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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学之主     异星殖民者txt下载     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及时赶来

    “救我.......”一个年轻的学生朝她喊道,“救救我。”

    他身后还跟着数只紧随不舍的白蜘蛛,如果被他求助的只是一些普通人,那无疑,这人会害死所有的人,但他蒙神庇佑,遇到的是卢娜,以及她的士兵。天夏率先用穿甲的轻狙击朝着最近的一只开了一枪,只是打碎了它的皮层鳞片,但也够了,她取下腰间斜挂的爆能步枪,瞄准那碎裂处,多年游戏的本能让她能稳住自己的手,还好,两周的观测,足以让她学会如何观测白蜘蛛的行动,她打中了伤口,让它慢了下来。

    卢娜嘴里正叼着一根烟,她如耍鸡蛋高空杂技般朝远处那名学生的身后扔过三枚空爆手榴弹,手指灵巧而迅速地扣动扳机,让空爆弹在蜘蛛上面直接爆炸。

    白蜘蛛避无可避地吃了一个大满贯。在平地上,它们无法灵活地翻个个,它们背上的大眼也无法自如睁闭,故而,它们只能乖乖被空爆弹喂饱,然后哀嚎着跌倒不起。

    男学生直接撞进工程兵的怀里,“白蜘蛛......”他指着身后,大学校园的方向,“还......还有更多.......”他喘着气话也说不顺畅,但他的逃生意识还不错,这不,他还想着推开小狼自顾自地溜走。

    “别急着走,你们是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卢娜拽住他的手腕,狠狠扇了他一下,又反手再给了他一巴掌,“告诉我,那里怎么了??”

    剧烈的疼痛和浮肿让男学生稍稍清醒了过来,他惊恐的对象也由白蜘蛛转向了眼前这几个陌生人。

    “告诉我们那里的情况,”卢娜掏出刀子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否则下一次就抹在你脖子上。”

    “饶命,“他举起手投降,”他们没了食物,想要逃出来,但白蜘蛛早就埋伏好了,这些怪物,它们知道我们迟早会出来,然后......然后追我们.......很多蜘蛛.......”这家伙已经怕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卢娜放开他的手,任由他向远处跑去这可怜的家伙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

    “我们向前压进,”卢娜收拾好武器,随即命令道,“尽快找到那两个教授。”

    大叔拉上金属面具,一往无前地走在前面开路,他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武器,”计划赶不上变化,嘿嘿,这些傻瓜,在安全的地方呆了这么久,为何到现在却出来了。“

    天夏反驳道,”他们当然不傻,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我们来得太晚了。“

    大叔没有和天夏拌嘴,如今可不是拌嘴的时候。

    ”总之,现在也还不算晚,救人要紧。“

    他们越往前,就发现有更多的人再往他们这边跑来,然后略过他们,向着更远处跑去。

    看着这些人疯了似的 摸样,工程兵忍不住问道,”他们会抢我们的车吗!?“

    大叔耸耸肩,”如果我们手上有车钥匙,他们眨眼间会把我们全杀了,你指望快被淹死的人会当好人?不过还好,他们眼下还要逃命,绝不会花功夫去拆一个装甲车,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

    如果是你?其他人绝不会这么做,但你.......天夏看了眼那厚重的cmc装甲,这里也只有你能轻松拆开装甲车。

    他们没有多加闲聊,卢娜拽住了一名学生,并熟练地以黑洞洞的枪口胁迫他停下来冷静地听她讲话,”芬格教授和李治教授在哪里?“

    ”芬格.史蒂文早就死了,“他咽了咽口水,信誓旦旦地说道,”在进入实验楼后的第二天傍晚,他就浑身光溜溜地死在一个年轻女学生的怀里,听人说当时他还含着她的**,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个女学生?**?怀里?傍晚?卢娜歪着头,她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烟掉了下去也全然不觉,这是联邦赫赫有名的生物学权威教授?她暗自想到,莫非是精通于女学生身体构造学的大师?“那李治教授呢?”

    “他还在后面,”学生指着一片树林,“我看他和另一名学生在救人,救一个被白蜘蛛贯穿手臂的女学生,事情就是这样,让我走吧。”他说完就落荒而逃,完全不顾卢娜那还指着他脑袋的枪口。

    中年大叔荒谬地看着树林深处,他笑了,笑得很大声,“这两位知识渊博的大教授真让人钦佩,都这么想死在年轻女人身上.......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去看看,”卢娜摆摆手,收拾好复杂的心情,“不论怎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回去也不好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等见了阎王,有的是女学生给他们交待,我看这两傻逼就是这么想的。”

    “从智商层面来说,他们可比你聪明多了,安心走你的路就行了,“卢娜用枪口狠狠敲了一下他的乌龟脑壳,”别给老娘那么多废话。”

    “真的该走?”天夏对这片古树林却并非有十足的信心,“它们必然会爬树,我们进去只怕是......”

    "羊入虎口?"卢娜一马当先地探入这片树丛,“那最好,给我多张个眼睛,记住,背后长只眼睛,头顶也要多长几只。”

    他们向前探进,树林里多数是枝繁叶茂的榕槐,还有自自由堡垒挪来的诸多物种,包括哨兵树,鱼梁树,士卒松,藤蛇草,葵林,以及一种状似绿色王冠的“堡垒冠”,那是一种庞大到让人惊骇的粗壮巨树,在远处他们就看到了那名闻帝国的巨树立于树林中央,很好,就朝着它所在的方位前进。

    他们的脚底下则有点潮湿,腐烂的植质和柔软潮湿的泥土让他们的脚步放的更轻,周围喧嚣的虫鸣更是掩盖了他们的声响,但他们明白,白蜘蛛总能听到更远,嗅到更多,在这视野受阻的地界,他们只会更加被动。

    突然,一声凄厉而血腥的嘶叫声传来,是在不远处五十米左右,堡垒冠的方位,还是一个年轻女人发出的尖叫。

    他们压低身子快步穿行,扫开枝条,挥开藤曼,穿过根深叶茂的草丛,眼前豁然通畅了起来,只见正中央,那擎天般竖立于林中的“堡垒冠”下,有一个镶有金属门的树洞,树洞外,数只白蜘蛛正团团围着树洞不停打转,很显然,这足以撑住古树庞大质量的树木本身异常坚固,堪比岩铁,以至于连白蜘蛛都暂时没有办法,只能栖息于树冠之上或者隐没于周遭树影之中,伺服等待下一次袭击的时刻。

    “地方有几具尸体.......”大叔忍不住说道,“应该是没来得及跑进去的,就是不知道我们的任务目标是不是也躺在地上。”

    幸运的是地上那几具尸体早已血

    肉模糊,有些人的头已经被吃掉了,所以他们还无法得知教授是否已经死去,但这也很不幸,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要着手清理掉这附近所有该死的白蜘蛛,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但那已经没什么区别,很快所有的白蜘蛛都朝他们扑来。

    一时间,枪火弥漫,硝烟滚滚,偶尔有一两道高热的光束划破硝烟,乌黑的浓烟熏烤着嫩绿的叶子,整片树林周遭似乎都要被燃起来,而那埋藏树顶之间的多年没用过的灭火系统也因为察觉到异常的热量而开始喷洒水雾。

    “白蜘蛛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卢娜在处理掉其中的一只后忍不住回头朝女孩大声吼道,“天夏,让里面的人开门,我们要进去休整一下装备,然后一起撤离,告诉他们时间不等人,工程师,准备一下,放置好所有能放的东西,我们准备来一波胜利的大逃亡,还有变态,”她对着中年大叔竖起一根食指,“给我当好你的诱饵,让它们彻底爱上你。”

    大叔吹了声口哨,便轰隆隆跑向另一侧相对空旷的地方,一边怪叫着,一边加大火力扫射着周遭的白蜘蛛,虽然大多数弹药只是打落了树叶,但这招的确有效果,大概三分之二的白蜘蛛向他扑去。

    天夏孤身一人走向“堡垒冠”,即便身后有队友架枪掩护乃至当诱饵,可此刻,屹立不倒的那浓密茂盛的堡垒冠俨然成了一个张开万千枯瘦绿臂的巨人。她深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她扫死一只挡在身前的白蜘蛛,又把另一只呆在树干的家伙轰掉,很快就逼近了巨树那空隆隆的洞口,她靠近纹丝不动的金属门狠狠砸了几下,“里面有人没,我们是长河镇的士兵,”她朝里面喊道,“李治教授在里面不?”

    隔了一分钟左右,有人透过门窗缝隙间探出脸来。“你们是谁?”

    天夏用枪口拍了拍肩膀的徽章,“我们是长河军事基地的士兵,奉命前来援助李治教授,我想他需要援助。”

    “他在里面,”那个中年人朝里面说了点什么,又看了一眼正在战斗的士兵,然后从里面拉开了大门,“你们带了多少人。”

    “十几个人,”她朝身后卢娜她们吹了吹口哨,所有士兵便开始缓慢向“堡垒冠”退过来,待所有人,包括大叔也撤进来后,他们慌忙合上大门。“堡垒冠”的树洞远比他们想的要大,分为五层,上面的两层已经被彻底锁死,下层直通地下室,这里已经容纳了十来个仓皇落难的逃亡者,多半都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而且,有半数以上的都是看起来还算强壮的男学生。

    “你们的大部队呢?”

    “在长河镇维持秩序,”卢娜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他们可没空管你们,就派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怎么失望了?”

    他们当然失望,但还好,所有人都没敢说出来,毕竟这几个士兵看起来十分凶猛。

    “十三舰队呢?”其中一个年轻的高个子学生靠过来插嘴道,“我哥哥在上面的“自由日”号服役,他们没有来吗?”

    “没有,他们多半还躲在自由联邦港口幸灾乐祸,没人知道我们的大佬在想什么,我们这些小兵怎敢揣摩瓦列安的想法,”大叔擦了擦身上白蜘蛛残留的血迹,“搞不好他在想他的小老婆咧,那个劳什子的李治教授死哪里去了?让我们看看他。”

第三十五章 晚了

    逃进来的学生和老师们脸上的表情稍稍变了些,大叔还想说什么,他们便已经让开,在众人身后,一名五十岁的半老男人正依靠着墙壁躺着,他的胸前有一个可怕的伤口,小半个脏器也已然被穿碎,鲜血不断自那个可怕的伤口涌出,甚至打湿了他的短衬衫,透着衣角一滴滴滚落地上。

    老人喘着粗气,口齿吐着浑浊的血沫,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疼痛已经让他意识模糊。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女生正小心给另一个痛苦哀嚎着的女学生包扎绷带,那受伤女生的手臂扭曲而畸形,若无最先进的治疗,只怕是必然残废了。

    “教授已经没救了,”卢娜强忍着怒意低声说道,“要是我,就该早早结束他的痛苦。”

    这些学生中有许多医学专业的学生,当然明白这位教授已经到了何种地步。那个包扎着女学生伤口的女生当即反驳道,“如果我们能.......”

    “能干吗?”卢娜打断那女生的话,“送他去医院?帮他做手术把那个洞补上?小妹妹,我们连药都没有,又能去哪里做手术?”

    她的话让那女生噎住了,她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

    “长官给我的救援命令里本没有你们的名字,”卢娜看了眼那十几个沉默而疲惫的学生和老师,这些人还有教授,也有年轻但有点潜力的学生,也许会是一些有用的人才,她打定主意说道,“现在不同,你们可以跟随我们回长河镇,在那里,我们重建了一个三十万人的避难所,可以确保你们不会被轻易饿死,轻易病死,想跟我们离开的现在就做选择吧。”

    她的话很难不让人心动,他们在实验楼里困了两周多,食物也几近耗完,如今突然意外的救援,又有几人能拒绝呢?答案是没人拒绝。

    他们休息了大约五分钟后,卢娜便命令所有人,“接下来我们会突破这片该死的林子,如果你们中有谁被白蜘蛛给抓住了,跟不上队伍的,别指望我会留下来等你们,”她拉了拉枪栓,随手递给领头的一名教授,“如果在逃亡的过程中,你们非要大喊大叫,也别怪我心狠,我不想被傻瓜和废物害死。”

    “等一下,”有个女生焦虑地喊道,“我朋友,她.....她被白蜘蛛伤了胳膊,她没法独自行动,来个人帮帮我,我背不动。”

    卢娜攥起眉毛生硬地瞪着那个唧唧歪歪的女生,“要我帮你?那谁来帮帮我?自觉跟不上,就撇下她,我要保障我的队员安全存活,而不是你那狗屁朋友的小命,她又不是我老婆。”

    那女生大概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对她说话,一时间竟然被吓住了,愣是呆在原地不敢多说一句。

    天夏突然站出来,冷冰冰地说道,“由我来背她罢,顺便负责断后......”

    卢娜惊讶地回过头在她和那名女生之间来回扫视,“看起来你们以前认识。”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垂下头硬生生扭至一旁,天夏则一声不吭,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在彼此间生起。

    “原来真的认识,”卢娜也懒得管她们,而是转过头,“面瘫,如果你跟不

    上,别指望我会管你。”

    天夏点点头,将那名胳膊被刺穿的女大学生小心背起,让那名为苏梦的女生帮她固定好位置,确保不会轻易脱落。

    天夏的力气果非寻常,背着一个人,哪怕只是个女性,却也看起来毫不吃力,所有人都侧目看了她一眼,毕竟在这么一只队伍里,会有一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性,且力气出奇地大,这无法不让人惊讶。

    “谢谢.......天夏同学.......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梦,也就是那名好心的女生朝她小声地道了谢,便抓起自己那沾染着白蜘蛛血迹的铁棍,随着她们往外冲出去。

    大叔依旧打前锋,他们紧随其后。刚一走出“堡垒冠”的树洞,迎面就扑来两只白蜘蛛。卢娜的反应丝毫不慢,她扣动扳机,任由火焰吞噬眼前的怪物,还好,怪物并没有如他们所忧虑地那般直接从火焰中冲出,而是不断被逼迫地向后缩去,那两只大眼珠也因为炙热的火焰而变得发烂起泡,一股脓臭的浆液从枯萎的眼珠淌出。随即又有三只白蜘蛛自头顶的树冠扑下,一只被重甲大叔一枪蹦到一旁,另一只被其他几名早有准备的士兵瞬间集火,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只跃了下来,它挥舞着如刀般的利刃狠狠切断了一名士兵的脖子,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措手不及。天夏注意到那名士兵,他的肌肉只是本能地趋势手臂摸向自己的脖子,却全然不觉自己的脑袋正缓缓滑落,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天夏抬起步枪,一端架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摆动方向,她瞄准了那正向其他士兵扑过去的白蜘蛛,直接打碎了它的眼珠,即便如此,白蜘蛛在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后,仍然将猝不及防的“工程师”的肚子捅穿。

    这位不过二十多岁的技术士兵捂着肚子向后瘫倒在地,但任他如何堵塞伤口,也止不住血水向外淌落,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朝卢娜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卢娜只是看了“工程师”一眼,便不再管他,继续向前走去。听说“工程师”是卢娜的表弟,但就她的表现来看,天夏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任何关系。无论怎样,“工程师”已然死去,自然就无人放出无人机提供掩护,对他们这群人而言,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好,有几名还算勇敢的避难者选择拿起了武器,至少他们还有点用处。

    这只队伍每向前推进几十米,就会有人死去,或是学生,或是士兵,但让他们庆幸的这片树林不需要太久就可以穿行,她们在损失了一半多的人后终于抵达门口,他们的车就停在门口。学生们争先抢后想要冲向汽车,士兵也是如此,至于断后的,竟然只有走在队伍后面,背着伤员的天夏以及另一名女生。还好卢娜没有做出抛弃她们的决定,决心便帮她们打掩护边向装甲吉普褪去,而穿着cmc重力甲的大叔,也放缓脚步帮她们打火力掩护。

    士兵们一枪接一枪地清理天夏身后的白蜘蛛,包括其他方向跑来的白蜘蛛,他们看到藤曼正从地底冒出,便用火喷它。

    突然,一阵剧烈的响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烟尘四散,一只足足有三米多高的大型白蜘蛛从校园的树林穿出,它又

    高又大,以至于常人都只能仰望它,而那豁然张开的十只脚爪,则让它更变得森然可怖,更让人胆寒的是,它的眼睛相比身后那些普通体型的白蜘蛛要小了许多,上面还匍匐着一只小型的白蜘蛛,这只怪物竟然会遮掩起自己的缺点?

    眼下的它就像是一个几乎毫无破绽的恐怖机器,反倒让人忽略了它背后的那数量多达上百只的白蜘蛛。

    “十爪?”卢娜差点把枪扔在地上转身就跑,还好,多年的磨砺早已让她有足够的胆识去面对这玩意。但她只觉得越看越心冷,她从没见过有十只爪子的白蜘蛛,更没见过有如此大体型的白蜘蛛,它就好象是一只狰狞的泰坦巨兽,浑身更是覆满了看起来比普通白蜘蛛还要坚硬的银灰色的可怕鳞片,它以无可阻挡地态势向她们冲来,一路掀起无数尘埃,直教人绝望。

    卢娜当即点火发动引擎,将脚放在油门上,“你们,”她朝着身旁的士兵吼道,“帮面瘫把那个哼哼唧唧叫个不停的女人拉上来,救回去以后,我保证这女人会爱上你们。”那断了胳膊的女人长得还不错,而且她的打扮很风骚,裙子极短,那套着肉丝袜的腿还不错,挺长挺细,勉勉强强算个可以英雄救美的对象,如果她可以让自己上的话。

    可惜没人愿意动身。

    直至一名年轻士兵率先转身打破了僵局,天夏总算记得,他是忠实相信卢娜那一番“联邦卫士”荣誉言论的那个蠢货士兵,他竟然在第一时间就义无反顾地朝她们跑来,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叔站在车旁打量着远处的隆隆而来的白蜘蛛,本欲上车的他突然站住身子,“它的速度太快,”他声音极为冰冷,“你们撤退,我来断后。”

    卢娜面色一沉,咬着牙吼道,“你他吗的回来。”

    “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瞧瞧它的速度,”大叔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让人觉得落寞的背影,他捞起自己的武器,“没有我的掩护,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给我一枚炸弹,我要把它塞进这家伙的脑壳里,还有,卢娜,记得给我写一首诗,让我的侄女知道我是如何英勇屠杀这大家伙的,我想她和男人做嗳的时候想的都是她叔叔的潇洒面容。”

    “去你吗的,谁他娘的管你家的侄女?那套装甲远比你这该死的混蛋要值钱,回来,我有义务要安全回收它。”卢娜的话说得太晚了,大叔已经接过一名老兵扔过的炸弹,他没有任何迟疑,转身迈起步子就迎向大蜘蛛。

    “你干嘛给他炸弹,”卢娜朝那名士兵吼道,“他疯了,你也跟着疯了?”

