们的踪迹,相传这教会势力庞大,单论影响力,他们甚至不逊色于汉庭,可他们怎么会来到这儿,更何况,何时隧道之母钟情于火焰崇拜,还干起佣兵的勾当,而他却全然不知?

    “我以为隧道之母的信徒信奉救死扶伤的信条?”他满是怀疑,“听说你们的修女修士们更擅长行医祷告,为死者带来最终的洗礼,何时也会打仗?”

    “隧道之母三面一体,它的慈悲哺汇众生,这诸人皆知,“这位虔诚者的言语间透漏着对隧道之母的忠诚,”但救死扶伤并非它的唯一职责,你当明白,有的邪恶需要慈悲拯救,有的邪恶则需要刀剑来拯救,虔诚的善男信女们以刀剑为指引,齐聚于此,我们的信仰是火焰之母。”

    “火焰之母?”那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神明?夏天竟然不知,莫非是混乱之地特有的神明?还有三面一体,那又是什么意思?

    对地下世界的信仰,他毫无概念,又知之甚少,只晓得一个隧道之母,其他的他完全没听人说过。

    中年长发男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着黑暗鞠躬,他的嗓音微微颤抖,带着某种颇具蛊惑意味的愉悦,“隧道之母本有其神圣而不为人道也的真名,是世间万事万物唯一的真神,此神祗的真名唯有得她祝福的往生者方能得知。“

    “那它与三面一体的隧道之母有何关系?”虽然他对神灵完全不感兴趣,但还是得故作虚心,听说虔信者对开化他人,传授信仰很感兴趣,对任何不信神的人则非常厌恶,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做异端,和人打交道就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再招惹神明。

    果不其然,身披红袍披风的中年人开始了自己冗长的说教,”她们的关系既复杂难测,又清晰可辨,此二神乃是无名真神的三面一体,《三神圣经》有言,它为我们带来隧道福音,以庇佑我们免受病痛,寒冷以及饥饿的困扰,此乃隧道之母;它赐予我们火焰与明光,弹药与枪只,赐予我们与黑暗古神对抗的智慧与勇气,它将炽热的红血盈满于我等的心灵与**,以驱除邪神的阴寒,此乃火焰之母;它也曾将大地,天空,与永无止尽的大海赐福于我等信徒,奈何人类愚钝,在千万年间早已抛之而去,古神侵蚀,人心混乱,这最后的大地之母便陷入了沉寂,人类自此凋零,这一切在《三神圣经》都有文书记载,即便如此,我等依旧至死不渝地侍奉隧道之母,火焰之母以及大地之母,期待真神全然苏醒的那一天。”

    隧道之母这一宗教信仰诞生不过三十年,这《三神圣经》的诞生日期也许更短,却已经能预言到三十年以前发生的事情,还能把人唬得一惊一乍,的确还有点能耐,为此,夏天选择继续虚心接受他的教诲。

第九章 汇聚

    “收起你的破神吧,”一旁听得不耐烦的黑咆哮道,“我们是来谈钱的,不是该死的神,想传教的话就去找一些孤儿和傻瓜去。”

    “你的灵魂既干瘪又枯萎,金钱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中年男子丝毫没有生出一丝被亵渎信仰的信教徒所应有的怒火,他只是悲悯地看着他,“黑,隧道之母会拯救你的灵魂”

    “操你马的,操她妈的,”黑狠狠朝他脚下吐了口痰,“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做慈善,还是说,你又打算给老子灌输供奉神明的老套说辞?”

    中年男人不悲不喜,不怒不嗔,只是摇摇头,“毫无虔诚的你自然你看不到......真神正在苏醒,感受到恐惧的黑暗古神在我们肉眼无法企及的阴影中蠢蠢欲动,地下即将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大混乱,和以往不同,我们没有收下任何报酬,只因我们明白,此刻我们是为了谁而战。.”他们竟然不收取任何报酬......夏天心中凛然,他事先并不清楚,但他总算还记得一句古老的谚语:免费的东西最昂贵。

    眼前这故作神秘的信徒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他的话语中冥冥透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那是种类似狂信者的执着与疯狂......而他的神灵.......夏天打了个冷战......他宁愿自己招来的佣兵只为了金钱而战,也决不愿多一群莫名其妙的宗教狂人。此刻的夏天更是不愿多看他一眼,免得真被他吓唬到。

    他起初是没注意到第四个陌生人。他形容憔悴,神情冷酷,并未像其他人一样突兀,而是独自站在他们旁边,默默地观望。此人满脸麻子,没有胡须,两眼深邃,面颊凹陷。虽然并不老,头发却没剩几根,只在双耳上面冒出几撮,不过他把这些仅存的头发留得跟女人家一样长。他硬皮衣外罩身上穿着朴素的自由之翼制式服装,虽式样平凡,毫无装饰,却历尽沧桑,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在他腰间,可以见到一把脏污的被皮革包裹的手枪,他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指,多半时间都游弋在这手枪附近。这名男子年过三十,脚上套着一双深灰色的长靴,左侧肩膀戴着有翼盾牌的徽章,夏天记得这是自由之翼的纹章,只是曾经象征高贵的纯白如今变得又脏又褶,好似一团破烂的抹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的瘦凹长脸,一直绷得紧紧的,第一眼看去,夏天就知道他是个甚少展露自己情绪的古怪人。

    “想也知道,您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夏天向最左侧的那位伸出了手,“都说自由之翼乃是地下世界最精锐的游骑兵,久仰。”

    男子冷漠地点点头,“我乃是自由之翼的副团长拜塞,率领自由之翼的第三分团。”

    夏天笑眯眯地打量着这位个子并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真正的雕像,在海风巨浪中经历过千万年打磨,饱经沧桑,“我听说,你们一向为了世界和平而战。”

    “自由之翼的本职便是驱逐所有的异类,维护地下世界的和平,自建团之初,便是如此,”拜塞副团长一副凛然而沉重的摸样,好像夏天撬了他老婆似的,他的声音同样又冷又厉,比那高个子还难听。“至今依然。”

    夏天突然问道,“的确是让人惊叹的崇高理想,丝毫不比这位立誓要与黑暗古神战斗至死的火焰信徒更逊色,请问,你们也是免费的吗!?。”

    副团长不为所动,“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他冷淡地解释道,“也有我们的难处,自由之翼不能靠着赤手双拳对抗黑,也没人愿意供养这么一个不为他们而战的组织,你应当理解,在有些人眼里,人类比黑更值得对付。”

    “深有同感,”夏天赞同,他摆摆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然后宣布到,“我也很高兴你们能为了我而战,”毕竟我是付了钱的,“也希望你们能齐心协力,我们即将面对的,乃是覆灭了数千人车站的庞大巢穴,甚至还有一只可怕的王者隐藏在其中,我所得到的消息里,它总会伴随着可怕的传说而来,而另一只游骑兵在征讨巢穴这件事上也失败了。”

    “是自由之翼第四分团,”拜塞副团长似乎对这事情很了解,“对他们的失败我能理解。”

    “哦?莫非副团长阁下知道些什么?”

    “第四分团的两位副团长是隔阂多年的双胞胎兄弟,”他轻描淡写得地补充道,“最近,听闻他们双双出轨彼此结为夫妻的双胞胎姐妹,两人正在为这事大打出手,他们那些部下,有能力的早离开了第四分团,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团长不把他们调开,非要留着闹笑话。”

    “双胞胎出轨双胞胎妻子,”黑撇撇嘴大声嘲笑道,“你们真有意思,搞得我也想加入游骑兵,她们让我出轨吗?”

    “我们欢迎每一位仁人志士加入我们的一员,为守护地下世界的秩序而战,”中年男子淡淡说道,“但能不能进去,还得经团长的审核。”

    夏天将他们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说实话,双胞胎姐妹的确让人心驰神往,但那前提得是美女,那对老姐妹多半已经四十岁,而自由之翼,他们把两个活宝派往海洋馆站,想来也是打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算盘,就是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正经十足的副团长,是否也知道那些人的算盘。

    “容我多嘴,你们的士兵什么时候过来。”他看向所有人。

    “俩天,最多三天,”地下兄弟会的这位新上任的老大搓搓自己油腻的手掌,“我们的兄弟现在正在废弃之地艰苦行军,他们清剿了一批该死的土匪,现下正直直朝我们赶来,只要红场那边不出什么变故,我的兄弟们很快就会过来。”

    “红场真会让你们带着士兵穿行他们的车站?”对这事,夏天不太相信。“为了说服戴芙女士,我在这儿费尽口舌,差点连自己的清白身子都赔了进去,才说服戴芙女士让你们的士兵可以自学校同行。”

    “要是我,我倒是不介意满足一下那学校的老娘们,”黑抹了一下下巴,略带猥琐地大声嚷嚷道,”她那双丰腴的大白腿可以夹死我,那对**更会让我想起妈妈的味道,为什么她会看上你这个小矮子。“

    ”夏天先生年轻且相貌堂堂,这毋庸置疑,虽然戴芙女士见多识广,也有不少同龄的男士想要求取她的垂青,但我知道,年过四旬的中年女子更渴望年轻的**,“玻利瓦副站长对此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像我就是如此,因为从小姑娘身上,我可以看到曾经的自己,我想戴芙女士也是如此。“

    ”我们是来谈女人的咯?还是来谈游骑兵的事情?“拜塞副团长神色不愉,对刚才的荤话全然不感兴趣,他看起来比那位虔诚的信徒更加像个圣人。

    夏天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活跃下气氛嘛,只要你们的士兵能从红场过来,我很乐意跟你谈点更为奥妙的事情,副团长阁下,一大堆全副武装的士兵想要越过他们,我想怎样愚蠢的站长都不会轻易放行。“

    ”红场那边自然没问题,“玻利瓦尔迫不及待地宣布,"他们一得知我们的意图是重建灰河站,那镇守各个哨站的士兵们便迫不及待地允诺我们可以随时通行,当然,我们也小小地贿赂了点钱,但和他们的允诺相比,这点钱实在不值一提。"

    他的话得到胖鼠的附和,他略带抱怨地说道,”玻利瓦说的没错,就连远在废弃之地的钢铁兄弟会也明显感受到了,食物的价格正日渐飞涨,药物也是,烟草比以前贵了一倍,伎女的日渐稀少,我们本来每周都可以喝到一杯小小的酸酒,现在吗,同样的钱,要两周才能尝到一点酒味,我怀疑.......不,应该是我确定,那些酒商们是故意这么做,他们全然掌控了贸易环线,就等着我们出高价,他们真是够奸诈,就喜欢趁火打劫,我为这些商人们哭泣,他们根本没了良心。“

    看来红场也深受汉庭的影响,这个以商人为集团组建的庞大势力,其影响力的确高乎人们的想象。“少流点眼泪,我的兄弟,”他郑重其事地向这位酿酒师宣布,“我们即将用血与火来打通曾经辉煌的中立贸易线,解决眼下的困境,而这,全要依仗各位的帮助。”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那位修道的虔诚信徒温和地表示,“遵循火焰之母的意志。”

    黑拽起他的衣领,“小矮子,我只想拿到钱,如果你敢食言,”他那臭烘烘的口齿中喷吐着大量的飞沫,“你可以问问玻利瓦,上一个骗我的商人是什么下场。”他看起来很缺钱,这是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用钱收买他的忠诚,至于其他人,夏天不大确定,他只能祈祷这些火焰之母的信徒没那么虔诚,而自由之翼,一个为了世界和平而战的高贵组织.....这个应该更容易收买吧。

    他曾听说红场有意要帮中立贸易线重建往昔的繁荣,但这条贸易线的站长自然不会任由一只声明不佳的豺狼将魔爪伸入他们的地界,那跟是将漂亮的小处女扒光衣服送到一大堆男人跟前没什么两样。而佣兵,信教徒和游骑兵大不相同,他们的立场向来中立,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但也足够降低贸易线上各个车站的警戒程度,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并非一整只纪律严明的军队,而只是一只只相对独立的“乌合之众”,加之泰斯商人暗地里的协调,基本上,他已经没有太大阻碍,只剩下肥水站的站长,他是最让人头疼的站长,有时候,夏天都会被他的固执所惹恼,甚至会产生想要让玻利瓦取而代之的想法。

    若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多半他已经丧命,夏天心生一种奇妙的念头,感谢我的慈悲吧,野男,让你和你的家人能继续受人爱戴。

    他将四位自各地而来的佣兵简单安排了一下,并再次向确定戴芙女士暂时没有任何反悔的意向后,便脱身往回赶去。眼下,他还需要取得野男的应允。早在数天前,他就提过此事,但野男坚决反对,他只得让这位顽固的家伙再三考虑,如今,佣兵们正在自各地汇聚而来,若他依旧不肯放行,夏天也只能采取必要的措施。

第十章 与野男争辩

    他再度途径让他印象深刻的猪粪大道,那连通农业市场站的隧道道路相比以前要更为平稳,无数的碎石子还有沙石正源源不断地从矿砂站运来,用以填平这附近的坑洞,更有无数硬结的猪粪被刨走,只为保证曙光基地的果子,肉罐头,还有那物美价廉的灯泡电筒能在此畅通无阻。

    在中立贸易线还在的时候,这儿是军所与红场的私人贸易线,其繁荣程度不比现在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但也没人想过要休整道路,如今不同,毕竟那柔软的水果和易碎的灯泡绝对经不起猪粪团和碎石的颠簸。当然,即便经过清理,那股浓郁的粪臭和猪本身的骚臭仍旧顽固地弥漫四周,向人宣告着这儿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来从未变更过的名号。

    他坐着来时搭乘的那辆轨道人力车,在最初去往学校的旅途,便是它将夏天,玻利瓦还有另外两名商人运往学校,至今已数周过去,但它仍就如故,车厢内的配置一如既往地整洁,且多了些过往不曾有过的点缀。

    “看起来这几周你过的很滋润,老伊森,”玻利瓦显然认识这人,他以一种很亲昵的语气调侃道,“都有闲钱雇一个小工,还在车顶加了个小吊坠,”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那个赤身少女吊坠。

    "嘿,可不嘛!在灰河站被毁灭的时候,许多滞留的商人便乘我的车绕行汉庭,然后是失去工作的搬运工,想要清理巢穴的游骑兵,他们来来往往,让我赚翻了,如今,因为那神奇水果和灯泡的缘故,很多人又回来了,"那踏着人力车的老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玻利瓦,我可是打算再买一辆车,现在这个都有点不够用。”

    “你倒是很有经商头脑,”玻利瓦高声揶揄道,“不过我向你保证,很快,灰河站就会重建,只怕那个时候你要四辆车都不够。”

    老车夫发出憨厚的笑容,“那都是你的功劳,说实话,我以前还看不起你咧,我总觉得商人没一个好东西,现在我总算知道自己错了,你是好样的。”

    “我只是从中间赚点小小的差价,”玻利瓦让他打住,“只要你以后别再背后朝我吐吐沫,骂我肥猪奸商之类的坏话,我就感激涕零咯。”他的话让这位淳朴的老人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来这位朴实的老车夫在背后没少说过这位副站长的坏话。

    看着老车夫沉默下去,玻利瓦便转身朝夏天,露出比那老车夫更加憨厚的笑容,“瞧瞧,夏天先生,您的到来为这里带来巨大的变化,您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不知这大胖子又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对此,夏天只能面带微笑,“是曙光基地,”他温柔地提醒道,“玻利瓦副站长,我只是负责地下贸易的代理人罢了,你可别忘了。”

    “哪敢.......”他低声应和道,当然,他多半不信,毕竟他的眼睛还不瞎。

    乘着车行走在这比以往平坦不少的轨道上是一件不那么让人难受的事情,而且,离开农业市场站的那一段地下汇合隧道哨口两旁的石壁上已经换上曙光所生产的灯泡,它们晶莹剔透,比以往更加明亮,更加炫目,这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成就感,就是不知道将它们一一砸碎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夏天不禁想到,或者换成一个个**美女挂在上面呢?

