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进食
那一刺势如闪电,好似弹射而出的弓弦,又迅速收回,让每个人都寒毛直立。
紧接着,又三只脚爪从笼车间的缝隙中伸出,分别插入男子的膝盖,手臂,以及额头,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嘶叫,四爪张开,尸体随即咔嚓裂开,在这短短几秒之间,只有那个面色冷的女孩敢拿着一根铁棍冲过来尝试救人,还好柳琉和其他男孩拉住了她。
入眼所及之处,处处都是污血,黏稠如漆。
那被自上而下洞穿脑颅的男人蜷曲的上半身血淋淋挂在那穿入额头的其中一只微微折起的脚爪之上,他苍白而无神的头颅凝望着天空,气息已然全无,肠道洒落地上,混着泥土揉作一团,直教人泫然欲呕。他的其他肢体则被轻巧地送入那八爪白蜘蛛的锯齿口中,骨头碎片嚼动与摩擦的咯咯声响直让人觉得胃里更加翻腾。
尖叫无处不在,哭喊与溃逃成了场上的主旋律。
天夏愣在原地看着那白蜘蛛,心底里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一股恶心的感觉冲上脑海。
她曾见过白蜘蛛如何吃人,可在这训练场,在士兵重重包围之下,竟然还有人被分尸,最让她反胃的是,为什么它的速度如此迅捷,反应如此灵巧,它的那八只肢足,又是如此致命只是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便被分尸。他们竟然傻到要和这样的怪物作战,这不是愚蠢又能是什么?
卢娜士官吹了声口哨,没有逃窜的士兵们便下意识向她靠近,即便如此,场面还是异常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有人朝着教官诉说着什么,直至一声枪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秩序才渐渐平静。
“各回各队,”卢娜教官吼道,“忘记自己队伍的人可以收拾东西立即滚蛋,害怕的人也可以走了。”
天夏和其他队员重新聚集,的确有人走了,在昨天的考验之后,又一部分人离开了。
卢娜走过一排排士兵,“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们能更快恢复秩序,否则,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你们变成怪物的口粮。”
士兵沉默,卢娜不以为意,“我说过,要给你们看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也很欣慰,真的有傻瓜给我们大家伙表演了一番,现在,为他鼓掌,”说罢,卢娜带头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其他人更显沉默。
直到昨天那个骄傲地宣称自己发现了笼车秘密的男孩-----天夏依稀记得他叫赵小小,他挺身站了出来,略带激动,“卢娜教官,你该提前警告我们,它长了爪子,它根本不是昨天的那只,我们本不该死人的。”
“我要警告你你长了眼睛吗?我们每天都在死人,”卢娜吼了回去,“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几百万,上千万的死去,你难道忘了我们如今的处境,我们是在进行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小孩子不要试图拯救世界,他该回家捧着他妈妈的**而不是在这里聒噪我们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而且......“卢娜森然指着远处的白蜘蛛吼道,”小兔崽子,你看到了那个立着的牌子吗,告诉我,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赵小小垂下头。
“告诉我,”卢娜声若雷霆。
他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不要越过警戒线,否则后果自负。”
”军人有多重视纪律,我也不多赘述,他就是一个榜样。当然,我让你们观看这场杀戮,可不是单纯让你们看这傻瓜是如何死的,“卢娜教官突然走在前面,”现在,我们要观摩它的进食方式,所有人,列好队,跟我来,不想来的,可以脱下军服滚蛋了。“很快,又走了两个,柳琉和胆小鬼没走,让天夏稍稍意外。
"......"
看赏心悦目的人进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看白蜘蛛进食自己的同
类则让人只觉得失落与恶心。不知这是卢娜教官想出来的,还是其他长官琢磨出来的恶趣味法子,总之,在场的新兵半数都在干呕,其他人多半脸色惨白,曾几何时,都是他们吃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自从进入星际时代,除了一些隐藏于银河中心的古老太空物种和其他的智慧生物,已经没有任何动物可以影响他们扩张的步伐。多少年来,战争一直都是在人类与人类之间,或是人类其他智慧生物之间爆发的。
譬如地球联邦。
在联邦大部分地区,谋杀人类最多的都是自己的同族,其次是自己临近的种族,而这些临近种族,在更久远的古代,多半也是亲族。
可第一次,有异种足以威胁人类,这种感觉自然让他们有种压抑的失落,自从步入文明的开端,自从以智慧凌驾于生物链之后,他们是第一次被这种空有捕猎能力而毫无任何文明可言的生物大规模地屠戮。
所有人都安静得地看着白蜘蛛进食,看着它把那个士兵大卸八块,看着它一点点用锯齿割裂那条大腿,看着它如何咬碎那血肉模糊的头颅,如何吞下他柔软的鼻子,他肥厚的嘴唇,还有那近乎没有的下巴。
有的人想要转身,卢娜告诉他,“不敢看的晚上继续来,陪着我们的宝贝睡一晚上,和我们可爱的小胖子一起,”于是所有人都强迫自己不要转头。
在它进食期间,卢娜开始讲起了和小可爱邂逅的小故事。
她说,“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也就是混乱开始的第一天.......我们最开始发现它的时候,是为了收复首府中心,这家伙被我们的人用诱饵网捕获,送回去做实验品。当时,我们得知地球联邦议会的成员就在议会大会堂,上面的人要我们前去营救那些高官,我们便出动了装甲车,坦克,全副武装的陆战吉普,本来还有许多帝国的高级玩意,什么夜鹰无人哨兵,女妖轰炸机,游骑兵战机,可控制导城市导弹,低空悬浮装甲车,乃至天基轨道炮。可惜不论是可控制导城市导弹,无人哨兵,轰炸机,游骑兵战机还是低空悬浮装甲车都没法使用,就连帝**械所提供的数量极为稀少的cmc系列电子辅助动力装甲,人们因为它会有所作为,因为我们出发的时候它还能运转,可在靠近光束附近的地方,没走几步,它们就统统报废,那个牛逼哄哄的花了几千亿联邦币造成的天基轨道炮“上帝之手”更是在末日刚开始的时候就联系不上,我去他妈的“上帝之手”,应该叫“上帝的尿壶”才对。
我们事先根本不知道,只是单纯以为不要靠近天空就好了,记住,第二个教训,在靠近光束的地方,也不要用这些东西,这是我们犯下的致命错误。但是,没有这些时髦的东西也并非意味着我们没有一战之力。重装甲车还可以运转,坦克,吉普和肩射式小型导弹都可以使用,于是我们仍然信心满满,当时一同去的还有很多我的战友,他们都去了,自然也包括我。”
“战争发生的很迅速,结束得让人意外,数不清的这玩意一个个从头顶的高楼,从地下水道,从房屋,所有肉眼可及的地方都有它们的阴影,”卢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烟,悠悠然点了起来,“我们刚开始打的很好,那些家伙再硬也硬不过该死的导弹,我们烧它们,炸它们,将它们穿膛破肚,让它们死无全尸,战线在稳固,扩张,士兵们高歌猛进,直至幸存的避难者们发现了我们.......”
借着口中香烟的缭绕雾气,她仿佛又看到那一幕,“一个避难者,两个,三个,越来越多他们躲在我们后面祈求帮助,谁能不帮他们呢?军事基地的士兵们的家人都在这里,附近便是长河军事基地的士兵家属楼区,而我们进城的目的便是解救受困的避难者。有一个士兵找到了自己刚跑出来的妈,有一个小女孩在朝着我们中的某一个倒霉蛋喊爸爸,还有一个老人......."她停了下来,"总之我们收留了他们,而一切溃败的源头便起于此处。”
怪物依旧从各处有条不紊地攀爬而来,在地面坍塌的墙缝间穿行,身后,幸存者中的某一个,也许是十个,也许有一百个,还是更多。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地上的那肉瘤一样的玩意给感染了,一个女人发了疯,他的儿子见状,便仍下武器抱住他的母亲,少了个士兵,他的战友压力大了一些,没什么问题,少了十个士兵,压力同样很大,但也没问题,我们继续坚持,等着更多人能在我们的掩护下逃生。
直到........“她顿了顿,轻飘飘地说道,”直到我们打算誓死守护的人袭击了我们,看着自己的亲人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母亲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女儿攻击自己,看着自己的妻子攻击自己,终于,哪怕指挥官严令不准轻举妄动,也仍然有些深爱着亲人的士兵上去想要阻止,不是用枪,是用手,用手.......呵呵呵,这些傻逼.......我曾无数次思考,他们做错了吗?我也无法得出他们错误的结论,但我希望,你们尽快得出你们的答案,否则,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
她的语气异常冷淡而毫无起伏,却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甚至不敢轻易喘息。
“故事继续,“她高声宣布,”那些没有找到亲人的士兵感到不太妙,生怕被感染,就远离了他们,一个人被自己的亲人撕咬,有的士兵尝试阻止,然后更多的人开始了类似的状况,其他士兵见状,顿时失去了勇气,他们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做,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身后这些避难者撤离的,可眼下,混乱让他们疯狂,怪物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好似不知疲倦的机器,其中一部分士兵害怕自己在其他地方的亲人也遇到这种情况,竟然当起了逃兵。
他们无视上级的命令,远离部队和战友,要知道,他们可是最精锐的联邦陆战士兵呐,却在仅仅不到二十分钟内,二十分钟,去他妈的服从命令是天职,去他妈的联邦精锐野战军,去他妈的王牌装甲部队,去他妈的特种营救专家,很快,战线就彻底崩溃了......好不容易巩固的防线顿时宣告瓦解,怪物们跃入我们的防线中展开厮杀,它们很轻易就可以撕碎我们的士兵,为了护送小可爱和其他捕捉到的怪物,我们牺牲了足足五十几个人,终于把它们从首府中心拉了回来。“
一个傻瓜天真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不是去杀它们的吗?为什么要牺牲五十几个人来保护它?“
卢娜笑了,”因为小可爱这么可爱,我们怎么会忍心伤害它呢?小傻瓜,站出来,士兵,给我绕着训练场跑十圈,顺便动动脑子,闭上你可爱的小嘴巴安心去吧,免得我改变主意让你去收拾这个倒霉蛋的尸体。“
那个小天真满脸不忿,但还是听从了卢娜的话,他不想从小可爱的口中夺回自己同伴仅存的碎肉。说实话,天夏此刻也宁愿在跑道上跑十圈,也不愿意在这儿看着白蜘蛛进食,也许傻的不是那个小男孩,而是他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旁观者才对。
”最后,”卢娜给了个结论,“专家们分析,在首府中心,在那屹立的光束附近,电子设备会报废,受感染的人会加剧恶化,而且会变得更加疯狂,那几个老头给出了一个屁用都没有的建议,远离光束,他们说什么感染得会慢一点,当时我们听了,都要感动得哭了出来,反正我是哭了。但是......但是......我可爱的先生们女士们,给我好好用脑子记住咯,没有人被感染以后还能完好无损,在被感染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会在某个时刻沦为怪物的母体,“她突然停了一下,等所有新兵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后,她才一脸得意而邪恶地笑了,“很快,我们便会让你们开始尝试杀掉那些受到感染的人,如果那里面有你的老爹老妈那就更美妙了,因为我决心让你们亲手送走他们。“
“......”
第二十四章 末日传说
到了晚上六点,一声哨响吹起,卢娜长官发出了最后的集合,所有人便明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了。
守备队自然会要求新兵进行夜晚的训练,守哨,乃至巡逻,但不是在今晚,也还没轮到天夏这些女孩子,在这件事上,据小道消息说,好像说是男士优先。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总归还是要吃饭的,否则很多人根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部队能给参加守备队训练的士兵们提供管够管饱的三餐伙食,天夏敢保证,这是如今这些避难者愿意参军的唯一原因。他们这些士兵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拿钱打工的“职业”士兵,而不是以往的义务征召士兵。
天夏便随着一身灰绿色军服的新兵人流走入大食堂,那是一座临时改建的小平楼,周围铺上了一层磨砂哑光的嫩黄色地砖,周遭的墙面不久前才上了一层崭新的油红的墙脚漆,环境看起来还算干净,不至于让人失了胃口。
天夏曾听人说,原先给小区避难者们免费提供食物的食堂只会给每个避难者提供最多不过一周的伙食,之后就得自己寻找到工作自己想办法解决咯,所以,如今能找到个吃饭的去处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她在漫长的人流中排着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领到了盒饭,她急匆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小心打开瞅了一眼,她不得不承认,士兵吃的的确比之前吃的要丰盛的多。她能在温热白净的米饭里找到一块热乎乎的红烧鱼肉,能扒拉开几块腌制好的咸猪肉,能翻出来巴掌大小的煎鸡蛋,嫩黄脂白,比小区免费食堂提供的煎鸡蛋大了两倍。
哦,还有一大把足够自己吃个半饱的白土豆丝,豆芽,豌豆,玉米以及甜菜心,如果不喜欢,她自己还可以选择各式各样的家常菜,甚至还有些来自第一区的快餐菜式,比如汉堡,炸鸡,薯条,小披萨之类的东西。看来为了稳住新兵的“士气”,避免新兵因为听到过多谣言而退却,长官们在伙食方面还是下了很大些功夫的。
可惜,看完白蜘蛛如何进食她们亲爱的战友后,天夏只觉得眼前的腌制咸猪肉反倒更像是那名倒霉士兵的大腿肉,这让她全然没了胃口,她每次一夹起猪肉,就好像是在注视着那血淋淋的腿,真该死,这猪肉真的好像那血淋淋的大腿。
她只是翻了几下肉片,便扔下它们专心解决白米饭。
“天夏同学?”天下抬起头,是柳琉和她的小奶狗,他们几个正端在丰盛的饭菜彼此窃窃私语,柳琉文雅地问道,“不介意我坐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这可不是我家的食堂,”天夏跳跳眉头,“免费的哦。”
柳琉老脸一红,她当然听出来天夏是在嘲讽超市的事情。
但周围也没有其他位置了,她还是和其他人坐了下来。此刻的她的脸上已然没了今早的妆,看来她总算学聪明了,知道卢娜教官似乎很看不惯她这样自诩精致十足的女性。
“当初我也不是非要那样,只是......”她想要解释。
”害怕.......我懂,我也害怕,谁不害怕呢?现在我也很害怕,“天夏一边搅拌着自己的饭菜,一边微笑着看着她,”我很好奇,你们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吗?“
”当然,“那个一直沉着脸的女孩盯着她,”我的
胃口好得很。“她的名字,天夏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梅若雅,一个故作凶残的小女孩,长得却很可爱,她的饭量.......呃,只能说胃口惊人。
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她的饭量为妙,不然天夏怀疑自己多半会被她的话噎死,“那柳琉学姐呢?”