    “疯了的不是我,”老兵耸耸肩,“他说的没错。”

    眼下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卢娜也只得踩动油门,其他吉普紧随其后。

    直至她们驶出那一片区域,途径侏罗纪恐龙雕像,也没见到有任何爆炸的动静,看起来他没有成功。

    “他是个蠢货,”卢娜按下车窗,朝外吐了口吐沫,她看起来不太愉快,她们来的时候有十七个战友,现在只有六个灰溜溜逃出来的幸存者,任务也只完成了一半,以她的骄傲,又怎能忍受得了呢?

第三十六章 结尾

    当天夏带着苏梦回到公寓的时候,希里显得很惊讶。

    希里皱起眉头,“她是........”希里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过她,而苏梦,也被她脸上的诡异纹路吓到了,但总算没有当即逃跑。

    “苏梦,住在我们楼下的邻居,是夏天的同学,”天夏朝她轻点下颌,算是对再次见面的礼貌性回应,“我们在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找到了她,还有她的朋友,她刚来这里,无处可去,我想......”

    “那当然是欢迎,来,坐下休息一会吧,苏梦姐,”希里露齿而笑,她的热诚让人无法推却,“喝口果汁,我刚榨好的,真的很甜。你知道吗,自从我们旁边的邻居见到了我的摸样后,她们就在背后窃窃私语,有几个甚至还搬出了小区,我现在可孤零零的,多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总是好的。对了,苏梦姐,我们以前见过面?”

    苍白的女生捋了捋头发,肯定地摇摇头,“我想我没有见过你这样........”

    “全身都纹可怕纹青的坏女孩?是吧,你觉得我一定糟透了?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想。”

    “我不是.......”她轻咬牙齿,“我不觉得纹纹青的都是坏女孩。”

    希里咯咯笑了起来,“但多半也不是好女孩咯.......反正我是没听说哪个端庄贤淑的上流贵妇会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身上的纹青四处炫耀,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别拘谨,这儿可不是我的家,我们都是流落此处的女生,以后说不定会是彼此的照应哩,对了,你是一个人吗?”

    这句话似乎挑起了她的伤心事,“我的学姐,她.......”女生有点担心,“她和我一起来的,但她的手臂受到可怕的伤害,她现在在医院里休息。”

    “很多人都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你该为她庆幸,不是吗,“希里继续暖心地询问,”你的父母呢?”

    苏梦黯然垂下头,“我父母在首府中心的女王街,他们就住在天夏同学的楼下,但她发誓没见到他们,。”

    “说明他们很可能安然无恙,”希里轻轻拥抱了她一下,“想好一点,也许他们就在长河镇,花点功夫,时间会给你惊喜的。”

    她的话温柔且让人信服,以至于苏梦原先逃亡至此时所遗留的忧虑也随之渐渐消散,“谢谢你,”她充满感激,在经历那凶险的追猎后,尤其是天夏同学近乎无畏地帮助她,她对别人的好言安慰似乎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戒备,“你说你之前见过我.......可我从未见过你。”

    “也许可能是在超市,学校,或者天夏同学的家,我去过他们家,说不定就在某一次碰面中我们偶遇了,”希里眨眨眼睛,“你是个漂亮的女生,每个人见过后都不会轻易忘记,不然那岂不是一种罪过。”

    苏梦羞赧地抿抿嘴唇,为她的甜言蜜语而由衷喜悦,很多人也夸过她的漂亮,但从没有人向她说的这么风轻云淡,理所当然,她看起来是个让人很难不让人升起好感的女生,若没有那可怕的纹青,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但苏梦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这么难看的纹身,难道她也有什么难言之隐?苏梦衷心希望眼前这位如此彬彬有礼的女孩不要遭受过什么让人心寒的磨难。

    “对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兮瑞,”希里伸出手,正式和她打招呼,”你呢?“

    “苏梦。”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苏梦,苏梦,“希里重复了两遍,仿佛那是一个十分甜美的声音,“那你和天夏同学很熟咯?”她笑吟吟问道,“还是和她的哥哥很熟?”

    苏梦抬起头看了眼走向厨房的天夏,“我是她哥哥的中学同学,很早以前就听夏天说过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妹妹,也见过很多次,但天夏同学不是那种很爱说话的女生,她很少和陌生人说话,哪怕我在她家楼下十几年,我们也没法有更深的交往。”

    “听起来这倒是很像我认识的她.......”被火焰缠绕的女孩笑了,笑得很灿烂,似乎还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描述的喜悦,“她总是让人发愁,我尝试教过她如何随时随地有礼貌应对别人的问候,但她向

    来我行我素。”

    这位女生的礼仪真的很周全,这让苏梦也稍稍放开了心扉,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也以为她只是个腼腆内向的女生,但后来,她让我印象深刻。”

    “我猜你想说的是她的游戏天赋咯?”希里眨巴着眼睛,“她在“海上死斗”这款游戏上的成就完全让人意外,还是说,她有其他我不曾发现过的事迹?”

    苏梦点点头,言语中带着一丝之前所没有的兴奋,“是在星河娱乐举办的全球性线上赛事“海上死斗星河杯”比赛,虽然我不喜欢游戏,但也有印象,她所在的队伍是一只来自首府赛区的二流队伍,我记得名字,是电竞死神。这支队伍刚刚组建没多久,其中一名还是联邦大学的学生,加上天夏同学和另一名不怎么出名的职业选手,这几人组成的队伍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们,也是,一个女生打游戏,谁能看得好呢?很多游戏爱好者嘲笑那几个男人,更嘲笑她一个女生,他们觉得让女生与男生的同台竞技是一种侮辱,我记得她才十五岁吧,虽然联邦法律没有强制性规定,她那个年纪一般是不被允许参赛的,可她却例外了。”

    说到这段往事,苏梦就好像沉入某种迷梦中,“很多人都在看那场比赛,毕竟是除了“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以外的全联邦最大的线上比赛,谁能不关注呢?”

    她说的没错,当时,整个联邦有上百亿的人口,自诸国解体,联邦一统并进入星际时代以来,帝国统御下的联邦公民很少为疾病,食物还有能源而有所纷争,娱乐至死的精神至今已经根深蒂固于每一个联邦公民的脑海中,帝国的最高议会似乎也乐于看到联邦公民沉迷于这些虚拟游戏,故而对游戏行业的政策是极为宽松的。

    大多数人从出生至结婚乃至生子,老去,多半会忠诚地为游戏领域的两大超级巨型企业"寰宇娱乐"和“虚拟联合公司”奉献自己的些许薪水和零钱。

    那时候,《海上死斗》这款游戏,在星际时代以来的电竞游戏史上,只有三款游戏能跟它比肩,那就是“寰宇娱乐”旗下的另一款《星河.巫师纪元》以及“虚拟联合公司”的《竞技生死》和《舰队与群星》,一款是以庞大复杂的剧情任务,技能,职业,数不胜数的体感操作模式,还有各种元素混杂一体而决胜于游戏之林的角色扮演类游戏,另一款则是以真实,平衡,以及竞技性闻名的堪称“绝对真实“的虚拟游戏,最后便是战争策略类游戏的王者《舰队与群星》,这四款游戏在联邦虚拟游戏世界里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直至现在,“海上死斗”的同时在线人数依旧以亿为计数单位,虽然男性玩家多不胜数,可也有不少视其作为娱乐消遣的女玩家,她们自然也成了游戏赛事的忠实观看者,苏梦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是当时联邦最大的电竞比赛之一,”苏梦发誓,“作为游戏爱好者,我自然不能错过。但因为有她,当时的我抱着一种我根本没法说清楚的心态去看她的比赛,也许是期待,毕竟她是夏天的妹妹,甚至,她当时就在我的楼上打的比赛,很可能就在我头顶的那间房子,“说到这里,苏梦一脸惊奇,“现在想来,我觉得多半是因为嫉妒,年纪轻轻的她可以站在世界性的舞台上发挥她的才能,受众人瞩目,这样的女生怎能不让人嫉妒呢?”

    她顿了一顿,”总之,我亲眼目睹了她的发挥。她杀了很多人,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一场比赛,她应该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联邦安全监测系统的监视下,和另一只恩怨已久的首府赛区的队伍在风暴城区遭遇,我听一个懂游戏的女生说过,对方知道她们往常的搜索点多半会在这里,故而他们赌了一把,然后两支队伍遭遇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没人清楚,平日里绝不会出现在这儿的队伍为何会不计资源得失,非要和“电竞死神”抢夺这个物资点,总之,天夏同学的俩个队友在最初的交锋中被瞬间团灭,随后便形成了一打三的场面。”

    “其实我也很喜欢观看“海上死斗”的比赛,我记得联邦邀请赛的那天我就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天夏,在那之前,我曾看过天夏同学关于这场比赛的视频,”对和苏梦有着同样爱好这件事,希里表现出某种好似发现志同道合之士的惊喜。

    “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是

    精彩绝伦的反杀,让人无懈可击的一穿三,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还无法想象,她当时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学生,甚至还是个女生,我翻阅过那个队伍的资料。

    首府战神----曾是上届“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男子组的亚军,代表联邦参加了帝国范围内的“星区邀请赛”,虽然没有取得成绩,但在联邦赛区,他们是公认的强队,总是以绝对的优势统治着首府分赛区,结果在当年的首府分赛区比赛输给了“电竞死神”,为了洗清输给一个有高中女学生队伍的污名,便在”星河杯“比赛中选择复仇。”

    那场著名的线上一穿三是天夏成名的“佳作”,“海上死斗”的玩家们纷纷讨论这个不被官方公布的选手究竟是什么人,无数“首府战神”的粉丝纷纷要求举办方“星河娱乐”公布选手的来历,包括她的操作视频,他们骂她是个开挂的选手,这在当今可是一件十分不可想象的事情。“星河娱乐”对线上比赛选手开挂这件事向来处理得很严肃,甚至会给所有线上比赛的选手安装安全检查软件,而且他们在游戏行业又是唯二的巨头,可即便当时的比赛负责人如何发言,很多人,尤其是“首府战神”的粉丝,他们选择不信,他们谩骂,鄙视,唾弃,甚至攻击“电竞死神”的网络社交账号,只为了要求天夏来一场线下比赛自证清白,后来天夏退出了“电竞死神”,但这没有给她的队伍带来清白。

    直至一年后,联邦地区最高级别的赛事----“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正式在线下拉开,她拉着俩名只是普通游戏爱好者的选手,在女性赛区里大杀特杀,这碾压性的屠杀让所有质疑的人都闭上了嘴巴,连信誓旦旦她开了挂的前职业选手也选择了退役,不过那个男人还算有勇气,向她当面道了歉,至于其他在网络上污蔑,辱骂她开挂的人,倒是一个都不见了,反而多了许多疑似“粉丝”的生物。

    "总之,她是一个无可辩驳的游戏天才,"苏梦钦羡万分,“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以及天分站在最高的电子娱乐赛事舞台上和男生同台竞技,而这......其他女生根本做不到。”

    “谁说别人做不到,”天夏冷淡地从里面端出一盆洗好切碎的水果,上面还搅拌着浊白色的蜂蜜奶沙拉,她似乎在厨房听到了一切,且对此颇有微词,“我所认识的某个人可以连训练都不必,就能躺着进入职业的剑术大赛,可惜,我所认识的此人志不在此,她宁愿喜欢做菜洗衣服,也不愿赢取荣耀,喜获众人爱戴。”

    “爱戴?”希里随手捻起一片水果沙拉,小心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不过她和天夏同学说的话就没有对待苏梦那般客气,“味道只能算凑合,天夏同学,你会在意自己是否受到众人爱戴吗?我眼中的你,可不像哟。”

    她的话让天夏稍稍沉思,她的确不在乎那些只关注她枪法有多准,反应有多快的自诩为“粉丝”的家伙们多为她自豪。

    在她看来,那些沾沾自喜为她铁杆粉丝的陌生人只是借着她在做些让她恶心的事情,正如当初那些像野狗一般对着她狂吠不止的“首府战神”的“铁杆粉”一样,只是如今的这群大概是另一批换了招牌继续招摇撞骗或充满傻瓜式幻想的家伙罢了,所以她只是耸耸肩,希里说的倒是没错,只有傻瓜才会去爱戴某些跟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天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成为这样的傻瓜,但她希望最好不要,否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是个傻瓜。

    “天夏同学,”苏梦突然小心地收拢腿,她不经意地四处望了一眼,“你哥哥呢?”

    ”我还以为你会一开始就问的,“天夏只是露出一丝冷漠而又苦涩的笑容,“我也正在找他,他在那天失踪了。”

    苏梦的惊讶几乎写在脸上,当她看着天夏那招牌式的三无脸后,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皮不去看她。“我想他应该逃出去了罢,他是个聪明机智的男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聪明?为什么苏梦会和阿嗲一样,眼睛瞎到这种地步?还是因为她们都有蠢货的特质,那就是认定长得稍稍过得去的男生一定很聪明?

第三十七章 第二舰队一

    帕尔站在星港的观测室,静静地打量着远处的“亲王号”战列舰正在进行启动前的飞行调试,淡蓝色的火焰正从巨大的圆形喷射口涌出,在黑夜中留下一道道锋锐的火芒,覆盖舰身的电流管此起彼伏地亮起,它的每一条曲线重重叠叠,曲折蜿蜒,构造出那柔和的外表,黑金色的舰体涂层则更凸显它的狰狞。

    帝国耗费了大量资源终于才建立了这这帝国仅有的四艘战列舰之一,光是维持它们正常运转,就需要众多资源行星的支持。跟帝国最大的“自由堡垒号”战列舰相比,它少了第一舰队旗舰那庞大的舰体规模,但也得到了相对小巧的作战优势,无疑它更适合战斗而非阅兵,它不是为了象征帝国的宏伟而诞生,而是为了战争,为了对抗,为了消灭其他战列舰而生。

    它的舰身长度达一千六百米,翼展宽度则为四百米,高度两百一十五米,即便不如“自由堡垒号”那般庞大如山,却也远胜于其他战舰,它犹如一只苏醒的星海巨兽,此刻正缓缓远航至星域深处,通体黑金的它正与群星的暮色融为一体,让远方目睹它离去的亲王几乎无法看见。

    在翻阅它的资料时,帕尔便知道了,它最早承建于自己的父亲血亲王掌权的早期。

    二十九年前,为了威慑其他大贵族,也为了重建第二舰队的声威,父亲邀请了美兰星舰公司提供合格的标准材料,并暗地请了来自银河中心附近的”黄昏结构研究所“,来自行商联盟的”中立星舰科学院“和来自星灵的“舰船曲线构造研究所”来设计这艘星舰的舰体内部构造,外部曲线和各式各样的控制,传导,以及感应系统。

    由专司舰船生产的超级企业“钛合星舰制造”联合录属于军部的“第一帝国重工”耗时二十四年时光打造了这艘星舰,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调试,修整,磨合,调试,修整,磨合.......终于才有“亲王号”号战舰的诞生,它的加入让第二舰队自此实至名归,从此这支镇守西域的舰队足以威震到整个帝国西部星域。

    让人遗憾的是,父亲至死也未见到过“亲王号”出港,这是他生前最大的憾事,在他垂死前,帕尔无数次观摩着正在军工厂里被众多工程师调控的“亲王号”,无数次听总负责人自豪地叙述它的强大之处,从未信过银河之母的他终究还是恳请圣母慈悲,至少让父亲见到这艘星舰出港。

    可银河圣母果然残忍,在父亲离去后一年,才肯将“亲王号”放出来。

    他依稀记得那天,他亲手剪断象征新生的红色丝带,又按下暗红色的启动按钮,在第二舰队所有亟待入驻“亲王号”星舰的士兵和他们的亲人面前,他被来自西境各处的商人,贵族,议员们,还有无穷无尽的马屁精围了起来,他们恭维他,仰慕他,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讨他欢心。许多曾经暗地反对他的贵族也开始放下姿态,因为他们明白,从那开始,重建后的第二舰队将牢牢盘踞整个西部星域,它不再是那个只能威慑一下地球联邦这种偏远落后,安居银河一隅的土著行星的羸弱舰队。

    在四十年前与孤立军团发生的“孤立战争”后,第二舰队的掌控权从在孤立军团中被毁灭的列文瓦列安家族移交至血亲王的手中。

    (列文瓦列安:瓦列安的古老分支,与瓦列安家族有着几乎同样悠久的历史,曾经盘踞在西部星域,西南星域和南部星域的大部分地区,是帝国千年来最为强大的家族,皇室千年混乱的幕后黑手,前第一舰队和前第二舰队的掌控者。四十年前,因为招惹黄昏文明之一的“孤立军团”而毁灭,如今只剩下一只残存的势力在南境苟延残喘)

    但那个时候,经历重创的第二舰队只是四大舰队的半个笑话罢了,直至它的核心战列舰的问世,这才得以一扫第二舰队的阴霾,让它跻身真正的四大舰队行列,而不再是皇室旗帜下的那个虚张声势的舰队。

    他同样明白,这艘战列级别的星舰乃是父亲的手笔,故而他当中将它命名为”亲王号“。

    ”亲王号”的开港典礼过后,他去了父亲在自由堡垒的归宿见了他一面,并亲自将”亲王号“的红色丝带绑于父亲的石碑前。

    英明睿智的父亲已经永远离去,他当时想到,但”亲王号“才刚刚步入星河,他认定那是父亲的意志,是他的化身,同样期待它能如父亲那般威震帝国上下。

    五年过去了,对”亲王号“,帕尔几乎跟自己的家一般熟悉。

    他并非星舰材料与构造专业毕业的专业人士,但他知道它有五千多的精锐舰船成员,包括他们的家属。

    他知道它的质量重达9600,000吨,是一艘让人望尘莫及的重量级战舰,知道它的船身最外层的黑金属舰甲的内衬覆盖着一层2.0厘米厚的agp烧蚀陶瓷纤维材料,夹层间以化学手段粘结着坚硬的三钛合金,d-铀合金,不同的复合材料和其他用途的各种材料制成的合金板,他知道全船共分为42层甲板,知道哪些甲板用于娱乐,哪些甲板用于战斗,哪些甲板用于运转引擎,哪些甲板用于检修设备,哪些甲板用于控制。