    抛开胡思乱想,他将视野投入那远处的黑暗之中,试图从中窥视到什么,但一无所获。在这昏暗的光影之中,两侧的灯火随着哨口很快离他远去,他们不断前行,终于,他在沉寂许久的黑暗中瞥见一处火星,静谧的世界即将宣告终结,那一抹星火愈发明亮,向四处扩散,最终化为更明亮的一团火焰。长久而又短暂的旅程过后,他终于看到了属于肥水站的站牌,在那儿,一堆篝火燃起,张牙舞爪地驱散任何企图靠近的阴影。

    一大队守哨人在火焰附近取暖,他们依靠它对抗黑暗中的蚊虫,蝙蝠,灰鼠,以及其他畏惧火焰的生灵,灯泡暂时还没有这么强的效果。

    或许有一天,曙光基地可以搞出驱散这一切黑暗生物的灯泡也未尝没有可能,但眼下还做不到,所以这队哨兵很紧张

    ,他们显然害怕来的不是人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生怕灰河站的覆辙会在这儿重蹈,还好,刚一进入光线触及的范围,他们便看清楚了来者。

    声威日渐旺盛,犹如铺开灯火般日益闪耀的玻利瓦,还有那位神秘的曙光基地的年轻代言人,两人一向形影不离,加上玻利瓦曾有过娈童的传闻,难怪有人会说他们搞基,但他们只敢把尊敬表现出来,谣言总会随着他们的到来戛然而止。

    “隧道之母庇佑,”哨口的队长曾经放夏天出行前往学校,他自然晓得眼前年轻人那声明不显的权势,也为他的低调与谦逊而折服,“两位,是打算面见野男站长?”

    “要事相商.......”所谓要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曙光基地打算帮助重建灰河站,这件事传的越开,对他们越有利,对野男越不利,既然如此,这种事玻利瓦怎会继续遮遮掩掩,夏天并非无所作为地在学校等了一周,那位灰河站的前任副站长斯夫可一直是不遗余力地四处宣传着这件大事。

    哨兵队长显得异常兴奋,“他就在车站后勤仓库,听说后勤主管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他正亲自清点物资库存,想要把他拿个人赃俱获。”

    夏天回头看了玻利瓦一眼。

    “后勤主管是我提拔的人,”他承认,“准确的说,我让他以为他是我的人,但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墙头草。”

    夏天点点头,“看来野男站长对你我先前的举动很不满。”他说的是在车站内四处传播重建灰河站这件事,“野男站长借此在警告我们咯。”

    “也有可能是我们亲爱的小主管做的太过了,拿点钱补给家用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太过贪心的话,谁也救不了他,”玻利瓦对这位他提拔上来的人完全不以为意,“夏天先生,我们现在要去见野男站长吗?”

    “最好我一个人,”夏天想了想,“再让他看到你跟我厮混,他一定以为我和他的副站长勾结,这会让他更排斥我,我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难道不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玻利瓦跟曙光基地走得很近,若等到哪天曙光基地撇下他,野男只怕会第一时间收拾他。但他无可奈何,作为又一个墙头草,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见机行事罢了,如今的这一切这对他而言都是一场赌博。“那我先退下咯,夏天先生,祝您顺利。”

    夏天点点头,然后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去寻找野男。

    再次见到野男是在一间又冷又暗的空旷仓库,里面摆放着数不清的装满食物,枪械以及其他东西箱子,数台大型抽风机和一台老式发电机正分立仓库的角落,冷冻用的大冰柜的置于另一侧一个相对封闭的小隔间,据说还有一间全面封闭的机械冷库,但他无法摸清方位。微弱的灯火下,数名士兵正有条不紊地清点着摞成一叠叠的木条箱子,时不时会搬下来,掀开盖子,对着一本账单清点里面的数量,看来野男站长是要动真格咯。

    野男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他,这位长着满脸疙瘩的中年男人在微弱的熏黄灯泡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坨金灿灿的大便,至少夏天是这样觉得。他走上前,露出微笑,若他是薇宁,这灿甜如蜜的微笑说不定就可以让这位硬石头开窍,可惜薇宁从没真正地笑过,而他也不是一名绝色美少女。

    “好久不见,“他弯弯腰表示谦逊,”我敬爱的站长,您比以前更有血色,连眼袋也消了不少,看来最近您是少了诸多烦恼。”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如果你想威胁我让那些雇佣兵进来,大可以试试,”他随即又憋出一句生硬的话语,“我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退让。”

    轻易,而非绝不.......看来还是有的谈咯。

    夏天也不想多费唇舌,他直率地质问到,“我实在搞不懂,重建灰河站究竟对你有什么坏处,是会要了你的命,还是让那些爱戴你的人更加贫困,我想不通。”他身边的人显然也很有同感,一位好心的官员还帮他说了句好话,“重建灰河站百利而无一害,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来看,再过

    不久,我们的士兵就有机会喝上汉庭的好酒,吃上军所的肥鱼,我们甚至可以给士兵们配上最好的制式步枪,野男,我觉得我们不仅该放行,还该出兵协助,如果我们放任一个巢穴在我们旁边繁衍生息,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步灰河站的前车之鉴。”此人乃是野男最忠诚的兄弟,这些年来为管理肥水站立下汗马功劳,他绝非玻利瓦的人,据传夏天和玻利瓦搞基的谣言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的。但眼下连他都这么说,说明这件事已经没了异议,不过野男并不这么想。

    他让其他人都离开,只剩自己一人面对夏天。

    “眼下四处无人,”夏天微笑,“我若要谋杀你,岂不是旁人都拦不住。”

    对此,野男站长非常自信,“你以为玻利瓦能取代我成为肥水站的站长吗,想的真美,他们绝不会让一个商人领导他们,而你永远也别想得到肥水站的支持,。”

    “我还以为您一直是在与我作对咧。”

    对这事,野男没有否认,“我也懒的和你打哑谜,告诉我,”他厌烦地瞪了夏天一眼,“你背后站着谁,汉庭的那些商人?红场的官僚?还是其他人,你会好心到想要收复灰河站,因为这对你有好处,但汉庭的商人有更重的野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自由之翼的拜塞和那个在肥水站四处宣布谣言的斯夫便是汉庭的人。”

    “自由之翼一向保持中立,斯夫也没有散布谣言啦,”这点夏天可以发誓,“我的确打算收复灰河站,不是吗?”

    “自由之翼只对红场和军所保持中立,他们是汉庭的走狗,而斯夫,那个人因为贪污和渎职而被赶出灰河站,如今他却在动摇我的部下,”野男恶狠狠地吼道,“你以为从一堆谎言中取出一句真话就不是谎言了?”

    “所以你在害怕他.......”夏天回应,“害怕自由之翼会趁机夺取你的车站,害怕斯夫会掌控贸易线最重要的一环?”

    “我更害怕你,你那古怪的部下,你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食物,还有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你图谋的更多。”

    夏天对他的谨慎叹为观止,“你这家伙果真和维尔娜一样顽固。”

    “是么,”野男用鼻子冷漠地哼哼到,“维尔娜是个正直的女孩,我和他的父亲是好友,自然知晓她的禀性,我甚至怀疑,就是你联合某位大大商人谋害了她,摧毁了灰河站,你有一万个理由这么做。”好家伙,他已经公然给自己扣帽子啦。

    “不止一万个,”夏天坦诚,“但我爱她,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她的正直,她的坚强,她的顽固,这个理由足够让我不会做这种事情,你当知道,年轻人对爱情有多重视。”

    “呵呵,那你有没有爱上我的顽固.....“他轻蔑地笑了,”我看你只爱你自己。”

    “若你真想谈下去,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夏天也厌烦了,“我们三方合力清理掉巢穴,重建灰河站以后,我会竭力限制汉庭的野心,但这需要你的协助,需要贸易线上其他站长的帮助,这点毋庸置疑,不论你如何讨厌我,汉庭才是你我最大的威胁,人总得学会选择,在我和汉庭之间,你得选一个,想想那些奸诈而野心勃勃的商人,想想势单力薄的我,你愿意跟随时要吞噬你的豺狼们合作,还是跟只有点小动作的绵羊合作,考虑考虑吧。”

    “我还以为你们是盟友呢,真可惜,我一个也不选。”

    “那你最终只能孤身作战,”夏天无奈,“你若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或者肥水站也是堪比汉庭的大势力,您当然可以孤身一人对抗他们,但这两样您都没有,人总得学会接受失望,不是吗?我也不想和你继续做无用的争辩,你好自为之吧。”他再次被野男的顽固所击败,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第十一章 吻

    野男厌倦他,包括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它再有道理也是如此。

    当他步履沉重地走出仓库,并准备思考如何能妥善处理掉野男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为肥水站忠心耿耿效力的官僚们正再彼此交谈着。

    “夏天先生,”他们中不少人对他疑虑重重,满怀警惕,这些人对曙光基地的抵触大于他们对酸樱莓与灯泡的钟情,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必须给予尊重,因为曙光基地的的确确救了他们。

    那先前曾为他说话的老年人走上前,“你们的交流进展得如何?”他是车站边哨指挥室的总负责人,年迈,谨慎,忠诚,深受野男信任,“有谣言........”

    夏天咂咂嘴,“你所听到的没错,那不是谣言,”他确定,心里生出另一丝打算,“我打算重建灰河站,清除占据在隧道中间的黑以及其他可怕的东西,但没想到你们的站长并没有此意愿........”

    他的话犹如重雷,在这群或年轻,或年迈的管理者中间掀起一阵巨大的水浪。“有人说游骑兵曾尝试过清理那个巢穴,但失败了。”

    另一个补充道,“我从一个潜行者那里听到过一个可怕的传闻,那个巢穴里有一只可怕的怪物,它几乎不怕任何子弹,还.......”

    “金刚不坏?”夏天瞥了他一眼,“有人在故意宣传这么一个可怕的谣言,”他说,“他们不打算让我们重建灰河站,还是说,你们谁亲眼目睹过金刚不坏的怪物。”

    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可怕的黑暗生物一向只能以庞大的数量与悍不畏死的残暴来掩埋士兵,而再强大的怪物在步枪面前也无可奈何,在整个地下隧道,最致命的生物往往是灰鼠群,蝙蝠巢,数量庞大的黑和黑爪等等,绝非观察者,盲水鳄之类的恐怖生物。

    老年人忍不住嘟囔道,“会是谁在故意误导我们!?”

    “还能有谁呢?”夏天耸耸肩,“不是汉庭,就是其他势力的人。他们中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愿看到中立贸易线重建,所以在加深我和站长之间的隔阂,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你们的站长同志在赌气,你们也明白,此人对我有非常深的偏见。”其他人沉默。

    他顿了顿,声音抬高了八度,“眼下,我们应该抛下过往的嫌隙,彼此坦诚,我号召了纪律严明游骑兵与骁勇善战的佣兵,他们很乐意为我而战,这一点我万分确定,但你们的野男站长对此不大乐意,他不同意放这些为清剿巢穴而来的士兵,只因他们是我雇佣的,我想不通,不论是谁雇佣的,只要他们能清理那巢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

    “也许我们可以说服他......”老人站了出来,“我觉得这件事他做错了。”

    “我们供养那群灰河站的流亡者已经太久了,”另一个可能是负责后勤分配的官员吐槽到,“他们以伤口和孩子来恳请我们给于食物,有些人会加入我们的工作,但更多的人让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变得拥堵,嘈杂而且混乱,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们需要一个家,我们也需要彻底清理那些很可能会伤害到我们的怪物。”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讨论,他们就达成了共识,当然,也有人反对,认为任由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佣兵进入肥水站实在太过危险,但更多的人害怕的是足以覆灭灰河站的黑群。

    “自由之翼是一群向来保持中立的精锐士兵,

    “有一个人呼吁到,”而黑会吃掉我们的士兵,抓住我们的妻女回去当性奴,你们认定谁更危险?”于是争论就没了异议,这对夏天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让野男的部下和他打交道或许是一件更明智的事情。

    他回到自己在肥水站的居所,发现自己所在的私人大包厢的旁侧卧房,薇宁正静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书籍。她已经摘掉一路用以掩盖容貌的面罩,任由火焰在白肤上跃动,从侧面看去,她就像是火焰中诞生的金发公主,有种无法忽视的美感,此刻的她足以让每个男人惊心动魄。

    他敲了敲 门,“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自从切断了她与戴芙的联系,夏天其实也想不出她还能去哪里。

    “我除了遵照一号先生的嘱咐进行那古怪的灵能训练以外,并没有其他事情,所以便留了下来,”薇宁将书页插入一条书签,然后合起,是《千河城地下铁隧道修筑史》,一本在车站流传颇广的无聊书籍,但值得每个管理者去读一读,“夏天先生的工作完成得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夏天小小撒了个谎言,他打了个哈欠,才发现薇宁此刻穿着的是一件粉色的可爱棉绒睡衣,左脚上踩着一只纯棉的白色拖鞋,右脚没穿拖鞋,而是随意搭在左脚上,几只圆润的小脚趾微微翘起,她的头发还有点潮湿,发丝因未擦拭的水渍绻缩成小卷,偶尔有一两滴顽固的水滴顺着稍稍裸露的白嫩如脂的脖颈处滑落,显然不久前才洗过头,也许洗过澡。

    “今天你穿的真漂亮,”夏天由衷赞美,不知当初你烧死你父母的时候是否穿的也如此可爱,他突然满怀恶意地想到。

    薇宁歪着脑袋,脸上突然绽放出足以让每个男人深陷其中的甜蜜笑容,“夏天先生是否动心了?”她那如细丝绕耳的温言软语更像一坛沁人肺腑的香蜜,直直让夏天微微愣了一下。

    说起来,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男人,的确,在之前,玻利瓦接连派出玉庭站的妖娆少女轮番骚扰他,随后是泰斯商人的女儿,还有安雅那个小**的日常故意走光,以及娜塔里娅的羞涩窥视,但这些无疑都没有薇宁眼前的这个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展露出来的笑容更让他觉得摄人心魄。他突然想到了远在地球联邦的那个瓦列安公主---希里,还有自己的弟弟,哦,他差点忘了,天夏是个妹妹,但夏天很快把天夏抛之脑后,仅留下希里.瓦列安的面容,她微笑的摸样和薇宁的确很像很像,就好像是一个摸子刻出来的,但再仔细看,她们分明截然不同。

    瓦列安是名副其实的银河公主,她只是汉庭商人之女,但夏天的确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丝毫不逊色皇室公主的魅力。

    “除非是石人,否则又能有谁不动心呢!?想来你自小就颇受男人的觊觎吧,”他心生感慨,漂亮到极致的女孩多半都要遭受各式目光的洗礼,希里就曾说过这种蒙受银河之母祝福所遗留的种种烦恼,连权倾星河的公主都如此,薇宁又怎可能例外。

    对此,薇宁没有否认,她陷入了一种静谧无声的回忆中,就好象做梦一样,“从小如此,他们总是带着异样,炽热,以及淫邪的目光,有时候会开一些恶心的玩笑,但还好,不知从何时起,我脑海里就有股意识再告诉我,我生来不同“,她略带迷茫地说道,”那就好象是无数梦境的组合,破碎虚幻,毫无任何实体,意识里的那股声音一直在告诉我,拿起武器,杀死它们,那声音从我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困扰着我,所以在我遭受到男人侵

    犯之前,我就已经懂得如何防备他们。”

    “那现在还有吗?”

    薇宁轻甩了几下金发,“自从夏天先生让一号先生教我如何掌控您所说的那种名为“灵能”的能量以后,怪梦就消失了,此后,我做的都是些寻常的噩梦。”

    夏天耸耸肩,“古怪的梦境,也许和你母亲遗留的疯狂基因有关有关系,也许和灵能有关,”他不太确定,“不过还好,要是我强迫你,大概也早就被你杀了。”若是其他精上脑的男人,可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咯吧,为此,夏天颇为自己的高尚操守而自得。

    “那可未必哦,”薇宁翘起嘴角,脸上浮现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笑容,“您领养了我,又帮我解除了噩梦,您可以尝试拥有我哦,这是您的权力。”

    “权力,”他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脚底却不自主地向眼前这金灿灿的红眼女孩滑过来,她身形娇俏,却又不失性感,猩红的双眼宛如血滴凝聚的宝石,火焰的纹身更让人窒息到无法直视她,她的一切让人觉得危险而刺激,睡衣包裹着的身体下,前胸圆润,后臀翘挺,无疑这是男人梦中所渴望的那种天使与魔鬼巧妙融合的身材,和她作嗳,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选项。

    “权力总得伴随着某种义务而生,”他想了想,沉声问道,“你不会有想要我履行的义务吧?”

    薇宁笑了,就好像是一个天真灿烂的小女孩一般,又或者她只是在单纯地嘲笑自己,夏天无法确定,但她说道,“莫非夏天先生还打算娶我为妻子?”

    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绝世的妖物,背后仿佛延伸出了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夏天却息了自己的心思,他心头和身体的火热统统被浇灭,好似一罐冷水扑下。

    “我喜欢你,”他承认,“也想疯狂地上你,我的下身还是**的,承认这点不会让我感到耻辱,但.......”他呼了口气,或许他只想要她的身体,又或者是他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空空凉凉,“也许还差了点什么,也许还不是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现得很轻松,也很肯定。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让她哪怕吃惊稍稍一下,她依旧微笑,然后,在他的惊讶之中,她贴了上去,仅仅是嘴唇对嘴唇,唇瓣对唇瓣,鼻息对鼻息,没有舌头相交,没有唾液相换,即便如此,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以及一股醉人心弦的清香。只是持续了一秒钟,她便离开了,这让夏天一度以为这是一千年前的一场梦,美妙而又虚幻,十分短暂。

    “我可还没被女孩吻过,”夏天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压抑着心头的异样,轻声调侃道,“我认为你是在占我便宜。”

    薇宁轻轻摇摇头,“说不定占便宜的是你哟,夏天先生。”她轻巧的声音好似完全没有被刚才的吻所影响。

    “那你有何感觉?”