“饭菜挺好的,”柳琉强笑了一声,“这里的一切都挺好的,就是那只怪物让人无法安心,我总害怕它会跑出来。”
你当然会害怕,天夏轻轻想到,它杀了你弟弟,杀了你最忠实的拥趸,杀死了你的爱慕者,杀死了你打算寻找你父亲的想法,你怎能不害怕它。但天夏能感觉到,她畏惧白蜘蛛的力量,但并不仇恨那白蜘蛛,她和她身旁那个名为梅若雅的女孩稍有不同。
“我也害怕,”天夏随声附和到,和希里相处的久了以后,她也渐渐学会了如何附和别人,“说实话,我总感觉他们是在玩火**。”
她的话引起了胆小鬼男孩的共鸣,“只有死了的怪物才没有威胁,它这样迟早会逃出来的,到时候遭殃的一定还是我们这些新兵,这些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就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我听一位叔叔说,这次的事情就是政府的人造成的,”另一个男孩压低了声音,好似在阐述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他们一定在首府中心的实验室做了很多可怕的实验,他们研究基因怪物,还有那几十道光束,那一定是帝国最新研制的某种病毒形态的生化天基武器。”
柳琉惊地赶紧让他闭上了嘴巴,她压低声音沉声质问道。“你听谁胡说的?”
“才不是胡说,是一名阿姨,她一直认定,在那道光束下藏着联邦最高生物病毒研究实验室,实验失控导致全球大乱,而且她说只有那里才藏有解药,想要改变现状,必须前往实验室拿到病毒的抗体。”
这么能扯?一时间天夏都差点信了,若非她知道希里的身份,知道地球联邦效忠的对象是帕尔亲王而非最高议会的其他议员,也确信帝国根本没有类似的研究项目,大概她也会信了那位大妈的话,就是不知道这个大妈的一个谎言会骗到多少人去送命呢?联邦实验室有解药,呵呵。
坐在胆小鬼旁边的那个曾经嘲笑过胆小鬼的高中生忍不住反驳道,“联邦政府才不会傻到自己害自己呢,他们会把实验室放到敌对政府附近,怎么可能放在首府中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这么傻?五十年以前,前联邦政府们竟然还不愿加入帝国呢,联合帝国科技那么发达,可那些傻瓜政府中还有很多人想要反抗最高议会,还联合成立了一个恐怖分子武装组织来恐吓联邦政府,他们不是傻瓜又是什么?”真不知道当初立志反抗异星入侵的那些人听到自己的后代说这么些话会有何感想,天夏表示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第三个,也就是那位发现过笼车秘密的骄傲男高中生对他俩的观点全然反驳,“我承认联邦政府的高官都是傻瓜,“他信誓旦旦地书到,”但我可以保证世界末日才不是联邦政府弄得,大先知说过,这是邪神的阴谋。”
两个男孩齐声喊道,“邪神???”
就连柳琉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大先知是谁?”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大先知
是一个伟大的预言者,他早早就预言到了末日即将到来,他每天都在中央喷泉公园做演讲。”
柳琉还要说什么,可另一旁的男孩却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如今的状况是帝国最高议会的愚昧引起的,瓦列安皇室无所作为,副议长谋害贤良,大议员们对帝国的大事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银河之母的教诲正在渐渐被摒弃,整个帝国上下一片混乱,银河之母的永恒之敌----某个不可直视的无名古神苏醒了,它就是为了惩治我们这些支持最高议会的普通人,所以才降下神罚,大先知认为......"
什么样的神会惩罚敌对神明的信徒不忠于敌对神明的教诲呢?
更何况,"大先知认为......???"天夏一言指出,“我还认为这事是你引起的呢,够了,别在吃饭的时候胡言乱语。”这天真的小傻瓜说得太多了。
可这傻瓜似乎意犹未尽,声音也大了不少,这让天夏彻底无语,她决心和这几个人彻底撇开关系。
"你们知道末日那天出现的那个金属管吗?”男孩说。
这话倒是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我见过,”临桌一位抱着一只短毛犬的优雅女性举着手喊道,“还有光,我有看到一束光从那金属管里出来,真的好亮,当时太阳都没有它亮,我和我家迪迪吓坏了,便和它跑了出来,如今它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知道它有没有她的爹妈重要。
“很多人都看到那个金属管上有一个环绕恒星的银环标志,”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性信誓旦旦地补充道,“那个标志很漂亮。”
“那才不漂亮呢,”这个骄傲得宣称自己发现了笼车秘密的男孩忍不住大声喊道,“那就是邪神的标志,是古老沉睡的瘟疫,黄昏与死亡之神的可怕标志,大先知说的,他在五六年前就知道了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个中年士兵忍不住笑了,“小朋友,那他一定是个蔫坏蔫坏的糟老头,不然为什么我们都没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才不是,他是个智者,”骄傲的高中生昂起头反驳道,“他看透了一切,并预言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只要我们诚心祈祷。”
若真如此,那你根本不该参军,而是拜入信教徒的门下,然后去和你口中的邪神战斗,躲在一侧的天夏暗暗想到,和神明作对,一定比和白蜘蛛厮杀要有趣得多,而弑神这件事,可轮不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做。
“我们该虔诚地祈祷,”柳琉和煦地安慰道,“也该勇敢地战斗,圣母只会庇佑勇敢者。”
“柳琉姐说的有道理,”另一边的一个女孩探过头来附和她的话,她算是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在观看白蜘蛛进食人尸的时候,当时她俩手牵着手安慰彼此,这种互相鼓励的行为让她们有了面对残忍的勇气,之后柳琉和她便成了好朋友,。
“圣母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我们都是她的子民。”陌生女孩一脸虔诚地做了个敬神礼,“愿银河之母保佑我们。”
在五十年前,保佑我们的可不是银河之母,天夏想起了这句话,“愿她发发慈悲,”她随口附和,然后站起身回家。
第二十五章 邪神
当晚,她回去的路途,便刻意经过广场。在广场一角,她很轻易看到数团火焰围绕而成的火环,它正在黑夜中汩汩燃炼 ,漫天火星自火环诞生,在黑夜中围着一名老者起舞,那老人在火环中央跪地静心祈祷,丝毫不为这火焰弥漫的白烟所动。火环外围,四根支柱举着火炬屹立于四方,上面燃烧着银白的火焰。
“至仁至慈的银河之母,”他跪于地上,“我们奉献火焰,我们愿以我们的虔诚为您照亮黑暗,我们竭尽谦卑,我们奉您为万事万物之母,只祈愿您能庇佑我们,那无名而古老的邪神已然苏醒,我等的故乡正遭罹难,而背神者们依然沉迷于彼此的贪恋,我等恳请您的谅解,并重新奉上我们早已遗忘的贡品,愿圣母慈悲.......”
“愿圣母慈悲.......”周围数十名拜火的教众齐刷刷跪于地上,朝着火焰虔诚地拜去。
火焰在瞬间燃起,好似真的感应到了什么,“银河之母显灵了?”一人惊呼,其他人应声附和,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神迹。
但在天夏看来,这实在更像是易燃油显灵了。她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去,这些家伙可是打算和邪神战斗的弑神者,这种时候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妙,免得被神明之雷劈到的时候会伤及自己。
她走到公寓楼的自家门口,为了预防不久前的尴尬再次出现,便事先在门口静静向内倾听。
里面隐约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朗声吟诵着一首古老的联邦诗歌,“我乃奥兹曼迪斯,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一阵古怪的音效响起,紧接着便是喧哗,呼喊,尖叫,哭泣。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此外无一物,但见废墟周围,唯余黄沙莽莽 ,寂寞荒凉,伸展四方。“
沉吟片刻,男人继续说道,”拜伦.......1818年,精彩绝伦......能写出这么伟大的诗句,作为一名诗人,他死而无憾了,看看脚下.......“
一个耳熟的女孩声音响起,“我看过这段,这诗是雪莱写的,他记错了。”
希里嗔怪地说道,“不准剧透。”
一时间,天夏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保持冷静继续观察,两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彼此谈话,莫非她又在看片?这次还是两个男人?
天夏定定心神,敲了敲门,仅过数秒,便有人开了门。”勒雅雅......同学.......“
精心打扮的阿嗲穿着一身未及膝的包臀短裙出现在她面前,脚上套着肉色丝袜和高跟凉鞋,让天夏如遭雷击,这是什么情况?不过这里也没男人,她干嘛这副打扮?难道是露给她们两个女人看的?
实话来说,天夏实在对这腿敬谢不敏,她毕竟不是个蕾丝,兴许瓦列安公主可能会感兴趣,但可能性也不大,希里毕竟有着瓦列安最纯粹的血统,身形秀美,堪称星河之最,怎会看上这凡夫俗腿,但也未必没有可能,她可是连女同黄片都不忌讳的。
“天夏同学,”阿嗲惊喜地抱住了她,身上油腻的香水味儿让她只觉得好似浓郁的尸臭,“你回来了。”
“不是我莫非是鬼回来了?”天夏没好气地推开她,只见希里正端坐沙发前看着老式影碟电视,“今天的训练如何,”希里照常例问。
“教官让我们看了一场生吃活人的好戏,死的人是我的战友。”
“卧槽......”阿嗲冷不丁爆出粗口,“竟然这么劲爆?”看
来她从未接受过新兵训练,好运气的家伙。
天夏随手收拾把身上的服装收拾好后,又去澡间洗了洗脏兮兮的身子,便踩着棉拖鞋走了进来,“你们在看什么.......为什么这么吵?”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还好不是两个男人做运动的影片,不然天夏又得重新怀疑希里的性取向。喜欢同性固然不被人轻易接受,可也不可耻,但那些男女通吃的人,她无法揣度他们那让人窒息的思维。
“古老的联邦电影,”阿嗲对这些似乎多有了解,她郑重其事地宣布,“异形.契约,这是一个刺激且富有哲理的科幻恐怖片,当然,是几十年前的科幻电影,但很有意思,我们可以一起看吗,天夏同学。”
于是三个人便关上灯,遮住被子躲在沙发上重新观看这部比她年龄大了几倍的古老电影。
随着最后一首《众神进入英灵殿》响起,这古老的电影终于落幕。以她们以往的角度来看,只会得出电影古老,特效一般的结论,可结合如今的处境,看完却颇有一番感受。
“它在警告我们,要小心合成人,”阿嗲真心诚意地发誓自己看懂了,“它在告诫人类,小心背叛。”
天夏想到了今天训练场的那一幕,她不自在地反驳道,“合成人离我们太远,我只看到了这怪物的可怕,唉,若白蜘蛛的背后也有如此极富智慧的造物者,我们终将与这上面的人类一样步入灭绝。”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让我们以为我们在思考的故事,何苦考虑这么多呐,”希里站起身,“两个小时,电影有点长,勒雅雅同学,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天色确实又暗又沉,如今虽是晚夏,可此处的群星已然浓墨如汁,街头早早地就亮起了微弱的灯火。
勒雅雅对此不以为意,“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我有枪。”
“一旦有两个男人同时袭击你,你的枪未必能起到作用,混乱的时局里,枪也是值得一抢的好东西,”希里坚持,还执意拉上了天夏,“我们也有枪。两个人,两把枪,总比你一人要安全。”
她们说走就走。三个女生自小区靠近微弱的路灯,避难者们燃起的篝火也愈发晃眼明亮,让她们不自觉揉了揉眼瞳,光线刺得她们眼皮倦怠,还好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们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止一个,很多避难者都在嘀咕着什么,很多年轻人嘴里时不时蹦出“那女孩”,“内裤”,“腿”,“丝袜“,“**”之类的下流玩笑,而那些中年人,他们的眼神更炙热,但隐藏得同样更深。
“勒雅雅同学,”天夏瞅了一眼阿嗲那未及膝的包臀短裙下套着的肉丝袜,不由得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你下次最好换点衣服,如果你还要大晚上出来的话。”
“为什么,这么穿才能显得我有成熟性感哩,”即便已然注意到某些留难者不怀好意的炽热眼神,阿嗲也毫不在意,“我的枪足够保证我的安全,他们才没这么大胆子,”她突然嗤嗤笑了起来,“天夏同学是不是嫉妒了。”
嫉妒你的腿比我粗?还是胸部比我小?天夏有点想笑,她平日里从未穿过裙子,可不代表她身材比这家伙差,更何况,在如今这种糟糕的环境下,非要借着丝袜与包臀裙凸显自己所谓的“成熟性感“?若真如此,我宁愿我的枪法更加“成熟”“性感”,而非身材。
天夏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摊摊手,既然这位注重“性感”的好同学非要坚持,她也无话可说,只希望真要出事的话,她那警察老爹能
别把这事怪罪到她和希里头上。
送完勒雅雅同学,只剩下希里和她往回走去。“你不劝说一下勒雅雅吗,”天夏忍不住问道,“这条路并不比想象的要安全,你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
“只怕勒雅雅同学正乐意发生某些什么事情,她亲口和我说过,”希里打了个哈欠,她捂着嘴微笑着说到,“她有太多的男朋友,早就厌烦了无趣,她还说乐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猛男激烈地强奸,你好好看看吧,她可是万分享受被人窥视的快感,没必要管她。”
“可........”通常意义上的强奸往往伴随着殴打,当然,也没几个男人乐意殴打一个想上自己的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人,但变态可不一定,比如樱桃林杀手。
“我们无法管住别人,”希里提醒道,“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好吧,”天夏无可奈何地跟着希里往回走。
“希里同学,”天夏突然想到了什么,“如今避难者之中有很多流言,关于瓦列安皇室和最高议会的流言,我想你最好听一听。”
“我知道。”
“知道?”天夏转过头,借着月光与暖黄灯光的映衬,她勉强能透过重重面罩观察到她的那双眼睛,“那你有何看法?”