    他知道舰体两翼的内嵌甲板两边布满机库发射口,里面隐藏着数量不菲的帝国最先进的毒蛇-13型哨兵级战舰,知道机库发射口旁边的乃是自星灵共和国购得的最先进武器,包括35条xii型相位阵列,十门新标准相位脉冲炮,8具十二联装vk-9光子鱼镭发射管,三具五联装速射vr-2量子鱼镭发射管,以及最为可怕的一门x型相位加农主炮。

    他知道武器控制台的椭圆型倾斜碟部基座构造使得火力可以交叉集中,同样也覆盖了全方位的死角,其中还放置了可控点防御哨台和独立的微型偏导护盾,用以摧毁任何靠近的导弹和能量炮束。

    它不仅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武装,而且动作十分敏捷迅速,为了获得足够的推力来保证亚光速飞行,它安装了十二台以等离子废气作为推进剂的高速等离子脉冲引擎,其中六台位于尾翼和两端侧翼,两台位于推进部主龙骨的后方,俩台置放于下方用以拉升推进,俩台置于顶部以沉降推进,他知道它装了两台亚空间驱动器,并单独设立了一个最具经验的动力修复部门以防备驱动器遭遇损毁的状况发生,他知道“亲王号”的探测系统装备了五十个标准传感器平台,可支持大部分科学设备,以保证完成太空科学实验室以及深空情报部门所要求的测探任务,也知道它安装了多大容量的舰体偏导能量护盾,多么稳固的粒子场盾和多么密集的点防御机炮屏障。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家。谈及种种,毋庸置疑,哪怕是自己这样不怎么爱好星舰的男人,对它的一切数据都能够娓娓道来。它的每一处都是杰作,近乎完美得让人着迷,他太了解它了,以至于它的每一个优点和缺点他都了如指掌。

    它是瓦列安皇室的支驻,是帕尔亲王的骄傲,是第二舰队的象征,更是帝国的最高战力,但它也是他办公次数最多的地方,是他睡眠时间最多的地方,是他的精锐舰员和他们的亲属们饮酒,歌舞以及休憩的地方,是他和部下展开舰队会议的地方。

    在最初,帕尔也喜欢在这里度过一个个难眠的夜晚,或者面对烦躁的文件和罗嗦的部下,可随着时日渐长,他已经厌倦了在太空生活的日子。

    他想要踏足柔软的地面,想要回到毗邻星,想要呼吸浑浊但新鲜的湿热空气,想要和姬芮闲谈新近的贵妇与爵爷的私生活新闻,想要和女儿谈论在地球联邦的学业,向她讲授当前帝国的情势,他几乎快忘记了泥土的味道,也几乎快忘记女儿的笑容,他讨厌这样,他讨厌忘却。

    亲王号将跟着他的妻子前往地球联邦,对他而言,这是个冒险的举措,最开始提出的时候受到了部下的强烈反对。

    “亲王号乃是第二舰队的核心,”深空情报部部长本尼.瓦列安一如既往地再三劝诫,“帕尔,它应当随着你驶回自由堡垒,确保此行一路平安。”

    财政部部长则一如既往地露出嘲讽般的微笑,“鄙人认为它该继续镇守此处,殿下,只要它没动,最高议会便不会有借口对亲王殿下施压。”

    本尼是个谨慎而保守的瓦列安,与只会附和的齐佛.瓦列安还有骄纵狂妄的提内.瓦列安不同,是他的得力心腹,多年的挚友,他足以信任本尼。

    斯福朗科宁精明而狡诈,让人觉得他只会耍小聪明。

    在军舰调遣这件事上,遵从本尼的谨慎才合适,可实际上,帕尔更赞成斯福朗科宁的看法,亲王号意义重大,它几乎就是第二舰队的象征,如果将它留守盖亚星系,那最高议会便无法以此作为借口向他发难

    ,可是.......帕尔深深地明白,只有”亲王号“出动,以它为核心的“集团舰队”才能发挥巨大的战力,第二舰队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第二舰队。他实在无法在情况上不明确的情况下,就让姬芮独身前往地球,他必须确保她万无一失,为此,他力排众议,坚持要“亲王号”随行,而自己,他打算乘坐“帕尔号”私人舰船前往最高议会,随行一只附属舰队确保安全足可,这当然又引起一阵劝诫与非议,但他意已决,无人可以挽回。

    调控结束,“亲王号”的喷射引擎正式被点燃,淡蓝的火焰自尾翼喷涌而出,八枚喷射器犹如倒立的八只锥齿深深镶进深空,那庞大的亮黑色舰躯也慢慢迈动缓慢的步伐,并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

    “亲王号”周围,十二艘巡洋级别的战舰呈楔形摆开,灵巧而优雅的“希里公主号”巡洋战舰,”姬芮号“巡洋战舰以及”千峰号“巡洋战舰”行至前列,笨重的“皇室号”置于最后,它有着老式的远程导弹投射武器,加之年龄过大,推进系统老是出问题,故而只是用作火力掩护,它的身旁是同样有着六十年军龄的“岁月号“,这两艘是四十年前那一场战争的幸存者,经历过孤立军团可怕舰队的袭击,伤痕累累,但荣誉犹存。

    在往旁边,分别是“战争号”,“银河之母号”,”毗邻星号“以及录属于其他大贵族的巡洋战舰,围绕着这些大型战舰的便是密集如群星的小型护卫舰和中型驱逐舰,它们中三分之二的战舰都是效忠于亲王的大贵族们私自建立的小型舰队,剩下的则是来自帝**工厂的六个连续型号的小型战舰,在这大大小小的战舰中,还有无数哨兵级别的微型船舰藏于这些船舰的金属甲板之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它们就会如同“蜂群”般涌向任何敢于与第二舰队为敌的对手,撕咬它们,直至沉没,这便是“蜂群”最可怕的地方,无穷尽的舰海战术。

    这支舰队是第二舰队的几乎全部家底,是当今瓦列安皇室得以摆脱傀儡的根基,也是他与最高议会叫板的底牌。

    今日,它们将跟随亲王号在黑手的指挥下前往地球联邦,这其中,还将有自己的妻子随行,可他始终觉得不太安心。他明白,自己必须给最高议会一个交代,但地球联邦突然起来的灾祸实在让他无法安心抽身离去,他无法得知自己此行究竟是否正确,他只能重拾自己早已遗弃的信仰,向至仁至慈的银河之母献上自己不算虔诚的祈祷。

    很快,他忠心耿耿的情报部部长再次过来找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亲王郁地看着只剩一抹亮点的“亲王号”,点了点头,”是时候了。“他本该随深冬即刻动身前往最高议会,可终究还是拖延到了今天,最高议会那边也知道了第二舰队动身前往联邦地球的动向,统筹皇帝在和他的私人通讯中严厉地告诫他立即向副议长和其他大议员解释清楚。

    这位年轻的皇帝言辞焦躁仓促,可却又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苍老之感,帕尔能清楚看到,他的背后,向自己发出征询的正是最高议会的副议长,那位危险的老者在借助皇帝的口诛笔伐向他发出抗议。

    皇帝在做什么?此行会遇到什么?最高议会又是否会就此事责难他?其他舰队的总司令如何看待他?帕尔无法得知。

    他在议会中没有朋友,也不屑于结交那些今日忠诚于他,明日便会叛投其他大议员的墙角草,可如今,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年轻,墙头草也能让他看清风向,他却也正眼瞧一眼都不愿意,这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如今既然要面见那些狡猾的大议员,所以他必须带上同样狡诈精明的人。他不怎么喜欢斯福朗科宁,可财政部部长一向嗅觉灵敏,在议员中有许多朋友,有他的话,应该能弄明白朝中的一些事情,还有谨慎的本尼,他必须带上自己最信任的部下以方便行事。总秘书长长捷韦.瓦列安倒是对议会的几位议员颇有了解,又值得他信任,可惜总秘书长必须留守盖亚星系,不然只要他一个人陪同即可。

    算了,自己乃是帕尔,血亲王之子,何时自己需要部下的协助才能寸步前行?他收拾起满腹的疑虑与思愁,准备好自觉最合适的言辞,登上了“帕尔号”。

第三十八章 第二舰队二

    他在“亲王号”离港后不到一个小时便紧随其后,这让他的士兵很困惑,他们带着满脸的疑问匆匆打开港口大门,群星在“帕尔号”眼前豁然开朗。

    这艘帝国最坚固的私人舰船体型成圆碟状,适宜高速行进,可它的配置并不奢华,在它周围有着近百艘中小型战舰,其前排和两边翼是帝国精锐的亲王护卫队,包括四十五艘象征荣誉的“帝国游骑兵7型”护卫舰和二十艘“游骑兵8型”,四艘“皇家骑士4型”驱逐舰和三艘“皇家骑士v型”驱逐舰列于两侧,殿后的乃是一艘“空中堡垒”号巡洋级别的战舰,这是第二舰队的核心巡洋舰,火力充足,外壳坚固,速度也丝毫不慢,本身乃是原先第二舰队的核心战舰,战列舰“亲王号”出港后,它便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它的舰员乃是父亲组建的精锐战斗舰员,舰长更是元老级的人物,帕尔便留下它作为贴身护卫重舰保护自己的安全。

    此刻,亲王便坐于帕尔号的主指挥室听着“空中堡垒”号的舰长斯皮宁.瓦列安向他做的报告。

    通讯处传来一个老人的粒子影像,乃是亲王护卫队的总队长兼“空中堡垒号”的舰长老斯皮宁,他蠕动着布满胡须的干裂嘴唇向帕尔汇报,“前面的亚空间航道节点回馈的讯息是毫无异常,我的哨兵们正在向附属的第二星链航道行进,目前航道内一切正常。”

    老斯皮宁是个秃了头却依旧能脸色梗红的老舰长,他曾在二十年前与达贡主权国的“灰海星域冲突”中立下汗马功劳,便被父亲擢升为“自由堡垒号”的舰长,他向来严谨,正直,注重荣誉,却也保守,做事一板一眼,这是第二舰队核心舰船舰长所应有的品质,但为此,他也无法做出太多出彩的指挥决策,之后便一直默默无闻,他的“空中堡垒”只是单纯负责在数次冲突中充当火力库的角色,不过帕尔很喜欢他的保守。若核心战舰惯于左突右冲,冒进而激情,那“空中堡垒”号早就沉尸星海,成为舰船废墟中的一员。

    “让他们加速行进,”帕尔想了想,“我们要尽快抵达自由堡垒。”

    老头点点头,向自己的舰员们下了命令。

    帕尔转头,本尼.瓦列安正专心致志地品着一杯血茶,财政大臣斯福朗科宁则无聊地用勺子一次次搅动自己的咖啡杯,任由热腾腾的热气冲刷着他粉白色的脸颊。深冬在自己的休息室修改着向最高议会传达的文字讯息,而那位席纳议员的哥哥,海心.列昂纳正在公共休息室和他的好秘书**,这家伙不久前勾搭上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伎女,便将她请来当了贴身秘书。这女人性感妖娆,尤其以她的胸部让人无法直视,故而海心列昂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如今竟然还要将她搬上“帕尔号”。

    这件事让帕尔颇为不满,却也没有过问,让他沉迷于此吧,帕尔满心期待海心.列昂纳能被女人迷得失了头脑,虽然不大可能。

    帕尔又一次看到那女人在休息室俯下身子,他身为男人的本能让他不禁有点身体僵

    硬,热血微涌,可出于对妻子的忠诚和自己的荣誉感,这一切又让他反感。

    “我们的列昂纳爵士看起来很满意,”斯福朗科宁微笑着端起咖啡,“亲王殿下,这女人可是紫罗兰星赫赫有名的当红一线明星菲妮,足以让每个男人垂涎三尺,列昂纳爵士很有口福。”

    原来是娱乐之星紫罗兰的明星,当然,在帕尔眼里,这所谓的当红明星其行径和伎女也实在并无二致,完全不知廉耻。

    帕尔在帝国行星文化史的课程中知晓了娱乐之星紫罗兰。据传闻向来盛产明星与伎女,或者说美女,那里的温和湿润的环境适合让人保养自己的皮肤。在那里生活的男性柔软而懦弱,女性妖娆而迷寐,皮肤白嫩水灵,为此,第二舰队降临的时候,反抗军里竟然有一半的女性,让人诧异。不过他们毕竟是“奶人”民族,没有反抗的勇气,也可以说是三头魔龙的怒火所向披靡,无人可当,他们便顺势加入联合帝国。在合并最初,她们中那些最为漂亮的女性也多半成为帝国贵族和商人们的禁脔,导致帝国不少贵族如今都流有紫罗兰的血脉,没记错的话,当今皇后的母亲,副议长米歇.希尔的妻子也是紫罗兰的后裔。

    如今的紫罗兰乃是帝国贵妇们最向往的修养圣地,同样也是男人们最向往的娱乐圣地,想要偷情的,想要保养皮肤的,想要见识一下帝国最大的红灯都市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我记得他的上一个情人........”

    “也是来自紫罗兰,是另一个当红明星安娜,”斯福朗科宁玩味十足地瞟了一眼那伎女,应该说是明星,“看看那对**,我都忍不住要嫉妒咯。”

    “这话你该和你妻子说去,”帕尔板起脸,斯福朗科宁的妻子乃是帝国贵族的千金,曾一如始终地爱着他,也是他崛起的基石,人们都说他是个靠女人的男人,但没人可以否认他的妻子有多爱他。

    “亲王殿下,”财政部大臣举起双头,大声抗议了起来,“这你可错怪我了,帝国上下有一半的议员都想和这几位紫罗兰当红明星有些非分之举,这其中,我敢向你担保,艾伦公爵,博瑞公爵,马希尼议员,圣西大议员,狼森大议员,乃至我们最最亲爱的雅利安大主教都在紫罗兰有自己的情人呐,这些事情,只要一打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其他人也许有,但他们显然隐藏的很深。而我,您最青睐的部下,到目前为止可也只是想想呐。”

    他的话让帕尔骇然,雅利安.瓦列安大主教乃是他父亲的堂叔,同样是银河之母圣教的最高大主教,银河之母在凡间的化身。他是位年龄高达九十岁的德高望重的虔诚信教者,终日一身朴素的白衣,斑驳的头发残存着岁月消逝所遗留的痕迹,眉目仁慈,知识渊博,随口即可拈来深厚的宗教知识,他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同样也是自己的长辈。数年前他和这位银河之母圣教的大主教还探讨过深奥的哲学知识。

    而银河之母,所有人都知道,向来推崇婚姻的忠诚以及男

    女间的清白,他怎么也想到,这位大主教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帕尔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深空情报部部长,这位向来沉稳的中年人板起身子,他放下热乎乎的血茶,然后呼了口气,他一板一眼地点点头,仿佛确有其事,“以前我确有听闻,但当时我们正忙于接管第二舰队,我也不认为帕尔会有时间去了解这种琐事,就没有多说。”

    这件事连远在第二舰队的本尼都知道.......帕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谴责这位大主教的荒谬言行,还是为自己的无知而悲哀,他可是第二舰队的亲王,可连这种事情都需要自己的部下告知自己。

    “等我抵达自由堡垒,我非把这该死的雅利安千刀万剐不可,”他忿忿地握紧拳头,向来不信神的他吼道,“他怎敢如此亵渎神灵。”

    斯福朗科宁摸一摸下巴,浅浅地笑道,“要我看,等他去了紫罗兰自己的情人家里,再把他扒光衣服扔到街上供人瞻仰为妙,人赃俱获,岂不美哉,据我所知,他的情人乃是同样当红的明星瓦妮安,她的家就住在紫罗兰欢愉之都的美神大街一百三十二号,而大主教经常去那里。”

    “瓦妮安,那个只有十九岁的明星?”帕尔咬牙切齿地将眼前的杯子一把砸碎,“他强迫那个女孩了?”

    “那倒没有,大主教一向仁慈,从不会以势压人,”财政大臣举手发誓,“我听人说过那女孩,她是条聪明的清纯小毒蛇,知道如何勾引见多识广的大主教,她一向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九岁的小女孩,听说她和我们的大主教总是以父女相称,但我看来,大主教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祖爷爷咯。”

    很好,此行不仅要应付最高议会,还要对付银河之母圣教,就是不知大主教的那班虔诚圣教长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头顶上的老师干的好事。

    “说实话,亲王殿下,”斯福朗科宁小心收拾着茶杯,“大主教本就是个瓦列安,又一向忠诚于皇室,是我们的有利支持者。而我们,我们此次最高议会之行会有太多大贵族在看着,何苦与一个九十岁垂垂欲终的老头过不去,再过两年,他就要蒙受银河之母的宠召,对我们,他毫无威胁,甚至有利于我们行事。一旦我们动了他,这可会破坏皇室和银河之母在民众之中的威信,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最高议会和银河之母那些最忠实的虔诚信徒也不太乐意。”

    “他们就该乐意看着我们的宗教领袖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玩父女间的“小游戏”?”帕尔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吼道,“千万年来,众人皆知,瓦列安乃是银河之母的子嗣,我们的祖先便是匍匐于圣母脚旁的魔,我们的荣誉与银河之母息息相关,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伎女践踏我们皇族的荣誉,最高议会不高兴,可民众会乐意看到我们收拾他。”

    财政部部长摆摆手,然后安心端起了自己的咖啡,本尼还想说什么,可看到亲王那决绝的样子,也闭上了嘴巴。

第三十九章 第二舰队三

    亲王决议要洗刷王室和圣教的耻辱,他们又能怎么办?还好,接下来的时日里并没有太坏的消息自最高议会传来,依旧只是敦促,警告,第二舰队依旧向地球联邦行进,也许已经到了,但即时的通讯也不大可能那么快就传过来,关于银河中心,也尚未有准确的汇报。

    他们为了尽早赶回自由堡垒,便抛下其余的护卫舰队加快行驶速度,穿行了四个航道节点,花费了六天时间才抵达帝国西部的核心星域--毗邻星域。

    毗邻星域囊括了五条亚空间航道交汇的核心星系---毗邻星系,还有御座星系,皇室星系,魔星系,花园星系,征服者星系,银星星系,卫士星系,铁手星系,青铜王座星系等已殖民的星系,包括附属的俩百多个资源型星系,这片大星域立足于周遭星域的航道中心,而本星域与周边大星域的航道连接节点只有三处,是个极为易守难攻之域。

    第二舰队本该驻扎于此,可为了盖亚星的事情,他便调派了原先驻扎在盖亚星系和周遭边境星域的三只附属舰队回防这三处亚空间航道节点,即便只是三只附属舰队,也足够在三个节点形成了一个近乎严密的太空防御屏障,暂时抵御其他三大舰队(即第一,第三,和第四舰队)待到第二舰队回程。