    “这是种让人惊讶到无法忘怀的奇妙感觉,我从未感受过,“金发女孩昂起头,手指着自己的唇瓣,轻轻吐息,”能允许我来第二次吗?”

    对这种如同小女孩索求般的言辞,夏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在这一瞬间差点爱上了这个女孩,最终他眯起眼睛警告到,“到此为止。”薇宁露出纤细柔弱的甜美笑容,看起来十分谨慎,而且危险,”到此为止。“她巧声赞同。

第十二章 失望的消息

    对于昨晚的那个吻,他一度以为是一场梦,结果他梦遗了。

    在那场春梦中,他梦到了很多很多女人,摆在头位的便是希里.瓦列安,她金灿灿的眼睛好似可以微笑,银白色的长发自两肩倾泻而下,她半倚在床边,然后在他的惊讶中,瓦列安公主低下了那一向高贵的头.......

    紧接着是薇宁,她抬起头,将金发拢至一侧,猩红的双眼恢复到那以往的纯金......但他不记得她以前的眼睛是如融金般的颜色。

    她给了他一个吻,清淡而又甜蜜,清晰而又模糊,这个吻困扰了他很久,让他的记忆日渐模糊。抹去吻的痕迹,很快他就看到娜塔里娅那羞涩而紧张的面容,随后出现的着便是苏梦,那个曾经认识的小班长,但她的胆怯面容早已模糊,她的紧张微笑也日益变得犹如石雕般僵硬。

    维尔娜在另一侧洗澡,此刻的她更加动人,她的妹妹那苍白的脸一晃而过,随后是那率真的笑容,“我要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她如此宣告着自己的目标,“我要见识冰之大陆,火焰之海”,但她死了,他记得,她们两个都死了。

    女孩的面容一个个浮现,泰斯商人的女儿朝他搔首弄姿,想要讨取他欢心的安雅则假装走光,还有玻利瓦送来的那三个金光灿灿的女孩在周边跳着挠人心弦的舞蹈,不仅是她们,还有勾引过他戴芙女士,有过一面之缘的玻利瓦的小秘书,说话嗲声嗲气的阿嗲,苏梦的学姐,这女孩他只见过一次,他却在梦里记住了她的摸样......

    许许多多只见过一面,甚至早已忘却的女性面容在梦中浮现,她们在梦中更加辉煌,更加妙曼,也更加虚幻,但当他迫不及待地将硬鼓鼓的**塞入最后那个面容模糊的女生体内,并抽射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人是他自己。

    于是他醒了过来,满身的汗水让他只觉得十分难受。该死的噩梦,他骂骂咧咧地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然后走了出去。

    在洗浴室,他再次看到薇宁,她依旧穿着睡袍和棉拖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但还好,她看起来没做类似的梦。“你昨晚睡得怎么样?”他半是心虚半是好奇地询问。

    “睡得很安心,”薇宁展露出她那一向迷人的笑容,“以前的我总会被噩梦缠绕,但昨晚不同,我第一次睡得如何沉,我也无法理解,也许是您的存在让我感到安心,夏天先生,你呢,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一句话里有多少谎言,“我......”他想了想,决心据实以告,“噩梦连连。”

    这回答并未引起薇宁的好奇,她只是看了一眼手上拽着半湿内走进自己卫生间的夏天,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洗漱。

    早饭乃是简单的白煮蛋,一块猪排,数片蘑菇,以及他们自家产的腊肉罐头,还有一杯加了蜂蜜的茶,他小心敲开白煮蛋,发现薇宁的脸似乎比这剥了皮的鸡蛋还要白皙,这让他万分惊讶,在地下世界,脸蛋能如此之白的,实在非常罕见,他突然想到了维尔娜。

    薇宁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怎么!?夏天先生,我脸上长了什么?

    “没有,”他啧啧嘴,然后一口吞下鸡蛋,“只觉得昨天我错过了什么。”他意有所指。

    “我昨天失态了,”米娜希尔小姐眨了眨眼睛,婉言说道,“从我所经历的教育来讲,我不该做这样失礼的事情,可能是我喝多了酒的缘故。”

    夏天有点惊讶,“你喝酒了?”

    他明明没有从她的嘴唇上闻到任何酒精的味道,哦,他又想到了那个甜美醉人的轻吻,真该死。

    “喝了,”她笃定万分,“我当时醉了。”她在说谎,夏天无法理解她为何撒这样明显的谎言,也没有揭穿她,反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如果我把你之前的事情告诉娜塔里娅,你猜你的小姐妹会怎样?”

    “我会少一个朋友,”薇宁开始面无表情,“你也会失去她的信任,不过.......夏天先生希望我帮你隐瞒这件事吗?”

    “我一向坦诚待人,但人吗,总得有几分自己的秘密,不是?”他知晓娜塔里娅那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小心思,用好这点,也许可以把娜塔里娅培养成自己的忠实拥趸。

    薇宁点点头,“我会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让她明白你的为人。”

    “......”

    早餐过后,玻利瓦穿着朴素的肥胖袍子,带着一向形影不离的小秘书,早早地过来找他,恭顺地向他求证昨天谈论的结果。这小秘书似乎比梦里丑了许多,夏天以眼睛微微一瞥,便收回视线,他对玻利瓦的小情人并没有如他梦里的那般感兴趣,又一个奇异的现象。

    “野男站长没有彻底封死谈判的去路,却又故意不提出任何条件,”夏天坐在车厢的角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依我看,他只是单纯不想在我面前退步罢了。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他的那帮好朋友,他们对重建灰河站很有想法,我衷心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能说服野男。“

    ”这是明智的做法,“高个子副站长郑重其事地宣布,”夏天先生,野男站长一向听任他的那几个忠诚老部下的谏言,上次也是如此。“

    这家伙除了恭维,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如果每次我都得靠这种办法和野男站长说话,这可不太方便我们曙光基地与肥水站双方的交流,“夏天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其他办法?”

    对此,玻利瓦深表无能为力,“现下他对我的成见只怕比您还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酸酸地补充道,“他一直都是如此,这些年来都没变过,我从未见到他向谁屈服过。”

    “所以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咯?”夏天不悦地瞪着他,“你在这儿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揪住他的一些小把柄,或是打听到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嗜好,我就不信他是个圣人。”

    这让玻利瓦稍稍心慌,他迟疑了一下,“野男本人非常正直,我没法知道他喜欢什么,做错什么,或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但我听说野男站长的妻子的确非常喜欢小男孩,之前我还以为那只是谣言。”

    “还有呢?”

    他更加犹豫了,“不久前,他的儿子刚刚成年,那男孩恋上了一个来自汉庭的伎女,可他太丑了,满脸痱子,无法讨得女孩的芳心。”

    夏天打量着他,“非要我像挤牙膏一样才能让你继续开启你尊贵的大口?”

    玻利瓦尴尬地笑了笑,“这两件都是丑闻,加之身为站长的家属,站长夫人还是知道些分寸,”他说,“所以知情的人寥寥无几。“

    夏天微笑,“分寸,只是没有合适的送上门吧,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娈童,长得要帅,懂得如何勾引熟妇的那种,玉庭站应该能找到。”其实这也不出意料,任谁每天都和野男这么丑的男人睡一张床,恐怕心里都会不平衡,“还有那个伎女,我希望我们能让她爱上野男那个丑八怪孩子,我想要成全一对美好的姻缘,“夏天顿了一下,”收买娈童和伎女应该不难吧。“

    玻利瓦擦了擦额头狂冒不止的热汗,连忙点头应是。如果这事情一旦败露,他就要和野男彻底闹翻了,这怎能不让让他心寒。

    “以后,但凡他每说我一句坏话,我要他身边能有人帮我说上十句好话,”夏天最后宣布,”我得让他明白,圣人难当。“

    其实说他是圣人,倒也抬举他了,应该说是不识时务才对,夏天暗暗想到。

    过了会儿,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随口问道,”海洋馆站那边怎么样了?俩周前斯夫派了他的弟弟斯壮前往海洋馆站,那男人和海洋馆站的站长很熟,我想知道结果如何了。“

    ”斯夫的弟弟日夜兼程,但当他去了海洋馆站以后,就一直没见到海洋馆站的站长,“玻利瓦咒骂了一句,”听人说那个男人的两个儿子在黑暗生物的侵袭中全部丧命,尸首都找不到,现在他每天躲在家里哭呢,甚至封闭了海洋馆站,整个海洋馆站早已乱作一团,目前是游骑兵在维持秩序,但他们过不久也要撤离,因为他们损失了太多人手。中立贸易线中断之后,那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流连忘返,我怀疑海洋馆快连自由之翼的雇佣费都付不起。“

    夏天将目光投下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地下隧道的地图上,沿着灰河站,大湾站头,略过海洋馆站,他向上望去,”那更远的植物园站和帝国大厦站?“

    “没有海洋馆站的允许,他们根本无法增派兵力。加之之前的自由之翼战事不利,两位副团长又因为可笑的理由起内讧,帝国大厦站已经宣称放弃收复大湾站头,准备另寻贸易出路,植物园站还没有消息,但我恐怕他们也有此想法,”这事的确超乎他们的预料。

    “你不是说如今掌控海洋馆站的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难道不能说服他们放行?”

    “我会让斯壮尽力尝试,但你最好别抱希望,那个自由之翼第四分团一向与我们不对付,他们不会乐意让其他人插手这件事。”这是个让人绝望的坏消息,他本以为他们可以和海洋馆站一同向巢穴逼近,迫使那些盘踞于大湾站头的怪物退回自己的老巢,如今,这种想法只能抛置一旁,他必须考虑到兵分两路的可能。

第十三章 作战会议

    他在这儿等了一周,在一周后的狼时,才把那群口口声声说只需三四天即可赶来的佣兵和游骑兵等来。当即,他让所有人都在肥水站的隧道大厅集合,这一集合几乎浪费了半个小时,才把这数支队伍拉在一起。

    最前列的是来自各个车站的守卫士兵,他们多半是自愿而来,或是由中立贸易线附近几个车站安排的支援兵,这些鱼龙混杂的士兵暂时由野男站长统率,看来其他的站长们还算是很信任这家伙。

    此外还有一群灰河站的流民,在斯夫的带领下,他们看起来.......还是像群流民。灰河站最无畏的士兵早死在当初的潮之中,这些人不过是逃亡者组成的部队,不值一提。

    紧随其后的乃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游骑兵们个个气宇轩昂,长得人高马大,清一色穿着深黑色的自由之翼制式套服,纯白的有翼塔盾徽章齐刷刷挂在左肩以象征他们的荣耀。他们纪律严明,浑身干净利索,年轻人又占了一半,故而他们刚一到来,就引起极大欢呼,一会儿这儿响起一阵喝彩,一会那儿吹起嘹亮的口哨。不仅是灰河站逃亡而来的那些流民,还有肥水站的年轻少女少年们,他们也竞相拥堵在大厅周遭的阶梯前围观着这支纪律严明的军队......里的帅哥。

    拜塞副团长走在这支游骑兵的前列,那张严峻的脸上一副凛然而沉重的摸样,这让他想到野男,妈的,他不想遇到第二个野男。

    相比之下,黑所率领的佣兵则逊色不少,零散的服装,生锈的佩身匕首,擦了不知多少遍大口径霰弹枪上满是污黑的油垢,他的部下长得不是坏就是丑,单论长相看来,几乎就没几个好人,莫非这群佣兵就是靠长相吓唬敌人的?

    总之,夏天听到黑的手下谈论周围的妞儿长得如何,**多大,腿有多长,然后就是讨论他像个娘们,有人说在玉庭站见过他。

    莫非天夏也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去了玉庭站?

    他也不做多想,将目光扫过兄弟会的成员。

    一样的乌合之众,歪歪扭扭的列队和凌乱不堪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们喝了多少酒,他还目睹了两个兄弟会的弟兄厮打在一起,这些人看起来活脱脱是醉鬼和流氓的转世。

    他无视了他们,最后将目光定在那群数量众多,且全身袭火红服饰的士兵身上,这群信仰火焰之母的士兵双眼直视着他们的首领,眼神中的狂热与刚毅丝毫不逊色于自由之翼,甚至尤有胜之,他们团团紧簇在那位浑身火焰的中年男子周遭,玻利瓦说他没有名字,别人都称他为“火祭祀”,这名字眼下更符合他,因为他现在就好像被无数冒着火焰的人儿包围着,宛如活生生的神灵降世。

    这群人引起了在场所有围观者的注意,更让人稍感不妙的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围观者中有几个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些人信仰的神明。

    在这群红衣士兵后,则是近百名白衣服的女士,她们头发干枯,双目冰冷,面色生硬,沉默寡言,只身着着一袭挂着长袍的灰白长衣,年龄多半在四十上下,也有年轻的女孩,但很少。

    这些人他知道,应该是专门负责回收尸体,为死者祷告的修女,据说她们也会一点医术,帮医生处理伤者也是她们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里的外来者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难怪野男不愿让他们路过,就算是我也绝不会放任这群危险分子进入曙光基地。但没办法,肥水站的居民看不到背后的隐患,他们只是想着收复灰河站,只是想着把深藏于大湾站头的超大型巢穴给彻底荡平,重现往昔贸易线的荣光。

    更何况,这些人是由醉鬼,流氓,信徒和自由之翼的高贵游骑兵组成,这样的组合也实在不太能让人警惕得起来。

    夏天和野男站在高台上面色凝重地俯视着包括佣兵,游骑兵,车站守卫兵,以及围

    观居民在内的所有人,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哪怕底下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他,他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他的目光中透漏出来的敬畏与好奇。不认识他的人纷纷揣测如此年轻的他为何能和野男并列前排,认识他的人则大肆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所知所闻,仿佛那是一件值得大吹特吹的事情。

    他和野男身后分别是玻利瓦,斯夫,还有野男的一干部下,野男这家伙虽然反对佣兵进入肥水站,但当他被他的部下轮番劝说以后,便开始恬不知耻地想要充当此次荡平巢穴的总指挥,雇佣士兵的钱这家伙可一分钱都没出。最后迫于野男的压力,夏天选择让步,野男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总负责人。

    他刚走上台,所有人便渐渐停止了喊叫,看来他的确很受人爱戴。

    现在的他神情肃穆,一脸死了爹妈的悲痛摸样,等到众人自觉安静下来了后,他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关于灰河站发生的,以及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们都很清楚,我不想多说。”

    他停顿片刻,再度提高声音,“维尔娜是我所见过的最正直的站长,她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她的父亲更是我多年的好友......