“邪神降临,最高议会和外族勾结,瓦列安皇室在施行某种可怕的生物实验,我听到太多太多。联邦秩序崩坏,至今没有第二舰队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自然人们就会怀疑银河之母是否抛弃了他们,最高议会和皇室又是否抛弃了他们,这流言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只不过是在寻找另一种寄托罢了,我也如此,混乱遮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眼下只有等它散去。”
继续等下去?天夏从希里的话中似乎也听出一丝彷徨,她也开始动摇了么?
等下去当然可以,可怪物的数量正随着藤曼蔓延而与日俱增,她们究竟能等到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第二舰队抵达地球联邦最少需要一周,而议会批准则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来走程序,但也绝不会拖延太久。
一旦到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而第二舰队还没有降临,那个时候,天夏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到底会是怎样的。
秩序彻底崩溃,军阀大混战?弱肉强食优胜略汰?道德与法律的底限彻底被拉低?这每一种可能,对她们这些还未成年的女孩而言都不是一个美妙的未来。
若她是男人,若她是她哥哥,若她身强力壮,若她心狠手辣,若她野心勃勃,她或许会高兴于秩序的混乱,可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呐。
“你该站出来,让人们看到瓦列安并没有抛弃他们,然后.........“
"奉我为救世主?等着时日渐久,情况没有好转,我就会被头一个当作祭品献给那些邪神,如果它们真的存在的话,”希里搂了搂自己的肩膀,”当然,我并非不想尽职责,我失去了银发金眸,否则早在长河军事基地,我说不定就会被我那老表拉出来当挡箭牌,不是吗?银河之母让我变成了这副摸样,她一定另有其深意。“
洗菜有什么深意?天夏没有再说什么,她们彼此沉默着走向黑暗深处,远处的路灯渐渐熄了。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守哨
接下来的时日里,她算是开始了正式训练,她跟着卢娜教官每天开始体态训练,长途跑步,握枪,射击,因为没有多余的军事装备和训练用的器材,所以少了一些项目,比如如何上器械,比如如何操纵架设重离子束枪和重型穿甲机枪。
然后,最恶心的就是每天都要看白蜘蛛如何捕食猎物,有时候并非是人,而是从后山林间抓来的野生动物,豹子,狮子,野狼,鬣狗,最多的是花鹿,期间有一个自称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来过,不过很快就被士兵逮捕了起来。也有人被扔进去,有判死刑的杀人犯,强奸犯以及其他的罪犯。
幸运的是并非每一个犯人的罪恶都会严重到被扔到笼子里,不幸的是被扔进笼子里的人愈发得多,自末日那天至今已经足足两周过去了,这既不漫长也不短暂的时日已经消磨了少数避难人员的耐心,他们疯狂地打砸抢,四处放火,宣扬邪教恶神以及弱肉强食的思想,制造各式各样的混乱,可以预想,随着时日渐长,这种人会越来越多。
他们认定第二舰队是不会来的,认定最高议会已经放弃了这里,而该死的军队走狗正帮着政府竭力隐瞒这件事,为此,各种阴谋论纷至沓来,有的人公然在广场上宣称政府隐瞒上级的决定,有的人甚至呼吁大家该进行自救,甚至还有人要求自行组建政府,有的人直接攻击警察和士兵,对最后这种傻瓜,天夏已经见到了两个,都在白蜘蛛的笼车里。
这天,教官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傻的士兵。”等他们全体聚集在训练场里,卢娜说,“瞧瞧你们的手,又白又嫩,跟个豆腐一样,就这样的手,我能指望你们做什么?若是依我的看法,只能说你们统统没资格握枪,我会发配你们通通去洗菜。可是昨晚我听说又有一批从首府来的傻瓜准备参加征兵,为了给我们的小可爱提供一两个可口的傻瓜,我决定放过你们中某些学乖的,让这些人尽快开始你们的职责。”她一个接一个喊出名字,“野牛,大狗,胆小鬼,小鲑头,小天真,市长家的大小姐,蜘蛛杀手,娘娘腔......”最后她看看天夏,还有你,“还有面瘫。”
被取了”小天真“外号的赵小小呼了口气,兴奋得把帽子抛向空中。卢娜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上,然后踩着他的头,她以那冷幽幽的眼眸扫过那些站出来的士兵,沉声喊道,:“从现在起,别人会称你们作守备队正式队员,但如果你们信以为真,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你们只是训练过两周的傻瓜,若非我们需要你们这些傻瓜做些傻瓜就可以做的活,我会把你们再留个五年来好好磨练。”说完卢娜便离开了。
其他男孩女孩们立即把被点了名字的士兵们团团围住,嬉笑怒骂着连声道贺,当然,也有人不太服气,可这毕竟是卢娜的决定。他们又欢呼了一阵,直到卢娜带着崭新的正式守备队员制服回来,她把制服一一分发。
“其他人会接受另一名教官的训练,而那些点名的人,鉴于你们才训练两周,上级决定让你们一边接受训练一边完成任务,很荣幸吧,这是只有你们才有的荣誉,在执行任务中可以随时随地接受我的磨砺。”
”.......“被点名的人瞬间拉下脸来,这不是变相加班吗?他们刚才竟然傻到会为这件事欢呼........
“今天你们这些新兵的任务比较特别,”卢娜对着这些训练了不过两个星期的正式队员展露出招牌性的残酷笑脸,“最近,逃难的人们都知道了长河镇和附近的其他镇区收容避难所的事情,来避难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为了详细审查可能的隐患,我需要你们检查所有入镇的避难人员,你们的运气很好,被分配到了北镇入口,那里的人最多,也最乱,但那也是你们展现枪法的机会。”
展现枪法?如何展现?这些握枪不过两周的新兵们面面相觑。
这只十数人的小队伍被卢娜编为一个小队,副队长是那个高个子胖子,外号蜘蛛杀手,也就是被罚着和白蜘蛛站了一晚的倒霉蛋,他的名字是杨林城,二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让人钦佩的男人,因为他成功成为新兵中第一个与白蜘蛛共宿一晚的男人,故而被其他人选为副队长,队长乃是天夏,两周的训练让她勉强能和教官打十几个回合,关键是她的枪法让人钦佩,连教官都不得不承认,虽然“海上死斗”只是个虚拟游戏,但对枪法训练和近身格斗确实颇有裨益,和天夏对打,是其他女生最不愿意面对的,而练枪竞赛,对男兵也同样是如此。每当年轻的男兵们趁着休息之时观看她们,卢娜会毫不客气地叫出一名男士兵专门和天夏比赛来羞辱他。
年轻的守备队正式队员们穿着崭新的制服穿过街头,人们纷纷指点,没人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但这些傻瓜总会骄傲地抬起头,荣耀地扫视着周围的围观者,好像其他人都是懦夫和蠢蛋。听说地球联邦的士兵徽章能让人头脑发热乃至犯蠢,天夏摸了摸自己肩膀处的队长徽章,又看了看身后那自认为英姿飒爽的傻瓜们,一时间突然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很快这批新兵们就在卢娜的带领下来到小镇西口。
长河镇无论哪一处都被防御工事围得严严实实,为此,当他们走到镇门口的时候,看到这一排排的铁丝电网,合金拒马以及用碎石水泥垒成的沙台,还有以木头和金属扣件搭起来的守哨塔后,不由得暗自嘀咕,如此严密的防守似乎还不够,他们仍然在加注防御工事的修建,白蜘蛛真的如此可怕吗?
他们已经开始习惯了笼车里的白蜘蛛,但还从未真正与它交过手,哪怕是被锯掉钩爪的那几只也是如此,对白蜘蛛究竟有多可怕大多数士兵依旧保留着一个模糊的概念。
当初那可怕的逃亡场景如今早已被许多人竭力忘于脑后不愿想起,天夏亦是如此,可如今再度看到这防御工事,她又清晰回忆起了逃亡时的情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躲在这后面真的会很安全吗?
她祈求自己永远不要知道。
她们被卢娜教官安排于出入口的两侧,按规定,她们必须在这儿和另外几组人轮班执勤到晚上,届时会有一批专门执勤晚班的士兵接替她们,昨晚至凌晨执勤的士兵把徽章一一交接,她们便很快进入自己的职责之中。天夏按照命令指挥着自己的队员依次排开。
“全体立正,”她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女队员,“睁大眼睛看清楚每个接受检查的人,如果有人敢硬闯,就地射杀,”她渐渐学会呼喊口号,但她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太过冷漠,毫无声线起伏,又兼长得相对俊秀,以至于其他女生便再暗地里给她起了个“面瘫王子”的称号,男生则会叫她“面瘫小公主”,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俩个称号竟然被卢娜教官听到了。
当然,她们不仅仅是给她起了个外号,还有其他男生和女生,每个人几乎都有外号,她们甚至给卢娜教官取了“寡妇制造机”的美妙称号,因为卢娜教官一旦对某个男性新兵动怒,便会一脚踹在那个倒霉蛋的裤裆上,不会伤及命根,但会让他倒地哀嚎。
她们虽然都是年轻男性女性,可也正逐渐习惯于站哨,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抱怨不止,在学校养成的柔弱病也慢慢褪去,她们比以前更加注重纪律,这算是训练的最大成果之一了,可无论怎样,训练至今也不过两周,两周时间无法改变太多,她也明白,这些士兵如果再一次碰到活生生的白蜘蛛在黑暗中准备袭击她们,逃跑的人只怕会立即骤增。
站了一会儿,“你说,”小鲑头摸了摸那鲑鱼状的头发,忍不住询问他的队友,“会不会有人贿赂我们,给我们钱,让我们放行?”
“当然会,”蜘蛛杀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总有人以为我们会把荣誉置于金钱之后,然后企图借此蒙混过关
。”
“那你会接受吗?”
蜘蛛杀手嘿嘿一笑,“当然会,因为我现在很缺钱,等我取代面瘫小王子成了队长,我就规定,一百万联邦币可以免检一次,等一切恢复了,我就去买个别墅包养三个嫩模,放心,你们见者有份。”
天夏:“......”
娘娘腔则稍觉不妙,“如果我们放那些人进来,搞不好第二天长河镇里出现白蜘蛛的消息就会传开,说不定到时候围剿它的还是我们咧。”
蜘蛛杀手不以为然,“这儿有四个大门,不是一个,检查的人也不止我们这一队。我敢打赌,不是我们,就是其他人,总有人会收钱放行,你若什么事都不干,霉运也会到来,到时候钱没捞到,我们还得拼死拼活去杀别人放出来的白蜘蛛,你说这不是傻嘛?”
小天真对他们的对话极为愤慨,他发誓要向卢娜教官告状,当然,卢娜教官就在头上的哨塔里静静地听着他们无聊的废话。
她们接受岗务后的第一批避难者来了,是一群带着老人和孩子普通居民。
“帮帮我们,”这批人中排在前列的一个大妈跨过人群,一把拽住杵在最前列的天夏,“我的孩子.......他还在首府.......帮帮我们.......”她略带哽咽,“帮帮我。”
天夏板起脸,“我们只负责检查所有进入长河镇人员是否被感染,不负责救人。”
大妈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太过年轻,让她觉得天夏非常好说话,“求求你,姑娘,帮帮我吧,”她再次恳求,甚至还半跪在地上,肥胖的身子在泥土上犹如滚动的猪肉,她不顾地面的污泥,“我的儿子需要帮助,他被困在那里,姑娘,他是个好心人,他为了帮几个小孩子而被困在那里,求求你,帮帮他,他是个好人.......”