    二千三百年以前,“发现者”麦哲.瓦列安,这位当时本该是继承人的皇帝因叛国罪而带着大批亲信穿过了自由堡垒星系和毗邻星域的联结点---被称作迷雾死域的“星云星系”,几十年后,先皇去世,探明了这一星域的麦哲.瓦列安回归,向瓦列安皇室宣布了自己的发现,瓦列安皇室的根基便由原先的自由堡垒迁移至此处,这儿也成了直属皇室的星域。

    在无数次的篡夺者战争之中,瓦列安之所以没有被其他大贵族拉下神坛,毗邻星功不可没,直至毗邻星域陷入“千年混乱”之前,它都是瓦列安的根基,在那之后,瓦列安各个分支为了争夺正统,进行了长达千年的纷争,皇室自此彻底成了摆饰品。

    再见到毗邻星,帕尔只觉得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异样感觉,他的祖爷爷弗里曼皇帝,祖父维木皇帝花了接近百年的时间才结束了毗邻星域的千年混乱,将整个星域稳固纳入他们这一支派系的掌控之中,并顶住了当时来自列文瓦列安家族的庞大压力,背后自然有列文瓦列安的对头----列昂纳家族和非尼家族的功劳,但有一点值得肯定,他们打破了皇室的千年混乱,功劳自是毋庸置疑。

    继俩位英明的皇帝之后,他的父亲血亲王更是不负两位皇帝的威名,从遭遇孤立战争而被彻底摧毁的列文瓦列安家族手中接过了第二舰队的指挥权,更是一举获取了西部大部分星域的支持,成功扩建了威震帝国的四大舰队之第二舰队,将瓦列安皇室的议会傀儡身份彻底打破,可以说,第二舰队的根基也多半是自此处汲取养成,对他的大部分舰员来说,这里无疑就是他们的故乡,回到故乡,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帕尔此刻也是如此觉得,先前因为地球联邦的事情而留存的阴霾似乎也一扫而空。

    如今毗邻星域的星域总督的便是帕尔的亲弟弟,他乃是当最高议会议员之一,也是血亲王唯二的子嗣--达伦.瓦列安亲王。

    他的弟弟早早就收到他的消息,待“帕尔号”自航道中涌出,派便已经见到一只全副武装的皇室舰队正在前方翘首以待。最前列的“达伦号”本是达伦的私人座驾,这只舰船外表被染成象征皇室的黑金色,左右两翼向外延展,两只巨爪上各装着几条光子鱼镭发射管,最前方的形状就好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魔张开下颌,一座中型相位加农主炮正对准着他,非要把私人舰船

    改装成这副摸样,这种性格非他莫属。

    帕尔一见到“达伦号”,便径直向着他的“帕尔号”对接,便率领其余部下迎接弟弟。

    一阵轻微的碰撞,主控室传来“对接已完成”的通讯,封闭阀门便在半分钟后缓缓开启,气压正彼此对流。

    还不等气压对流完毕,对面就已经有人迈着大步子往这边走来。从对接通道走进来的赫然是他许久未见的弟弟达伦,他已经三十有七,可依然一副急躁的摸样。

    “老哥,”他拥着自己的兄弟,无可抑制的喜悦自脸上浮现,“你看起来还是那么瘦,怎么,太空港的伙食不好?”

    “太空港的伙食还有好的吗?“帕尔微笑,”怎样,有看上的女人吗!?”

    达伦瞬间变了脸,“帕尔,这么久没见面,你非要和我提这话不可!?”达伦已经三十多了,可依旧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子嗣,这曾让帕尔和血亲王头痛万分,他们一直想让达伦与大贵族的女儿结婚,好巩固瓦列安好不容易重塑的威望,可在这方面自己亲爱的弟弟始终倔得像头牛,帕尔一直怀疑他可能在自己的女儿希里生下子嗣后都未必能找到老婆。

    他给弟弟介绍了无数的贵妇与小姐,父亲也同样如此,终究没能说服达伦。

    “我听说非尼家族的琪蕊夫人在不久前来过此处,她的丈夫不久前才逝世,他们家族素来对我们不甚友好,若能两家结成婚事,我想........”

    达伦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她那头肥猪,可比我的“达伦号”还重,听说她丈夫死去的时候,她悲伤得连吃了七顿饭,还去紫罗兰会见了她的小情人。老哥,你倒是好心,给我介绍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说实话,我宁愿娶一头马,都不愿被她在床上压死。”

    “看来你还是对女人有点期盼,”帕尔哈哈大笑着将他拉向自己的休息室,“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在不在乎都不能影响我的决定,我可不想结婚,”达伦拍了拍本尼的肩膀,达伦和本尼是多年的好友,儿时曾一同吃住,狩猎,一同上学,泡妞,一起闯入圣教堂,尝试偷窥修女洗澡。对本尼,他反倒有点像对哥哥那般的尊重。与本尼.瓦列安亲热问候之后,他朝着深冬和海心.列昂纳露齿而笑,“瞧瞧,我嗅到了什么,两只最高议会飞来的小小鸟儿,”他看向另一侧,财政大臣正朝他示意性地微笑。

    “还有一只精明的小老鼠,”他的话让财政大臣耸耸肩,显然,斯福朗科宁早已习惯他的评价,也知道这位达伦亲王根本不喜欢自己。另一侧,海心.列昂纳向他露出暧昧的表情,他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他身旁的女秘书,而深冬,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舰队协防司令则气地面红耳赤。

    “我弟弟向来不知道怎么说话,”帕尔朝深冬致歉,“我们兄弟好久没见,我要和他叙叙旧,几位,很抱歉失陪了。”

    说罢,他将达伦拽住一个相对隐蔽的休息室。

    待屏蔽的合金门刚一封闭,确保无法被他人偷听后,达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地球联邦出事了?”

    帕尔点点头,面色凝重,“目前无法切确得知内部的状况,但我们的舰船都无法登陆,强行登陆的会被笼罩行星的那层罩子彻底摧毁,有人对着联邦使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武器。”

    “这......那小希里没有任何消息?”达伦曾教导过小希里剑术,他自己没有孩子,故而把她当作他的女儿,有时候还比自己这个父

    亲还宠爱她。如今看到帕尔那沉默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声骂道,“真该死,我早说过,让她在毗邻星接受教育,在这里,我会教她剑术,带她探险,会确保她安然无恙,地球联邦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把她送到那个犄角旮旯里。”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帕尔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女儿目前的处境同样感到万分焦虑,”我已经派了第二舰队前往联邦地球,由姬芮和黑手带队,我想很快事情就会解决。”

    达伦深深吸了口气,他撑着玻璃屏障向外太空望去,“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本不该遭遇如此莫名其妙的变故,你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一支仅存的血脉,是毗邻星的明日之星,我手底下好多优秀的男孩发誓要效忠于她,我也一直待她如我的孩子,等到她懂得些许管理之道,我打算让她成为毗邻星的总督,然后辅佐她。我不喜欢当总督尽管些无聊的破事,可她不同,她甚至会成为联合帝国的皇帝,名副其实的统筹皇帝,你却把她放在地球联邦,然后你一个人灰溜溜地跑来,说是要面见最高议会的那些老头。“

    ”她也是我的女儿,达伦,“帕尔沉下声来吼道,”我也很爱她,可眼下,我必须前往最高议会。你可知道,在收到消息后的当天,第二舰队也已经收拾好一切向地球联邦进发,若没有意外,只需要八天,最多八天,姬芮她们就会抵达地球联邦,达伦,你太过忧虑了。“

    达伦扬起眉头,声音不由得调高了十度,“没有意外?地球联邦就已经是一个意外了,你怎知会没有第二个?我早就听说了,消息是在事情发生后三天才抵达盖亚星系的,中间又耽搁了数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周时间,我们还对里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两周时间,已经足够一只精锐部队屠杀整个行星。”

    帕尔头痛欲裂地揉了揉眼睛,“第十三舰队就驻扎在太空港,没有其他部队可以强行登录地球,如果有,我们早就知道了,够了,达伦,收回你的忧虑,安心等待好消息吧,银河之母给了她最纯粹的瓦列安血统,也一定会庇佑她的。”

    ”你我皆不信神,我怎能不担忧她,不只是她,还有你。“达伦警告到,”你不在的时日里,最高议会出了点变故,你可知道,年轻的皇帝已经病倒了。“

    ”病倒了?“帕尔沉默了下来,他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久前的消息,最高议会封锁了消息。”达伦咬牙切齿地说道,“半年前我见过皇帝,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哪有什么阴谋,‘帕尔厉声告诫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凭借一张嘴就可以断案,皇帝本身体弱多病,又沉迷酒色与毒品,病倒也未尝不可能,若真有阴谋,也得等我查明真相再说,你切记不可胡言乱语。“

    达伦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然后大笑了起来,”你打算向最高议会寻求真相,帕尔,你是大傻瓜吗?还是常年呆在盖亚星系把你闷得精神错乱了?“

    ”最高议会也未必能只手遮天,“帕尔冷冷哼了一声,”你当了这么多年总督,怎么,还没学会统御之道,还是说,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武力就可以去向最高议会索要真相?“

    达伦撇撇嘴,”你当然比我聪明,不然为什么你会是第二舰队的总司令,而我,每天都得听一堆贵族讲些无聊的关于统御之道的废话,帕尔,你就去吧,用你的“办法”去找真相,我等着看你如何捞起一堆泡沫,“说罢,他这位年轻任性的弟弟旋即转身离去,连那几位同僚看也不看一眼。

第四十章 第二舰队四

    随后的时日里,任性的达伦便彻底从自己哥哥的眼前消失,他的秘书说他是去处理旗下议员的纷争去了,但帕尔又怎能不清楚,这家伙向来都是把这类烦心事交给自己的秘书去处理,他只是不想见自己这个哥哥罢了。

    既然他不来招惹自己,帕尔也在打消了和他畅谈关于联姻事宜的念头,在毗邻星坐了一天,他接见了少数议长,便敦促“帕尔号”动身继续赶往自由堡垒。

    花园星系过后,便是一片没有任何可供人类栖息的冰冷太空,死寂沉沉,那儿是厚重尘埃、氢气、氮气、和其他电离气体聚集的星际云,还有无数舰船的坟墓。

    这一片弥漫着整个星系的星云阻隔了花园星系与自由堡垒的的两个节点,也影响了亚空间航道的稳定性,强行穿过节点只会让帝国的飞船落入星云团之中。这也是花园星系在迟迟不被联合帝国纳入帝国星域的原因。在没有探清这片星云星系的大星云团之前,处在自由堡垒那一侧的太空探险船始终无法找到另一个亚空间航道的节点,他们至多停留在星云外层,不敢深入探索。

    数千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自由堡垒的西边是一片无穷无尽的诡异超大星云团,在其核心本该是恒星的地方更是有数不清的陨石团,这是一片磁场混乱的星系,而所有尝试横渡星云星系的太空探险船都会迷失在其中,化作这庞大的太空坟地中无数废铁的一员。

    直至二千三百年以前,“发现者”麦哲.瓦列安,这位当时被皇室缉拿的叛国者在星云中来回绕行,终于找到了处于星系另一端的节点,数十年后,帝国的星河图录,那关于自由堡垒西侧节点的一块儿才再次更新,那让人遗憾的断裂口也得以再次连接。

    在那个瓦列安的皇族被大肆屠戮的年代,“发现者”麦哲.瓦列安带着大批被视为叛徒的瓦列安逃亡至花园星系,发现了以毗邻星为核心的众多可殖民星系,这才得以挽救处于危难存亡关头的瓦列安皇室。这是继“统一者”之后的又一名让人尊敬的瓦列安。

    “当初发现者在星云里流浪了俩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个节点,“斯福朗科宁凝视着休息室那高密度的水晶玻璃罩外漂浮着的陨块,尘埃,各种肉眼无法分辨的微粒子团中偶尔拂过的一两艘报废了无数年的废弃船舰,不由得心生感概,”而我们如今只需要七天便可以返回,千年以来,我们总是踏足前人的肩膀在前行,”

    “感慨留着到自由堡垒再发也不迟,”本尼冷哼了一声,“算起来,你有很久没见到你那忠实的老婆,我记得你的女儿也是在自由堡垒的皇室大学就读?”

    “我的女儿向来不喜欢我这个爹,”财政大臣咯咯笑道,“而我妻子也不乐意见到我这个一年只能回去一两次的男人,本尼,若要让我回去,只怕我会被她的脾气活活噎死,哪儿还有心思一览这儿的美景。”

    亲王哦了一声,“帝国上下,人们都说起过斯福朗科宁夫人对你的爱。而你的女儿,她一名英勇无畏的探险者,我记得她

    刚从皇室大学行星探测与殖民管理学院毕业是吧,然后就加入了帝国全境最为著名的私人探险者团队“银河风暴”,帝国的盖亚星系便是这群精英探险家们发现的,本尼,你竟然会害怕回去?真稀奇,要是我的女儿能这么活跃,我也不至于只把她放在远离帝国的联邦,我敢保证,希里做梦也想加入“银河风暴”。”

    “她怎能不够优秀,”财政部长捻起下巴的一小撮唯一的胡须,“正是因为她太优秀了,所以我就更不敢回去咯,瞧瞧,每当我回到我那小小的家,见到女儿满载荣誉而归,我该怎么办?我该为她喜悦,但你知道,不等我喜悦,我亲爱的夫人就会向我滔滔不绝地提起女儿的成就,然后开始数落我,哦,斯福朗科宁先生,第二舰队的财政部部长,你看看你的女儿,再看看你.......”

    “她爱我,”这位向来精明的大臣此刻如同抱怨的老妇人一样,他发誓,“但她更爱我当上第二舰队的总司令才肯罢休,我知道她以前一直待我如她的唯一,现在嘛?二十年了,她对女儿的爱早已经盖过我咯,谁叫亲王殿下不愿放他最最亲爱的下属回家陪爱他的妻子团聚,若我一年只能和我的丈夫见两次面,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太空港,只怕我找就在紫罗兰星去包养男人咯。”

    他的话让向来严谨的本尼也不由得露出一种暧昧,附和般的笑容,亲王哑然,一时间竟找不出好的措辞。

    他的部下随他远征盖亚星域太久了,数年的时光足够消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并非每个人都如同姬芮与他那般始终如一,在帝国浮华的贵族中则尤为如此。有的人喜欢年轻的姑娘,妻子一个换一个,有的人则单纯只是为了联姻而结婚,彼此间本就毫无感情,就他所知,他的得力部下,已经有不止一位女士向他抱怨丈夫回来的次数太少了,其中还多半是他们瓦列安家族的人,那些让他不得不给予尊重的长辈们在这件事上颇有微词。

    “这是无奈之举,爵士,第二舰队需要你们的协调,”对于部下的埋怨,他还是听了进去,"帝国西境的安危皆掌控在你们手中,若你们不在自己的职责上,会让我很难处理,忍忍吧,银河中心已经派出使者,你不是也接到消息,等到明年,我将调防第二舰队,很快,你就可以每个月都和你的妻子相遇,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的。"

    他的话让财政部部长发出吃吃的傻笑,“那一定是个灾难。”

    “我们正面临灾难,”本尼没有被他的玩笑逗乐,“谈谈正事吧,帕尔,关于皇帝病倒的事情。”

    “吸食“寻梦孢子粉”过量,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这个消息我已经通过好几个老朋友多方验证过,确凿无疑,”斯福朗科宁摇摆着脑袋,语气中透漏着难以置信,“看起来没有任何人劝阻他的疯狂行为,傻瓜都知道吸食过量“寻梦孢子粉”的行为,他却因此而病倒,真稀奇,皇家疗养院的医学博士们怎么说?”

    帕尔拿起那起那道加密的数据文件,这是他在自由堡垒的情报员所提

    供的情报,“博士长给出结论没有太大的问题,他说他曾劝阻过,但皇帝丝毫不听,眼下皇帝就躺在疗养院接受治疗,可病情.......还未好转。”

    “皇帝小时候就有过吸毒的前科,”斯福朗科宁嘲讽道,“若他再次毒瘾复发,也未尝不可能,只是,究竟是谁给他提供的寻梦孢子粉,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帝国最新式的“心理治疗药品”,由我们亲爱的史塔克.工业(永生之伞的最大老板)花了数年时间研制出来的,皇宫里想要弄到这种违禁品,可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帕尔冷冷笑了,“米歇.希尔副议长就握有永生之伞百分之九的股份,是除了史塔克.工业,“星灵制药”和“星灵生物工业”以外最大的股东,就连列昂纳家族所持有的股份也不过和他持平,他要拿到寻梦孢子粉就和你要挪动军库的钱一样简单。”

    财政部长无辜而哀怨地看着亲王,“我可从未为了一己之私挪用过军库的钱。“

    ”但你用它开了港口伎院,“亲王指出,“为了这件事我和我妻子吵了很久。”

    “它的确带来了不菲的收益,”财政部部长颇为无辜地辩解,“缓解了士兵们的烦燥,获取了财政收入,满足了女性的职业需求,还能通过女人之口了解无数我们本不知道的消息,一举多得,几乎百利而无一害,亲王殿下,我所做的一切可是为了您呐。”

    “我当然知道,否则你早就了去深空黑牢里悔改自己的罪过,”帕尔没好气地 瞪了他一眼,“你本不该如此张扬,为了揽客竟然将伎院的招牌立在入港口附近,我部下的妻女们都在暗地里讨论我关于港口伎院的事情,包括我的长辈,她们指责我放任伎女进入第二舰队,认定我在侮辱皇室,侮辱她们,就因为你的不小心,我招致如此无妄之灾,我的财政部部长,我是不是应该你推出去,说你私自挪用军库开伎院,好把我身上的污点洗清。”

    斯福朗科宁哑口无言,就连本尼也忍不住垂下头专心保持沉默。

    “算了,撇开伎女的话题,”帕尔也发现眼下谈论这个的确不太好,他清了清嗓子,“我有理由认定,是米歇.希尔给皇帝提供了药物,甚至还可能在其中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举动。”对此,斯福朗科宁不置可否。

    本尼.瓦列则安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听到米歇.希尔这位大名鼎鼎的副议长的名讳,即便是他这般平日素来冷静的人也会思虑三分。

    希尔家族乃是自由堡垒赫赫有名的贵族,有着上万年的古老历史,也是南境星域赫赫有名的大贵族。

    四十年前,黄昏文明之一的孤立军团因为边境事宜怒而出兵,一举摧毁了把持议会上千年,皇室千年之乱的幕后黑手,一度控制两大帝国舰队的列文瓦列安家族,对方的神秘舰队击溃了当时统御在列文瓦列安旗下的威震星河的前第一舰队和前第二舰队,焚毁了三十颗殖民行星,将整个帝国的势力搅得天翻地覆。

第四十一章 第二舰队 结尾

    之后,联合在列文瓦列安家族旗下的各大势力开始土崩瓦解,即便瓦列安皇室如何努力,那时候尚还年轻的血亲王终究也只是把握了西部星域,让瓦列安重回最大家族的行列。而希尔家族趁机吞并南部绝大多数星域,进而占据了自由堡垒。他们重新组建了最高议会,并整合残存的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重建了如今的第一舰队,这曾经誓死忠诚于列文瓦列安家族麾下的南部星域大贵族,一下子成了掌控帝国南境的最大家族,并开始着手打压列文瓦列安家族。

    如今的自由堡垒守卫舰队,百分之八十都是从第一舰队抽调出来的,可以说,进入自由堡垒的太空港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希尔家族的手里,如果他们明知道米歇.希尔正打着某种谋害皇帝的阴谋,那他们前往自由堡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岂不是意味着要羊入虎口?