    不仅如此,在灰河站生活的数千居民,他们是我们中绝大多数人的亲戚,我们经常把我们的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当作妻子,为他们的男孩缝衣做饭,他们的女儿也会拜访我们车站,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为我们带来欢笑与温情,我们亲如一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旧日时代终结的那一天,这三十年的漫长时光让我们两站的血脉几乎融合到了一起,”他沉重地扫视过下方逐渐沉默的围观者,声音颤抖而压抑,“看到它的毁灭,我的内心有的只是无穷尽的悲伤。”

    对此,夏天只想笑,他听说灰河站遇难的时候维尔娜曾派人向野男求援,可这黑心眼的家伙没出一兵一卒。

    “现在,“野男的声线陡然拔高了数倍,“我觉得是时候,是时候重建灰河站,把那些该死的野兽驱逐出我们的家园,把在灾难中不幸罹难的亲人完好安葬,我们不能任由他们的骨灰被野狗啃食,被老鼠糟蹋。”

    ”对,不能让他们就那样死去,“有个女人吼道,”驱逐黑,重建灰河站。“

    另一个女人在围观者的众列中尖叫,“野男,杀死黑。”

    ”重建灰河站.......“第三个人大声咆哮,”杀掉黑。“更多的人加入他们,咆哮,尖叫,欢呼,更多的人嘶声力竭,或是掩面而泣,不过其中最为郁闷的大概就是那位取了”黑“名号的佣兵头子,周围的人每喊一句,他都感觉是在骂他,这让他瑟瑟发抖,而他身边的那群佣兵,则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还好,这把火烧的快,灭的也快,喊口号毕竟是接下里的工作里最简单的一项,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野男让他的部下安排这些外来的士兵们暂时居住在曾经收容灰河站流亡者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他们必须做好全面准备,包括消除热蝠病的药片,止痛止血的药剂,绷带,照明的灯泡,火把,燃烧用的黑油,用以轰塌隧道的炸药,还有成箱成箱的后备弹药。

    而这些,是周遭数个车站合力贡献出来的----学校,肥水站,矿砂站,农业市场站,饲料厂站,废水场站,以及其他和中立贸易线息息相关的几名商人,站长,他们均有做出自己的贡献,这其中还包括了汉庭的大商人泰斯,大商人希普棱,后者是戴芙女士的哥哥,但出的钱最少。

    彻底入夜之前,雇佣兵和游骑兵们被安排到属于自己的帐篷,他们的首领则受邀参加对黑的作战会议。会议其实并没有过多值得讨论的地方,但在谁打头阵这方面,所有人都僵持住了。

    “这是个荣耀的位置,”夏天郑重宣布,“只有最英勇的雇佣兵才能站在此处,他们

    将为率领我们走向胜利。”

    可惜这种老套的激将法对几个老油条不怎么管用。

    黑认为游骑兵对付黑暗生物很有一套,他们纪律严明,加之火力充足,承认这点让他很不痛快,但他还是一力建议游骑兵应该冲在前面,这一点深得兄弟会的“甜酒”支持,但随即被拜塞当场否决。“黑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神出鬼没,”他冷峻的言辞让人不得不假装很有耐心地听下去,“这群狡猾的生物一向喜欢将我们放入它们的包围圈,等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它们到处都是,不论是头顶的水管,脚下的坑洞,还是两侧的分支,哪儿都有它们的身影,它们会将最凶残的黑置于我们身后,逼迫我们向前迈入它们的陷阱,游骑兵应当用于断后,确保我们不会自乱阵脚。”

    他的话实在不让人信服,但考虑到那儿还有一只王者级别的黑,且拜塞副团长搬出了第四分团给他们的 “秘密情报”,几人无法当即提出有力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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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选择站出来的是“火祭祀”,他先是洋洋洒洒地宣传了一番关于火焰之母的宗教信条,并表示火焰之子(那群身着火红色战服的士兵们的统称)英勇无畏,专为抵抗最深沉的阴影而生,他们很愿意胜任前锋的位置,说实话,夏天很乐意看到他们全死在巢穴中,因为这“火祭祀”的“火焰之子”们已经开始向周围居民宣传他们的“火焰”信仰,这家伙果然动机不纯。

    不过他也解决了“头阵”难题,这省去了不少争执。

    “如果战事不利,”甜酒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对此,夏天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战事极为不利,那就各凭本事咯,”这话深得那几位不打头阵的佣兵头子的赞同,然后他们将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火祭祀”,毕竟一旦要撤退,断后的自然就是充当前锋的“火焰之子”。

    “火焰之子深受神灵庇佑,”这位中年男人似乎并不畏惧牺牲,或者说并不畏惧自己手下的牺牲,“我们曾在火焰中祷告,我看到了我们胜利的一幕。”他的话让黑嘎嘎笑了起来,甜酒吹了声口哨。

    “那就祈祷你我的神灵保佑这场战争罢,“夏天朝他点点头,”如果僵持不下,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亲爱的士兵们白白浪费生命,一切顺利的话,拜塞副团长,你率自由之翼与火焰之子们协同抵御爆炸口深处的怪物,甜酒,你和黑一路向海洋馆站进发,清扫残余的黑,野男站长,我想由你率领车站的士兵安排爆破隧道,包括清剿附近可能从坑洞冒出来的黑,这没问题吧?”

    野男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其他人对他的安排也没太大异议,最后还是由甜酒提出了最后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听人说巢穴中有一头极为可怕的黑之王,它的体型庞大,动作迅捷,传言连子弹都无法伤它分毫。想要减少牺牲人员,对付它才是关键,”他平日里眯起的眼皮也微微睁开,肥厚的下巴往下坠了三层,“该怎么处理?”

    “这个交给我,”夏天的自信让人诧异,黑挠了挠耳腮,“你??你不会想亲自上去?”

    “你以为我会像灰河站的站长那般犯傻,”夏天微笑,“你们谁发现了那怪物,尽可能发信号,我敢发誓,我的手下可以很快处理掉它。”

    几个人都表示怀疑,“听起来你还藏了一手?”

    “像我这么年轻正直的人,如果不藏着掖着,只怕早就被某些小坏蛋牵着走咯,”夏天站起身,面向在场的所有人,“野男站长,应该没有什么要继续说的吧?”

    野男沉闷地摇摇头,他起身宣布会议结束,其他人也站起身依次离去。

第十四章 神灵与刺客

    当晚,肥水站灯火通明,人群如流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只为了给这些荣耀的士兵们送行,肥水站的人准备了食物,明光,以及美酒招待他们,少女少妇们不顾矜持地高声尖叫,只为一睹自由之翼那帮游骑兵的真容,虔诚的隧道之母信徒们则为火焰之子祈祷,他们尝试为这些同信者献上百战百胜的祝福,护卫队的士兵们也和自己的父母,女伴,以及子女一同欢歌载舞。

    他们渴望荣耀,想要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无所畏惧,几乎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也不能不怪他们如此信心满满,在另一侧,海洋馆所进行的那艰苦卓绝的清剿战争中,也没能凝聚他们如今这么多的士兵,这让他们信心大增。

    夏天静静地凝视着围绕火焰与灯光起舞的年轻男女们,心里不禁开始考虑起失败的可能性。也许到那时候,就是一副截然相反的哭诉,咒骂,哭号,伤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和恐惧。

    这次若是失败,不知下一次他们能否还有勇气再次征战,兴许野男会背上罪恶的名头,这对夏天是件好事,野男在这儿的声望高得吓人。

    “你怎么不加入他们?”身后的薇宁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这女孩的身形越来越隐秘了,隐秘到让人不得不提防的地步,他不知道合成人是否真的宣称它们可以完全掌控她,但只能祈祷最好如此,当然,这女孩是一把无柄的双刃匕首,她对自己越致命,对敌人也会越危险。

    “这是场为死者欢呼的宴会,”他低沉的声音显得有点嘶哑,“看看那些最出风头的家伙,这些人也许明天会是最勇敢的那批人,“死的也可能最快,”我可不想抢了他们的风头。”

    “不论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在为野男站长的壮举而喝彩,他们以为是他主导了一切,他们将他奉为最英明的领袖,崇拜他,仰慕他,可他们不知道,是你促成了这一切,而他之前还反对你,”薇宁赤红的双眼中映衬着欢庆会场中央那团冉冉升起的篝火,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猩红,就好似躲藏在影子中亟待捕食猎物的吸血鬼一般,她比夏天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危险,也更加无法揣摩清她的想法。

    那一丝深藏夏天心底里的恐惧似乎被放大了,他深深吸了口空气,整个肥水站好似都被火焰的浓烟充斥着,这让他更加压抑,“你在怂恿我......”

    “我只是很奇怪,”她勾起一丝谨慎而危险的微笑,“你若想要在肥水站发展,想受人爱戴,想被人信任,就必须让别人看见你在做什么,可你总是躲在别人后面,玻利瓦,野男,一号先生,泰斯商人,乃是娜塔里娅,还有这些佣兵头子,你在藏着什么?”

    藏着什么?夏天低下头,“说不定我是在保持自己的神秘咧,”他说,“这样才能勾起美少女的好奇,不然若让你看到我肤浅的本质,你岂不是会很快失去对我的兴趣。”说罢,他站起身,“为了让你看到我心怀坦荡,女士,我想邀请你加入他们的狂欢,如何?”

    薇宁歪着头,“乐意之至。”

    两人便肩并肩从阴影中迈入人群之中。在燃起的篝火旁,火焰之子们围绕着烧的通红的一列火盆前跪地匍匐,衷心向火焰之母一遍遍地叨念着《三神圣经》中的祷文,“火祭祀”则在三座锈红的老旧石像中间静静跪拜着,它们宛如三个着了火的女人。橙红的光将他的脸染的犹如金橘,他宣称在火焰中看到了神明的指示,但从夏天的角度来看,他只看到了一个神棍在洗脑。周边,男男女女们或各自成团,或相互偎依,不知他们是在抱着愚弄的态度围观“火祭祀”的小把戏,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见证真神的存在。

    在信徒面前否定神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一向喜欢调侃神明的夏天也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火焰,打量着木柴,炭块,以及某种黑油在其中劈里啪啦地响着,然后他看到有人把一只死去的猪架在篝火上烧烤。

    “这是为火焰之母献上的祈福。”

    夏天别过头,好奇地扫视着身旁的女孩,“你最近有看过《三神圣经》?”

    “当初大地之母陷入沉睡后,便是火焰之母将世间的猪带入地下,并让它们在黑暗中生衍繁

    殖,成为人类餐桌上仅存无己的美味食物,《三神圣经》第三卷第九章有言,昨夜刚刚翻到这卷。”

    夏天更加惊讶,不过他记得,好像在学校的时候,戴芙女士就说过,薇宁是学校同级学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那她爱读书也许就不那么奇怪。“跟你的学识相比,我的头脑就如荒芜一般,毫无任何智慧。”他难得地赞许了一句。

    薇宁咯咯笑了起来,“以夏天先生的手段,甚至可以让一个多年饱受辐射之苦的女孩眨眼间就恢复如初,何苦如此捧杀我一个只会背点圣经的小女孩呢?”

    “你要真是这样想就好了,”夏天眨眨眼睛,带着一丝丝嘲讽,“可你和娜塔里娅聊天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原来你在偷听我们谈话,”薇宁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去,她身上穿的是灰白色的牛仔,除了曙光基地的工作服,她平日里只穿着这个出门。“我记得那违反了安全管理条例。”

    夏天随手从隧道两旁的站台买了些许烤肉串,又盛了俩杯甜酒茶,“紧急的时刻总会有紧急的例外,那时候我们刚刚见面,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帮我管理基地,娜塔里娅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也很懂事,我就想听听她在背后说些什么,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人总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我对她寄以重望,事实上,她也没让我失望。”

    “如果我再把这件事告诉她.......”

    “那你一定是个黑心眼的女孩,”夏天痛心疾首地叹气,“我对你毫无保留,你却如此待我,真让人想哭泣。”

    女孩悄声安慰道,“尽情哭泣吧,夏天先生,我会记得您的眼泪,以及它的颜色。”

    他悲叹地饮下甜茶,希望这里面的酒精可以让稍稍迷醉,但他知道那不可能,卖甜酒茶的老板可不傻。

    他们又观望了一会儿“火祭祀”的神灵把戏,夏天实在看不到任何神灵显灵的迹象,便感无趣,他走向另一侧,那位来自灰河站的斯夫正和逃亡者们慷慨激昂,虽然他绝口不提泰斯商人的名字,但夏天还是能看出来,他在有意向其他人宣告自己背后的支持者有多么庞大的实力。这家伙在收买他们吗?他的怀疑多半是真的,那些人被他所带来的枪只,食物,以及其他物资所吸引,也纷纷认定他会带他们走出困境,甚至有人说想让他当站长,重新领导灰河站,对此事,夏天只能祈祷他最终不能如意。

    夏天转向另一处篝火,那儿是游骑兵所在的地方,但如今已经簇拥着一大堆少女和少妇,她们打扮得性感,准确来说说是暴漏,且几乎毫无保留地挤在混乱游骑兵的队伍当中,与他们欢声对饮,与他们高歌共舞,还对其中的年轻帅哥们上下其手。

    他看到俩名青涩的少女被一位帅气游骑兵的无聊笑话逗得咯咯直乐,第三名少女则朝他秋波送媚,一位熟稔的少妇与另一名青年女子正骑在两名游骑兵身上互相推搡,他看到左边的红衣少妇被对手褪去半边的肩衣,露出光溜溜的白嫩膀子,她大笑着对对手予以还击,扯掉的却是身下游骑兵的袍子,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斗鸡”游戏?

    一时间,夏天也分不清楚是谁在调戏谁。但毋庸置疑,这两位女士都是名副其实的“游骑兵”,这让他对自由之翼的高尚品质也产生了一丝存疑。

    也许这里才该是我的归宿,夏天如此想着,便朝这群人堆走了过去。可惜,人们认得他,纷纷让了开来,他悲哀地发现在场竟然没有哪怕一位少女敢对他上下其手,这莫非是权力的一大坏处,为何从没人提起过?

    最后,他发现了独自酌饮的拜塞副团长,他神情冷酷,形容枯槁,手里端着的仿佛不是解愁的甜酒,而是杀了他爹妈的匕首,如此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怪没少女敢靠近他,就算是饥渴熟妇多半也会再三斟酌。“拜塞副团长,”他总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知己,“不如我们喝一杯。”

    副团长冷漠地扫视他,就好像是在打量一只冒失闯进来的黑,但他只是随手扔给他一壶酒,然后自顾自地饮起手中的酒壶。

    夏天打开酒塞,大口饮下一小半,这浓郁到发腻的酸

    甜交加的甜果酒让他反胃,溢出的酒水趟过脖颈,让他更觉其味道酸腐。但他不知为何开始喜欢上这种甜腻的感觉。“人们都说你过去是个哑巴,”他打了个酒嗝,朝着枯瘦如柴的团长献上敬意,“我倒不觉得,怎样,不妨和我讲讲你是如何进入游骑兵的。”

    副团长瞅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小酌几口,“为了女人,”他说,“为了她们中的某一个。”

    夏天哧哧哼笑了几声,“看来你失望了。”

    “不算太失望,”他不愿多说,夏天也不会多问,但他知晓此人至今未婚,想来又是一个惨绝人寰的爱情故事。

    他们彼此一口一口地对酌,好似默契多年的挚友,很快,酒壶最后一滴酒水也被夏天吞下,他撇下酒壶,向拜塞告别。“希望明天见到你,能看到你的部下大杀四方,”他瞧了眼那些凌乱到彻底失了风度的自由之翼成员,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可不想看到一群醉鬼。”

    拜塞轻点下颌,但他十分吝啬他的言语,于是夏天便在他的沉默中消逝在火光尽头。

    薇宁安静地坐在原地,双手捧着早已凉透的甜酒茶,面具下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远处的篝火,透过暗金色面具间的缝隙,外人只能看到她的些许五官,火焰的纹路会被金属罩尽数遮掩,此乃工程师们的杰作。

    但凡外出,她都会戴上这个合金面罩。夏天趁着喧嚣繁闹坐回她身旁,但还是被她第一时间就察觉。

    回望“火祭祀”的雕像处,只见铁架上的烤猪早已消失了踪迹,多半是被人吃了,而原先的位置上,多了一只干瘪发臭的黑黢黢的尸体,状如猩猩,却又不太相似,它们的四肢颀长,面容狰狞可怖,让人几乎不忍直视,“他们在烧什么?”他低声发问。

    “我看到他们烧了一只黑.......”她指了指那在火中焦如黑炭的尸体,“他们祈求明天的对手能在火焰之母的注视下灰飞烟灭。”

    “那他们成功了没?”

    “这只成功了,其他的不知道,”薇宁垂下头轻啜凉茶,“明天我要跟着你去吗?”

    夏天点点头,他看着左侧,两个年轻的男孩女孩正依偎在一起,说着甜言软语,谈着山盟海誓,手脚极其不安分,他收回目光,微微下垂注视着地面,“想要让人敬畏曙光,我们就必须展现出让他们折服的力量,你和五号会在明天大放异彩,对这点,我确信无疑。”

    “需要我去对付那只黑之王?”

    夏天沉默了许久,让人以为他在思忖着什么,但他只是保持着沉默.“不需要,”他说,“五号一个人会去解决它。”

    薇宁透过面具对上他的眼睛,但他依旧双目下垂,“你对他如此自信?”

    “并不,他若死了就死了罢。”

    “你在担心我吗?”薇宁的双眼平静如水,她的语气依旧不急不躁,犹如陈年的井水,“我可不认为你会.......”