天夏让皱了皱眉头,她安静,她定定地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徽章,“夫人,我的职责在这里,不在你的儿子身上,如果你有寻求帮助的需求,你需要面见守备队总司令,但见到他需要得到秘书办公室的批准。”
大妈涨红着脸,“帮帮我吧,”她依旧不依不挠地恳求。
她只是在替自己可能生还的儿子寻求援手,天夏心中暗暗想到,如果我哥哥陷入危险,我会怎么做?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抱歉,”她沉下脸,“你如果再继续打扰我们的工作,我会以妨碍公务罪将你逮捕,”她拉动枪栓,故作威胁地指着她,“要么进去接受检查,要么出去,要么就地射杀,别无选择。”
枪口已然上膛,中年大妈始终还是怕了,她低声咕囔着救救我的儿子,又是哭泣又是哀求,最终还是接受了检查。
“如果是我,”一旁的胆小鬼忍不住嘀咕道,“说不定我就帮她了。”
“得了吧,”小鲑头撇撇嘴,“你根本没有勇气帮她。”娘娘腔对此深表赞同,“你一出门就会吓尿裤子的。”
“她有个好心的儿子,很可惜,”柳琉在一旁评论,“好人越来越少,就因为我们在一旁作壁上观,我们可是军人。”
“也有自己的职责,”天夏看着那位中年妇女进去后便慌忙寻求其他避难者的帮助,心里只觉得有些烦燥,她舔了舔嘴唇,冷静地说道,“我们无能为力。”
即便能如此洒脱地彼此交谈,刚才那妇女的哀求也让她动容。她很幸运自己足够铁石心肠,若是有人帮她......她不知道有谁愿意帮她,想想如今长河镇的现状,她就明白,无论何时,她都不该对所谓的善良抱有太大希望。
第二十七章 面对
可......看到之后的三个在清晨雾气中蹒跚而来的避难者,让她突然有些后悔带上了这个守备队员的徽章,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如此。
那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中年大叔,他衣衫褴褛,墨灰的头发异常凌乱,甚至直接纠结成一团,他的脖子处有一道紫靛色的狼形纹身,让他看起来稍显狂乱,他的身后背着一把步枪,锈红干涸的枪口凹进去了一角,显然他在来时已经用完了子弹,以至到了需要用铁镗口还击的地步。在大叔一旁,是一个同样凌乱且低矮的中年人,即使穿着鞋,这个中年人的身高也还不到一米六五,皮包骨的身材,瘦得像个稻草人,就连身上的黑色直筒牛仔裤和破旧的t恤衫都撑不起来。他留着山羊胡,戴着一根绳编手环,披散后背的浓密黑发又长又乱,完全是一副被困在彼热带无人岛上的十来年的探险者,擦痕引起的红印与血丝在他遍布灰尘的臂膀留下道道血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身后那个强撑着独自站立着的那个小女孩吸引,那个小女孩有着苍白柔软的皮肤,白的让人晃眼,即便是些许的尘土也无法掩盖的白,她的头发很浓密,如同金色的波浪起伏不定,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骚乱和柔美,卷曲地绕着她的小巧的耳朵,她隽美的眼睛如同苍山顶上的晨星,更似一泓清泉水,纯净而安宁,带着些许的刚毅,精致如宝石的五官只会让人赞叹她那浑然天成的青涩容颜。
她的年纪很小,也许不到十岁,也许更小,但她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坚强与灵性。
一阵轻微的咳嗽让小女孩痉挛着弯下腰去,她强忍住痛楚直起稚嫩的腰板,朝着前面忧虑地抚摸着她头发的男人努力挤出一丝灿烂的微笑,这位中年男人紧紧搂住身边的小女孩。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保护她,想轻声安抚她,可眼下,面对越发靠近的小镇,面对神情异样的士兵们,安抚的话,作为她的父亲,他竟然一句也想不出来。
因为女孩的纤细手臂上,留有一道虽然不明显,但依旧无法掩饰的痕迹,那是藤蔓缠绕过的痕迹,近乎腐烂的深灰
色。
“狗屎,”蜘蛛杀手咽了咽口水,“不会是要我们对那个小女孩动手吧,天杀的守备队,我想退出了。”
”在长河军事基地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射杀那些被感染的人。“一个不久前从长河调配过来的新兵忍不住垂下枪口,撇过头说到,”我们可以驱逐他们,没必要亲自动手。“
卢娜忍不住嘲笑道,”你想等他们自己变异??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的长河基地只会驱逐感染者,只会让感染者们好心地滚离军事基地,可那些受感染的人怎么可能会理解呢?他们会感谢我们这些士兵对他们的驱逐而非射杀吗?他们会感谢我们龟缩于安全的防御工事坐看他们像野狗一样死去吗?”她沉声吼道,“会吗?“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接她的话。
“我来告诉你们,他们不会感激你们,绝对不会。他们每个人,每一个被藤曼缠住的人,都会变成白蜘蛛,没人例外,他们统统都是死人,身怀恶魔的种子而毫无自知。
如果我们这些士兵不提前处理掉他们,你们会认为那些仓皇逃行的避难者有能耐应付一只藏在黑暗深处或者混在他们之中的白蜘蛛?指望谁来对付?手无寸铁的青年?娇滴滴的少女?奔波劳碌的老人?文弱的教师?还是那些跟着爸爸妈妈来这里只想避难的小孩子?他们中有些比这个小女孩还小,你们真的打算让他们去对抗一只本该死去,却因为可笑的仁慈而放逐在外的白蜘蛛?你们还有良心吗?”
卢娜停了一下,继续吼道,“记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以前我们善心大发不去射杀这些感染者,只是驱逐他们,结果吃了大亏。有成百上千的人被害死了,在野外,在其他临时搭建而毫无防备的避难所,还有那些隐瞒着自己伤口的士兵,从首府溃逃回来的时候,我们出于对这些在首府拼死血战的兄弟姐妹们的宽容,所以没有隔离这些受伤的战友,包括我们英勇无畏的上司,谁也没有提出要隔离他们,结果他们变成的怪物让我们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在战争失败逃亡
回来的途中,死于那些异变战友爪牙下的尸体,可以在长河基地内部堆成一座小山,这些人本不该死的,结果却死在了可悲的仁慈手中,这个教训你们该理解了,不理解的,那就扔掉你们的徽章然后滚罢。“
柳琉平日里还算文静的声音也变得颤抖,她不安地看着大声呼喝着好似疯了般的卢娜教官,不知该说什么。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只觉得嗓子冒干,好似着火一般。他们中有几个人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上那象征守备队员的徽章,天夏亦是如此。
“杀死那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就是我们的荣誉?”她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能不能对这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坚强而可爱的小女孩下手,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却又什么都懂。
“你们不是他妈的圣母,你们是他妈的士兵,是他妈的杀人机器,记得自己该做什么,”卢娜教官冰冷的声音在后面犹如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让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职责,”她指了指蜘蛛杀手,指了指娘娘腔,指了指大小姐,最后又指向天夏,“你是队长,今天的岗哨也是你负责,你来动手,别让我失望。”天夏作为在场新兵的典范,曾经当众处决过犯人,也独自收拾过白蜘蛛口下残存的尸体,卢娜明白,若说真有谁有勇气杀这个小女孩,那绝对是她。
她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被点名的天夏手指微微打颤,呼吸也变得不太平稳,教官应该做一个示范的,而不是我,她之前明明说过自己要做第一个示范,为什么会退让,难道连卢娜教官都不愿对这个女孩动手?
“站住,”天夏疲惫地站出来,抬起枪口,但她的第一句话稍显无力,两个中年男人停住了,那个搂住自己女儿的男人向前走去,他咽了咽口水,看出来他也十分紧张,以至于额头的汗水不断冒出,他在害怕。
第二十七章 杀不杀
“长官,我是凯奇,这是我的弟弟布莱,”他指着旁边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疲惫中年人低声介绍着,然后轻轻拉着自己的女儿,试图把她隐藏在身后,“她是我的女儿,小弥拉,我们几个从首府东区逃过来的,又冷又饿,“他吞了吞干燥嗓子里的唾沫,擦去额头的热汗,”可以给我们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我是机械工程师,我弟弟也是老练的工人,给点吃的就好,我们很饿。“
小女孩微微躲在父亲的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她很害怕,她的父亲在竭力隐藏着她的伤口,拽着她不要乱动,但很快,小女孩便勇敢地站了出来,”我不小心被藤曼抓伤了,”她抬起手臂,她知道有伤口会被人排斥,但她没有试图隐瞒,而是勇敢地露出微笑,“帅气大姐姐,我们可以进去吗?或者给我们点药,很快就走。“
几乎所有受感染的人都会尝试隐藏自己的伤口,然后在检查室被士兵们揪出来,但女孩似乎不打算给他们这些士兵带来任何的困扰,只是单纯地看着她,带着丝丝的恳求,却又竭力不让这些许的哀求表露出来,一个有尊严而又勇敢的小女孩,至少很多感染者都不如她。
该死的银河之母,我会永生永世诅咒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大吵大闹的成年人或大哭大叫的熊孩子让我干脆利索地杀了他。天夏挤出一丝微笑,她很少笑,但对这女孩,她觉得该微笑。“我很抱歉,”她满怀歉意,身后的卢娜教官则以枪械指着两名中年大叔,她当然明白即将失去女儿的父亲该有多疯狂,所以她必须以防万一。
只是轻轻一句“我很抱歉”,让两个中年人呆滞了,那个金发的小女孩虽然失落,可还是努力挤出微笑,“那,我爸爸和叔叔可以进去吧?”
“你说什么,弥拉,”父亲责备地望着她,然后将她拽入自己身后,“长官,我们真的不能........咳咳........咳咳咳......” 中年父亲咳
嗽起来,看得出来他已经感冒好几天了,湿气似乎渗进了他的骨头,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如今的他每咳一声,发烫的胸口就会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以至于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金发女孩贴心地将会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又比照着自己的额头,“爸爸,你又烧起来了,”她慌乱地朝天夏望去,”我爸爸他没事,“她小声哀求,”姐姐,帮帮他,求你了,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能不能帮帮他。“说着说着,小女孩的身子也一阵痉挛,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额头冒出一丝细微但清晰可见的汗水,她也感染了重病,可很快,她又咬着牙用细瘦的双臂撑着膝盖,”帮帮他,姐姐,呜咳咳.......“她大口喘着气再次哀求道,”帮帮我爸爸,他生病了。“
名为布莱的中年男子赶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哥哥,”长官,“他对着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女孩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跪在地上,”麻烦给我兄弟点药吧,他烧的很重,没人肯帮助我们,其他人觉得小弥拉会伤害他们,但他们错了,长官,小弥拉很懂事,瞧,她很可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给点药吧,长官,我们就走。“
天夏朝身后点点头,几名男性士兵过来扶住昏沉沉的父亲,”你可以带着他进去,但她.......“天夏硬起心肠以枪口对着小女孩,”我们在镇门口五十米处就立了招牌,我们必须清除所有的感染者,”她指着远处的那块金属牌匾,“我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职责。“如今的她似乎只有这么一个武器可以用了,职责.......她努力保持冷静,希望这把武器可以当盾牌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必须死,没有例外。“队员们的枪口再次对准女孩。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他一把推开自己的兄弟,朝着天夏疯狂地咆哮道,”你们凭什么可以擅自处决别人,就因为她被该死的病感染了,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所有的枪口都瞬间抬了三度,同时锁定这三个人的
要害,枪栓被拉上,子弹野已然上好。这是两周来“持枪训练”环节所获得的最大成果----如何精准高效地把枪口对准向自己寻求庇佑的人民。
“爸爸......”金发小女孩略带哭腔低声唤了一声,“爸爸,别这样,你说过要找到妈妈,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许管我的,你不能违背和我的约定。”
中年大叔浑身微微一颤,他轻轻搂住自己的女儿,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擦拭她的泪水,他自己却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这个中年男人竭力想要保持自己父亲的形象,但眼泪流的更快,声音更加哽咽,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不过十六岁的女士兵,红着眼睛质问道,”你们有立誓要守卫每一个联邦公民吗!?”
天夏垂下眼皮,“我们的确立下誓言。”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要靠处死一个病重的小女孩来拯救你们立誓守护的公民吗?“
众士兵沉默,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
”我的孩子都比你仁慈,我唾弃你和你的士兵,唾弃你的政府,“他绝望地盯着那一排排逼近的冰冷枪口,“要么一起进去,要么一起死。”他站起身将女儿推于身后,另一旁,他的兄弟依旧跪在地上,好像她成了银河之母,他祈求她的宽容,祈求她的药物,并像条摇尾乞怜的野狗一样发誓,只要拿到药物再也不靠近长河镇。
很多人在看着,在身后排队耐心等待着的避难者,周围的士兵,检查站的护士,长官,还有许许多多的围观者,他们睁大眼睛,都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做。
天夏明白,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有点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教官,卢娜教官依旧无动于衷,她也在躲避吗?
职责,天夏想了想,慈悲,她抬起枪口,对准这三个人.......
第二十八章 开除
“杀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正当天夏在卧室里沉思的时候,希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她端着一杯樱红的果汁,“天夏同学,别想这烦心的事情咯,好好大吃一顿吧,今天勒雅雅同学特别从她的父亲那里拿到了一只酱烤鸡 ,一会儿我们尽情地大快朵颐,祝贺你从守备队队员的职责中脱身而出。”
天夏半是怀疑半是消沉,“这算是解脱吗?”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她恳请卢娜教官从后勤的军需处拿了点他们所需的药物,并让那三个人远离长河镇,期间,卢娜教官没有拒绝她的任何请求,只是问了她一句,“你是否要违抗军令?“
她点了头。
无论如何,她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守备队员的职责是清除任何潜在被感染的人员,守备队员没有分配物资的职责,她犯下了两个大错,作为违抗军令者,当即被宣布开除军籍,并被要求于中午之前奉还守备队员的衣服。
虽然没有被告上军事法庭受刑事处罚,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个严重的惩罚,对大多人来说,被当众开除军籍向来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承受的罪责,而且,在混乱的时日,守备队正式队员的优厚待遇对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诱惑力。
可对她而言,却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希里数次安慰道,“这是一种解脱,你不该过于纠结。”
“我践踏了他们的荣誉,”她轻轻开合着自己的手指,脱下守备队的制式服装时,她竟然产生了一丝眷恋,这让她难以想象,“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乃皇室,自然会以身作则,”她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我身后还有其他人看着,我不能公然做错什么,这会影响更多人,但你不同,法律只能判你违背军令,但无法让你背负其他更深恶的罪名,没人会责备一个单纯想做点好事的小姑娘践踏了他们的荣誉,若他们当真是如此认为,那他们的荣誉也太过无足轻重。”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吗?天夏无法理解。
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也无法多想,只能收回一切胡思乱想,算了,思索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何意义?她该注重眼前的短暂享受才对。
为此,天夏一边品尝着勒雅雅同学带来的烤鸡,一边着眼于正对面的屏幕,今天的电影是《星舰浩劫》,前年拍摄的电影,它讲述着一艘星舰“双子号”在帝国北部星域的一个偏僻的无人行星遭遇到一个可怕的异星生物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乃是赫赫有名的当红明星阿帕奇与列尔维奇娜,他们分别扮演星舰的一名雇佣兵科尔和星舰的舰长弥尔兰。
星舰在北部星域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可殖民行星,他们便决心在行星上做一系列的调研,结果遇到了一只在该行星上生长的可怕怪物,怪物想要进入星舰,为了阻止它,舰长决心留下来,而星舰的雇佣兵,爱着弥尔兰舰长的科尔不愿她牺牲,便冒死娶救她,结局是科尔和弥尔兰历经危险重重终于在一起了,但害死了星舰大半的舰员。
她们一边认真就着果汁吃着烤鸡,一边抹着眼泪(勒雅雅流泪了),一边讨论着它的剧情。
“他不该开舱门的。”在雇佣兵科尔决心把怪物放进来的时候,天夏忍不住评论他的行为,“为了一己之利,他几乎害死了整个星舰的人,那怪物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他只是为了救他爱的人,”希里对她的见解不置可否,“爱情能让人舍生忘死,一个连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人,你不能要求他在乎其它人的性命,爱情从来的都是自私的,不论对彼此,还是对旁观者。”
“但他始终犯错了,”天夏反驳道,“他的自私害死了其他人。”
希里总结道,“是人总会犯错,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法律来惩罚他,实际上,天夏同学,以当时的情况,只怕法律无权告他蓄意谋杀。”
“你们竟然会纠结这一点,”勒雅雅对她们的争论行为颇感无语,“我们是来观赏一部浪漫的惊悚爱情电影,你们却要讨论阿帕奇甘愿为爱情而牺牲自己的伟大是种多么深的罪孽,有点情调好不,何不想想,当时你是星舰舰长弥尔兰,被困于行星上,如果有男人愿意为了你而承担蓄意谋杀的罪名,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今天
才因为类似状况违背了军令而被开除军籍的天夏万分确定,“如果我是舰长,我会确保自己的舰员不受到伤害,他的行为严重影响了舰船的安危。”
对此,希里则抱有另一种想法,“若我也深爱他,我会和他一同死去,她的职责不允许她做出错事,但职责无法决定她选择一种怎样的死法。”
“如果是我,我会牺牲自己成全科尔,”勒雅雅发誓,“他是一名英雄,值得我舍身救他,他该活下去,当然,其实星舰里的阿联和明尼都很不错,他们虽然没有科尔那么伟大,但同样为了舰长牺牲了很多。”
是吗,天夏万分确认,如果里面的舰员都换成当红的男明星,她八成会抛下科尔开启自己的后宫之旅。
“对了,“勒雅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你们知道吗,由洛萨的娱乐影视企业“情娱联合影视”和我们的“星河娱乐”联手开拍的《帝国与联邦》应该在这几天就开始播放了,主演是明昂.瓦列安咯,我爱死他了,他是个超级大帅哥,还是和希里同学一样的皇室后裔。”
“他是个整过容的九级帅哥(为了整顿星际整容业,避免侵犯他人的肖像权和进行某些特殊犯罪行为,任何整容手术都要按照分级标准录入帝国的身份认证系统,从低到高分为一级到十级,其中十级乃是名副其实的“换人术”和”变性术“,九级则是彻彻底底的“换头术”),”希里告诉她,“瓦列安皇室中只有他最不像皇室,被人嫌弃的他痛下决心,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换了个头。”
“什么.......”勒雅雅拉下脸来,好似被打击到了,“九......九九九九九九级帅哥,我一直以为他是纯天然的,怎么会这样?”