    “米歇公爵多半不会做这种事情,”财政大臣半是猜测半是肯定,“皇帝本就年弱,在最高议会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杀了他对我们尊敬的副议长有何好处?还会招惹我们的仇视,这怎么算都是笔划不来的买卖呐,您说是吧,亲王殿下?”

    本尼抿紧嘴唇,站起身来,他对财政部长的话颇为恼怒,“皇帝可不是轻易就能被当作交易的对象。”

    “这可未必呐.......”财政部部长慢条斯理地走回座位,拿起自己的茶杯,“曾经就有人花大价钱悬赏传奇的“发现者”麦哲殿下,一百万联邦币,瞧瞧,还是值不少钱的嘛,可以买一艘小舰船咯。”

    “我们讨论的是如今,两位,”亲王高声提醒道,“数千年前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斯福朗科宁,你了解希尔这个人吗?”

    “我对二十年前的他印象深刻,”财政大臣啜饮了一口香茶,慢悠悠地讲到,“是我还在第一舰队担任后勤士兵的时候,我年幼无知,是个傻瓜般的毛头小子,他那个时候也有六十岁,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他说的话也极具煽动性,令人敬佩的口才,说实话,对于他能从列文瓦列安家族的手中接过第一舰队的指挥权,并从混乱的南境脱颖而出,我并不意外。他是个很果决的人,对于干和自己的作对的,他总能干净利索地铲除,贝塔尔家族和红血瓦列安家族就是很好的例子。总之呢,他的敌人恐惧他,他的部下则敬畏他,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自前年得了痛病以后,我们亲爱的副议长便再也没有站起来,我能感觉到,他衰老了很多,也谨慎了不少,稳健而保守,拥有每一个老人都应该有的作派,依我看来,他绝不会去谋杀一个软弱的皇帝去惹怒我们,这位皇帝还是他女儿的丈夫咧,他不至于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当寡妇吧。”

    “你说的皇帝是瓦列安家族最纯正的血脉。”本尼梗着脸提醒道。

    “不比希里公主更纯粹,”斯福朗科宁微笑着,“好酒色,甚至还吸毒,说句僭越的实话,亲王殿下,当时你们根本不该选他做皇帝。”

    他的话没错,帕尔亲王垂手沉吟不语。

    当初选他做继承人的时候,自己的祖父维木皇帝考虑了很久,最终让长子泰文皇帝继承了联合帝国统筹皇帝的皇位,做一个傀儡,让幼子----那个时候已经展露头角的血亲王继承了毗邻星系总督的位置,这是个既错误又正确的决定,泰文皇帝生下了一个因意外而早早死去的孩子,第二个儿子是吉利.瓦列安----人称短命皇太子,然后那位皇太子吉利.瓦列安在生下了当今统筹皇帝祈.瓦列安后就早早病去,让泰文皇帝反倒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这位少了父亲教养的皇帝年幼就深受母亲的宠爱,他自小沉迷于酒池肉林,对女人尤为上心,吸毒,飙车,打架一应俱全,整个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泰文皇帝当时打算废除他的皇位继承权,让血亲王的嫡系后代继承皇位,以确保自由堡垒和毗邻星能同处一心,重振瓦列安的威望,可血亲王,这位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著称的血亲王出于尊重维木皇帝的遗愿,且为了自己唯一兄弟的后裔不授人嘲柄,当众拒绝了泰文皇帝的意志。

    这件事的波及范围远超出两位老人的想象,皇位的纷争与调和所激起的矛盾在瓦列安内族不断涌出,有的人支持泰文皇帝的子嗣,有的人支持血亲王泰伦.瓦列安的后代,瓦列安差点为了这件事引起再次的分裂,最终还是皇帝和血亲王协调了一个折中的结果,让被称为帝国明日之星的希里.瓦列安成为皇室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赋予公主的头衔。

    这件事让泰文皇帝那一系的很多人不满,但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公然挑战血亲王的威势,这件事就落下帷幕。自祈.瓦列安成了皇帝之后,他依旧如故,瞟娼,玩乐,吸毒,软弱无能,排斥血亲王,他甚至在娶了副议长的女儿为皇后以后,公然与瓦列安决裂,即便所有人都不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对当初自己差点被拉下皇位的事情耿耿于怀。

    皇帝是一个如此愚蠢的人,这无疑是瓦列安家族的失策,也是血亲王与泰伦皇帝执政一生中最大的过错,这枚苦果如今只能咽下,但若任由外人揭起,帕尔还是颇为不悦。

    “你总是说些让人不顺心的话,”帕尔叹了口气,他再一次回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皇帝已经是皇帝,哪怕他软弱,无能,自大,骄纵,哪怕他只是一个无用的傀儡,他也必须坐在上面,瓦列安无法再经历一次分裂了。算了,在这里讨论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果,斯福朗科宁,我知道你在自由堡垒有很多朋友哦,多加打听,我想听听他们知道些什么。”

    财政部大臣施施然点头应是。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去,留下本尼与帕尔两人彼此对视。

    “帕尔,”本尼瞅了一眼消逝在通道尽头的斯福朗科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财政部部长这人......”

    “过于精明,不值得信赖,”帕尔深深明白斯福朗科宁的精于计算,还有他那毫无贵族作风的行事准则,为了军库资金盆满钵满,他可以向对手出卖半真半假的情报,可以把妓院开在太空港口的出入

    口,甚至可以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手段来应对他的竞争者,“但他始终是我的部下,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财政部部长专司财政管理,他若愚蠢顽固,我自然也不会选他。”

    “不可全信他的话呐,我曾听说,他先前曾为希尔家族效劳,他是精明能干,”本尼承认,“但他的忠诚堪忧。”

    “就为希尔家族这件事,他也和我坦诚过,”帕尔示意他宽心,“本尼,我不是一个傻瓜,但你该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最高议会统辖全境,而我在议会上却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就象是蒙着眼睛闯入一片布满野兽和豺狼的丛林,没有人充当你我的眼睛,很快我们就会被豺狼野兽们吞噬。我当然明白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不可以信任,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知道孤身面对由希尔家族掌控的最高议会的危险,但也有恃无恐,即便是希尔家族,也必须考虑亲王的背后站着的西部星域的一众总督,还有他的第二舰队。

    此行或许困难重重,但未必会出什么差池,他派守自己的弟弟达伦镇守毗邻星域,自然也是处于这一份考虑,”放心,出了事情,我的弟弟不会放任不管,“对弟弟,他始终确信无疑,”本尼,你的行事倒是越来越像焕杰教授,警告一个接一个,让我谨言慎行,迟早那天,我倒是不介意把你提拔为首席顾问。“

    对他的调侃,本尼也只是抗议了几句,但他也明白,只要第二舰队还在,最高议会定然不会对他们出手,”这一点你是对的,他们不敢那我们怎么样,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有些陷阱无法致命,但足够让我们被动,若要查询皇帝病倒的真相,单单听信斯福朗科宁的一言之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再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帕尔坐在他对面,郑重其事,”我想到了一个人,他德高望重,我不信任他......但他多半不会是希尔的人.......“

    “你能确定......”

    “万分确定,甚至我可以保证,他对希尔家族恨之入骨。”

    听帕尔亲王如此信誓旦旦,本尼大概也想到了什么,这四十年来,对希尔家族恨之入骨的家族数不胜数,包括被灭族的贝塔尔家族和红血瓦列安家族,前者是曾同样效忠于列文瓦列安多年的家族,在孤立战争之后,希尔家族围剿残存的列文瓦列安势力的行动中,贝塔尔家族不幸地站在了失败者的一方,故而他们如今的家族圣殿已经化作一团灰烬。后者则是公然收留列文瓦列安余孽的贵族,他们也很快步入贝塔尔家族的后尘。

    这两家的主家早已没人,剩下的分支也纷纷投向了希尔家族,但列文瓦列安尚未灭族,包括东部星域和北部星域贵族在内的一干大议员们出面保存了惹下孤立战争之祸的列文瓦列安,只因为他们乐意看到南境星域的议员们和西部皇族动摇的样子。

    帕尔说的那个人,本尼没猜错的话,多半是他。

第四十二章 圣母

    “主控系统检测:正常.....传导系统检测:正常......能源系统检测:正常......各舱室气压系统检测检测:正常.......引擎检测:正常......一级启动开启,低功率偏导护盾开启......”柔和的女性声音在“亲王号”内部的主控室响起,“目前方位:盖亚星系y-114-144596-rt,标准星系坐标:........目的地:地球联邦----y-105-180086-vz-4”

    驾驶员们正忙碌地操纵着这艘庞然大物开始前行,在最高指挥室外,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身穿cmc外骨骼动力轻甲,装备着最先进的多功能爆能步枪,岿然不动地守在指挥室舱门之外,一名年约四十的女性正与一个棕发碧眼的满脸肥肉的中年男人相对而视,很快,女性便缓缓叹了口气,她将满是思虑的目光转向隔壁真空的玻璃罩外,无数的星点在玻璃罩外点缀着黑黢黢的星空,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亘古不变。

    在外太空,不论是港口还是星舰上,你很难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而饱受思念的亲王妃更是如此,她在亲王号启动前就已经日夜不眠。

    “亲王号会在六到八天后抵达地球联邦,”坐在对面的是女子的舅舅,这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子焦躁地揉搓了倦怠的双眼,为了将舰队以尽可能高效地调动起来,他这三天每天都只睡了几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亲王妃对他的半是敷衍的回答有点不满,“倘若出了意外呢?”她厉声询问,“联邦的意外绝非普通的意外,舅舅......“

    黑手挠了挠肥厚的下巴,“我派了无数的“侦察哨兵”前往地球联邦,他们回馈给我的情报里暂时还没有其他异常,第十三舰队也向周遭的亚空间航道节点派出他们的“侦察哨兵”,目前没有异常,这次事件多半只发生在地球上。”

    ”我不想听到”多半“这样的字眼,“姬芮猛然站起身,憔悴的脸上怒容更胜,但很快她就强压了下去,”他们有没有尝试登陆地球?“

    ”有过两次,里尔(第二舰队附属第十三舰队总司令)在给我的汇报中说过,他派出他们舰队最先进的”无人侦察哨兵“尝试过,但一靠近,就坠毁了,随后又陆续派了各种型号的无人机,可无一幸免,他曾打算安排士兵尝试降落护卫舰进入地球大气,但被其他人劝住了。“

    姬芮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在手心还勒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所以他们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

    “没人能理解那个罩子的本质,它让人惊讶。有人提议用核弹头大量轰击能量罩,”黑手随手从通讯器上拉出一道文件,“地球深空研究所的科学家们正在预估大规模核反应释放的能量是否会影响到罩子内部,考虑到地球上还有大量的帝国公民,里尔不敢轻易实施这个计划,没人敢确保核反应会对能量罩产生什么坏的影响,也没人确定要多少核弹头

    才能击碎能量罩,姬芮,我们不敢轻易尝试这个方法。”他说的很明显,这是里尔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地球联邦有一百亿的公民,第十三舰队的大部分亲属也都在地球上生活,我们必须谨慎一点。”

    “你们到现在只想到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确定的方法,”姬芮眼睛通红,这让身为舅舅的黑手有点不安,他很少见到自己的侄女流泪,自从她诞下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的眼泪,现在,她看起来十分无助,和二十年前的到希里时的喜悦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表情,但都流泪了。

    黑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保持沉默。他平日自诩对付在灯红酒绿中遇到的女性有一套,但对自己的侄女,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之后,他对着沉默流泪的姬芮干瘪瘪地说道,“等我们到了或许他们就已经想出了办法,想开点,姬芮。”

    姬芮猛然被他的话激怒,她干燥的嗓子吼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叫声,“我唯一的女儿生死未卜,你却只能让我想开点,我当初恳请帕尔让你率领舰队,是为了让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安慰我的吗,舅舅?”她的话让两人陷入更加冰冷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姬芮站起身,“我很抱歉,”她朝自己的舅舅低低地说道,“我失态了,舅舅,我想去圣堂为兮瑞祈祷。”

    黑手沉重地点点头,“也替我为希里祈祷,我衷心希望她安然无恙。”

    圣堂乃是亲王号为所有有宗教信仰的人提供祈祷的区域,位于亲王号的后半部舰体的上层甲板,那里显得安静而偏僻,对所有虔诚信赖银河之母的信教徒而言,那是一个虔诚祈祷的好去处。前往圣堂时,不断有舰员向她致敬,她收拾好心情,一边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忏悔,一边又满腹思虑地想着自己的种种。指责谁都无济于事,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心祈祷。

    走了十来分钟,圣堂的门自动为她拉开,里面有着一座银河之母的小石像,母亲屈膝跪坐在三头魔龙之上,温和地凝视着来者,还有两名叨念经文的圣教士,他们闭目而视,与银河之母的石像一齐安静地接受每一位来访者的祷告。千万年来,圣母始终如一地庇佑着每一位信徒的心灵,姬芮希望她能给予自己心灵的启示,能让自己坚强面对,并希望能给予希里一种冥冥之中的无形力量,让她安然度过每一次危机。

    她祈祷之时,两位圣堂的教士睁眼,起身走出圣堂,很快他们带着象征神圣的燃炼水晶走进来。

    某种温和的海蓝色火焰在水晶上缓缓燃炼,圣教谕旨中,这意味着圣母的灵魂在注视着心灵纯洁之人,所以她多待了一会儿参加仪式。她不认得这俩位圣教士,他们看上去非常虔诚,年纪和帕尔相仿。两名教徒用浑圆愉悦的嗓音祝福七神,工作完成得恰如其分,但姬芮发现自己在怀念自己在毗邻星祈祷的圣堂里的圣教士,那年迈的细小颤抖的声调总能给予人安宁的力量。老教士已

    过世多年,他若健在,定会耐心地听她倾诉希里所遭遇的事情,体会她的感受,他一定知道女儿对自己有多重要,一定能教她如何摆脱纠缠的梦魇,赶走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在这艘冰冷无情的巨舰上,老圣教士,母亲,父亲都已然不在,他们总是无所不知,但如今只剩我一人,就连一直与我相依的爱人帕尔也离我而去,我却是什么都不懂,我甚至连自己的责任所在都不清楚。如果连这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来履行自己的责任呢?

    起立之时,姬芮的膝盖已僵硬不堪,但她并未得到启示。或许她今晚还需来,唯有真正的虔诚才能打动圣母,她想,也有可能只是徒劳无功。

    亲王号越过一个又一个航道节点,穿行在无边无尽的星空,而那如蝗虫般掠过太空港口的舰队则终日不停息地紧随其后,好似跟随母巢的群蜂。每当计时的电子钟表向她宣告又一个日夜的消逝,对姬芮来说都会增加又一重徒劳的压抑,她日日跪在圣堂祈祷,对于任何想要求见她的,贵族,大商人,行星议长与星域总督,她都充耳不闻。她率领着遮天蔽日的舰队,这支效忠于她丈夫的无敌舰队发誓会保护她,但眼下,她仍然深感恐惧,她心灵中所藏有的那满是怀疑与恐惧的敌人,远非这支舰队可以匹敌。

    “你该见见他们,”黑手曾经告诫她,“你是帕尔的妻子,是亲王妃,帝国西域三分之二总督和议长所效忠的对象,还有你的舰员,让他们看看你的音容,他们便会明白自己为了谁而战。”

    姬芮疲倦地凝视着圣母雕像,她一如既往地温柔注视着每一位信徒,“为了谁而战?“她别过头不再去看待那慈悲的圣母,而是以一种怀疑的语气尖锐地反驳道,”舅舅,我还没有被对女儿的思虑弄瞎双眼,看看这些贵族,风尘仆仆,不远万里,看看这些议长,甜言蜜语,恭敬顺从,他们本是人上人,每颗行星上让人敬仰的领袖,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几乎素未平生的帕尔而战,还是为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战,你以为他们为了谁而战?我来告诉你,他们是为了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儿女,为了保障他们的家园不被第二舰队毁灭,他们才乘坐战舰,横渡星河,聚集在第二舰队的旗帜下,以它的名义而战,为它的到来欢呼,现在,我也要为了我的女儿而战,你们无法帮我,第二舰队无法帮我,这些聚集在我丈夫旗下的贵族精英们也无法帮我,我自然只能求助神灵,舅舅,“她最后以一个女孩的语气固执地说到,”让我一人独处吧,”

    黑手对他倔强的侄女无可奈何,正如从前那般,她的固执让人喜欢,也让人厌烦,黑手轻声低叹,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祈祷日夜不停息,她听到太多舰员的议论,包括她的舅舅,她的堂兄,她的其他亲戚,还有丈夫信任的手下,但她依旧坚持,并在恐惧与渴望中日渐接近女儿。

    终于,他们在漫长而又短暂的时日里接近了地球联邦......

第一章 托付

    娜塔里娅谨慎地妆点着自己的眉毛,她必须学会这些。在学校,她早已忘记了如何装扮,也忘记了母亲谆谆教诲的淑女的本分,但眼下,她感受到了威胁。

    为了解决这个威胁,她小心翼翼地将好不容易从汉庭商人那里买来的粉装一直擦到后颈窝,淡淡的防水妆油一直自下颌抹到太阳穴,白的地方不能再白,粉嫩的地方也没有办法更加娇嫩,水润而饱满,不会显得干燥。她又以浅紫的眼影点在眼睑与眼角,只希望为自己增添一丝女性的娇媚。

    身上的服饰该如何什么装扮?这是又一个让她无法抉择的难题。

    她不喜欢太短的裙子,也见过太多试图以性感和妖娆勾引夏天先生的女孩,包括谩骂她为母狗的安雅,那个骄傲跋扈的女孩穿的就好像伎女,只为了勾得夏天先生的回眼。

    她以为哪个男人都会吃她这一套,可惜她失望了。夏天先生虽然年轻,但远比安雅所以为的要冷静,他可以目不转睛地拒绝玉庭那以妖娆妩媚取胜的女子,轻描淡写地挥手躲开泰斯商人那言笑晏晏的娇俏女儿,又怎么会看上在这方面极为拙劣的安雅,那个笨蛋以为夏天先生会因为她故意露出胸部和内而多看她一眼吗?