    他再度浮起微笑,“让一个可爱的女孩去冒险?这可不好说,不过说实话,你比五号要重要得多,毕竟你晚上还可以暖床,而他不能。”

    对他的话,薇宁没有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手掌裸露的缝隙间,她看到了那道道血红。“因为这个,我会成为什么,”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怪胎,异种,杀手,神灵,或是一个普通人,”夏天侧身,他注意到那两个年轻的男女已经走向一侧的阴影,“你比其他人的选择要多得多,但你得明白,一个人很难同时演好几个角色,而这一切后果都得你自己承担。”

    薇宁盯着自己的手想了很久,也没法想出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

    “夜深了,”夏天深深吸了口气,“到此为止吧,祝你有个美妙的夜晚。”

    薇宁点点头,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回赶去。

第十五章 王者黑獸的恐怖

    到第二日的不知哪个时辰,他被五号叫了起来。兴许是昨夜的酒喝得太让人尽兴,以至于他现在走起路来都有些昏昏沉沉,胃里仍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翻滚,此刻他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就是个装满了酒的酒囊,他摇摇晃晃走向餐厅里,薇宁早已收拾好装备,静候他多时。

    他在私人的洗浴间简单洗漱,用过两枚鸡蛋,两个番茄,又简单吞下一片事先煎熟的肉排,便急匆匆赶向隧道大厅。

    考虑到昨夜有不少人喝的太多,他开始怀疑究竟还有多少人能保持完好的战斗水平。但他所目睹的状况让他欣慰,士兵们手握步枪,肩膀挂着小小发亮的灯炮,头戴着灰色迷彩帽,齐刷刷地在隧道两侧排成数列,活像无数个钉子。

    这是个好兆头,夏天想了想,便靠近野男所在的位置。野男早已清醒,也同样全副武装,但他穿的稍稍与众不同,他身旁其中还有几名肥水站高级军官,以及几位佣兵头子来回巡视着队伍中,以寻找任何不妥的地方。

    甜酒朝他露出暧昧性的笑容,又嘘声瞅了眼套在层层面罩下的薇宁,他那鱼卵脑袋显然想得有点多。

    “我还以为你会睡过头,”野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对着士兵发号施令。

    两旁的亲人家属目视着这批队伍走入阴影的深处,她们为爱侣献上热吻,拥抱自己的亲人,低声啜泣,高声呼喊,目送着士兵逐渐消失的身影,还有几个善男信女正跪拜在大篝火那几近灭却的炭星前祈祷。

    在隧道中行进是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即便周围的士兵将他们重重围住,也无人可以保证,那些几乎能做到上天入地的黑会不会从头顶与低地的排水渠钻出来。五号立于他身旁,随时提防着可能的危机,而薇宁,她手里的步枪跟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这的确很让人怀疑她能否用好这个工具。

    一切的危险必然是在五号离身前去诛杀黑之王的那一段时间,诚然,野男为自己安排了十名贴身护卫,但那些人统统都是野男的人,而他的合成人,为了确保基地的安全运转,还要确保那群新来的火车帮能在基地安分守己,他将除了五号以外的所有人都遣回基地。如今,一旦五号离去,他将是孤零零一人,只有薇宁可以依靠。

    自己该相信她吗?夏天怀疑地看了眼藏在面罩底下的女孩,却只能看到那冷冰冰的金属下那双獠亮如血的双眼,他应该依靠那个弑杀了自己父母的女孩?

    这个想法该有多愚蠢,一时间,夏天竟然忍不住想笑,他竟然要想去依赖一个弑亲者,一个亲手烧死自己弟弟的女孩。也许他根本不该如此犯险,合成人曾说过,只要五号在身边,就可以轻易压制住薇宁,他该把五号留下,让薇宁去尝试击杀黑手之王的,但她才刚刚掌握灵能,她还没有如合成人们所宣称的那般无所不能,她只是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女孩,思来想去,还是五号更为稳妥,更何况,花不了太长时间。

    等他将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心神微定之际,队伍已经抵达长河站。如今的此处如先前无数次所见,只是一片焦炭,沥青,骨灰还有瓦砾,蛆虫与尸蛾在这里安家,老鼠与蝙蝠在这里觅食,曾经欢声笑语的长河变成了弥漫烟尘的寂静死地。野男派人清理了隧道铁轨的那部分瓦砾,但其它地方还是如以往那般凌乱不堪,等彻底清剿巢穴以后,他

    们才会安心地大肆清理眼前的一切,才可以扶起倒塌石壁和焦黑铁棚,才可以修补破损墙群和列车。

    行进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漫长,而越往深处,光线也更加沉寂,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腥臭味,是黑遗留的味道,。这让士兵们不得不谨慎万分,他们将电筒对准每一处缝隙,每一个坑洞,每一条管道,不知何时,汗水也自额头涌出。

    第一声枪火声响得很突兀,就好像在乌云滚滚之下撕裂阴云的响雷,枪鸣的回音在隧道中不断传递,直至消逝在远方,让人下了一大跳。

    开枪的人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经由通讯官传来消息,“只是一只畸形的幼崽。”

    这也足够让人警戒,黑会把孱弱到无法生存的幼兽抛到远离巢穴的地方,任其自身自灭,但它们绝不会扔的太远。故而前方野男的指示也随之传来,“全体士兵提高警戒。”

    很快,夏天也看到了那只畸形的黑,它四肢扭曲,体型又小又瘦,毛皮还未长全,黑黢黢的皮肤褶皱如老妪,就好像是没褪毛的畸婴,额头处有一个血淋淋

    的洞口,应该是前面的士兵留下的。

    单单看它一眼,人们便会觉得它是旧日时代躲在地下的人们遭受辐射畸变而演化出来的怪物,也许,当初地下铁的人们换个地方生存,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一靠近它,夏天便嗅到一股更加浑浊的恶臭,这家伙的内脏只怕早已败坏腐烂,它根本与死无异,给它一枪实在是浪费子弹,但也算是慈悲。

    “若他活在长河站,大概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吧。”

    他的话没人去应,这些士兵常年在地下铁的混乱之地讨生活,又是为钱卖命的雇佣兵,比这更残忍十倍。的事情他们都见过,更何况只是杀死一个畸变的黑。

    再往前走,他们便又遇到一两具骸骨,不仅是黑的,还有人的。枪声开始响起,起初是零星的几声,就好像戛然而止的击鼓,让人心头狂跳,随后,它就像雷雨般密集,震得人心神发颤,手脚混乱。夏天亲眼看到一只黑从水管里爬出来,它湿漉漉的毛发蜷成一团,两只嗜血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潜伏在阴影处的健壮身子活像刚唤醒的石像鬼,它吞吐着湿漉漉的舌头,脚爪的三只爪趾在生锈的管道上摩擦出一片尖锐的噪音。但它只是刚刚露头,就被一颗卷着火药味儿的子弹打碎了脑壳,它直接滑落在地上,悄然死去。

    能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瞬间击毙黑的,多半只有五号和薇宁,他转过头,五号已经收枪,如同石雕般立于他身旁。这一枪绝非常人能打中,在这一点上没人可以质疑,至少他们看向五号的眼睛已经大不一样。

    他需要如此.......

    继续前进,噪音更加混乱。再往深处走去,夏天注意到了少数坑坑洼洼犹如蜂巢的洞窟挂在顶上天花板,深邃的穴窟中充斥着更让人呕吐的沉闷腥臭,直让人想捂住鼻子躲回娘胎,,没人知道它们通往那里,也没人想知道。往前走了百来米,夏天终于看到了第一个遇难者,是位兄弟会的佣兵,三道如窟窿般的血洞贯穿他的脑颅,一股滑溜溜的东西冲突脑颅半吊着滑在一旁,骨头成片成片地碎裂,血迹犹如散开的墨,直教路过的人脚底生寒。他的旁边还有一只黑血淋淋

    躺在一旁,身上长满弹孔,它的前爪趾上还勾着一团肉糊状的脏器。这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而一切,才刚开始......

    不只是前面,后面也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枪声,火星犹如天上群星般点点绽放,有的人甚至将电筒放于周边充当路灯。夏天只觉得血腥越发粘稠,犹如初春的湿雾,仿佛可以看到其形,这让他忍不住捞起身上的果酒喝下一大口,他希望借助酒精来麻痹味觉,但他错了。血腥味儿愈发浓厚,尸体也愈发得多了起来,他甚至看到不远处的头顶上,一只藏在水管道里的小型黑从上扑了下来,它以两只后肢缠住一名守卫兵的脖子,前爪挠烂了他的眼珠,一只爪钩深深从士兵眼窝嵌入,他的惨叫凄厉而痛苦,犹如亡魂般让人心胆俱丧,其他人不敢开枪,生怕打伤那翻滚着来回挣扎着的战友,薇宁两步跃上前,以步枪精准了解了那只黑。众人默然,两名士兵赶忙拽着疼痛不已的伤员往后退去,想要寻求医护人员的援助。

    沉闷的枪声让人压抑,随时可能冲出来的黑拉紧了每个人的心弦,他们一声不吭,只是扫射着上方并排延伸而来的线路管道与下方蔓向远处的排水渠,有时亦会从两侧的通风管中窜出一两只黑,然后被射杀。

    终于,前方传来一阵尖叫,“黑群,”有人大声吼叫,随即传来野男那生冷的声音,“保持冷静,稳住阵型,”他的声音很大,借助扩音器后更是有如雷声炸响,“给伤员让出一条路,”他不知在朝谁咆哮,“其他人补充空位,向前推进。”

    队伍停滞了三分钟后,枪声更是宛如放鞭炮一般此起彼伏,终于,在一阵沉默过后,他们终于得以继续前行。等走到先头部队停留的地方,他看到了更多的尸体。血染的火红军服在电灯筒的照耀下汇聚成一滩火红的池沼,尸体被挪至两侧坑道,蚊虫开始向沟渠中的血肉汇聚,夏天踩过一滩黏糊糊的血滩,溅到身旁的守卫兵,谁也不在意。不久前他们还在火焰前祈福,但神明并不慈悲,她始终没有显灵。

    枪声越来越密集,前后皆是,一时间,夏天怀疑自己是否被一千万头黑包围,战况更加激烈,有一次,一枚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弹头甚至擦过自己身旁的护卫兵,带走他的一只耳朵,夏天见他捂着耳朵不停尖叫,也只能将自己剩下的酒全递给他,希望他能就此闭嘴。

    野男开始向他求助,他要求兄弟会和黑的佣兵团前去替换损失不小的“火祭祀”,这道命令引其黑的抗议,“要么你去前方,”夏天威胁自己前方的两名佣兵头子,“要么你别想拿到钱。”两只一直处于半修养状态的新军让火焰之子的压力减小许多,部分受伤的信徒得以退回中间接受简单的治疗。

    在抵达大湾站头前哨口的时候,一声轰鸣响起,紧接着是某种奇异的野兽声音在更深的远处响起,就好像是某种成眠许久的野熊,但更像是人在狂暴的时候发出的呼吼。随后,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前面的先头部队传来一阵喧嚣,然后就是传讯官近乎机械的紧张声音,“是黑之王.......”

    夏天深深吸了口气,“五号,去吧。”

第十六章 它死了

    其他型号的合成人一向遵循他的命令,若是一号,此刻多半还要给他一句谏言,但安全机器人没有这“功能”。于是在众人瞩目之下,他竟然从管道上方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攀爬,活脱脱好像一只出了笼的猎豹,让周围的士兵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只是几个眨眼,他就消失在夏天的视线之中。夏天无法窥见合成人是如何杀死黑之王的,他只听人从隧道前方吼道:“黑之王已经死了。”

    轰隆的悲鸣随即响起,紧接着是呜咽,人们发出兴奋的呼喊与吼叫,还有嘹亮的哨音自远处响起,看来结果没有超乎他的预料,但他们预想的黑退散的状况并未发生,黑们更加疯狂,更加残暴。也许关于这种生物的猜想在一开始就是错的,得知这一点让夏天无疑有些丧气,事情还没结束。

    “给我顶住,黑之王已经死去,它们只是强弩之末,”野男适时地发出让人振奋的呼喊,“顶住这一波攻势......”

    一时间,仿佛不止是士兵,黑也听到了他的呼喊,它们更快地自各处缝隙喷涌而出,宛如漆黑的腐水溅向四周,每至一处,却又会激起灼痛般的哀嚎。

    惨叫此起彼伏,呻吟不绝于耳,枪声,战号声,以及更多不为人知的沉闷声音,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一道轰鸣响过,夏天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他只觉得脸颊一阵剧痛,某种火辣辣的灼热感突如其来地刺激着他本就紧绷着的脑神经,让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颊,浓浓的火药味儿席卷他的味蕾,这让他无法冷静思考,他只觉本能地察觉到脸上有一道黏糊糊的痕迹,是子弹爬过了半个脸颊。

    血,他内心呻吟,是血,热乎乎的,某种撕裂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但随即被恐惧所埋没,他差点就死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发问,远处的五号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在黑暗中开了一枪,一个人的额头被突兀地洞穿,他扑腾到地,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你没事吧,”薇宁的声音勉强将他拉回现实,她看起来好冷静,在这种情况下,夏天不得不承认,她比自己还要显得沉稳。夏天咽了咽口水,“刚才是你救的我。”

    “刚才有人要刺杀你.......”薇宁没有否认,她的眼睛闪过一缕疑虑,“五号先生直接把他击毙了。”

    五号走了过来,“陛下,他还打算开第二枪。”

    “这件事他干得很漂亮,”夏天站起身,刚才那一幕让野男安排的护卫队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这些蠢货,但他也无法责怪他们没能挡住子弹。夏天咬咬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继续前进,我看还有谁打算谋杀我,五号,下次遇到这种人,给我打穿他的手脚,别杀了他,我要活口。”五号冷漠地点点头。

    “夏天先生,”护卫他的士兵头子犹犹豫豫地看着他,“我们......”

    “不用多管,”夏天擦去脸颊的血水,冷静地拒绝了她的提议,“此次任务要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甜酒和“黑”从前面的队伍撤了回来,他们一眼就看到夏天脸上的伤痕,也早早从自己的士兵那里得知了情况。

    “如果你死了,我的钱该找谁拿?”黑忍不住抱怨,“你做的坏事太多了。”

    夏天瞟了他一眼,“我还觉得我的坏事做的太少,才会招致今天的结局。”

    “你应该立即回去,”甜酒胖鼠晃动着下巴上的肥肉,他给出了一个小小的提议,“我会让我们兄弟会的士兵护送你回去,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他的话让黑忍不住讥笑了几声,“我看你早想回去了,懦夫。”

    甜酒抗议

    ,“地下钢铁兄弟会不是懦夫。”

    “但你是,”夏天强压怒气,冷冷地制止了他们的无畏争论,“在我被开第二枪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先互相开枪,继续推进,听从野男的命令。”

    “那个丑八怪的命令?我宁愿看他拉屎,”黑暴躁地咆哮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这话夏天十分赞同。

    甜酒则执意要送他回去,被他赶了回去。“兄弟会一向敬爱首领,“夏天威胁到,”若看到你和他们同生共死,他们才看起来不像是一群醉鬼,你若想回去,只能你一人回去,我来指挥他们。”

    甜酒胖鼠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

    他们一直推进到了大湾站头的检查站口,期间留下了数不清的黑与士兵的尸体,可以说,每个人的脚底板都被浑浊的血水沾染得几乎寸步难行,他们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滩暗红的污泥。

    但越往里,黑越发密集,就好像是深不可测的墨黑色海浪般绵延不绝地朝他们打来,一浪接着一浪,似乎没完没了。士兵们的士气降到了一个低点,夏天听到有一个士兵说他们应该放弃这次行动,伤亡太大了。

    这话让他不得不在意,这家伙恐怕不是第一个在队伍里说这话的士兵,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终于,过了十分钟的艰苦鏖战,大部队挺进到大湾站头曾被用于站长办公的区域,曾经的站长办公室早已凋零不堪,但依旧矗立,早已成了黑的巢穴,众多的腐质黏结在办公室的玻璃以及四壁的金属板上,好似扩散的蛛网,或者说是密集的根须。

    看来海洋馆站并未如他们宣称地那般清理了大湾站头,否则他们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里,这里的黑也绝不会有如此之多,那群该死的骗子。

    他们的先头部队推开早已破烂的铁拒马,挪开垒成塔垒的沙石袋,以及随处可见的横躺轨木上的居民残骸和肿胀肢体,勉强才清开了一条路。有人发现右侧连接自动滑梯的大厅天花板上吊着几个至少用了二十五年的白炽灯泡,它们仍像冬天的太阳一样顽强地发出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气闸里的一面铁墙。铁墙边有七八个 破塑料椅子,椅子上只有乌黑的血块,数套化学防护服挂在某处墙上的一个钩子上。地上有一套带橡胶管的清洗设备,一具背着双肩包的残骸倒在它跟前,也许他曾尝试用水龙头击败黑,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愚蠢的想法就已经被吞噬一空。

    空气中弥漫着裹脚布和黑混杂而成的腥臭,一股雾蒙蒙的湿气侵袭着每个士兵的单薄衣衫,地上则是湿漉漉的分泌物,应该也是黑的,也只有那种恶心的家伙才能分泌如此多的体液。

    此外,他们终于看到的便是无数的被腐烂的黑色质包裹着的女人。她们被浓郁如黑泥的不明物质团团困住不得动弹,周身**,肚皮处均有鼓胀的痕迹,她们的嘴角均是血肉的污秽,下身也是如此。有的女人早已死去,可能是自尽而亡,也可能是被致命病毒和细菌感染,但还有足够顽强的女人在奋力求生,她们还活着,被当作繁衍的工具而留下了性命,看起来黑部族的雌性完全无法满足它们的繁殖**。