“天夏同学肯定是纯天然的,”希里突然调侃道,“我从以前就没见她变过。”天夏困惑地看着希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这茬。
“那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也爱死她那张面瘫脸。”
天夏眯起眼睛瞪着阿嗲,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天夏同学,你要是笑一笑,我想一定会让很多男生心动的。”
第二十九章 扯淡
天夏干瘪瘪说道,“我可不是卖笑的。”
“不需要笑也有人喜欢她,”阿嗲撇撇嘴,“我认识的每十个找我要通讯号的男生里,一般会有五个是向我询问希里同学的,有三个是找我要天夏同学的号码,当然,”她小小撒了个谎,“有俩个是来想我和搭讪的,说明天夏同学的魅力也不差嘛,是吧,天夏同学,学校的超级大帅哥杨淮同学,阿和同学和查尔斯同学就找我要过你的通讯号。”
“他们喜欢的是我哥,”天夏一脸嫌恶地啐道,“一群死基佬罢了。”
死基佬?嗯,哦,唔?!阿嗲微妙地收敛了脸上不由自主浮现的些许猥琐,“......の......说起来,你哥哥到底去哪了?到现在,我帮你留意了所有进镇的人,但我就是没看到他。”
“谁知道呢,他失踪得很彻底,就好像是蒸发了一样,”天夏轻轻说道,”他遇到了和我们不同的遭遇,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
不同的遭遇?莫非是几个大汉......勒雅雅自从听到基佬这个词汇后便发现自己喜欢浮想联翩,”愿银河之母保佑,他是个阳光的男孩。“
阳光?天夏差点以为她说的是别人,他哪里阳光了?她瞅了瞅阿嗲,便没有继续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如此,他长得很阳光,说话也很随和,“勒雅雅歪着脑袋,”身上的味道也很man。“
味道很man?天夏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差点聋了,自己也差点吐了,她站起身决心不再听阿嗲瞎扯,这家伙,只要看哪个男的长得稍微帅气一点,就会脑补出他的无数优点,妄图跟她谈论雄性是个极度愚蠢的行为。
”希里同学,“勒雅雅突然小声问道,”你怎么跟夏天同学认识的?你曾经说过你们是朋友,可我都没见到你和他接触过。“
她的话瞬间引起了天夏的注意,眼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希里咳了咳,“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我就说说吧。”
“......在更小的时候,我就来过地球联邦。“
阿嗲惊讶地捂住嘴,“怎么可能?我们从未听说过......”
”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除了我的父母,”她一如既往地浮起恬静的笑容,“我来此是为了度假,在正式到这里上学前,我就听说临近联邦首府有一座十分出名的热那亚岛,这座岛屿上有一个很有名的侏罗纪公园,里面有恐龙这种生物,它们巨大而迅速,而且十分残忍,我便怀着小孩特有的好奇来看它。”
“原来是那个时候,”天夏终于想起来了,“我哥和我也去过那里,你们就是在那时候相遇的?”那个时候还是很美满的,父母健在,哥哥也没有后来那么颓废,就好象做梦一样,天夏一度以为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可惜,曾经的迷梦还是破灭。
“的确,当时我只有八岁,你哥比我大了四岁,我们便在梁龙恐龙园区门口相遇过一次。我当时还在埋怨,恐龙不是联邦有史以来最恐怖的蜥蜴吗,可我见到的又大又笨,动作缓慢,还是吃草的,你也知道,有些小女孩就喜欢看恐龙如何吃人,当时的我就是其中一个傻瓜。”
天夏果断指出,“现在的你也喜欢看怪物吃人。”《异形.契约》和《星舰浩劫》就是阿嗲为满足希里的偏好而选出来的电影。
希里讪讪地笑了一下,有生以来难得地脸红了一下,“早没以前那么热衷于此道啦,当时,我就碰到你哥哥,他也抱怨着相似的问题,我们一聊,他当即决定和我去霸王,南方巨兽龙和暴虐霸王等顶级掠食恐龙所在的园区,虽然妈妈教过我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但他是个很像女孩的男孩,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不太可能像是坏人,我就给了他钱,这算是缘分吧。”天夏则听出来其他的含义,哥哥和希里是因为哥哥长得像女孩才结下的缘分,难道从八岁之前,希里就一直喜欢女孩,这位公主莫非是天生的性取向不正常吗?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哥哥之后会带着大把的零食来找自己,原来买零食的钱是希里给的。
“食肉恐龙躲在公园的深处,它们藏得更深,更加隐秘,据说是为了避免吓到孩子。”
“这倒也是,”勒雅雅忍不住附和道,“我以前去游览侏罗纪公园的时候就被霸王的咆哮吓到过,当时我没敢去看霸王,事后我听说有好几个阿姨被暴虐霸王吓哭了,我就发誓再也不去侏罗纪公园。“
希里面带着缅怀的笑容,“我倒是打定主意要去看暴虐霸王龙,听说那是一种基因合成出来的恐,它暴躁而狡猾,杀戮成性,威名远胜霸王,从宣传片给出的提示来看,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长相上,它都十分可怕,于是我和夏天同学便打算一睹这凶兽的真面目,当时那个管理人员说十八岁以下的人没有家长佩陪同是不允许去食肉动物园区的,但我乃是瓦列安皇室,就强迫他们放行了。
我们乘坐的是一种圆球状的陀螺仪出行球,你们应该都见过,他们说那东西可以防护很重很重的压力,十分安全,但当时其实我还是很害怕的,”希里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异样,“那之前,一直受到父母严密保护的我从未和同龄人玩过这种探险游戏,我自然不想服输,然后和他坐上了出行球前往暴虐霸王的园区,我们一起操控出行球进入一片片的沼泽和溪流,哦,那是个综合恐龙园区,十分庞大,那里除了暴虐霸王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大型食肉恐。
总之,我们不知怎么操作,可能是循着自动驾驶路线前进,绕了很久,终于进入了森林深处,那里又湿又热,黏稠的空气让陀螺仪出行球里的空气都变得闷热。
我们找到一处巢穴,巢穴所在的地方是个又深又暗的泥潭,地处沼泽的某一角,周围有很多草食恐龙的骸骨,还有很大型恐龙的骨头,包括霸王的半具尸体。血蝇虫在血淋淋的尸体上环绕,黑苍蝇更是多不胜数,我们当时害怕极了,但你哥超乎想象得勇敢,他没有被吓哭。
他没哭,当时还争强好胜的我自然也不想哭出来,我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竟然在玩闹中撞碎了一只恐龙蛋,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暴虐霸王的蛋。”
“你们真有勇气,”天夏不愉快地嘲讽道,“听说这种基因改造过的恐龙很难进行两性繁殖,每一枚由它诞下的蛋都足以卖出一笔天文数字。”
希里深深吸了口气,“事后我赔钱了,他们不敢要。总之,我们走了很远,直至走出了暴虐霸王的领地,可那只身形十多米,体重达十数吨的可怕怪兽依旧循着我们的踪迹顽强地追了过来,它很聪明,竟然想着用那基因改造过的臂爪抓起出行球把它摔碎,它甚至把我们推到一个小悬崖边上打算摔死我们,还好出行球坚持住了,仅仅出现了几个小裂痕。”
希里说到这里的
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当时我在尖叫,你哥则一直捂着我的嘴让我安静,用身体护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夏天同学的确比我勇敢,这让我印象深刻,他只比我大了四岁,却有胆量在狂暴的暴虐霸王面前保护我,我以前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人,对我而言他很特殊,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他是个女孩,我母亲一定会让拜托他照顾我的,让我住进你们家,成为你哥哥最好的闺蜜,“她略带惋惜,仿佛在可惜夏天不是个女孩,这让天夏不禁身子一寒,真不知道哥哥看到她这惋惜的表情后会有怎样的想法,”可惜我们最后只是成了普普通通的朋友,“
”那你们之后是怎么逃脱暴虐霸王的魔爪的?“
“它对我们无可奈何,直至有两只成年霸王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追着我们闯入到了霸王的领地,那场厮杀打的并不惨烈,当我们开溜的时候,那只体型较小的霸王已经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不出意外,它们很快就会被杀死。”
“果然是可怕的生物,”勒雅雅打了个寒颤,“连霸王都可以被轻易杀死,这些基因怪物根本就不该诞生。”
“我们根本无法阻止,当敌人在使用基因生物作战而我们没有应对的手段之时,我们就会懊恼不去研究这些基因生物,”希里呼了口气,“我们必须确保对这些东西要有一个基本的应对手段,对了,天夏同学,我其实.....“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哥哥以后会变化那么大,多年后,我第二次见到他,却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他似乎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他对我也不是很热情,我当时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面热心冷的希里竟然会因为失去一个朋友而失落,天夏不太相信。
但她还是坦诚相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一个古怪的声音困扰,”天夏阴郁地说道,“他说有人在梦中呼唤他,有人在找他,他会在睡梦中念叨着“……&*%”,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很快,他就不和我们说这些了,因为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烦恼与痛苦,之后,爸妈的失踪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就变得更加颓废,没有干劲,以前那出色的记忆力也衰退了不少,总之,哥哥他.....”天夏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眼睛也是如此,“他总处于一种自认为无法被人理解的失落状态,压抑,颓废,懒散,而且,有点性变态,明明失去爸妈的不只是他一个,明明他该照顾自己的妹妹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只会自怨自艾。”
天夏发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她便尽力平复自己略微激荡的心情。“也许我们都误解他了,“她说道,”他的失踪,那凭空出现的诡异的光束,……&*%,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或许这就是他变得如此快的缘由,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他长大了,所以变坏了。“
“今天聊得有点多了,”希里站起身,“该休息了,对了,天夏,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先休息一天,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
“那正好,我也休息一天,”希里宣布道,“我打算明天换一份洗衣服的工作。”
天夏无语地看着她,阿嗲也尴尬地挤出笑容,又过了半个小时,她们把勒雅雅送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天夏睡了足足一天,没吃任何饭,希里也睡了大半天,她自从成了那副摸样以后,就变得比以往更加嗜睡,好像怎么也睡不够。
第三十章 营救
夜里,楼下格外地吵闹,天夏发现有很多陌生女人挤入她们所在的公寓楼,外面点燃篝火的帐篷更是多了起来。明明是夜半时分,可楼下里仍然有女人们谈论着什么长河基地还有总司令的事情,争吵与哭泣自夜半开始从未听过,小孩子和野猫竞相比较谁叫的更大声,这一切都让她更加烦躁。天夏把卧室的门锁紧,拉上窗户的隔音帘布,吵闹方才小了些。
隔天清晨,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天夏惊醒,她疲惫地揉了揉脸颊,睡眼朦胧地套好衣服,踉跄着走到门口,希里正在厕所洗漱,她想了想,小心透过门头的猫眼看了一眼。
一个该死的混血女人,“卢娜.......”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会来这里找自己?
门口,教官正似笑非笑地靠在门口,看到天夏一身毫无防备的睡衣服饰,不由得咧着嘴笑了,“刚过一天,你就起的这么晚,称呼我的时候还把教官两个字去掉,面瘫女,你可真有礼貌。”
天夏想起之前她让自己做的事情,脸拉得很长,“礼貌只会给我尊重的人,你找我何事。”
“啧啧,别这样嘛,这可让我伤心咯,”卢娜撇撇嘴,她左脚踏入门槛正欲走进,此时,天夏突然以右手握拳的姿势打向她,让卢娜冷不防往后跌了几步,还好,没有擦到她的脸,卢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里却暗暗惊诧,这家伙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简直不像是常人。
看着天夏戒备地掰直身子,一副还欲打来的态势,卢娜赶忙举起手作投降状,“你还是很有怨气嘛,想想,宰了那金灿灿的小女孩,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冷血无情,就没人敢违背我们的命令,这不是一件美事?”