    即便如此,娜塔也不太乐意别人一直在魅力方面盖过自己,那件浅黄的长裙看似不错,不会显得暴露,而且会凸显自己的稳重,尽管她十分怀疑,依靠一件衣服所能凸显的稳重该有多么渺小。

    她不喜欢夏天先生总以看待小女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更不希望他像看伎女一样看自己,于是她决心穿着这件,配上纯棉的深色棉裤,嗯,白色稍显稚嫩,应该选深色。

    是时候了,她既害怕,又无法压抑内心的小小喜悦,她第一次主动为男人装扮,根本无法得知效果如何。

    她轻咬牙齿,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步伐一边小心踩出自己的休息室,打扮以后她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似的。

    廊道间隔窗外,白如雪的灯管一如既往地绽放着,为周遭荒凉的城市废墟增添一缕亮色,这是这片剧毒的辐射之地上唯一的天堂,这一点她万分确信。

    若在以往,她多半会靠着玻璃帷幕留恋那漫地苍凉而幽古的废墟,幻想它们辉煌的过往,但今天不同。

    她加快脚步,在接近大厅的时候又放慢脚步,更是努力抑制狂乱如鹿撞的心跳,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其他人打招呼,更害怕在夏天先生面前说错什么。

    “你今天打扮得真特别.......”她转身,薇宁正孤零零一人安静坐在墙角的位置,她站过身,背着手笑吟吟地靠过来,以一种难得的轻浮拂过她的发梢,她生了一头笔直、纤细、金灿灿的长发,今天又精致地将其梳洗整洁,绑出一个精致的小马尾,最后用缎带扎了两个蝴蝶结固定,它们系得既紧又牢固,显得干爽利落。

    她也特别打扮了一番,若没有那缠绕脸上的火焰,她定然会美得让人无法嫉妒。

    她凑上前,用柔软的粉唇拂过娜塔棕灰色的刘海,为她留下一个温柔的吻,这是两人间

    特有的亲密礼仪。

    “娜塔,你今天真的很特别。”她再次认真强调。

    说完这句让人动心的话,她便回到桌边坐下,她的面孔总是这个神色,郑重其事而又天真无邪;仿佛想到什么隐秘的念头,微微笑了起来,她的脸上便会浮现那招牌性的轻浅而醉人的小酒窝,就好似被手指轻触的剥了皮的白鸡蛋,那犹豫的笑容十分柔弱,却分开她的嘴唇,让碎白的牙齿间的小巧缝隙在不经意间见了阳光,很快,那可爱的小缝隙就又羞涩地躲了起来。

    不去注意她脸上那可怕的纹路的话,每个男人都会爱上她的,可她终究成了如今这副摸样,这让娜塔既遗憾又不由得产生一丝小小的庆幸,因为她有时会荒谬地觉得,夏天先生和薇宁.米娜希尔小姐好般配,但很快,她就强迫自己抛掉这个让她难受的念头。

    过了三分钟,大门自动拉开,夏天先生一如既往地以那双让人无法猜透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孩子,他总是会晚一点出现在食堂,有时候甚至会忘记吃饭,还好,今天他总算还记得。

    “娜塔,”夏天喜欢称呼她的昵称,这让她只觉得心头一跳,即便听了太久如此亲昵的称呼,她也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

    “你很热吗!?怎么满头的油?”

    娜塔所有的不安与紧张统统化为僵硬的笑容,她本就无法捋顺的言语就更加无法被说出口。最后,她给了一个虚弱的解释,“这里有点热,夏天先生,能允许我去洗把脸。”

    夏天回应以温和,“想去就去吧,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哦。”

    她匆匆走出去。薇宁一副暧昧的微笑凝视着夏天,“她的妆很漂亮,不是吗,夏天先生?”

    夏天点点头,“很漂亮,”他承认,“但那化妆水有毒,对皮肤不好。”

    薇宁露出奇特的微笑。

    等娜塔回来,在夏天看来,她已经洗掉了疑似燥热而附着脸上的汗油。

    “看起来比之前干爽,”夏天诙谐的语气让人以为刚才他只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实在很让娜塔里娅伤心,她的化妆技术真的如此差劲?

    某种对自己能力上的怀疑与自卑让她不敢再多说任何话题,眼下她只想尽快解决完桌上的饭菜。

    “接下来的时日里,我会在下面待很长一段时间,”夏天打了个哈欠,略带疲倦的双眼中挂着血丝,“娜塔,你在这里替我照看这里的一切,还有那些即将到来的新人,明天大概就会到。”

    从学校里领养来的新一批孩子,即将加入曙光基地的新成员,他们的确需要有人教导他们该做什么,而夏天的话更是意味着她将取代夏天暂时成为基地的最高负责人,这是荣誉与权柄的位置,也意味着职责,对她而言是如此,她不喜欢,但无法拒绝。

    “我能不能跟着您,”她小心地组织着措辞,脑海里则努力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一个可以说服眼前男人的办法,“我觉得我在地下挥发会更大的作用,我对汉庭很了解。”

    “那我就没人可用了,娜塔,”夏天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开始“劝说”她,这是他一贯的小伎俩,“基地需要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来打理,其他编号先生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食堂里的孩子多半太过年轻,他们毛躁冲动,争强好胜,根本无法处理难题,”除了薇宁,她懂得太多,也太危险,“我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娜塔里娅被他的眼神中的“诚恳”与“信任”打动了,这个天真的小傻瓜似乎总无法拒绝夏天的恳求,于是她颇为不情愿地问道,“您要多久回来,夏天先生?”

    “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但不会太久,”夏天眨巴着眼睛注视着一旁那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的薇宁,“重建长河镇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我会带上薇宁,她需要向她的学校汇报孩子们的情况,而我们敬爱的戴芙女士,也跟我说起过,她很想念薇宁,想见见她。”

    这话似乎伤了娜塔的心,她的小嘴巴一张一合,活像金鱼缸里的小金鱼那般鼓动,最后她闭上了嘴,然后沉闷地解决自己的食物。

    薇宁被夏天先生带走了,而她却留在基地,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汇报?戴芙校长的某种企图?又或是,她最不愿想的某种可能,薇宁小姐让他觉得更可靠?

    他留给她的是这些并不喜欢她的同龄人,当夏天先生叮嘱完一切后,刚一离开食堂,安雅便朝她展露出惯常的那种高傲的嘲讽,仿佛自己是哪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她身边的男孩对她抱以好奇,畏惧,以及爱慕。自从她恢复容貌,男孩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着了火一般,还好她一直记得他们以前的作态,他们愈殷勤,她只会觉得越恶心。

    要让我管理这些人,她怎能高兴得起来呢?还好,没了基地唯一的挚友薇宁小姐,她还有妹妹陪着她。

    第二天中午,基地里留守的四号先生(安保型合成人)带来了新一批孩子们,三十个年轻的,叽叽喳喳的学生,让她稍稍郁闷的是,这其中有一半的学生,都是学校里欺负过她的,他们不会动手打人,但嘴上功夫从来不会落下。

    那些曾经憎恨自己,辱骂自己,朝着自己扔石头的孩子们,眼下却成了当初的她。如今她面前的只有一群胆怯,畏缩,不安的学生,在打扮漂亮,穿着整洁的她面前感到自卑,这种身份的调换实在让她无法适应,以至于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好,一号先生从不知何处出现,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便严令所有人开始学习如何服从基地的规矩,他的温和言辞正在祛除这些新来者的戒备,祛除他们的臆想与猜测,正如当初夏天所做的那样。

    言语之间,一号先生竟然把自己奉为夏天先生的代理人,他要求他们遵循基地的规矩,也要遵循她的所有任命与安排,还好,一号先生把夏天先生的命令置于自己的命令之前,不然的话,这一举动只会让她寝食难安。

    为了不辜负夏天先生的期望,她认真倾听,决心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自己处理。

    很快,他们被要求分配自己的房间,由自己负责。

第二章 群星之下

    曙光基地的宽广比她想的要大,也比这群孩子们想象的要庞大,它的一大半深入地下,在灰硬的泥土与岩块间构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金属壁垒,夜晚的地下居所无法看到群星,却依旧灯火通明,金属墙壁上,皓白的金属丝焕发出足以让人目视一切的柔和光线,磁悬浮电梯终日不停息地运转着,金属感应门开开合合,只要他们乐意,可以轻易抵达至顶端俯瞰周遭。

    有一个小家伙小声恳求她,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弟弟还有朋友分配到相邻的房间,她同意了。一个女孩想躲开一个一直欺负她的坏脾气大块头女生,于是娜塔把她安排到上层,和第一批女生们同居一起,并郑重告诫她们,“在这里,母亲(孩子们对基地的主控系统的称呼)能检测到一切坏行为,如果你们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违反基地的法律与安全条例,或者动手欺凌别人,那你们会后悔的。”

    为了让他们深切感受到在这里违反法律的后果,她决心带他们去游览深藏于基地最下层的“监管区域”,那是暗无天日的下小房间,冰冷的墙壁上空无一物,整个地下“监管区域”的走廊都处于最昏暗的状态,潮湿冰冷,让人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的路,两侧故意显露出来的密集监视器则告诉他们,你们根本插翅难飞。

    上次娜塔里娅游览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们中最勇敢的男生也紧紧闭上了嘴巴,而这次,依旧没有例外。

    走在这种寂静而鬼魅的道路上,实在很让人退缩,但她决心要给他们一个警告,便直接带着他们前往深处。孩子们鱼贯进入狭小的隧道,整个空荡荡的黑色金属廊道里静谧而幽沉,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彼此的耳旁。突然,某种可怕的声音突然响起,又尖又细,就好像是若隐若现的幽魂在他们耳畔哀嚎,尖叫,哭泣,整个走廊的气氛看起来更加鬼魅。

    娜塔里娅停住了脚步,因为其他的孩子已经吓得不敢再往前走。

    “跟上我,”她命令道,但很显然,她的威严不足以让其他孩子克服恐惧,他们疯狂地摇头,有的胆小的孩子已经开始哭了出来。

    “后面的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看看,”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个坏心眼的大姐姐,“记住,任何违反基地法律和安全条例的人,都会被送到这里和它们作伴,到时候,不论你们会遇到什么,都是咎由自取。”她故意用了一个“它们”,而这两个字,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小小的威慑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所有人都乖巧地顺从,看着他们那惨戚戚回到自己房间的模样,娜塔第一次只觉得肚子笑得发痛。

    可惜,她还没高兴多久,就遇到了让她不那么高兴的几个人,包括安雅在内的几个女生和男生。男生们多半会在多看她一眼后闭嘴,因为在这些男生眼里,她是个女生,漂亮,柔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夏天先生在他们面前的代言人,包括夏天先生在内的所有“编号”先生都十分信任她,并给了她足够的权力来管理他们,即便她不爱搭理他们,可男生还是尊重她,至少在碰到她的时候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她当然听到少数男生背地里说她是靠出卖身体才能狐假虎威的,但那毕竟是少数,也只敢在背后里窃窃私语。

    女生就有截然相反的感受。安雅就是其中表现的最明显的,她憎恶自己,以至于刚一见到自己,这个刻薄的女生便晦气地朝着墙壁骂了句“商人家的烂婊子”,她根本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若言语也能入罪,这个女孩早就被关进“监控区域”的最深处,可惜,除非是当面的恶意辱骂,否则,“母亲”不会因为隐晦的只言片语而提出警告。

    对她的态度,娜塔无法理解,可以忍耐,但她始终无法对她微笑。

    安雅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她五官没有任何明显的缺陷,又很会打扮,撒娇,

    懂得表现自己的柔弱,故而深受男孩的喜欢。

    她数年前孤伶伶被抛入孤儿院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在副校长和老师的怀里撒娇着讨取他们的欢心。但娜塔知道她一定不喜欢这样,不甘于当肥胖校长的禁脔,不甘于整日对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媚笑,不甘于像一个伎女一样陪各种恶心的家伙睡觉,所以她来到了学校,远离了戴芙女士和副校长,远离了那些让她作呕的老师,远离那些老是用手指抚弄她,或者在她身上蠕动的肥虫,在这里,她无疑获得了自由,她对夏天先生,这位年轻,帅气,受人尊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们的救世主的男人产生好感是无可避免的,相比她身边的那些男生,夏天先生太突出了,在学校习惯了依赖各色男人的安雅自然想要抓住他的心。

    娜塔猜不出来安雅是否真的喜欢上了夏天先生,又或者有更深层次的感情,但安雅的确在尝试勾引她,她很可能认为夏天先生是上天对她失去的一切的补偿,所以加倍努力去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自己既不打扮,也没有努力搔首弄姿,摆弄自己的胸部,大秀自己的双腿,没有软言细语,但却能让夏天先生如此信赖,这种结果任谁都不甘心,大概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也会如此。所以娜塔尽量不去招惹她,只希望时间能够磨平她的戾气,而眼下,她沉默着走过去,也许微笑更好,但她实在无法对安雅浮出笑容,只有一号先生那般涵养好的男士才能做到如此,她只能让自己尽量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似乎更让安雅生气,她又吐出“烂货”的字眼来辱骂她,她假装没听见,走了过去,但她听到其他女生和安雅说了什么,然后几个女生笑了起来,尖锐而大声,似乎是故意笑给她听的。

    真是没完没了,她厌烦地走过去,虽然想哭,也想和这几个人争执起来,但她明白,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做法,她们想让她哭泣,她就笑给她们看,她们想要以言语伤害她,她就该以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们,言语不过是一阵清风。

    许多还算善良的孩子早已下意识地远离她们,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别人无端指责娜塔,这是件好事,至少表明安雅还有反对者。

    那边几个女孩看她无视了她们,也觉得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睬她。没了让人心烦的辱骂,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可心中的沉郁无法轻易消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努力回想自己的种种,也无法得出一个答案,最后,她在恍惚间走上基地的最上层,权当放松自己的心情。

    在金属廊道的尽头是那让人惊叹的名为悬浮电梯的圆盘,踩在这种神奇的东西上便可以快速穿行基地的每一层,包括最底下的“监管区域”以及夏天先生所在的“至高塔”。在汉庭的地下铁,她的头顶向来只有冷硬的水泥,长满苔藓的板岩,还有各种发黑电线和腐朽的水管摆布其间。

    在这儿呆习惯后,她每次下去地下铁,都会被隧道的狭窄通道所压抑,好像手脚都会被束缚住一般,难怪这儿生活的小孩没一个肯回到地底下去的。

    她借由悬浮梯抵达了基地的最上层,亮银色的金属门被重重拉开,又很快闭合,以确保无人可以随意出入通道。她穿行过三道隔离的金属门后才抵达外面。刚踏足顶端的观景台,一股浓烈的泥土香味儿混杂着腥味儿自周遭袭来,空气冰冷而潮湿,仿佛黏稠的雨后,但她知道,这几天并未有任何雨滴的痕迹,这一切都只是她长期呆在基地里所产生的一种沉闷的错觉罢了。

    她贪婪撅取这遍布土腥味儿的湿漉的空气,然后抬起头,昂望夜幕前的黄昏。日星正在漫天黄云中渐行渐远,离消逝在群山尽头只差数步之遥,不远处的天空中,几抹残存的飞影在苍黄如土的天际中翱翔,无人能看清那究竟是鹰还是。地下传说中,地面上有一种极为可怕的类似蝙蝠的怪物,其名为蝠尸,其体型甚至可以大到宛

    如小楼,乃是怪物中的怪物,而那几道黑影,她看着那隐约在云层中扇动的两翼,只觉得那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怪物。还好,她相信基地的防御系统足够抵御这些不知从何时起就占据着大地的异变生物,基地向来无所不能。

    她向下看着对面,那是属于她们的居室,几个男孩和女孩正三三两两围聚一团享受夜晚的惬意,他们窃窃私语,有的注视着娜塔,仿佛将她当作了黄昏夜景中的一部分,对她指指点点。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寝室,明灯如白日,妹妹在属于自己的桌前写着什么,她多半是在画画。

    算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曙光基地的依赖已经深入于心,她正渐渐熟悉这儿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块玻璃罩,每一间寝室,每一条廊道,她在这儿有了让她难以割舍的归属感。

    但来此处的孤儿们,谁又不是如此?

    在学校,她们就像是野狗,多半贫穷困苦,还要遭受可怕的疾病。她们被扔到学校受那些老师和校长的教育,但那种教育,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流浪的野猫野狗受到培训一般,他们定然被要求服从老师的命令,到了晚上,那些漂亮的女孩会像货物一样被挑挑拣拣拉出去,一些俊俏的小男孩也一样,如果有不顺从的,只会招致殴打与更残酷的惩罚,灰虫子并非第一个被老师活生生踩断三根指头的男生。

    她突然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个事情,安雅在她还不过十岁的时候同时被三个老师叫出去,那是深更半夜,当她凌晨回来的时候,浑身青肿裸露,下体流血不止。她一定怕极了,也一定尖叫哭泣过,这毋庸置疑。

    有的女生可以面不改色地笑着陪几个油腻肥胖的老男人玩**缠绵的小游戏,有的女生被迫和心上人进行肢体接触都会感到反感,安雅也许曾经是后者,但生活把她变成了前者。她大概也祈求过类似夏天先生这样的英雄出现,但她没有那运气。

    没人可以理所当然地责怪夏天先生不该早点救下他们,也没人可以批判安雅不该变成如今这样的性格,她一定善良过,可真相将她柔软的心灵划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一时间,娜塔里娅突然开始流泪,为自己,为安雅,为灰虫子,为其他所有的人,隧道之母为何会如此残酷,自己又为何如此幸运,她无法理解,但她似乎开始理解,为何安雅会如此憎恨自己。

    这种理解让她心生寒意,某种孤独感霎时间涌上心头,她的眼泪更加加剧,似乎要把漫天亮起的星星都要淹没,根本止不住。

    晚间的雾气越来越迷寐,黄昏的落日余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暮色吞噬殆尽,她擦拭脸颊的泪痕,又复抬起头凝望着至高塔,心里却不自觉开始浮现起夏天先生的面容。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在至高塔的塔顶办公,可如今,这座擎天巨塔已然偃旗息鼓,它的主人也抛它而去。

    凝视着那寂寥无人的至高塔,她突然如梦初醒般想到,若有一天,夏天先生因为某种缘由而将她抛弃,到那时,她应该怎么做?这种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就好像生了根,怎么斩也斩不断。

    某种更可怕的孤独感在心底里油然而生,她那本已枯竭的眼泪,似乎又无法抑制般开始涌出。真该死,她想到,并努力擦拭自己的眼睛,自己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自己还想要更多?