    话说,黑对母体也会搞生存淘汰的这一套吗?没人能搞清楚黑为何能与人类女性诞生下杂种,不过这大概从另一面印证了,黑不过是一群异化的人类的事实。

    在旧日时代的那天,他们兴许只是和地下铁的人们躲在不同的地方罢了,但也因此,他们退化到了一种让人诧异的地步,也可以说是进化,这种变化违背了正常的生物进化逻辑,有点超乎寻常,仿佛是某种更为神秘的力量推动着这些人类的野兽化,对这种力量,人们各有争议,比如“火祭祀”,他认为这是属于黑暗的无名邪神的力量,

    很多理性的学者也给出了生物学上的理论,却始终没有人能说服对方。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得承认,这些黑已经适应了黑暗,适应了病菌,适应了狭窄的隧道里的复杂的地况,在地下铁的人类数量正日渐稀少,畸形怪胎日益增多的同时,它们变得比以往更加迅猛,更加狂暴,也更加危险,很难说它们未来不会成为霸主,重振人类在自然界的地位,当然,是以兽性的一面。

    但即便他们可能是同类,所有的士兵也都被眼前的一幕激起怒火。“救下她们,”男人们纷纷吼道,“她们还活着。”

    士兵们展开前所未有的高效行动,他们扯开不明的腐质,扶住无力瘫倒的女人,给她们套上衣物,送至随行的医护人员那里接受治疗,然后开始尝试烧掉那些黑糊糊的东西,且更加疯狂地射杀每一只敢扑上来的怪物,先前曾因黑永无止境的侵袭而萎靡的士气,竟然瞬间又爆发了出来。

    甜酒忍不住为他们的英勇鼓手叫好,“他们都是好样的男人。"

    黑不以为然,”没有钱,这里的女人被黑操到死都没人管。“

    夏天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的脸色苍白,且面容十分僵硬,脸上残留的血迹还剩一抹,就好像一条怎么取也取不掉的红线。

    他一眼就看到了黑之王的尸骸,这全身被脂肪和血肉覆盖的巨兽约有三人多高,身上的臭味更是让人一言难尽,一个圆整平滑的空洞洞穿了它的脑颅。这只巨兽曾让人闻风丧胆,它杀掉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它又是如此脆弱,竟被合成人一击毙命,这给了夏天一个教训,当皇帝的永远要躲在后面。

    夏天只瞥了一眼就不想再看它如今的惨状,它那远超常人的四肢上的趾爪更是早已被人割去当作战利品,皮毛同样如此,现下这具尸体只剩下一堆无人要的脏器,还不包括心肝脾脏肺。

    ”它怎么成了这样?“夏天厌恶地问道。

    “一些士兵坚信黑之王的某些器官可以让人长寿,不仅如此,听说黑之王的老二具有神奇的魔力,一个火焰之子宣称可以用它施展火焰的诅咒,兄弟会的一位兄弟打算用它强健自己的老二,最后是一个黑心的游骑兵抢走了它。”

    “那是个罪恶的东西,”夏天看了眼黑之王空荡荡的下体,冷漠地说道,“以这些家伙的习性,这玩意很可能进入过在场所有女人的体内,依我看,烧了它最好。”

    “肯定不会,”对此,甜酒十分肯定,“商人会花大价钱买掉它,然后用来泡酒,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它的功效。”

    对他们的想法他只是回以冷漠,“如果你们有这么空闲的功夫,麻烦率领你们的兄弟继续向海洋馆站推进,清理掉所有残留的黑,还有它们该死的小巢穴,一个不留地给我填干净。“

    两人只得回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野男不知从何处冒了上来,“听说有人要刺杀你。”他那样子简直是在可惜夏天没就此死去。

    “我不希望你在此次收复长河站的任务中受到任何伤害,”他说,“我会安排士兵送你回去,但你要明白,这件事和我们没任何关系。”

    “谢谢你的好言相劝,”夏天冷哼了一声,“我感动的都要哭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也不会随便冤枉你这样的“好心人”。”他绝不会让野男一人独领重建灰河站的全部功劳。

    野男看他完全不领情的摸样,也不愿多说,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眼下,夏天既然没事,他自然还有更重要的职责要尽。

第十七章 炸毁隧道

    黑之王死去以后,黑们的攻势逐渐减缓,这儿的局势也渐渐在掌控之中。

    他们前行了没几步,便在大湾站头通往海洋馆站的二十米哨口处的分支,找到了断裂口所在的那一段隧道,那儿曾经是通往其他不知名车站的隧道汇入口,曾经那里的辐射出奇得高,人们在居住了几个月后便开始陆续患上辐射导致的各种衰变病症。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撤离车站后便堵住了这一分支口,可再度踏足此处,他们便发现,曾经封死的地方宛然成了森然可怖的怪兽肠胃,现场被黑色的不明腐烂物质完全覆盖,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隐隐有碎石块自顶部滑落的痕迹,哦,他们还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灰河站守备队的队服,”野男对这衣服太熟悉了,“他们和大湾站头的残余士兵一齐来到过这里,也许他们曾想过要炸毁隧道。“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踏入陷阱,“拜塞副团长眉头微皱,”我说过,黑可能会故意放过他们,并将他们逼入深处。“在这里,他们还看到更多的女人,这些女人早已死去,化作骷髅,蜘蛛在骸骨的缝隙处结网,暗红色的小虫更是在眼眶中攀爬,她们挣扎过,但没有任何效果。

    越过这些尸体,火焰之子和游骑兵按照先前会议讨论所制定的计划行驶往裂口最危险的另一侧,但绝不会深入,顶多只是把守在入口处,因为深入那种地方实在太冒险。

    没人知道哪里存在什么,他们曾经从某个熟悉隧道的老工程师口中得知那边的隧道通往三处地方,一处乃是废弃的一个坑道,因地质原因而无法继续深挖,另一处则在北方,据称可以直通到军所的前哨站,最后一处,则是往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的方向延伸过去,那是个偏僻的地方,地处隧道的尽头。

    目前所知的情况是,这几处的换乘站点都早已废弃二十几年,时至今日,这片隧道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生物在其间伺服,可谓是地下世界罕见的禁忌之地,即便是神灵加持的火焰之子以及视荣誉为生命的自由之翼,来到这种地方也必须处处谨慎。

    他们向前推进了三十米,便停下了脚步,火焰之子们这段尘封多年的隧道中寻找掩体,自由之翼的骑兵们同样如此,但这段隧道浑浊不清,里面的浓雾更是好似棺材里那陈腐千年之久的浊气,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辐射残留的铁锈味儿。

    这种诡异的环境犹如那旧日时代所描述的深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里面未必没有其他人活着,只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恐怕没人愿意深入其中去救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先前因目睹惨状而燃起的怒火也渐渐随着周遭那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氛而化为乌有。

    有人宣称在里面看到一束模糊的诡异光线,但这里非常古怪,为此,他们没有选择继续深入探个究竟,而是静静等待着黑群不知疲倦地向他们扑来。

    另一头,隧道的裂口处里铿锵作响,一片混乱。守备队指挥着运送物资的后勤。他们把数桶火药往过来搬,还携带几枚精致的炸药,为了避免分量不够,这些是花了大价钱特别从军所走私过来的。

    精通炸药的工程人员则借助临时搭建的支架攀上顶部,忙着寻找合适的爆破口以确保爆炸所产生的坍塌能完全掩埋掉隧道,士兵们四散开来,清理可能藏起来的每一只黑,他们翻检水管,扫查排污的渠道以及通风管

    道,尤其是那些封闭的房间以确保是否还藏有幸存者或是黑,目前来看,还没有。

    后勤的维修人员有条不紊地检修那些被士兵用坏的枪只,他们给热的冒烟的枪膛浇水,涂上保养用的枪油,敲打凹陷的镗口,随行的隧道之母的修女们开始清理伤者的伤口,消毒,止痛,扎绷带,她们一直麻木地依循本能不停工作,就像是一具具行走的白裹布女尸,浑然被伤痛与死亡彻底侵袭。

    除开她们,还有很多身穿普通服装的男性女性,这些是来自各个车站的志愿者,一群勇敢到近乎无私的人,他们为士兵竭尽所能地提供后勤援助,这些志愿者中的半数都脸色苍白,经历尚浅的他们还没习惯这儿的一切。夏天甚至看到一个稍显青涩的年轻女孩正在一旁呕吐不已。

    他本以为这女孩会坐在旁边休息一番,可她只是擦了擦嘴角的污秽,顾不得脏乱的摆被溅湿,又加入到后勤大军之中。

    一个可爱的人儿,若这样的人多个千百倍,也许他就不用花费如此巨大的钱财,夏天略带遗憾地摇摇头,野男跟着游骑兵们深入前方的裂口,作为仅次于野男的副总指挥,眼下也只有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们的工作。当然,出于自身安危的顾虑,他把薇宁留在暗处,五号留在身旁,然后安心等着第二个刺客开枪。

    “有幸存者,”有人在站台高处的某个角落喊道,“还有一个活人。”其他人纷纷围了过去,是某个早已经坏掉了的封闭冷库,制冷的机器多年前就损毁,大门被从里面用某些东西顶住了,他们破开铁门,从里面拽出一个满脸污泥,是个几乎无法看清脸颊的青年人儿。

    “他周围有两具尸骸.......“将他压来的士兵乃是守备队的一名军官,他脸色凝重,声音严肃,”他看起来快疯了........“后勤的志愿者拿着衣服走了过来,却被另一名士兵拦住了,”夏天先生,我怀疑他吃了人。“在地下世界,吃人的事情经常发生,但也因此成了一种禁忌,因为这通常意味着此人和那些黑别无两样,故而所有人都极度排斥吃人者。

    “先救人要紧,他看起来神志有点混乱,”围观的几人中的一名年轻的女性志愿者反驳,是刚才那个呕吐了的年轻女孩,他记得,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模样,两双深绿色的眼睛就好像猫眼石一般,她直直盯着夏天。

    原先的军官看向夏天,“夏天先生,那残骸里还有孩子,而且,这两人人为致死,我恐怕.......”

    夏天摆摆手,示意周围人安静,“你们先去忙,这人交给我处理,”士官和其他士兵点点头,忠实地遵循了他的命令,这就是士兵的好处,不论命令好坏与对错,他们多半会遵循。

    但这女孩毕竟是志愿者,自然不会轻易退让。年轻女孩还要说什么,他已经走了上去,在那个发现幸存者的冷库里看到了俩具臭烘烘的尸体残肢,一大一小,都是女性,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最多不过十岁,大的头颅顶上连接着少许毛发,还有残存的附于骨上的薄皮。整个冷库则被残留的肉沫和腐烂的尸臭彻底充斥,直让人作呕。脑海里连接上了仍在基地的一号,“帮我分析一下这家伙,看他在这里干了什么。”

    结果只用了不到五秒就出来,其实正如军官所言,他干了些普通人都会干的事情-----吃人,这或许可

    以得到法律的谅解,但他还杀了其他人,这也是部分困于绝境的人会做的事情,因情况特殊,他可能会被免除死刑,但他还干了更残暴的事情。

    那个小一点的孩子下体遭受破坏性的损伤,里面还扫描出了男性的dna,而她的其他地方,的确有多处身体组织和骨骼受挫的情况,考虑到当时所处的封闭环境......

    他走出冷库,那女孩动员了她的几个朋友去取药物和水,自己则等着面对夏天,看来她铁了心打算救这个人,“宣布罪行,”他招呼了自己身旁的一名护卫士兵架开那几名志愿者,随即朝合成人说道,合成人当着女孩的面宣读了他的罪状,“此人犯下强奸罪,蓄意谋杀罪,故意伤害罪......”

    “你这是在欺负他不会说话.......”女孩尖声抗议。

    这名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勇敢,在这是个近乎弱肉强食的世界,法律很容易就被他们这些主管一站的站长践踏,而她看起来毫无任何身份背景,却敢质疑他的决定,不得不说,在这个混乱的地下世界里,还是很罕见的。

    “如果我不欺负他,他就会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夏天呼了口气,“把证据列给这位想要主持公道的小姐看一看。”

    合成人掏出一个显示屏,显示屏稍显老旧,当然是为了掩饰它的来历,旁人便会以为这是旧日时代的产物而不会产生过多惊奇。这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光看一眼就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数据以及现场图绘证据,如此繁多的证据足以让人折服,五号将显示屏递了过去。

    这名女孩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又笨拙地在上面滑动了许久,就在夏天以为她已经理解了他的判决之时,她涨红着脸说道,“我不识字。”

    “.......”夏天怀疑的眼光让她似乎很受伤。

    “夏天先生,并不是每一个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都能有机会接触文字,”她抬起头,丝毫没有退却,“我只是一个种植蘑菇的农家女孩,但我并不以此为耻,无论怎样,您也应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让他为自己辩解,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的罪责白纸黑字地记录在这里,”夏天让五号抬起步枪,若真要听每一个罪可致死的死刑犯的辩解,按照程序来惩罚他们,那他可就别想伸张正义咯,毕竟邪恶不等人,“事实面前无可辩驳。”他说完,便扣下扳机,那名靠着人肉挣扎了几十天的中年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软塌塌地离去了。

    “我以为您是把我们从饥饿中救出来的英雄......”碧眼女孩轻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看来您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英雄,否则我听来听去也不会只听到一个阿尔乔姆的故事,”夏天微笑着望着这名年轻的志愿者,“人生不比童谣,你总得学着接受,志愿者 ,我的脸虽然不流血了,但仍需要包扎,何不抽出你的一点点宝贵时间帮帮我呗?”

    这有着苍翠眸子的女孩转身走了,“我只负责修补军服和搬运物资,”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找别人给你包扎吧,先生”。

第十八章 荣誉与抉择

    看着年轻女孩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夏天耸耸肩。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安心等待。幸存者并非仅此一人,但几乎每个人都有罪,吃尸体只能算是这些幸存者所犯下的最轻的罪责之一,为此,他决心亲手宰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但他也明白当众连续杀人会让人心生芥蒂,便让士兵们把他们扣押起来留着日后处决。

    在这儿等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工程人员终于传来捷讯,炸药已经装好,只等着最后的引爆。

    夏天两步走上前,如今的天花板上被钻孔机打出了数个洞,据这位炸药专家所言,里面便是已经被固定好的炸药,而且单从这孔洞的位置来看,的确很难觉得不合理。

    夏天满意地点点头,“让两个人去把你们的野男站长叫回来,告诉他一切准备妥当,”他细心嘱咐,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场景。若这个地方因意外发生断裂,那包括野男,自由之翼,以及那群火焰婊子的疯子信徒在内的所有人岂不都会彻底迷失在被遗弃的隧道之中,而他.......夏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顺势掌控灰河站和肥水站,以及这儿的大湾站头。

    这是一个深藏在蜂巢中的奇思妙想,虽然有毒,但很甜美。他只需要让五号,或是薇宁,其中哪怕一个人去引爆这些这个,然后让他们坦诚是自己一人的疯狂罪行,这虽然无法和自己撇开关系,但他们绝不会轻易就问罪自己,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雇佣兵还算是自己的人。

    不过,薇宁真的会听从他的命令去执行这么一个几乎毫无生路的决断吗?应该不会,她不像是那种轻易就范的人,否则也不会策划谋杀了自己的血亲,但五号,合成人一向手段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引爆炸药,也许行得通。

    两名士兵很快出列,走向断裂口的另一侧。

    当他们没入断裂口之后,那边传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收队鸣号声,野男带着十名士兵从迷雾漫布的断裂口处向这边走来,夏天静静等着他,这家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随着爆炸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爆炸引起的轰鸣,浓浓的尘埃席卷向周围,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惊讶中,沉闷犹如炸雷般的声音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所有人脆弱的耳膜,强劲的冲击更是刮起一阵呼啸的飓风,将周围的脆弱物体砸个粉碎。首当其中的夏天下意识地堵住耳朵,但声音还是将他震得头昏脑涨,碎石块和瓦砾飞速四溅,若非五号及时将他护住,他难免要受到冲击带来的巨大伤害。烟雾中,他勉强只能看到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在隧道中四处逃窜,尖叫和呼喊不绝于耳,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恍惚间抬起头,才发现断裂口后的隧道已然坍塌,这儿彻底被封堵,火焰之子,自由之翼,以及野男被隔绝在另一侧,考虑到当时野男的位置,夏天恐怕他已经丧命。

    为什么我刚刚才有次想法,它就被实施了,这莫非是........夏天震惊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自己拥有神灵的力量,或是神灵之子?当初自己也曾想过让灰河站毁于一旦,然后它真就没了,难道这真的是某种命运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还是说根本就是合成人瞒着自己搞的鬼?