“我何苦把自己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天夏侧身示意她可以进来,然后半是责备半是犹豫地嘟囔道,“该是你动手的,你说过的,第一个是你的。”
“因为我也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唉,女人呐,我的名字是软弱,”卢娜一边发出感概,一边极其猥琐地笑了,“如果当初我的长官能认识到这点就好了。”
她踏入公寓,一边啧啧着打量这宽裕的大厅,一边这边瞅瞅那边摸摸,好似没见过这些东西似的。
“说实话,依我看谁都不该动手,就让她逮到那些前来避难的倒霉蛋,反正长河镇也够挤了,死几个倒霉蛋对我们也有好处。”
“你真是这样想?”这家伙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新兵时说的话和如今说的话完全不同,这让天夏有点吃惊,她还一直天真地认为卢娜是个虽然冷血无情但很耿直尽责的长官。
“我需要在新兵蛋的面前说些漂亮的废话,”卢娜看着远处,遗憾地摇摇头,“这样才好让他们尽职尽责,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比我强壮的男人都死在首府,我却活了下来。”
天夏摇摇头。
“因为我没他们那么英勇,我跑得很快,”她的语气之轻松让人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天夏感觉到,她没有撒谎。此刻的卢娜浑然没了当教官时候的那样正义凛然,她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四周,直至另一个陌生的女孩走过来,“哟呵,面瘫,你也私自收养白蜘蛛,啧啧,没看出来。”
“是你没看出来吗,她根本没有危害,”
天夏看出她对希里的摸样似乎全然没有任何警惕,心里惊讶,一种念头油然而生,她突然话头一转,“你见过她这样的人?”
“当然,火焰的纹身,最近见了一个,”卢娜直言不讳,“在长河军事基地,我们每天见到的某个最高级长官。”
“是总司令?”希里突然停了下来,她朝卢娜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坐在她对面,“能具体说说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上层的机密,”卢娜眯起眼睛打量着希里,“但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英勇的瓦列安总司令已经死了。”
天夏和希里异口同声地喊道,“死了?”
卢娜指了指希里身上的纹身,“在这个灾难发生后的三天后,他就变成你的朋友这副摸样........虽然对外一直保密,但我们都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他被其他军队高官隔离,那一段时间,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凡敢乱说话的,都很快被宪兵队的给处理进牢里,对外他们也只是宣称总司令在忙着公务,那个敏感的时候,任何敢于找总司令的人我们都会让人把他轰出去,所有人都必须保密,谁也不能见到总司令,哪怕总司令下命令要求面见任何想要找他的年轻女孩,也毫无例外地被长官们回绝了。我们都知道他的女儿有三十岁,可谁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的小女孩比他女儿还重要。“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天夏很明显地察觉到她看了希里一眼。
”总之,“她继续说道,”隔离之后,我们听人说总司令一直没有出现正常感染者应该出现的变化,他的身体既没有腐烂,也没有浮肿,很快,医生们便认定这种纹身现象和感染的病症完全是两码事,总司令便被重新请回职位,人们需要他,需要瓦列安,因为那会让这些傻瓜士兵们看到他会坚定地相信第二舰队还尚未抛弃他们。可他们犯了大错,总司令被隔离了数天,没人被允许接近他,刚出来的他有点不太清楚当前的状况,加之隔离让他有点.......愤怒,”卢娜耸耸肩,“或者说脑子混乱,他带着仅有的精锐部队前往首府,据说是打算救他的表亲,他同样认定第二舰队会降临,而他有职责保护某位神秘的瓦列安皇室。“
”皇室?“天夏不由得出神地探出头倾听,就连希里也忍不住坐直身子。
“其实吗,”卢娜勾起嘴角半是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打着收复首府的时候,总司令便告诉我们要找到一名瓦列安的皇室,她的优先权还更甚于联邦议长,可笑吧,一个小女孩,竟然比大议长还重要,我们进军的方向,也绝非联邦的议会大会堂,而是联邦中学附近的一栋无名别墅,其次便是避难所,总司令认定那个瓦列安不是在那里就是在避难所。”
天夏静静地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总之,他虽然疯了,但没人敢阻挠瓦列安的决定,在他被确认安全后放出来的第二天,他便重整最后一批精锐部队就去了首府,然后被逃亡回来的人把尸体拖了回来......隔了一天,不知道是谁把总司令的死传播出去,人们皆知长河军事基地仅存的有生军力被消耗殆尽,其他高级军官开始内讧,有的人认为他们应该收复首府,有的人认为该继续驻守长河,重整旗鼓,有的人认为该远离那道光,逃得越远越好,最好躲到山里,要么乘船到临近
首府的热那亚岛屿重建根据地,长官们意见不一,便彼此分裂,士兵们见势不妙,开始纷纷逃离,长河军事基地彻底完了,你真该留下,看看你走后有多少避难者往这边涌来,蜘蛛杀手他们好久没睡觉了,现在他们都争着想去驻守白蜘蛛的岗位上睡一觉。”
希里突然询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听从他的愚蠢命令?”
卢娜将手掌纂成拳头,言辞异常轻描淡写,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话语间隐隐藏着着愤怒,“他是个该死的瓦列安,“她说,”但我们没办法,他是基地的老大,我们从进入长河基地的那一天开始就被一直要求要服从上级。”
天夏看了沉默的希里一眼,希里是在末日后不到几个小时就变得,而那位表亲却在三天后才变化,她们之间的变异时间差了数天,难道有什么缘由?
天夏轻轻咳了一声,“那么,卢娜教官,”她正式称呼到,“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需要一队人跟着我去执行一个任务,”她说道,“我就想到了你。”
天夏哑然,“你需要我一个训练不到两周的新兵?”
卢娜翘起了二郎脚,“老兵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剩下的也要维持关键岗位的运作,你以为我们现在很容易找到人?我觉得你的枪法不错,怎么样,我打算把你招为临时工。”
临时工?这个词有点让人微妙地不受待见,“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卢娜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军队不允许出差错,所以就是你来背锅咯,不过你放心,小甜心,我们会提供你和正式队员一样的薪水和待遇。”
“我该做什么?是让我去杀小女孩!?还是说要掐死哪只小猫咪?!”
“都不是,我们是去救人,”卢娜说道,“救几个重要的教授,我们需要他们的知识,还有设备。”
“我不干,我大可以找一份安全的工作,”她断然回绝,“我可以去后勤或医护,可以去食堂,和我的朋友一起。”
卢娜遗憾地告诉她,“以前还有这样的工作,可随着长河军事基地的人不断涌入小镇,这工作都有男人争着抢,听说晚上已经有上百个女学生开始卖身了。“
“这么疯狂?”天夏想到自己之前下楼的时候,的确看到有一些年轻的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穿着暴漏地迎接一些高级士官,从她们那搔首弄姿的举动来看,她不认为她们是这些士官的亲属或者伴侣,卢娜可能没说谎。
”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为了供养那疯狂涌入的避难者,我们的食物供给不足,上级已经决定要削减供给,后勤和医护这些相对轻松的活,我们分配的供给可比以前少了一半。”
但也足够人吃饱,否则没人愿意干这活,天夏明白她的话半真半假,为此,她考虑了很久,终于才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下午就走,”卢娜露出微笑,“给我们的时间很少,上级不愿我们去拯救一些尸体。”
“那我们在什么地方集合。”
“我来接你,然后自小镇西门出发,前往首府东区的郊外,”卢娜得意地宣布,“我顺便带你看一看你的前任队友。”
第三十一章 CMC动力甲
卢娜教官走得很匆忙,连门都忘了带上。
当天夏把门合上时,希里正在从冰箱里拿出一大把菜,慢条斯理地处理早餐。
“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多果菜?”天夏平日里多在新兵的食堂吃饭,她很意外,“我以为洗菜的工资不是很高。”
“我已经从洗菜的升任厨师咯,”希里高举着一只铁勺得意地宣布,“当然,这些都是我偷的。”
“偷........的?”天夏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只是单纯见了鬼。
“嗯,然后被发现了,我就打算换份洗衣服的工作咯。“
“别告诉我你是衣服不够穿了才找的洗衣服的工作。”
”当然不是,只是没其他合适的工作罢了。你看我偷偷拿到的食物足够我们多吃数周,”她拉开厨房里的冰柜,不久前还空空如也的冰柜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和冻肉排填满,她竟然偷了这么多。
天夏坐在沙发疲软地扭动着身子,昨天躺了足足一天,这让她有点筋肉僵硬,“我以为你是个公主,你曾说过你会忠于自己的职责。”
“现在我只是个洗菜的厨娘,为了生存,我得扮演好我的角色,其他人也在偷,”希里开始有条不紊地煎炒着今天的早餐,看起来今天会有一顿丰盛的早饭。
“那,“天夏犹豫了一下,”你对我的教官怎么看?”
“她说得太多了,”希里以红眸冷静地凝视着天夏,“她本不该说这么多。”
天夏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她在怀疑我的身份,但无法确定,”希里转身继续专心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她轻巧地把菜瓣撕开,泡入水中,又利索地切开西红柿,冬瓜,还有一大块排骨,让人惊骇的手法竟然可以利索到堪比白蜘蛛。
她一定是名致命的刀客,天夏依稀记得她好像曾在另一款刀剑格斗类的虚拟游戏里大展风头,阿嗲也说过,若她参加联邦剑术大赛,一定很轻易就可以拿到名次,要知道联邦剑术大赛可是连职业剑师和特种士兵都会参加的联邦含金量最重的比赛。
无疑,她本有一身杀人的好功夫,现在却被她用来切菜。
“她从勒雅雅的父亲那边听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其他人那里,”希里继续说道,“她想要试探我,我能注意到,她竭力避免看着我。”
寻常人根本不认得希里,也不会轻易知晓军方高层刻意隐瞒的事情,她却能知晓这么多,她的来历只怕也非同小可,天夏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她也有秘密咯。”
“谁能没有?”希里不以为然,然后继续专心做早餐,“只要她不做些多余的事情就好。”
......
下午,卢娜教官全副武装过来找她,看着混血女人得意洋洋地招呼着身后的三辆轻型装甲型吉普,两辆微型运输车辆。她又斜着眼瞅到了架设在装甲车两侧的重武器,天夏突然有些后悔,她根本不该答应卢娜,也不愿猜测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任务有多危险。
两辆运输车上在主副驾驶座上各坐着一名驾驶员,三辆装甲吉普内的是八个年轻一点的士兵,还有包括卢娜在内的四名年长的老兵,他们眼神冷漠,神情凝重,身上穿着的乃
是联邦最新的制式作战服,其中一人竟然还穿着厚重的锈铜色金属甲,并非古代骑士的全身甲,反而更像是现代化的机械动力甲,他浑身被曲线刚硬的合金骨骼覆盖,各个合金骨骼的连接关节则由一层烧蚀过的apg陶瓷纤维涂层包裹,金属面罩下,天夏甚至无法分辨他是男还是女,不过能承受如此厚重的装甲,多半也不是女人。
“cmc-102型固定重合金动力作战装甲.........简称cmc动力重甲......”卢娜给出了答案。
这家伙.......竟然真敢穿这种东西,让人惊讶。
她在参加学校的枪术社团时,曾听人讲过《帝国单兵作战武器介绍说明书》里的这种小型合金重装甲,它可以有效抵挡轻型的火力,还能提供核能、生物和化学方面的有效防护,以此来掩护身后进入高危险环境的轻装甲型或者普通制式作战服装的队员,但这种人必须经过神经和**,尤其是骨骼方面的双重改造才能穿上这种极难脱下来的重合金作战装甲,它对人的身体损伤极为严重,一般人最多只能进行短期作战,后来因为帝国民众的抗议,还有它本身的低性价比而被帝**队抛弃,可没想到,在联邦竟然还存有这种动力重甲。
“他是个罪犯?”依稀记得,在以往,这种装甲的穿戴者多半是想要急切赎罪的罪犯以及叛军。
“自愿的.......”装甲内出声的是个中年男人,“如今可没人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罪犯,”他的声音低沉得好像擂鼓,“我想吸口烟。”
“收起你的烟,”卢娜以枪膛敲了敲合金,它的回声低沉嘶哑,单听起来就让人只觉坚固,“如果你把它点爆了,我们就又少了一套。”
“这么轻易就被点爆的东西,炸了也好,算了,就给我瓶酒吧,让我体验一下醉驾的快感,”中年男人烦燥地看着天夏,“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成员?我们精锐的作战部队多了一个还没褪奶的小姑娘咯?”