    她在这儿的生活就好像梦境一般,而在自由中学之厅,在红场的奴隶市场,在军所的实验室,在汉庭的大街小巷里,在她曾目睹的大都会站的地铁隧道旁,很多和她一样遭遇的孩子,可从未享受过这儿的一切。

    “这真的是个梦吗!?”她拭去泪水,满是困惑地捂着胸口低声质问,却又害怕知道真相,大概,她连安雅都不如吧。

    .......

第三章 火光

    这是娜塔里娅凝视那至高塔的第七个夜晚。她也已经一周没见到夏天先生,这七天,每一日,她都只觉得好似度日如年,每一秒,她都期待那至高塔上,夏天先生的身影在观景台上出现。他在基地的时候,每晚都会在睡前站在观景台,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娜塔里娅同样无法理解,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想看到他的身影。

    可如今,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痴心妄想都无法实现,她的期待无数次落空。

    即便反复问过一号先生,他也明确且耐心地向她说了不下百次,“夏天先生正在地底下筹划重建灰河站的事宜,他安然无恙,若他有什么意外,五号(另一个安全型合成人)先生会第一时间通知基地。”

    她的期待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但还好,她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即便有安雅为首的几个女生捣蛋,但其他人还是理解了她的职责,并适应自己的角色。他们开始习惯这里的一切,一如当初的自己,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展开,最开始的拘谨,畏缩,以及新旧两批被领养者的隔阂正在日渐消除。

    一切都在变好,而且在可以预期的时间内,会变得更好。

    娜塔里娅想了很多,最多的还是关于夏天先生的,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所以竭力遏制自己心头那顽固的思念。走到天台的玻璃门旁,她按下按钮,玻璃门向两边拉开。夜晚朝她伸出冰凉的手指,使她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将目光向上抬去,至高塔的顶端,一轮残缺的月牙正高高挂在塔尖,而月牙周围,那数到一百岁也数不清的漫天繁星和乌黑的天空并排而立,它们向来形影不离。无尽的天空之下,肉眼所能企及的大地上,废墟瓦砾无处不在,传说中,这是世上闻名的千河城,但她没看到一条河流,只看到一千座废墟,它们屹立在黢黑如墨汁的土地上,昭示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但在娜塔看来,这毫无任何意义,地下的人们没人会在意这些废墟,除非是那些对旧日时代感到好奇的学者们,还有潜行者,他们或许会对这些没用的垃圾堆感兴趣。

    至少我还有点用处,她一点轻声安慰着自己,一边落寞地仰望着深蓝近乎黑色的夜幕,沥青般的天空穹顶好似黑压压的潮水向她涌来。是呀,即便自己如何努力,没有夏天先生来见证,这对她来说有何意义?其他编号的先生们平日里神出鬼没,要么沉闷如顽石,只会日复一日地忠实于自己的职责,连话都不乐意多说一句,有时候连娜塔里娅都怀疑,是不是除了夏天先生,这座基地里就没有活生生的人了?

    她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准备走回自己的寝室。突然,远处的几点星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哦,它们离自己不太远,难道是坠落的群星?

    那是在废墟城市的某一处高楼,那座残破的楼幢在斑驳的月光下更显昏暗,犹如一只沉睡的巨兽,而那几点游弋的亮光,就好像巨兽身上那偶尔睁开的一抹眼芒,让她心头微震,突然间,一处亮点灭去,周遭的弱光彻底淹没在黑暗中,其他几抹亮光则依旧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什么?过去一周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呆着,她发誓以前从未看到过这种状况。

    娜塔里娅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那亮光太微弱,也太模糊了。

    “母亲,”她朝着基地的主控系统喊道,“麻烦把一号先生叫来。”

    母亲回应了她的恳求。

    一号先生继承了惯常那神出鬼没的出入方式,他的声音却显得顺从而温和,仿佛是在对一个地位身份远高于他的人说话,“娜塔里娅小姐,怎么了?”

    他的那宛如谗言媚语的低声询问让娜塔里娅只觉得好荒谬,但她努力不去思考他的说话方式,而是指着远方,“那边似乎有异常。“

    “有人,”他明明只看了一眼,却能得出听起来万分确凿的结论,这加剧了娜塔里娅的荒谬感。

    ”为什么他们会在那里?“

    一号先生只是停了一秒,也许是更短的时间,他就给了更确切且让人只觉荒谬的结论,”那边有五十多名幸存者,男女老少皆有,我猜应该是外来者,他们闯进了黑爪巢穴。现下被两百多只黑爪逼近了楼里,我还看到了几只躲在暗处的观察者。“观察者是一种躲藏在阴影中的大型怪物,动作迅捷如风,力大如牛,体型宛如猩猩一般,浑身都被黑黢黢的硬毛包裹,是种极为可怕的生物,遇上它们是每位幸存者的灾难。

    但任由娜塔如何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那微弱的亮光。

    幸存者在哪里?观察者在哪里?他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娜塔心里一遍遍地想要喊出来,还好她平日里早已见惯了编号先生们的诡异,所以她强忍着内心的疑虑,转而以一种忧虑的语气询问他,”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吗!?“

    ”若是你的意志,娜塔小姐,我想我们可以援助他们。“

    ”可我.......“她轻咬下唇,夏天先生会同意她派他们去救一些不相关的人嘛?她不知道,甚至心底里已经得出了一个答案。

    ”若是夏天先生,可能会派出救援,但也可能会置之不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编号先生说提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闭上了嘴。

    娜塔沉思了数秒,便抬起头迥然看着一号先生,”我们去救人的话,会有怎样的损失?“

    ”我们可以派遣十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员,由四号带队,仅对付一个黑爪巢穴和几只观察者,我们是不会有人员损伤,“一号先生斟酌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抵达那里只需要十分钟,解决战斗需要十分钟,回来可能慢一点,娜塔莉娅小姐,一个小时后,我们大概会解决那群黑爪并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

    他真是一个古怪的男人,娜塔里娅对他彻底无言以对,但决定那些人生死的选择已经迫在眉睫,而将包括四号先生在内的十三名全副武装的编号先生派出去,这意味着基地里只会剩下“母亲”,一号先生以及负责医务管理的六号先生。她想了很久,最终艰难地点点头,无论如何,救人要紧,”尽量小心,一旦成功,就向天空发出信号弹,我会一直看着。“隧道之母保佑,希望夏天先生别责怪我。

    ”是,娜塔小姐。“他消失了,如同他来时的那样神出鬼没,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她不知何时自己成了基地的指挥,让所有的编号先生可以任自己指挥,明明做决定的该是他们才对,这异常的古怪让她无法理解。

    对成为决策者这件事,她的恐惧远胜于那一抹窃喜,她甚至都没看到四号先生的任何踪影。他们为什么不使用照明系统?他们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又带了多少武装?

    思虑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汉庭时的诸多回忆,自己初次进入汉庭教育学院站,那是个对所有商人,学者以及官僚的孩子开放的学院车站,那是无数年以前的事情了,记忆几乎模糊到她连她们老师的名字都快记不清,当时她要面临几十名和她同年龄的学生,那种陌生让她恐惧,那个时候是第一次向隧道之母祈祷,祈祷自己出色的表现出身为妈妈的孩子所应有的礼仪,祈祷自己不要丢脸,祈祷自己遇到的都是些脾气温和,开朗的小伙伴。她已然忘记了那些人,她们的名字模糊不堪,母亲的笑容则日渐模糊,但那种感觉,时隔多年,却又浮上心头。

    和在汉庭教育学院车站不同的是,她如今祈祷的是自己能出色地完成夏天先生的托付,而非为了回应母亲的期待,不知何时,自己依赖的对象已经彻底换了个人。

    她摸了摸腕式通讯器,这是夏天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独一无二的礼物,至少她还从未看见包括编号先生在内的其他人有戴过这种通讯器,她能看到微型显示屏上的电子时间正慢慢流逝,十分钟,一号先生曾说过,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分钟,时间还在一点一滴地向前滚动,却表现出某种吃力的缓慢。

    她耐心等待着,那几点橙光尚为熄灭,希望能来得及,她不自觉握紧双手,想要从彼此的手心中获取力量。

    变化来得很突然,白热的光线瞬间撕裂黑暗,紧接着是火星,枪声随即传来,尖锐的吼叫夹杂其中,天空中满是被惊起的乌鸦与蝙蝠,它们扇动着翅膀发出各种可怕的鸣叫,在稀薄的月光下留下一簇簇斑驳的影子,她无法想象,亲临战场是什么感觉,也许整个废墟都如同在晃响某种重金属摇滚,但幸运的是,她和那星火之间,隔着数十栋废墟,站在此处,她勉强只听见嘶竭的鸦鸣,只能看见火光在微弱地颤动。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等待漫长而枯燥,更让人压抑,她一直等到一抹火红的信号弹自亮光处亮起,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弧线,这意味着四号先生他们成功了,阴霾与压抑一扫而空,她发自内心地舒畅,然后转身。

    “娜塔里娅小姐,”一号的声音适时响起,“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是的,一号先生,”她的声音轻盈而喜悦,“一号先生,能让孩子们准备食物吗,我想这些人需要一个安逸的地方来度过这么一个难眠的夜晚。”

    “仁慈的举措,”一号先生恭维般的声音让她只觉有点异样,就好像自己成了夏天先生一般,但很快,她把一切都抛诸脑后,“今晚有的忙了。”

    她几乎是跑下去的,并且让“母亲”把所有孩子聚集到一起,基地里只剩下一号和六号先生,她需要她们,包括安雅。

第四章 爱情

    “现在已经接近猫头鹰时,”最先向她发出诘问的自然是一向不对付的安雅,她拽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刻薄地瞪着娜塔,声音又尖又锐,眼里透漏着一股活生生要吞了她的恨意,“我们亲爱的汉庭大小姐,把我们都叫出来,莫非你想在今晚开个睡衣晚会?”

    她的那群小绵羊则咩咩附和着她,并嘀咕着这违反了基地的条例,仿佛只有她们记得这条。

    总算,一个高个子男生还肯帮她说句话,,“她一定有要紧事吧,是吧,娜塔里娅。”

    “我在楼顶看到远处有亮光闪起,一号先生说是误入黑爪巢穴的外来者,“她简洁扼要地将刚才的事情提了提,”我已经让四号先生带着其他先生过去帮忙,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你让!?”安雅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声音也随之抬高了八度,“什么时候你可以代替夏天先生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而且,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人?万一救回来的是一群土匪呢?万一是杀人犯呢?要是吃人的野蛮人?你把我们都置于危险的处境。”

    她的小绵羊叫的更响,她们指责她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错事,指责她没有经过夏天先生的允许就如此行事,就连之前的高个子男生也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你太莽撞了。”她们害怕任何外来人,娜塔同样如此。

    我已经取得一号先生的同意,娜塔里娅本想这样说,但这毕竟是自己做的决定,不论对错,她不想无缘无故将一切责任都甩到一号先生头上。

    “夏天先生让我暂时代替他管理基地,”她努力保持冷静,语气尽量平稳,“安雅,他还没走多久,你就忘记吧?”

    安雅脸色不善,手指紧紧蜷缩着,一副择人而噬的摸样,还好,她避让了。

    夏天先生的名号一向很有分量,她的退让让那群一向附和她的小绵羊也闭紧了嘴。但还是有男生提出质疑,“他们有多少人呀?需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他们想要夺取我们的基地,我们该怎么办?大人们都很坏。”一个不过十岁的男生最后信誓旦旦地补充道,“如果他们发现这里几乎都是小孩,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里据为己有。”

    “我们打算让这些人先居住在外围的大厅,给他们提供食物和药品,也会让“母亲”监视他们,“母亲”向我保证,她可以确保我们的安全,四号先生和其他编号的先生也会保护我们。”

    “四号先生只有一个人,加上其他不擅长战斗的编号先生,基地里面也只有十几个大人,”一个女生提出质疑,“他们有多少人?”

    “五十多个.......”娜塔里娅决定据实以报,这话让所有小孩都鸦雀无声。很快,有个小孩说了句,“五十多个?她疯了?”

    然后更多的孩子开始叽叽喳喳,到了这个时候,安雅反倒抱着双肩不再说话,而是冷静地摆弄起嘲讽的笑容,她在等着看自己惹祸。

    “如今基地里能帮忙的只有我们,”娜塔大决心要做点什么,她以前所未有的尖锐声音喊道,“我需要你们准备好食物,帮他们在大厅铺好休息用的棉被,准备好各种可能用得上的药物,一号

    先生会安排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她一一扫过孩子的眼神,从中看到了埋怨,看到了抗议,看到了不信任,她看得很真切,他们都在怀疑她,她妹妹也是。

    明明一号先生懂得比我多的多,掌控着基地大大小小的事务,为什么做决定的是我,应该他出面的,他的话没人敢反对,娜塔里娅心里闪过种种思虑,但不敢多加责问,毕竟夏天先生是把基地交给了我而非一号先生,这一点,她听得千真万确,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努力不让自己辜负这份信赖。

    “所有人动起来,”她再次强硬地抬起头,直视着那不停冷笑的安雅,“灰虫子,你带着六名女生去六号先生那里拿药,止血的和抗生素,还有绷带,总之,六号先生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灰虫子是个受人待见的男孩,又瘦又矮,曾因为不听命令而被一名老师活生生断了三根指头,但他对女生的命令几乎是言听计从。

    ”其他男生,随着阿宾和白洁去食物存储冷库搬食物,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一号先生已经列了一份名单。“一名男生与一名女生齐刷刷点头,这两个是学校里最优秀的两名学生之一,长相出众,同样受人喜欢。

    安雅也是,她深受老师的喜爱,甜言蜜语可以一堆接一堆。她曾以言语欺辱过自己,嫌弃自己身上的腐臭,所以无法忍受如今自己更受夏天先生信赖,但无可置疑,喜欢她的男生和女生并不少,娜塔十分厌倦她的刻薄,但她的确适合号召别人。

    “最后,安雅,你带余下的女生去找一号先生领棉被,还要将这儿腾出一片地方,清理干净。”对于她这一任命,安雅万分惊讶,她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娜塔,思索着她在搞什么名堂,但很快,向来爱出风头便不甘落后地带着一大票女生出去了,还好,尽管他们疑虑重重,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即便已经做好准备,当基地大门开启的时候,娜塔里娅还是被眼前的这五十来个人所吓到。他们风尘仆仆,脏兮兮的外套上染着乌黑的血渍,这群人浑身上下透漏着一股浓浓的汗臭与烟尘的味道,还有挥之不去的臭烘烘的腐腥味儿,就好像破脓的痘疮。

    他们半数以上都是蓬头垢面,血垢几乎凝固在脏乱的头发中,一个手臂断了了的男人不停地靠着同伴呻吟,空荡荡的袖子被打了个结以防止大出血,可袖子早已染红,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女人在哀嚎不止,她的肠子几乎快脱出来了,这名可怜的女人竭尽全力用双手捂着肠子防止它漏出来,然而缠在腰间的简单白色绷带也无法制止她迈向死亡,她快死了。

    那模糊的血肉让半数的孩子泫然欲呕,剩下的一半也下意识退了几步,这五十来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分之二都保持着沉默,谨慎,还有惶恐,他们又饥又渴,对眼前莫名的状况感到不安。

    娜塔里娅强忍着不适,直视这群人的首领,一个灰蒙蒙的棕发中年男子,他拄着一支步枪走上前,擦了擦滴落在下巴的污渍,似乎是黑爪的血,“那家伙说你是这儿的老大?”他神色不定地指着四号,语气颇为惊讶,显然无法接受他所目睹的事实,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想恳求你,让我们在

    这儿休息一晚,小姐,就一晚。”

    她点头同意,理所应当,否则她也不会让四号先生出去营救他们。

    她给他们留下了床垫,留下了食物,留下了抗生素,还有一个温暖的大厅,但她不敢给的太多,毕竟这儿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安雅定然会抱怨她给得太多,而夏天先生,她最怕他的责备,她只想尽己所能帮助这群可怜的落难者。

    从与四号先生简单的交流可以得知,这群避难者被明显地分为俩支,一支是以那棕发中年为首的幸存者,名为火车帮,他们有男女老少,是一只自远方流浪此地的逃亡者,他们困窘,疲惫而且羸弱;而另一支,从四号先生的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简单的信息,那八个伤痕累累的人似乎是来自东谷区,以一个名为铁手的高个子男子为首,他们为了躲避东谷区一个叫公爵的残暴统治者的追捕,绕了千河城足足一个大圈,结果跑到了位于军所之上的废墟中,他们遭遇了数不清的怪物,原先逃出来的其他成员也在抵抗怪物的途中被一一吞噬,在流亡过程中,他们和火车帮的人偶遇,便一起协防战斗至逃出这片满是怪物的可怕区域,至少他们给出的说辞是如此。但一号先生提醒过她,这些人乃是相当专业的士兵,装备非比寻常地精良,一脸凶悍的气息足以让你望而生畏,他们绝非寻常的逃亡者。

    在娜塔里娅看来,他们的确很危险,甚至比其他四十多个人加起来还要危险,她必须小心提防着他们。

    这一夜,娜塔里娅只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半数时间她都是坐在监视器前观察这群陌生人,窃听他们的谈话。她看到作为这支队伍首领的中年男子四处走动,时不时抚慰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是他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少了半只手臂,那年轻的男人脸色苍白,血色全无,麻醉药和止痛剂也无法阻止他在噩梦中低吟。

    那八名男子中,名为铁手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他看起来精力旺盛,且行为异常。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并对那些用于威慑的摄像头透出冷冽的笑容,仿佛他看到了自己,并如同审视着猎物一般审视着自己。

    她还看到一个安慰着自己受伤妻子的年轻人,他向那腹部被黑爪爪子割开一个血淋淋大口子的脸色苍的白妻子不断土吐露自己的甜言蜜语,他不厌其烦地向她表达爱意,追忆他们过往的爱情趣事,为她擦拭伤口,脸上的焦虑与惶恐从未消息,就连娜塔里娅也差点被两人的爱情所震撼,若我和夏天先生也能如此就好,她暗暗幻想着某些在她看来十分逾越的美梦,又祈祷这次冒失的决定不会惹得夏天先生不快。

    但到了深夜,这名信誓旦旦忠诚于自己爱情的男子和另一位丰满白皙,穿着热裙的少妇说了几句,两人便悄悄躲进了厕所,那位少妇的丈夫正躺在伤员的软榻上沉睡。

    当他们衣衫不整,面色红润地从厕所里走出来,并彼此拥吻了一下以后,便恍如陌生人一般背对而行,照顾着独属于自己的病重的爱人。

    这是让人可敬的爱情,她想,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坐在监控室里睡着了。

第五章 讨论

    第二天,她在临近中午之时才困倦地醒来,总算还记得自己的基地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她匆匆洗漱,将凌乱的头发拢顺,然后去见他们。当她步入那被拒之于大厅的流亡者,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站起身来,他们审慎地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这让她心情略微不快,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谢谢你的食物,”中年男子近乎五十,一头的短发像罩了一层灰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深深的皱纹和衣服皱褶连成一片,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也能让人心神微颤,他的精力比他的容貌还要旺盛得多,他身上的伤痕比他的年龄还要复杂得多。

    “我是纳维.烈风,感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亲人,朋友,以及火车帮的所有成员,”他表现出一个受救者所应有的礼貌,并未因为自己的年纪远胜对方而有过多的轻视,而其他人,有的表示诚挚的谢意,有的敷衍了事,那最让她在意的八个危险人士,他们则只是轻蔑地一笑,然后悄然混迹于这堆人之中,可惜他们太不会掩饰自己别于常人的诡异,就好像野狼不会躲藏在绵羊之中一样。

    他们只是一群被我救了下来的异地逃亡者罢了,他们看起来如此危险,那又如何,泰斯大商又肥又胖,看起来懦弱无力,只会食物感兴趣,脸上也总带着热情而真挚的笑容,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向喜欢出卖自己的朋友。娜塔里娅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区别对待那八个人,可她始终无法放心,”看紧这几个人,“她最后小声朝”母亲“说道,”不要让他们伤害到任何人。“母亲以其他人无法察觉的音轨给了一个让她稍稍安心地回应。

    ”你们要去哪里?“

    她的问题让这群人陷入沉默,中年男子用稍带嘶哑的声音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历,”我们从远东跋涉千里,乘着列车四处流浪,只是为了找寻一处合适的家园,你可以把我们叫做火车帮,在过去两个月里我们一直在一列火车里吃住,那儿可以算是我们这个可怜的流亡者组织的基地。”

    “火车?家园!?”娜塔低下头思索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你们为什么会离开火车?”