    但他总算还没有被这次恐怖袭击给吓成傻瓜,无论幕后魁首是谁,都无法改变这是个阴谋的事实,只是数秒后,他便彻底明白,它只是一连串针对这次行动的阴谋中的又一个,比之前的枪杀更加危险,也更加丧心病狂,甚至未必是最后一个。

    他想找到是谁在操控炸弹,但周围除了浑浊不堪的烟雾,只有更加混乱的人群,

    他们发出面临绝境时的嘶声力竭的喊叫,有的士兵向远处逃串,害怕还有后续的爆炸,有的士兵往这边跑来想要实施救援,人群堵作一团,若真有嫌犯的痕迹,现下恐怕也是彻底没了,“薇宁,”他看了眼身后正整理衣衫的女孩,她浑身灰扑扑的被尘埃覆满,除却小石块割破了些许厚重的防护服,并没有任何异样,他沉声嘱咐道,“帮我把甜酒和黑找来,速度要快,让他们带上至少一半的兄弟,就说过来结账,其他人,要求他们继续清剿黑。”

    薇宁点点头,很快就消逝在隧道之中。

    随着时间流逝,陷入恐慌的人也渐渐反应了过来,他们开始靠拢过来,“野男站长被困进去了,”有人喊道,“我们必须挖开隧道。”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呀。“

    其他人也高声呼喊着想要进行救援,守备队员们,修女们,志愿者,他们渐渐聚拢,有的开始哭泣,更多的人则尝试用手挖开刨土和岩块,这种无序的混乱持续了好久也无法平静。不久前,他们还打算炸毁这里,片刻之后,他们却要重新挖开隧道,这怎能不让人迷茫。

    “如果我们再挖开隧道,下次可未必能弄到这么多炸药,”一个官员开始朝围观者呐喊,很好,是斯夫,夏天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了这位中年人,只见他站在高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到,“挖开隧道,这次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之前战死的人也是白白牺牲。”

    “失败又怎么样?”一个志愿者反驳道,“野男站长还在那边,还有自由之翼和火焰之子,那边还有四百名英雄,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战才聚集在这里。”其他人纷纷附和。

    斯夫身后的支持者,某位灰河站的遗民则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挖开隧道太危险了,你们忘了灰河站是怎么毁灭的,大湾站头又是怎么沦为巢穴的?我们死了多少人,几千?一万?还是更多?一直以来勤恳治理着灰河站的维尔娜一家甚至全部身亡,我们流的泪和血已经够多了,如今好不容易要成功,难道你们想这样放弃?”

    斯夫将目光投向在场目前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夏天。

    夏天沉思片刻,便组织好了语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调保持平静,“在进入断裂口之前,我和野男站长,自由之翼的拜塞副团长以及“火祭祀”都曾研究过地图,”他将深黑色的眼睛扫视向众人,“他们知道,沿着隧道往北一直前行的话,会抵达军所的前哨战,他们并非完全陷入绝境,这点诸位不用担心,如果情报没错的话,那里驻扎着一支守卫骑兵,他们是效忠于自由之翼的英勇骑兵团,在那里他们将会汇合。更何况,火焰之子受神灵庇佑,隧道之母定然会保他们平安。”现下最重要的是稳定这些人的情绪,至于野男本人的生死,他倒是故意没有提起,反正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有人不太死心,“如果他们遇到了大批黑群的袭击.怎么办?”

    “你是在质疑自由之翼的荣誉咯?还是在亵渎火焰之子甘愿献身黑暗的虔诚?”夏天尖锐的反诘让他闭上了嘴巴。

    “听着,我懂你们的心思,“他的语气稍稍一缓,”但你们更该明白,自由之翼一向以消灭黑暗生物为己任,他们常年深入巢穴,消灭黑对他们而言是一件非常荣誉的事情,火焰之子们更是以对抗黑暗爪牙为信仰,相信我,见到黑群,他们只会感到由衷的喜悦,但我们不同,海洋馆站的居民每日都在提防黑袭击的恐惧中渡过, 你们中也有不少人也想早早剿灭巢穴回到自己的家里吧,难道你们还有人不愿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的质问让人哑口无言。

    “看看你们身后,这里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难道你们非要抛弃我们辛苦战斗而来的结果?把这里再次拱手让给那些欺凌我们妻女的怪物吗?”

    这是个痛苦的抉择,守卫队的部分士兵和志愿者们保持沉默,有的人在低声啜泣,但仍然有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认为放弃那些人是不正当,他们在质疑他的话有几分可靠。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雇佣兵赶回来,他们的声音也愈发得小了。很好,看来让人把这些流氓叫回来是个明智的选择,眼下,在场的雇佣兵数量已经逐渐超过了守卫队的士兵们,局势向他有利。

    “我们凭什么该相信你,夏天先生,”还是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是那个绿眼睛的女孩,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敢扛起的压力,当然,她身后也有一票人在力挺她,“没人去过那边,如果他们遇到死路该怎么办?如果去前哨站的路上潜伏着很多怪物呢?自由之翼的游骑兵是最精锐的士兵,但也不敢夸耀自己能以一打十,你凭什么敢确定他们一定能安全抵达那里,要是他们一直在原地驻扎等着我们的救援呢?”

    “那就说明他们活该,就连最傻的傻瓜都不会原地等死,”在照明灯的照射下,黑那高大的身影活活吞没了那还不到他肩膀的瘦弱的女孩,“更何况,我他妈死了多少人才扫清这条隧道,臭婊子,你还想挖开隧道让我的手下去送死?去你吗的,“他转过身,”小矮子,把老子的钱结清,他们要挖隧道让他们去挖,老子不干了。”

    甜酒在一旁点点头,“如果你们执意要挖开隧道,那我们也无法忽视我们兄弟们的损失,咱们的每个兄弟都是娘生的,肉长得,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呐,很抱歉恕我们不能奉陪。”他们身后的佣兵也同样开始谩骂,诅咒着女孩的黑心眼,以及她的支持者们的愚蠢想法。

    女孩被吓到了,她抿着嘴唇看了看身后,那些先前支持她的人竟然一个个都不吭声,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向她,这让她心头抹过一缕怒火以及悲凉,她抬起头直视着夏天,双拳攥得紧紧的。

    “你的家人在那边?”夏天突然柔声问道。

    “我父亲乃是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她轻咬嘴唇,双眸丝毫不避让,“他是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

    “自由之翼一向高贵,”夏天让甜酒和黑先退到一旁,“我不否认,他们个个比我英勇,比我强大,也比我更懂得荣誉为何物,尤其是能培养出你这般勇敢的女孩,你的父亲一定很伟大。“

    他的话让女孩不知所措。

    夏天继续柔和地说道,“但你该理解,不是每个人的亲人都在那边,他们或许不像游骑兵那般熠熠生辉,但他们也是尽职尽责的人。为你的父亲祈祷,为在这边苦苦挣扎的母亲战斗,守护你想要守护的家园,相信我,你父亲一定会为你而骄傲。”

    这话让她为难,但更让她伤心的是她的朋友,还有其他人都无法站在她这边的人.......他们大概认为是我在妨碍他们,女孩悲凉地想到,但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第十九章 收尾工作

    沉默过后,夏天发现她竟然开始发出压抑的啜泣,低沉而细微,这个不久前还勇敢面对尸体的女孩,此刻双眸含泪,也许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父亲。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羞愧,”在一开始,他本以为这女孩是野男那般顽固的人,但他大概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女孩罢了,“一个女孩不能做到太多,你父亲应当可以理解。”

    “我才不要你口口声声的理解,你这个虚伪的家伙,”女孩爆发似的朝他尖叫,然后愤然离去,只留下两行清泪。

    好吧,又是一个野男,又一个维尔娜,他摇摇头,目视着她离去,说实话,野男的死(虽然生死未卜,但以一号目前给出的推断结论是:难逃一死)让他很难过,虽然此人经常和他作对,让他骂娘,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是个好人。

    在这个废墟世界,能碰到好人是件很难得的事情,能碰见好人当站长就更难了。维尔娜是个固执的人,但她的确不坏,甚至还有点好人特有的小脾气,她死了。野男同样如此,他也死了........

    难道好人之所以罕见,是因为他们不适合活在这个地下废墟里吗?夏天无法得出答案,但他决定给他一个公道。

    他让雇佣兵临时封锁住车站两端的出口,这一举动让守卫队员很不安,有人想要出去,但被雇佣兵拦住了,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推了回去。

    “夏天先生........”斯夫很是不安,这位中年人在这次任务中一直指挥在一线,老花镜早已被尘土覆盖,即便擦了一遍又一遍,眼镜片上也残留着抹不去的泥垢,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刚弃笔从戎的老书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话的声音也十分随和。

    “稍安勿躁,斯夫副站长.......“

    夏天提高音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诸位,炸弹不会无缘无故爆炸,有人引爆了炸弹,这点毋庸置疑。”

    这话如同一个扔入水中的巨石,它所引起的水浪瞬间覆盖了原先因为救援而引起的波澜。

    斯夫脸色有些苍白,他不安地扶了扶眼镜,“您是说.......”

    “我说的你们都很清楚,”夏天看了他一眼,“有人设下了某种可以遥控的炸弹,或是什么特殊的起爆装置,就等着我和野男站长靠近的时候想要炸死我们俩,他可能是在黑暗浪潮之前就在这附近设下的炸弹,也可能是在不久前,炸弹可能藏在脚架上,也可能放在某个人的背包里,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这些都有可能,但他一定在现场。为此,我需要彻底搜查这里所有的角落,以及所有在场的人,也包括我们所有到场的指挥人员,没人可以例外。”

    他的话激起一阵更大的浪潮,守卫队员们不安地相互对视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当做怀疑对象,有的人蠢蠢欲动,更多的人则觉得理所当然,炸弹爆炸的时候

    离得最近的就是野男与这位曙光基地来的外交人员,不知为何他能躲过一劫,但看他此刻的摸样,也绝不像是安然无恙。作为受害人,也是此次行动的最高领导,他有权彻查此事。

    不过就这样被一群佣兵检查,他们也不太甘心。可最先站出来的依旧是那个女孩,她脸上的泪痕因潮湿而沾染了许多尘土,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女孩,她径直走上前,“我想早点回家,”她的声音又冷又碎,其中透漏着一丝丝的恨意,“麻烦快点检查。”

    志愿者的确有这自由,夏天点点头,他找到了隧道之母的修女们,“火焰之母会祝福她的孩子,”他朝修女们点头示意,“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寻找真相,一切全交由你们检查。”

    这些虔诚的中年女士们毫无表情点点头,她们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沉默,常年与尸体为伍的她们甚至对火焰之子的覆灭也毫无任何感受,不过她们相对那些佣兵要可信,这点确凿无疑。

    检查一个接一个,最先接受检查的乃是夏天,他决心先做个表率,好让其他人心服。然后是那个女孩,她刚一接受完检查就准备离开,浑然不顾隧道中可能还残留的黑。

    “你不想看看是谁炸掉了隧道吗?”站在隧道高台上的夏天出声问道,“还是打算就这样任性地离开,让你父亲.......”

    ”不许你提我的父亲,“女孩朝他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她用手背使劲抹了抹眼泪,呆滞地站在一旁。还好,她总算还能听进去话,否则直接回去,一旦遇到那些还藏着的黑,恐怕会让人很难过.......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官僚也是如此,四周的角落都找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很可能那玩意已经被人弄坏了以后给扔进哪个不知名的排水道,总之就连五号也扫描不到任何可疑的信号。

    等待所有人都接受完检查后,夏天再度下达命令,”剩下的人,任务还没完成,我要求你们继续清剿残余的黑。斯夫,你带领一队人守在这里,确保没有异常,记住,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即召集其他人来此处。“

    中年男子温顺地听从了他的命令。至于那些守卫队,他们在野男的副手的指挥下也开始找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夏天让那士官带着他们开始清理车站,重建大湾站头的车站,以及原先的三道防线,他要求多次加固对这条分支口的防御工事。

    ”小矮子越来越像是一名指挥咯,“黑不知何时再次出现,身后跟着甜酒,”我们要来结账。“

    夏天皱了皱眉头,”任务还没完成。“

    ”是吗,我怕等任务完成了你就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黑咆哮道,”一天之内遇到两次谋杀,我可不想赌你第三次还能不能活下去,小矮子,现在就把钱给我们。“

    胖鼠憨厚地笑了笑,但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我的兄弟们需要安慰,他们需要见到赔偿金

    才能去见那些死去弟兄的老婆,才能好好安慰她们破碎的心灵,在没见到赔偿金之前,他们只会害怕。“

    安慰死去弟兄的老婆?夏天一脸狐疑,”中立贸易线的重建之日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你们却在害怕我违约?“

    ”我是害怕夏天先生您遭遇不测,“甜酒苦口婆心,下巴甩个不停,好似千层叠浪,”我的小心脏可经不起第三次惊吓了,放心,给了钱,我们会顺理成章地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我以兄弟会的荣誉向您保证,夏天先生,我们会让这条隧道丽的黑都死翘翘啦。“

    黑拍了拍胸膛,将自己绷紧的胸肌拍的鼓鼓作响,他郑重宣布,”要是我的部下在清理隧道的过程中有遗漏过哪怕一只黑,我就在修女们面前直播干黑,我说的是那些黑乎乎的野家伙。“

    “说得动听,但佣兵的荣誉.......我不信。约定由泰斯公证,钱也暂时寄存在他那里,我说了可不算,我很抱歉,两位,“夏天挥挥手让五号走在他身旁,这让两名佣兵明白了他的含义。

    合成人单人击杀黑手之王的故事早已被所有人传唱开来,这个恐怖的不像人的家伙自然足够让这两位佣兵心惊肉跳,毕竟他们也耳闻了这家伙深入黑群一枪干掉的可怕传说,而眼下,他让这家伙站在自己面前,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

    黑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很多人都说他不是人,不论是平日里素来不着调的醉鬼,口齿不清的呆瓜,还是一向勤恳认真的兄弟都异口同声地承认,他是个怪物,对此,“黑扬起眉头,”“我也不信。”

    夏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试试吧”,黑便迫不及待地便打出了第一拳,拳势如风,角度更是极为刁钻,硬生生拐到五号的下巴,但却被一把抓住。黑使劲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根本纹丝不动,对方那看起来纤瘦异常的手指根本就像是铁钳子异样,一旁的甜酒也看呆了。

    “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吗,”甜酒率先服软,“钱也不一定非要现在给不可不是,夏天先生,要不让这位.......大哥先放手?”

    夏天打了个响指,五号便松开了恼羞如石梗的黑,他显然还没吃过这种亏,以至于脸都涨成深紫色。

    “我只是按照合约走,”夏天温和看着他们,“如果这次进展愉快,我们接下来有的是机会要合作,不是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甜酒一边鞠躬一边讪笑,“我们向您保证,我们会彻底清理掉所有的黑,保证这里不会有漏网之鱼,”说着,他就拽着黑急急忙忙离开了车站。

第二十章 胜利

    自野男失踪至今已经是第三天,守卫队员们彻底清理了灰河站以及大湾站头内残存的黑,他们将天花板,排污渠,通风管,封阀门,以及所有可能藏着黑的地方都用热烟熏了个遍,只为把不喜干燥的黑全部逼出来,他们还派人镇守隧道两侧,以防有其他人出入。

    “这是最后一只黑,”佣兵头子暴躁地拽着一只死去多时的恶臭小黑闯了进来,“我们把粪坑翻了个遍也没找出第二只,小矮子,你今日可别想推脱。”

    而甜酒,数日的时光,这肥胖的酿酒师显然已经成了黑的拥趸,夏天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吹嘘,如今又是讨薪的好时日,他自然也不会甘于人后。

    “把这臭烘烘的家伙扔出去,”夏天摆摆手,“你们的酬劳已经由玻利瓦运来了,就在哨口。”

    佣兵头子喜出望外,他也顾不得那沾染臭粪的黑,转身就踹开大门,径直闯了出去。

    夏天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他的桌前摆着无数的文件,记载着各个部队的死伤人数,仅存的物资等等状况。这些人战斗了三天,他们失去了不少战友,也背负了不少伤痛,随着最后一只蛰伏隧道内的黑被终结,如今该是休息的时日,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召集众所有的领导人员,郑重宣告,“诸位朋友,我们的战斗胜利了。”不少人露出会心的笑容,斯夫摘下眼镜擦了又擦,肥水站的官僚们相互慰藉,领取到自己薪酬的黑表现得蠢蠢欲动,他郑重宣告,“我打算去玉庭幼苑阁楼找五个伎女,只要十三四岁的,然后鏖战到天亮,”他身上那套本就破烂不堪的蓝色衣衫早已染成黑色,那只霰弹枪也换成了一支步枪,这几天他表现得很勇猛,近乎疯狂,伤口也添了不少,看来轻易败给五号让他觉得很耻辱,所以他找了些黑来发泄愤懑。

    “收拾一下吧,”夏天无视了他关于五个萝莉的宣言,“我们该回去迎接荣耀,也该送回尸体,安抚死者的家属,肥水站需要选出一个临时的站长,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时日尽好自己的职责。”

    甜酒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皮,“夏天先生,听说您还打算与我们合作?”