“会开枪的小姑娘,”卢娜确信,“她可以把在远处就把你的关节打瘫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你坐在原地哭。”
“是吗,”中年男人嘿嘿笑了起来,“通常都是我让小姑娘哭泣,我倒是想试试她的“功夫”。”
天夏不悦地盯着这该死的老流氓。
“很快就会有机会的,”卢娜拍拍天夏的肩膀,猥琐地笑了起来,“等完成任务,给他两枪,我想这里没人愿意管他。”
其他的新兵老兵们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中年大叔,显然他的臭嘴已经招惹了太多人。
很快,他们坐上了装甲吉普向着小镇西门走去。
当她们抵达检查口,天夏也被吓一跳。远比她守哨那天见过的避难者还要多的避难者聚集在此处,他们灰头土脸,面色苍黄,一个接一个,还有无数的避难者向仅有的入口涌来,人流汇聚而成的灰色土已然延伸至小镇外。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队员,柳琉面色煞白地找了个座位,眼睛带着一圈黑眼圈,小天真则躲在阴影处吐着舌头擦着汗,白蜘蛛以枪口抵着一个妇女,迫使她回到自己的队伍里继续排队。他们注意到了装甲车,卢娜伸出手朝他们欢快地打着招呼,“看起来还不错,”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好干,过一会儿会有一批新人帮你们轮班。”
几个不久前还只是单纯的学生的年轻士兵各个
沉着脸,仿佛想要吞了她,因为她让他们的守哨时间延长了三分之一,加上还要和进来的避难者们来回扯皮,在这种天气,这简直要人命。
她们走出了西镇门后,便径直朝首府东区的郊外行进。
“我们的目的是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卢娜指着一张老式纸质的地图说道,“联邦生物医科大学的芬格教授和李治教授乃是有名的生物基因与病毒研究领域的权威人士,他们还有他们的同事以前曾为超级巨型企业“永生之伞”的侏罗纪公园项目做过杰出贡献,不久前从医科理工大学逃出来的学生说过,他们还活着,正躲在一所相对封闭的a-13号实验楼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里,不仅是他们,里面还有一些最先进的基因工程研究设备,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从该死的白蜘蛛手中救出他们和哪些设备。”
对此,天夏则有点无法相信,她忍不住质问道,“连首府中心的避难所都能被那藤曼渗透,凭什么一所实验楼就可以挡住那些可怕的怪物。”
“你可能不知道,开始的时候避难所是安全的,”卢娜勾起一丝寒冷的微笑,“可惜有个傻瓜议员仗着自己的名望强行打开避难所的一角,只是为了救一些被隔离在外的孩子,某些呆瓜士兵被他的慈悲心肠打动了,竟然开了门,然后白蜘蛛和藤曼就趁机而入,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多半都死了。”
天夏不知该说些什么。
卢娜突然将那张黝黑发红的脸凑到天夏面前,她冷辣地讽刺道,“你曾和他犯了一样的错误,他为此付出了避难所全部的生命,而你只是从守备队正式队员调到了临时工职位,这无疑是另一种运气,天夏,这种运气可不会接二连三地来,你知道该做什么吧,我可不想遇到类似的状况然后被你害死。”
“当然不会,”天夏撇过头,“我会尽到我的职责。”
“希望如此,”卢娜意味深长,“也最好如此,不然我们很可能没有下一次咯。”
“看来我们可爱的小姑娘也是一位面冷心的好姑娘,”那个套进装甲里的中年士兵正掀开面具大口灌着水,在这种天气,套在金属里,哪怕装甲内层是吸汗隔热的复合纤维,这天气也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姑娘,那咱几个的命可都交在你手里咯,慈悲点,别为了你的良心把我们都害死。”
“她让我杀一个她都不乐意杀的人,”天夏轻轻检修擦拭着自己的枪支,确保没有任何异常状况,“更何况,“她抬起头强迫自己微笑,”你希望和一个心慈手软的傻瓜呆在一起,还是想和丧心病狂乱的人做同生共死的“好”战友。”
大叔耸耸肩,“我宁愿一个都不选,可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咧,所以,卢娜选了你,嘿嘿嘿,我敢保证,她肯定希望在危急关头你能舍弃自己的命去救她,正直的小姑娘,要是我我肯定也会这么想。”
天夏收起粒子束步枪,又开始检查起卢娜交给自己的能量片弹药,“如果你走不了了,“她对此万分确信,”我会很乐意结束你的痛苦。”
中年大叔傻傻地笑了起来,其他几名士兵也嘿嘿笑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永生之伞
她们乘着装甲吉普行进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附近的侏罗纪纪念广场,那儿一座标志性雕像---恐龙雕像,那是座体长达二十多米的霸王雕像,它无愧于白纪的顶级掠食者,头颅大如轮车,长而重的尾巴横甩在地上,如同一条盘踞的青铜蟒蛇。它的前肢非常短小,几乎只有人臂的一倍长,两只前肢蜷缩着三只小巧的趾爪,它那开合着的上下颌中,牙齿成圆锥状类似香蕉,足以轻易压碎任何脆弱的骨头,“永生之伞”把它做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连天夏都不自觉压低了脚步,生怕它会猛然自青灰的庞然石雕中苏醒,化作择人而噬的恶兽,然而它终究只是个雕像。
在往前,就是无数被火焰烧过的废墟,据称那场自首府中心燃起的火焰花了一天功夫就烧到这里,又在这附近肆虐了好久后才被一场暴雨浇灭。如今的这里早已被焦黑的废墟和坍塌的瓦砾覆盖,不过她们暂时没有遇到任何白蜘蛛,也暂时没看到藤曼,火焰让那些藤蔓藏入地底下以后,它们便再也没有上来。不幸的是他们迷路了,而更加不幸的是,随行人员竟然没有一位熟悉这附近的状况。
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位处于首府东区的郊外,是一所占据面积极为庞大的综合学校,在联邦生物医学领域的专研名列前茅,不知道它的人很少,但熟悉它的具体地形的人更少。
首府附近的学校多不胜数,人们最常记住的就是联邦大学,瓦列安皇家学院,帝国文理大学,联邦理工大学,联邦军事学院等几所最著名的院校。
而在座的士兵,要么是还在上高中的,要么是学习不行才去参军的,根本没人在这附近上过学,也没人住在这里,为此,中年大叔不停埋怨,“你该找个向导的,我们根本看不懂这个地图。”
这位连cmc动力重甲都可以操纵的人竟然看不懂地图,这让天夏有点懵逼,但她尽量保持沉默。
“我也没办法,”卢娜瞪了他一眼,“我用枪指着那个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学生,他说他宁愿被枪毙也不愿回到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其他熟悉这附近的人也没一个想回来的,这群胆小鬼。”
“要是我,就该给他上一课,”大叔吐了口唾沫,“让他明白拒绝长官的要求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看小可爱可能就缺这么一个伴侣。”
“小可爱已经死了,”卢娜撇撇嘴咕囔到,“一个傻瓜觉得它太危险,在半夜的时候把它宰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他扔给大可爱。”
“大可爱?”天夏不解。
“另一只更大,更强壮,也更凶猛的,我们抓了一个被感染的避难者,就把他送进笼子里,第二天他就变成了大可爱。”
“哦,”天夏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早知道当初我也该把那个小女孩送到笼子里,这样既满足了她老爹想要一起进来的愿望,还能给部队带来另外一只实验品,也不算是违背军令。”
中年大叔不解地问道,“小姑娘在说什么?”
卢娜嘿嘿笑了起来,“她在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用点脑子,不过现在也不晚,瞧,我们似乎又遇见她了。”
当初那个小女孩,她正孤伶伶地躲在一处的角落,头发凌乱,衣袖破了几个口子,额头带着一道小小的擦痕,血液也已经凝结成痂,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眼神呆滞,仿佛是注意到了吉普车的到来,她用那受伤的,无神的眼睛望着他们,而她的父亲,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都不在。
“真是难得的巧合,瞧见了没,
”卢娜是借助车载的热感探测器的提醒找到的小女孩,若非她眼睛尖,说不得还真就错过了。“这就是我们的小圣母放过的那个女孩,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白蜘蛛没有找上门?”
“哇嚯,好可爱,难怪她下不了手,要我说,谁敢下手我就宰了谁,”大叔吹了声口哨,“我决定了,要把她娶为我的老婆。”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做个不婚主义者,她可是受到感染咯,看看她的手臂,你想娶白蜘蛛做老婆咯?”卢娜指着小女孩的胳膊,那道腐烂的伤痕依旧停留在她纤细却又布满灰尘的臂膊,而且比前天见到的更加可怕,伤痕已经爬到脖子处了,这里即便再远离光束,所有人也都知道,她的时辰所剩无几。
另一个年轻男人插嘴道,“那又如何?萝莉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卢娜士官,我打算和她住进同一个铁笼,以我的生命来守护她,谁也不许拦我。”
没人拦着你,“她的父亲应该已经死去,她的叔叔也是,我敢保证,她已经孤身一人咯,”卢娜耸耸肩,“拜托,谁去给她最后的慈悲。”
大叔摆摆手,”别看我,我的枪只对付白蜘蛛,等它变成大蜘蛛,我再料理它也不晚。“
”有点良心吧,“卢娜掏出枪,拉动保险栓,”她已经活得够痛苦了,你们就不能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情吧。“
男人女人们面面相觑,可始终没人愿意伸手接过枪支。
看到他们的迟疑,卢娜忍不住笑了,”你们在犹豫什么??怜香惜玉吗?想想,就算她没有被感染,等她足够大,她会躺在你们中哪个人的床上吗,不,就你们这几个脓包,一个也碰不到她,那时,会有一个你们万分嫉妒的高富帅,他会没日没夜地睡她,干她,烦她,让她呻吟,看她拉屎,听她放屁,何苦呢?“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成熟摸样,”杀了她,为她好,也是为我们好。“
”该死的卢娜,“大叔抱怨道,”你这是嫉妒,**裸的嫉妒。“
”嫉妒一个快死的小女孩?“她还欲说话,天夏便抢过她的手枪,”当初是我把痛苦留给她,“她沉闷地推开车门,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悲哀,”也该是我给她解脱。“
天夏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女孩面前的,当她回过神来,已然站在那个变得木讷而呆滞的小女孩面前,她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当初的那努力表现出的勇敢,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麻木与绝望。她的脖子,她的胳膊,她的脸颊,她任何裸露在外的部位,都被那腐烂的脓泡渐渐侵蚀,被如火的血红与腐化的深灰紧紧缠绕着,整个纤细的身子散发着浓浓的腥臭,还有死亡的味道,。
”你的父亲呢?“她问。
女孩眼睛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抬起头,她总算看到了天夏,还有她手里的枪。
”你的叔叔呢?“天夏继续问道。
女孩的嘴唇轻轻颤抖,始终没有说话。
”你的妈妈呢?“
妈妈?听到这个词,这个小家伙总算有了反应,但不是任何值得人欣喜的反应,”死了........“她满怀恐惧地望着远处的废墟,”她......死了.......家......没了.......“
很好,一无所有,孤身一人,而且身染必死无疑的重症,这一切都在说明她需要慈悲.......天夏将手枪抬起,”想去见他们吗?“
小女孩那单薄的眼皮颤抖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泪珠,
她轻轻地蜷缩起纤瘦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帅气大姐姐,“她问道,”我真的能见到他们吗?“她看似满怀期待,却始终没有任何生气,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孩,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天夏扣动扳机。
枪响震慑天空,惊起无数焦黑如墨的乌鸦,它们聒噪地尖叫,舞动,盘旋着,在天空目睹眼下的一切,这是群鸦的盛宴,天夏阴郁地把枪随手扔到地上,转身坐回车上。
“你不该扔下枪的.......”中年大叔抱怨道。
“放心,”天夏发誓,“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动力甲撬下来。”
众人沉默无言。
他们很快就继续上路,在附近饶了一圈又一圈,近乎快把耐心耗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下车步行,全副武装稳步前行。循着侏罗纪纪念广场的恐龙雕像坐标,他们先是向北而行两百米,然后一个右转,高楼大厦间,有一处伞形高楼隐隐屹立前方,那儿应该就是超级巨型企业“永生之伞”的联邦子公司的总部,传说,侏罗纪公园的项目就是在这里拍板的,故而他们在侏罗纪纪念广场雕铸了一只霸王雕像来纪念这伟大的项目。
他们在远处伞状高楼正对面的高层娱乐超市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到了数只潜伏于伞状大楼周遭的白蜘蛛,它们蛰伏于最潮湿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里面的猎物出来。
天夏随着卢娜小心地进入超市,里面有四层,但每层都凌乱不堪。避难者们逃入超市拿走了大把的食物,以至于这儿的地方处处都是食物的残渣和打斗的痕迹,当然,还有人尸体的残渣,以及更为恶心的密集蝇虫在嗡嗡作响。天夏走到收银台,整个超市的监视器处于短路状态,看起来是彻底损毁了。
他们屏住呼吸,开始四处搜寻是否有异像,储备仓库,员工宿舍,隔间走廊,公共厕所还有员工厕所,他们把每一个角落都排的干干净净,确保没有隐藏的白蜘蛛和避难者。
“附近的确是没有人咯,一般只有幸存者聚集的地方才会有白蜘蛛,不过眼下的白蜘蛛多半潜伏在首府中心的光束附近做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么说这里白蜘蛛不多?”身穿cmc动力重甲的中年大叔小心在楼下大厅寻找合适的火力输出点,他竭力放轻脚步,免得自己踩到什么东西而发出声响。
”就我们看到的来说,的确很少,不过,数量不多也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放松警惕,”卢娜谨慎地将自己的步枪拉上枪栓,“放轻脚步,我们需要潜入里面。”
“不是学校吗?”
“学校也要去,这里也要去,上头特别嘱咐我们,若能确定永生之伞里还有活着的擅长生物基因方面的学者,还有他们的设备和数据,那些都是珍贵的财产,一定要带回来,瞧瞧,他们封锁了大楼。”
她说的没错,如今的这座伞状大楼彻底被伞顶降下的金属罩子覆盖,俨然成了一个紧密的避难所。
“小心地底下的藤曼,”卢娜掏出挂在背后的事先从装甲吉普带出来的两把喷射式“地狱火”(一种不需隔热装备也可以使用的远程式高能喷火器),她小心拍了拍地狱火喷射器的燃料罐,然后把其中一只交给一名士兵,“这家伙总算还怕火焰,记住,藤曼的要害在它们和其他藤曼的连结处以及那恶心的肉瘤吸盘口上,对准了烧,白蜘蛛的要害就是那该死的恶心眼珠,打准一些,否则就祈祷银河保佑吧。”
第三十三章 楼梯之上
这里只有他们十七名士兵,没有任何的援手,如果陷入危机,他们可别想指望其他人能救他们。
“那......“一个年轻士兵紧张地问道,”我们从哪里进入?”