    “经过这片城区之前,曙光号就陷入了一大堆麻烦当中,我们便想在千河城里寻找合适的维修工具,哦,还有燃料,穿行太远,我们的燃料快耗尽了,但没想到,“他看了一眼这座基地,透过大厅的斜窗,每个人可以轻易望到那如银剑般横亘在眼前的至高塔。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建筑,以至于不断感慨连连。

    ”我的一个老部下发誓说三十年前他从未在千河城见到过这种建筑,这塔没有一丝灰尘,只可能是最近几年才完工的,不然也不会崭新如故,大伙儿一直商讨,便认定这儿很可能有人,不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到修理“曙光号”的工具,否则我们回不去。“

    曙光基地自有它的秘密,但还轮不到她来讲,娜塔里娅只是很困惑地思索着他的话,”你们想要

    回去?那为什么还来到这儿?“

    ”其他人还在等着我们,“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满嘴牢骚,”那儿的环境越来越恶劣,附近所有小河溪流的鱼快被吃完,土地硬结,周边的辐射也一直居高不下,小姐,我们外出一趟,所耗费的弹药和燃料更是成倍增长,我们乘坐”曙光号“往西走,便是想找一个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或许在这儿会找到适合我们的地方,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抱着一探究竟的念头来到这儿。“

    他的话让她微微触动,可真正给她出主意的是神出鬼没的一号先生。

    “我们可以收留他们为我们工作,”他通过某种旁人无法听见的方式给她提供了一个建议,这让娜塔差点以为他是某位精通耳语术的巫师,还好,她明白这种“巫术”应该是手腕上那神秘通讯器的功劳,也可能是“母亲”的功劳,“甚至可以让他们的同伴来这里,为他们提供食物,热水,灯光,棉被,药物,还有.......家......他们似乎很需要这个.......”

    家.......她的眼珠微微转动,一号先生说的没错,她们还是一群孩子,而编号先生人数稀少,如果有这些人加入,曙光基地一定会更加稳固。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希望我是对的,她祈祷夏天先生能支持她。“我们可以收留你们和你们那些远在家园的同伴,”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这一众流亡于此的陌生人宣布到,“让你们分享我们的食物,分享我们的温暖,接纳我们的庇佑,这位.......先生,你认为这个建议如何,只要你们肯接受我们的领导。”

    她体瘦如灵猫,但这句话却好似一声平地的惊雷,让火车帮所有的流亡者都陷入一种难鸣的窒息之中,她的话足够激起一阵他们的海啸。很快,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彼此讨论着她口齿间轻易吐露的“建议”,就好像是在掂量着一块无法辨明真假的金块一般。

    “领导?她疯了吗!?”有人嘀咕道,“我看她连十八岁都没有。”“不止,我看她连奶毛都还没褪去。“就连安雅她们也在窃窃私语,对收留陌生人的决定,她们尤为排斥,有几个人更是深恶痛绝,深怕这些外来者会夺取她们的一切。若非一号先生及时出现,这帮自己人只怕会率先向娜塔发难。

    灰发的中年男子有一层灰蒙蒙的眼翳,让他看起来更显老态,昨晚他没有睡得很安稳,所以到现在他还偶尔打个哈欠来试图对抗乏意,“我们不喜欢被人束缚。”

    娜塔没有轻易放弃,“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酬劳,提供安稳的工作,提供没有辐射的水源,提供源源不断的抗生素,还有这里......”她指着大厅深处,“我们有很多可供休憩的私人空间,容纳千百号人不成问题,你说你们不喜欢被束缚,那我问你,你们乘坐“曙光号”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追求自由?”

    她的话动摇了一部分人,尤其是女性,她们紧搂着自己的饥瘦

    的孩子,向她们那位背影宽厚的领袖投以期许的目光,“自由”是个奢侈品,而现在,连“生存”都已经够难了,他们还在奢求什么?

    “你太年轻.......”另一个同样严肃,瘦削而蜡黄的脸上布满恐怖灼痕的中年人大声抗议,“我无法接受.......”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领导?”勇敢起来,娜塔里娅昂起头直视那个中年人,他脸上那腐烂的烧痕足以让每个小女孩又哭又叫,但她曾比他长得更恐怖,她不该害怕,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三十年前,毁灭这里的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还是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她的话让中年男人哑然。

    “我并非基地的真正负责人,只是暂时负责打理基地的一切,我也没你们想得那么精明能干,这儿的一切都不是我创造的,”娜塔里娅将手指一抬,一道三米高的光粒子构成的立体人像自手腕上浮现在半空中,这一神乎其神的举动让那些本来还不太安定的流亡者彻底闭上了嘴巴,他们一时间屏息凝神,看待她的眼神中也不再是嘲笑,而是深深的警惕与惊惧,仿佛他们是在看待一个施展巫术的魔女,很好,她第一次不再排斥这种目光。

    “他是夏天先生,他才是基地的领袖,”娜塔郑重地向所有人宣布,“他是一位真正仁慈而且英明的负责人,正是他把我们带出地下世界,在这儿凭空建立起一个地上宫殿,他给了我们在地下世界不曾获得的尊重,自由,以及为生活而奋斗的喜乐,若你们无法理解,那就看看这个吧,”娜塔轻轻按下手腕上的按钮,一个文件在空中浮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关于基地的律法,管理条例,关于每一位成员的权力,义务,每个人的伙食,居所,基地的内饰,对抗野兽的各种武装,想要吸引人,就得让人知道这儿的好,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有的人单纯靠嘴给人灌输一切,但她不同,她至少可以把“真相”呈现给他们看。

    “这是所有基地公民的保障,也是你们所追求的,这是你们想要的,我们的领袖创造了这一切,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睿智?“

    “让我想想,”中年男子犹豫不决,但他还是招呼其他的流亡者向那“浮空文件”围了过来。

    ”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你们的去留,但别期待我会等得太久。”

    夏天在这儿听到她的话,多半会脸红,但如今,在这儿的不过是一群流离失所的逃亡者,他们中半数都是废墟中诞生的文盲,剩下的老人对三十年前的记忆也早已日渐模糊,他们对这凭空召唤文件的手段怎能不感到敬畏。

    很快,他们就围着文件齐坐一团,展开讨论,这个团体的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大人们叽叽喳喳,小孩则满是好奇,伤员们昏昏欲睡,一切都好和谐,一个好的开始,娜塔里娅一扫之前的阴霾,双方并非不可以沟通。

第六章 条件下的代价

    不论领袖是谁,不论他有多英明,他们想要的很简单,一个供他们长期吃住休息的地方,而对方开出他们始终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们有个条件.......”良久的讨论之后,那个名为纳维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他咽了咽口水,他谨慎地看了看那浑身神秘服饰的一号先生,“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们修理好列车,帮我们带回还在故乡的其余人,我们的战友还在那儿奋斗,我们的亲人也在那里挣扎,救出他们,我们才会加入你们。”

    “你要的太多了,”娜塔里娅皱着眉头,“我们怎么可能帮你们带回其他人,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这些人在哪里?”

    纳维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讪笑,“在远东的布洛维尼斯,海港之家小镇。”

    她不太明白远东是个什么地方,但一号先生已经把世界地图调给她了。整个明日行星的地表陆地,乃是有一块面积极为宽广的超级大陆,一块并不大的海岛大陆,以及数不清的小型海岛构成,她们所处的千河之城,位于大陆中西部,快接近一处内海的三河交界处。而远东的布洛维尼斯,那个被他称作海港之家的小镇,她努力将视线来回移动,终于沿着中央大铁路,在东北部的一处滨海低地找到了它.......

    二千一百公里,母亲好心地提供了两地间铁路的里程.........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些流亡于此的陌生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竟然横穿了两千多公里,来到这儿,中途难道就没有其它合适的定居地吗!?“你想让我们穿行两千公里,帮你们去救一批资源匮乏的陌生人?”这轻蔑近乎刻薄的语气并非她发出的,而是身后的安雅,“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傻瓜?还是白痴?”她至少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娜塔心里难得地第一次赞成安雅,“我们做不到。”她略带遗憾。

    她们的回绝让这群本心怀希望的陌生流亡者们变了脸色,他们的首领更是不停地咳嗽,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把他彻底噎住。

    “那里有我的孩子,”一位母亲尝试徒劳地辩护,“她只有五岁,正和她的爸爸等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不能放弃他们。”另一位女性则紧紧抱了抱自己茫然无措的年幼孩童,但稍稍远离了人群,她显然打算留在这里。

    人们总会在下意识地分群站队,选择与自己同一理念的人们,然后躲在他们身后,这五十名流浪者眼下正是如此。他们划分两队,一队跟着灰发的中年男人,另一队,除了那八个让人不得不提防的陌生人,还有许多正带着孩子的父母亲,老人,以及有伤员躺在病榻上无法行动的亲人。

    娜塔里娅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分道扬镳,可一号先生却给了个建议,“我们需要他们的列车,娜塔里娅小姐,”他的声音隐秘而晦涩,旁人根本听不见,“这是个机会,在远方,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两千多公里也太远了,”娜塔忍不住抱怨,“那一定是个危险重重的旅程,我很怀疑去的人能安然回来。更何况,我们该派谁去?”夏天先生带走了五号先生和一部分人,如今的基地尚还能保持运转,工厂还能开启,全靠着仅剩的十几名编号先生日夜不眠的工作,他们的疯狂高效的勤奋工作已经让她够惊诧了,而派出几名编号先生前往那个......布洛维尼斯,她不觉得这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突然,她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起来,上面提示她,是夏天先生的来电通讯,她赶忙按下按钮,微型全息

    影像器便自手腕上的屏幕向空中投影出夏天先生的半身头向,他先是朝她轻轻点头,“后面的事交给我吧。”他好像知道了一切。

    娜塔里娅乖巧地点点头,为许久不见的重建而不自觉地开心。

    夏天看向那新来的陌生人,“我是这儿的负责人夏天,”他的语气异常地简洁扼要,“关于你们的意见,我都听我的朋友说了,我们也同意帮你们把你们的战友和亲人拉过来,曙光基地欢迎每一位新成员,不论他是来自你们的布洛维尼斯,或是极东的日升之陆(海岛型大陆),抑或是临近的玉海群岛,还是南方的热夏群岛,也不介意他是铽族人,森纳德人,还是红血民,只要他们愿意接纳我们,我们也乐意帮他们解决所有难题。”

    他的话足够让人喜悦,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好说话,直至那个“但是”之前。

    “但是.......”夏天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们中最健壮的人,必须和我们随行,一同前往海港之家。”

    “那是自然,”中年大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信誓旦旦,“没有我们,你们未必有办法安全通行两千多公里的铁路旅程,我们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才流落此处。”

    “还有......”他那尚未说完的话让他们暗觉不妙,“你们必须留下最少三分之二的人在这里,确保我的成员们能安全回归,所有随行前往布洛维尼斯的人,都必须留下他们的亲属。“

    火车帮的流亡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窃窃谈论了一阵,最后依旧由纳维大叔上前回应,”先生,我们同意您的条件。“

    ”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烦叨,“夏天以那双眼睛定定地扫视过那些人,“最后一个条件。”

    “太多了,”有人想要反驳。

    “那就没什么可以谈的咯,”他的话又轻又细,但却让人只觉得微微一寒,一时间没人敢接他的话。

    “我们要去咸海山脉一趟,在接到你们的人之后,我们要借用你们的火车去那里办一件事,放心,最多不过逗留一个小时。”咸海山脉在布洛维尼斯往东七百多公里,中间是咸海荒地,“曙光号”火车来回只需三到四天即可,但那里实在是荒凉之地,咸海本身就是一片枯竭的死海,加之当初在这儿曾建设过的一个军事基地曾被核弹轰击,如今的咸海之地早已化作一片枯骨与剧毒的辐射世界,毫无生机。他们在布洛维尼斯从未听说过咸海之地还有活人存在,为什么这些人要去哪里!?即便疑虑重重,但他们仍然无法拒绝夏天的条件。

    又一阵聒噪的讨论,而且更加尖锐,更加激烈,甚至差点打了起来。

    “我们也有条件.......”

    “合情合理的条件我是不会拒绝,”夏天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打量着他,“但别指望我会做慈善。”

    最后,统合其他流亡者意见的中年男子,那个名为纳维的家伙走上前盯着他,“我们也需要人质,那个女孩,交易要平等,不是吗!?我们和你的士兵会保证她的安全,”他手指指向的方向让娜塔手足无措,他们为什么想要我?娜塔抬起头望着夏天,她张了张嘴。

    “换个人可以吗?“夏天困惑地看了眼娜塔,”或者其它的东西?子弹?药物?更多的食物?”

    “有东西

    比你的生命重要吗?先生,”中年人似乎不打算退让,“你留下我最重要的儿子,留下我最钟爱的妻子,我的战友,还有他们的亲人,我爱他们甚过我自己,作为回报,我自然也要拿走你信赖的人,我想,这并非全然不合理的条件吧?”

    “你提出了让我为难的条件,”夏天先生挠挠下巴,“娜塔,这由你决定,”然后他竟然失踪了,就这样.......失踪了。

    娜塔里娅犹如雷击地看着通讯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娜塔里娅小姐,根据安全管理条例,”一号先生那柔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任何有意图要伤害,限制基地最高负责人以及代理负责人的恐怖分子,我们应该给予审判,”他的声音既轻快又温和,“下令吧,母亲会当场将这些人清除,一个不剩。”

    清除.......娜塔初听到这个词语,还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我们要杀光他们?”她的心就好像骤然停了下来,“为什么?”

    “我们需要他们的列车,”一号沉默了片刻后,解释道,“那关乎我们曙光基地的安危,也关乎夏天先生的事业。”

    他提到了夏天先生,这让娜塔里娅更加茫然,但这列车真能和他的事业扯上关系吗!?还是说那咸海山脉里有什么影响曙光基地的东西?那东西很重要吗!?

    “非得杀掉他们?”她低声质疑,心头彷徨。

    一号点点头,“我们拿了他们的列车,这意味着他们将无法返回家园,也意味着我们间接谋杀了这些人尚在故乡的亲人,娜塔里娅小姐,你指望他们会因为我们的手下留情而变得温和忠诚吗?只怕不会,当然,为顾虑您的慈悲,我们可以让男进矿山当矿工,女的娼妓,我想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娼妓,苦工,以及死亡?这真的是一个好办法,一号先生的话让她毛骨悚然,难怪夏天先生不愿让他代理基地事宜.......她蠕动着嘴唇,想到了夏天先生的话,“娜塔,这由你决定,”他让我决定,而非一号。是在考验我吗?还是有其他意图。夏天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

    对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逐渐将她的沉默视作谈判的破裂。

    有的人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地收拾好东西,更多的人对此则恋恋不舍,他们想要呆在这里,但无法舍弃一直领导着他们的中年男人。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很可能受人尊敬,这样的人多半不会有其他图谋,更何况还有其他编号的先生与我陪同,我究竟在顾虑什么?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同意你的条件,”她说道。

    “谢谢你,”中年男子走上前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可惜被一号先生挡在原地,“我们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地方,”一号先生温和地说道,“你也选几个你觉得合适出行的人,四号将与你随行。”

    他的话让娜塔里娅更加吃惊,四号可是守护基地的门柱,他的非人般的强大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外派,“那基地的安全.......”

    “不如您的安全重要........”一号先生低声呓语,“更何况,我们还有母亲。”

    “母亲.......”她总算想起来了,“母亲“可以处理好基地内的一切,她一向无所不能,那眼下,只剩下那八个人要处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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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星殖民者介绍:
两万年岁月轮回,沉睡已久的古老帝国选择了一个来自地球联邦的学生作为第二帝国的皇帝,破碎不堪的帝国因此开启殖民时代。
伟大的皇帝将崛起于热核大战后的地下铁世界,直面被虚空恶魔占据着的封建帝国,探寻坠日之战后的机械废墟,对抗行走在星空的人类联邦,还有那机械黎明遗留的背叛者,龟缩银河中心的堕落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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