    夏天温和地点头,“灰河站和大湾站头即将重建,最开始的混乱是无可避免的,但我需要把混乱减到最少,考虑到我们的人手不够,我想要雇佣你们中的一部分,”他说,“最可靠的那部分。”

    “英明的举动,”甜酒笑眯眯地附和他道,“你很快就会发现,钢铁兄弟会的兄弟们都很可靠,他们纪律严明,忠于职责。”还爱喝醉,且他们的首领满嘴谎言,夏天摆手制止了他的废话,“两个小时后我们即刻回去,肥水站的亲人们正等着我们的守卫队向他们宣告凯旋。”说罢,他站起身,“会议解散。”

    他们在两个小时后收拾好了一切,

    士兵们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当然,少了游骑兵和火焰之子这样的门面,这支队伍看起来便不再那么精锐,但也足够让人震撼。他们如同一条灰色洪流涌向肥水站,携带着荣誉,伤口,以及尸体。活下来的人会夸耀自己如何英勇地斩杀黑,如何蒙受隧道之母的庇佑,没活下来的人只能向亲人展示死人的微笑,安详而甜蜜,好像做了个美梦没有醒来。

    这只是修女们摆出来的虚假笑容,他们必然死的很痛苦,很不甘。

    当他们踏足肥水站的哨口,便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拥堵在哨口附近的空旷地上,他们欢呼,他们喧嚣,有的人问道,“我们胜利了吗?夏天先生?”然后更多的人开始询问,即便他们早已从来来往往的通讯员口中知晓答案,但眼下,还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人来宣告胜利。

    为此,夏天站了出来,“战争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他借助扩音的大喇叭朝众人喊道,“黑们很疯狂,它们残忍,狡诈,甚至设下陷阱,这是群可怕的生物.......自由之翼的游骑兵和火焰之母的善男信女们皆被困在隧道的另一侧,就连野男站长也深陷其中,但我相信,他们会自那里逃脱,而我们.......”夏天停顿了一下,“我们的士兵扫清了中立贸易线上的所有黑,拿回了灰河站和大湾站头,恢复了与海洋馆站的通讯,各位,欢呼吧。”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呐喊,有人喊肥水站万岁,有人喊守卫队万岁,有的喊游骑兵万岁,更多的人则只是单纯的尖叫和呼唤,想要宣泄他们内心压抑许久的喜悦,一时间,整个哨口充斥着让人震耳欲聋的人声,久久无法散去。

    那些死去的人跟这伟大的胜利相比,似乎变得不值一提。这是件好事,如果惦念野男和游骑兵的声音盖过了对胜利的呼喊,那的确很让人受挫。

    他是在众人敬仰的呐喊声中走回自己的居所,整个车站的嘈杂让他头痛,热乎乎的气流让他困顿,他在守卫队的护卫下回到了那个玻利瓦安排的私人大包厢。这三天的疲倦让他只觉得浑身好似散架了,所以他刚一回去便扑到床上,双眼紧紧闭阖。

    他并没有做任何梦,只是睡了一个沉稳且毫无知觉的好觉,待他睁开双眼,便再次听到外面那仍旧如音箱般回荡在狭窄隧道的吵闹声,他们的欢呼还未结束?

    待他走至临窗的高台,才发现这些人的庆祝的确才刚刚开始,那曾用以庆祝的篝火再次伸起它张牙舞爪的火爪,无数的影子在它周围跃动,这一切都和第一天是如此相似,只是其中多了不少悲痛的阴影。火焰之子们的火焰孱弱而稀疏,人们不再信火焰之母的威能,但仍然有虔诚者跪地祈福,游骑兵的营地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幽魂般的士兵在巡视着。那群佣兵和守卫队的士兵们此刻反倒没了分别,他们共同畅饮,共同烧烤着滋滋作响的美味乳猪,共同唱着某首夏天从未听过的歌曲,讲述自己的辉煌战

    绩以及过人的勇武,他们也会扭动身体,和其他男女们跳着古老的舞蹈

    薇宁高立于高台的边缘,凝视着这一幕让人倍感温暖的画面,她看着人们在下面对她指指点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关于面具女孩的可怕传说,在与黑的厮杀中,她以那迅捷如风的身影,以及让人无法企及的精准射术让人望尘莫及,她成了英雄,一个神秘而致命的年轻女孩,当然,没人能盖过五号的风头,在篝火旁的闲言暇语中,五号成了一个足以上天入地的刀枪不入的怪物,有人说他一枪就干掉了怪物,有人说他用了某种可怕的武器,也有人认为他是活生生撕开了黑之王的喉咙,总是,他的故事开始在男男女女间流传,他的危险也在流传。

    当他走到高台那专为他准备的座位之时,有不少人开始喊他的名字,青涩少女,热血青年,迟暮老者,醉酒士兵,淳朴农妇,还有满身烘臭的养猪倌和筋肉鼓起的铁匠,衣着华丽的商人和绸缎裹身的贵妇,以及佣兵们,然后越来越多,仿佛有一万个人在同时朝他呐喊,他们高呼曙光万岁,一遍遍念他的名字,然后饮下又一杯酒水。

    “他们在呼唤你的名字,”坐在高台上的玻利瓦满脸暧昧地恭维道,“他们知道是你拯救了他们。”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官僚的附和,这些人没了野男后,就好像失去蜂巢的蜜蜂,他们开始要寻找另一个蜂巢,看来野男的想法是错的。

    他们在呼唤权力的名字......而非我的。“我总算还没傻到那种地步,”夏天自嘲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杀过一只黑,反倒被人谋杀了两次。”即便如此,可所有人还是将功劳安在我头上。

    玻利瓦听了一脸痛惜,“我早早就听闻了那两次可怕的刺杀,说实话,野男站长的失踪让我几乎伤心欲绝,我曾发下誓言,在没找到他之前,我不打算再吃饭,但看到您安然无恙,我便忍不住为您庆贺,”他一边说着一边撕下手边的熏烤鸡肉,吸吮着其中的油腻,“我正尽力调查,一定找出想要谋害您的恶人。”

    “但愿如此,”夏天看着他那不断蠕动的下巴,以及嘎吱嘎吱咀嚼鸡肉的恐怖口水声,一时间也没了胃口,跟这家伙在一起吃饭很难让人提取兴趣,他总爱说着反胃的话,做着反胃的事。

    简单吃了几口后,他便在众人欢呼声中离开了会场,躲入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在这儿,别人无法分辨他的容貌,更不必说认出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乐得安静一点儿。在高台上,接受众人的欢呼是件让他不太愉快的事情,那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反而都会被放大到众人眼中,而在阴影中看着别人欢呼,却又是另一种心态,这种奇妙的心态让他自觉舒适。在这儿,他能看到其他因为火光照耀而无法看清的真相,比如那个落寞地盯着场中的绿眼睛女孩。

第二十一章 维尔娜

    那是一个热夏的夜之梦,群星在闪耀,世界在朝她呼唤,银白色的巨剑撕裂夜晚,在这一片静寂之中散发着无穷尽的曙光,它看似如初升的旭日,冉冉升起,但她看到了......那沉睡其中的巨大阴影,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邪恶。

    那巨剑周围,无数的阴影在废墟穿行,无穷尽的黑兽在缝隙间打量着他们,窥视着他们,它们徒有其形,可其他人看不到。

    那些傻瓜被那光影蒙蔽了双眼,他们哀嚎着地向着这不知何时开始染血的巨剑走去,如同麻木的尸体。

    在这些人中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熟悉的身影,她的妹妹首当其冲,她双目流着血泪,浑身燃着可怕的黑色火焰,她跌跌撞撞,想要走过去......

    不仅是她,还有其他的人,快手,伊文,黑格,达尔,哦,还有她的父亲,他在地上攀爬,如同蠢动的蠕虫,努力朝着巨剑而去。

    “真是傻瓜.......”她泪流满面,随手一拭,才意识到自己流的是血泪,浓黑如墨,却又带着丝丝暗红。

    她努力擦拭,可那粘稠的黑血却越流越多,当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正被黑血淹没。

    不,她挣扎着起身,尖叫着,哭泣着,却越陷越深,冰冷黏稠的血液漫过她的腿部,她的下体,她的胸部,她的肩膀,一路向上蔓延,宛如活生生的血蛇向她缠来。

    血液越流越多,越流越黑,最终,黑血漫上她的眼睛,淹没一切,随后,她从黑暗中惊醒.......

    “又一个噩梦......”维尔娜擦了擦身上的汗,心底里愈发惊恐,她抱起自己的膝盖,腿上的伤疤却扯得她一阵辣痛,深入骨髓的寒意更让她不住地呻吟。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发臭,正在腐烂,正在变得僵硬,哦,为什么她没有就此死去。

    维尔娜抬起手,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把她裹得像个死了千年的活尸。

    “冷.......”她浑身颤抖,随即紧咬牙齿,仿佛一松开它,最后的热量便会随之离去,“痛......”

    “再盖上一层被子吧.......”面具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声音纤细而冷淡,近乎毫无生机,“喝点苦粟茶。”

    她端过这苦涩的茶水,着了魔似的饮下它。在过去的数日,疼痛一直折磨着她宿日不眠,唯一能缓解她的病痛的,只有这茶。她知道自己已经喝的太多,但若是不喝,她根本睡不着。

    若我直接淹死在这茶水中该多好。她愤懑地想象着那让她只觉美妙的一幕,当初我就该和其他人一样死在隧道里,这样一切就都过去了。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有自己手上那发热的枪,她就隐隐有一种让她恐惧的诡异感觉,是她杀了那些人。

    老游骑兵,胆小鬼诺尔,傻子阿多,还有其他人,那些随行者们,他们统统死了,而我却怀疑他们全都是死在我的枪下,真可悲,我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那场如入幻境的血腥旅途到现在她也没有留下任何印象,那太虚妄,也太恐怖,她只记得,

    自己和面具女孩相互搀扶着走过了那噩梦通道,就好像真的在做梦一样。

    事后面瘫女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的旅途,既漫长,又冗长,让人无法呼吸,更让她压抑的是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某种无法描述的东西在注视着她的背后。

    算了,那段梦已然终结,再去思索又有何意义?

    她连汉比莎夫人的委托也全然抛之脑后,眼下只想着一件事。

    “如果我继续沉沦,终有一天,我连他的影子都够不着,更不必说复仇了,”维尔娜纠结地抓起被子,对自己如何复仇一事却没有任何头绪。

    我该怎么办?隧道之母帮帮我吧,给我力量.......

    她祈祷了一会儿,自觉无法得到到隧道之母的亲睐,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洗漱的地方。

    冷冽的清水又寒又澈,将她的倦怠一扫而空。

    维尔娜还没走到远处,便透过远处的车站看到一排排女孩正在锻炼形体,她们或是做着拉伸,或是努力踮脚,做这些古怪的动作,另一边,有个老师正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裸男玩偶从远处走来。

    三名打扮妖娆,却已显老态的女子接过玩偶,对着那些女孩正说着什么。

    她当然明白,这些女孩是玉庭养的孤儿或者弃儿,她们会成为伎女,会在手腕上烙印象征玉庭身份的印记,那些印记会让她们更娇俏性感,也会让她们万劫不复。她们中最漂亮的会被送入其他车站的那些权势滔天的商人和站长怀中供他们淫乐。

    伎女的工作不正是如此?维尔娜却为她们而感到惋惜 ,但很快,她又为自己多余的怜悯而感到可悲。

    她这幅容貌连伎女都当不了,却还要可怜那些即将披金戴玉,枕香卧软的女孩,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她人?醒醒吧......

    她很快就陷入一种自怨自艾的沉思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直至有人把她唤醒,是带着面具的亚丽珊,她的面具仍然是象征游骑兵的有翼盾牌,既神秘又高贵,让人不敢轻易找麻烦。

    “明蜥女士要见我们,”她低声说道,声音低的维尔娜几乎听不清,但她还是听到了“明晰女士”几个字,便知晓他要见她们。

    明晰女士本来曾是个俊秀的男人,后来因被迫服用了变性的药,便成了玉庭站的“小姐”,专门用以满足某些癖好独特的顾客。

    到如今,他已经三十,服用过多药物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四五十岁的女人,挑剔的客人们不再对他感性趣,因此他便成了这里专门培训女孩的“教头”。

    正是他教下的伎女救了维尔娜和面瘫女孩,然后汇报给他,他便同意暂时收留她们。

    当维尔娜见到他时,这个纤瘦但脸上布满皱纹的男人正在训练他的伎女,那一排女孩中,那俩个名为小薇和小琪的年轻女孩正是当初把她们带回来的两个伎女,她们年过十六七,却比她想的要善良。

    她本以为伎女都是很世故的,可见到这几个女孩,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荒谬,她们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接待各色的男人

    ,却又肯尽心尽力救下两个跟她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们甚至拿出自己的小小积蓄帮我,这个恩情她深深铭记。

    为此,维尔娜向着两位纯真的女孩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尽管脸上那逐渐愈合的伤口被她的微笑扯得生痛,她也想向伎女表示自己衷心的谢意,等回到灰河站.......维尔娜发誓要回报她们。

    可我该拿什么发誓,我失去了一切,还有什么可以回报她们......

    正当她直勾勾凝视着两个纯真女孩的时候,明晰“女士”挡在她和两名姑娘身边,他的双眼浑浊而沧桑,皮肤褶皱而多皮,完全没了三十岁男人所应有的容貌,而且他身上还抹着类似香水的东西,一股油腻的甜味儿让她鼻子微皱。

    “莱妮,”明晰女士优雅地朝她微笑,至少他的笑容是相当合格的,“你曾说你想要回到灰河站?”

    维尔娜沉闷地点头。

    “不久前,一名年轻有为的商人收复了灰河站,恢复了中立贸易线,这件事有很多人在传。”

    维尔娜保持沉默。

    “那是场可怕的战斗,”明晰女士继续说道,“游骑兵中的自由之翼,火焰之子,以及来自北方混乱之地的亡命佣兵都纷纷来此处为他出力,即便如此,他们也花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剿灭了盘踞大湾站头的黑兽巢穴,这场战争损失惨重,游骑兵和火焰之子几乎全部覆灭,就连肥水站的野男站长也.......”

    “死了?”维尔娜的声音更加沉闷,“肥水站如今的站长是谁?”

    “不知道,”明晰摇摇头,“不过现在据是一个名为夏天的人担任灰河站的代理站长,人们都说他是个形容俊秀的年轻人,甚至有人说他来自地面,就连曾经担任灰河站副站长的斯夫也为他效力,他太神秘了......”

    “其他人怎么看他?”她眼皮轻轻触动。

    “人们都称赞他为英雄,灰河站重建了家园,大湾站头也是如此,就算是在我们这儿,都有人在讲着他如何单手撕开黑兽之王的喉咙,关于他,还有很多离谱的谣言,”明晰吸了口气,看了看远处的女孩们,“不论怎样,莱妮,灰河站已经重建,你可以安然回去了,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你尚存的亲人。”

    维尔娜紧抿着嘴唇,许久后后她方才沉重地点点头。

    明晰怜悯地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维尔娜转身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里想的却是刚才明晰女士的话。她浑浑噩噩来到位于汉庭边缘的运输站,那个地方混乱而且贫瘠,时不时有官员询问她关于失踪的商队的故事。

    她说了一百遍她不知道,讲了一千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无法让运输站的官员信任。

    期间的伤痛几乎让她无法卧床,那些盘问她的官员可不会管一个病痛的女孩,最后是被派去服侍官员的那两名心善的女孩帮了她,把她送到这儿接受更为优待的治疗,但她躺的已经够久了。

    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但回去干什么,该怎么做,她却一无头绪,她只想回去。

    她决心去找面瘫女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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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星殖民者介绍:
两万年岁月轮回,沉睡已久的古老帝国选择了一个来自地球联邦的学生作为第二帝国的皇帝,破碎不堪的帝国因此开启殖民时代。
伟大的皇帝将崛起于热核大战后的地下铁世界,直面被虚空恶魔占据着的封建帝国,探寻坠日之战后的机械废墟,对抗行走在星空的人类联邦,还有那机械黎明遗留的背叛者,龟缩银河中心的堕落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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