“抬起你们尊贵的眼睛看看头上,“卢娜用喷火器指了指头顶,”别总让老娘一个人长眼睛。”
上空,一道螺旋的圆拱型碎花玻璃天桥正向上延伸,犹如一条水晶的长绕进避难所的伞状金属墙,与内侧相连,其间通道被一道合金隔离门完全阻隔,但并非牢不可破。
卢娜确定,“这座避难所的地下入口不好找,但这地上入口还是很方便的,现在,所有人开始架设火力点,面瘫,小狼,你们两个跟我上去。”
他们动的很快,两名老兵和两名新兵开始在超市的死角内架设从装甲吉普拆下来的重型机枪和微型粒子束炮,两名狙击手在上方寻找合适的火力交叉点,四名步兵则跟随着装甲大叔部署大门口,着手放置防御工事,任何能用的坚固掩体都被他们拖过来,一名工兵在门口两侧小心摆放了一颗颗磁感冲击雷,又在超市外的道路黏置了许多微型凝缩燃烧罐,然后开始摆弄几架精巧的无人机。他在测试无人机的范围,确保在一定范围内不至于坠毁。游骑兵战机和精锐野战军的错误很多士兵都看在眼里,他们自然明白,越靠近上空,越靠近光束,电磁场就越诡异,这些精密的电子设备就越容易就会被烧毁,在如今的状况下,所有人都必须小心使用精密的电子设备。
中年大叔唤来最后两名新兵,“你们去确保后门畅通,有白蜘蛛想要进来就宰了它,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是。”
“先用消音狙击清理那些在高处落单的白蜘蛛,”卢娜走上玻璃天桥之前,朝着两名站在高处的狙击手吼道,”它们会爬墙,找两个人掩护你们。“
两名狙击手点点头,拉下远视辅助眼镜,借助绳索牵绊器向着视野更为宽阔的高处爬去。
天桥之上是平坦的步梯,卢娜带着天夏还有小狼继续向上走去。他们很快就抵达屏障入口,那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自里面紧紧闭锁,想要进去,只怕远比想象的要难的多。
卢娜从包里取出一包古怪的盒子,“站远一点,”她嘱咐道,“别直视它。”
“你打算把它烧开?”天夏总算知道了她的意图,“这不太好吧,等我们离开,白蜘蛛就会进来,我们带不走所有人。”
“白蜘蛛早就进去啦,更何况,如果他们想出来,我们可以掩护他们,反正呆在里面迟早也是一死,转过头,如果不想自己的眼睛瞎掉的话,”卢娜说着,点燃了那包金属溶解剂的引线,只是数秒钟,剧烈的白光闪起,一股浓烈的烟味弥漫开来,天夏赶忙转身,等她回过头来,那厚重的金属门已经被烧开了一个大洞,地上滚动着红热的钢水,好似涌动的岩浆向下淌去。
“嗒.......”一滴钢水滑过略微倾斜的天桥,融穿桥底,径直掉落在地上,竟然直接将地面停着的一辆车的玻璃给砸碎了,突兀的响声瞬间引起白蜘蛛的瞩目,它们抬起那细小的眼珠,似乎扫描着什么
,紧接着,它们开始自阴暗处涌出来,好似一只只循着黑暗而来的蟑螂。
天夏责备地看了看卢娜。
“我可没胆子把那钢水捞起来,别看我。”她掏出一瓶喷雾喷洒在熔融的金属门上,很快,冒着滋滋雾气的金属门便冷却了下来,她一马当先地踏进连接门。
天夏也紧随其后,期间她向下看去,只见一架无人机正从超市升起,它发出尖锐的叫声,底下挂着自动机枪,机枪疯狂地向周围扫射,数不清的玻璃被它打碎,也有几只匍匐在角落的白蜘蛛极其幸运地被它打穿背部的眼睛,很快它就吸引了高处的白蜘蛛,天夏看到三分之一的白蜘蛛自高楼的楼道与公寓间钻出来,疯狂朝它爬去,可更多的蜘蛛仍然自地下水道,以及深巷缝隙中有条不紊地朝着超市涌去,它们知道里面有人,天夏晦暗地想到,这些怪物比她看的还清楚,这下她只能祈祷超市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伞状的金属罩子内,内饰灯光驱散了楼道和墙壁的阴影,即便如此,整栋高楼依旧显得昏暗可怖,好似一只藏在影子中的沉睡巨兽,张开血盆巨口等着他人主动进入它的肠胃。
这一幕让他们几乎立即停下了脚步。
“我们真的该进去?”小狼忍不住胆怯地缩了缩身子,“搞不好里面根本就是白蜘蛛的巢穴。”
“搞不好里面还有幸存者,不然周围为何会潜伏着这么多白蜘蛛?你以为它们是为了晒太阳才呆在这里的么?”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就被一层玻璃门挡住,只见门口标着休息大厅的字样,应该只是一层供员工休息用的中间楼层,卢娜以枪托狠狠击碎玻璃,扫开残存的碎渣,便向里迈去,剩下两人紧随其后。休息大厅的桌椅东倒西歪,好似有某种东西闯入,并且大肆破坏过的迹象,天夏发现地上有干涸的血迹,哦,还有两具残破的尸体倒在另一侧的电梯口,两具尸骸大半的肢体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他们伸出半只手,想要爬向电梯,可白蜘蛛没有让他们如愿,也因为他们,电梯根本无法闭合,两侧的电梯大门不停地开合,让人只觉得诡异万分,就好像是鬼怪电影里的常见的一幕,但那是电影,而这不是。
小狼观察许久,道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它们进来这里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的眼睛还没瞎,”卢娜让他从角落里拿出一把大扫帚,“扫清尸体,我们应该.......”她看了看楼梯,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确保回来的时候可以乘坐电梯,多一条生路,多一线生机。”
小狼苦着脸,几乎转身就要跑,还好,他总算没跑,反倒鼓起勇气走向那不断开合的门。他先是朝电梯里扔进一个盒子,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又扔进一个残存的手臂,依旧没反应。
卢娜忍不住厉声责问,“你是在玩投篮小游戏吗?”
小狼怯生生地摇摇头,“我怕里面有怪物.......”
“白蜘蛛可不会跟你玩躲猫猫吓唬你,傻逼,它会直接扑向你,如果再磨叽,一会儿你就一个人坐电梯上去。”
他被迫把两具尸骸从被他们视为希望的地狱之门拖出来,小狼发现里面还有几具尸体藏在角落里,全都被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个骨头合一堆破烂不堪的衣服,有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还有小孩的。可悲,这两人把电梯里的人全部害死了。
“天夏,有任何异样的动静及时向我汇报,”卢娜小心推开楼梯的隔间大门,左边有厕所,她持枪进去,没有任何收获。她走出隔间大门,进入楼梯道,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整个楼梯显得阴森而诡谲,且异常静谧,没有任何声响。从这一层,借着楼梯间的缝隙,不论是向上还是向下望去,她都看不出白蜘蛛究竟往哪里去了,她谨慎地闭合上隔间大门,在一侧的顶侧位置小心设置了几个遥控的炸弹。很快,尸体收拾完毕,电梯也恢复畅通,卢娜朝小狼合天夏挥挥手,示意他们靠过来。
“电梯太招摇,我们只能沿着楼梯往上走,”她命令道,“你们两个看着点身后,我可不想我的屁股被白蜘蛛捅穿。”
天夏点点头,小狼则满腹疑虑,“如果来了很多只怎么办?如果我们没法应付怎么办?”
“那就祈祷自己死的痛快点,旁边就有窗户,打碎它,直接跳下去应该不难,”卢娜踏上楼梯,两人赶忙跟上。
休息室往上乃是一个办公楼层,卢娜打碎门口的碎花玻璃,向里探去,只有一条长长的白漆廊道引入眼帘,两侧是经理们的办公室,每一个都紧锁着房门,可惜没用。卢娜借着碎裂不堪的窗口可以看到三四个房门被割烂的办公室,孤伶伶的房门内似乎藏着什么,是白蜘蛛?还是活人?应该什么都没有,卢娜明白,白蜘蛛要破开这种木门简直是易如反掌,这里除了尸体没有任何东西。
“无人幸存........”卢娜得出了结论,然后继续向上,途中,她们看到躺在楼梯间的尸体,越往上,尸体越多。
“会不会白蜘蛛全在上面,”小狼双手发颤,连枪都有点握不稳,天夏也谨慎地集中精神,她必须小心每一处,尤其是楼层间的门,没人知道门口面会出来什么。
“白蜘蛛在上面,说明上面还有幸存者,”卢娜确信无疑,她们继续前行,可越往上,每一层的楼梯拐角都让人胆战心惊,生怕有一只白蜘蛛从上面硬生生扑来。
“等等......”卢娜终于停住了脚步,她压低身子,朝身后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东西在上面。”
她的举动让两个新兵一僵,一时间天夏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枪口瞄准前方拐角。
“看着身后,”卢娜警醒到,“前面的交给我来处理。”
天夏照做。
她们一步一步地向上挪动,声音更加清晰,那是种口齿蠕动时才会发出的细簌声响,轻微,而且让人恶心,她们在过去两周正渐渐习惯这种声音,还有那该死的臭味儿,自白蜘蛛体内分泌的黏液,腥得好似烂死的鱼虾,或者本就是尸体残渣存留的异味儿。它们很近了......天夏明白,很近了。
第三十四章
不知道是谁先动,可能是天夏,可能是白蜘蛛,当窗户破碎之时,她本能地抬起头,手也下意识地按下扳机,一道高热的粒子束随即打在那欲从窗口处闯入的白蜘蛛的肚皮上也,在强大的动能下,它直接被打至窗外的楼下,砸落于地面,发出一声古怪的哀嚎,显然这一摔让它也不好受,但若是能直接摔碎它的眼睛就更美妙了。
她们无暇他顾,更多的白蜘蛛同时扑来,卢娜扣动喷火器的扳机,一股淡蓝色的火焰笔直地烧向前列,舔过眼前的一切,甚至将墙壁也烧的通红,整个狭小的楼梯道开始变得炽热难当,数秒之后,俩只白蜘蛛自头顶坠下,高温火焰烧的它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响声,楼道间充斥着烤肉的味道,让人直想呕吐。
可更多的白蜘蛛使得三个人不得不更加谨慎,她们小心地向上推进,子弹,火焰,光束交杂,用于冷却的喷剂则好似蒸腾的雾气四散开来,期间总是伴随着白蜘蛛那细簌的叫声,就好像是惊悚的小调伴奏曲。很快,曲终雾散,白蜘蛛慢慢退去,她们抵达了一处被金属门锁死的楼层.......
“基因实验楼,综合数据报告大厅.......”卢娜敲了敲金属门,只听见大门砰砰作响,可等了许久都没人有反应,当然,若这儿真是实验大厅,多半也不会向她们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开启。她拍下旁边的红色门铃按钮,没反应,便又拍了拍.........
“里面的人全死了?”
“那我们只能烧开大门,”卢娜掏出又一包金属溶解剂。
大叔拉住了她,“万一里面全是白蜘蛛呢?”
卢娜停了下来,如果上面早已被沦陷,那里面多半全是怪物,嗯,不无可能。这附近多是白蜘蛛,很可能会从楼顶钻进上面几层高楼,她们还是谨慎为妙。
正当他们耐心等待的时候,金属门的观察窗就被人拉开了,是一个中年秃子,头带着遮掩秃顶的纯白色网帽,厚重的黑眼眶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看了她们一眼,才压低声音,“等等, 你们是部队派来的?”
卢娜点点头,“还能是谁,你指望你的老板会来救你?”
永生之伞乃是生物基因与生物化学方面的巨头,它的贸易范围横跨数千星域的超级企业,旗下的分部不计其数,三级以上的大型实验室多达五千多家,遍布帝国各个角落,同样,他们也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在联邦,即便是侏罗纪公园的项目也无法挽回他们的名声。听说,他们在某些落后的甚至还盛行奴隶制度的偏远行星上拿奴隶做人体实验,而在联邦,他们同样拿各种有保护价值的珍稀动物做实验,还被人数次曝光过,如果它旗下的哪一个公司因为实验问题而与当地星球发生道德,法律上的冲突,这家超级企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撇清一切和子公司的联系。
“老板已经死了,”中年人小心瞄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任何白蜘蛛后,他从里面把厚重堪比装甲的金属门拉开,“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分部的老板。”
”我也没指望史塔克.工业就这样死了。“史塔克.工业乃是当今永生之伞的幕后老板,一个跟永生之伞一样臭名昭著的企业家,无数人都在盼着他死去,”告诉我,里面有多少幸存者。“
”二十二人.......男女老幼皆有,不过大半是周边躲进来的避难人员,“待三人进去后,他四处张望着小心把门紧锁上。
“其他地方呢?”
“我恐怕已经沦陷了,”光头坦诚,“怪物最先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综合数据报告大厅乃是由无数的显像屏幕与报告桌组成的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在这大厅中央的白灯下,二十几个人正戒备地对着他们,他们中只有俩个人手中有两把老式步枪,而且以卢娜的经验来看,这两把步枪没子弹了。
”收起你的烧火棍,不然我把我的喷火器塞入你的屁股里,“她瞪了那俩个拿着枪一直瞄着她的光头,这实验室里的光头还真多,看来基因生物工程不是一个简单的活,”你们谁是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
”是我........“又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站了出来,”我是永生之伞”古生物基因所联邦地球分部“的总工程师彼得,这个实验楼暂时归我管。“
”带上你觉得有用的人,还有所有可以带走的设备和数据,“卢娜掏出一张印有军章的征召令沉声说道,”军方要征召你。“
光头犹豫了,”你们有多少人?“
”十七个人,带着五辆车,包括两辆微型运输车,你也知道,这附近的交通乱成一锅粥了,大车根本进不来。“卢娜没有隐瞒,”现下的情况比你想的更严重,首府彻底沦陷,我们的军事基地正在崩溃,太空舰队迟迟不来,现在,我们需要你们的知识来对付那该死的白蜘蛛。“
知识?光头迟疑了一下,”那他们呢?“剩下的人中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彼此相互依偎,多半是相识的亲人和朋友。
卢娜撇撇嘴,“她们既无知识,也没有力量。“
”你不能通融点?“
”我还要去联邦生物医科大学接芬格教授,李治教授以及其他有关方面的学者,还要装他妈该死的各式各样的设备,“卢娜忍不住发火道,“你说我该他妈的管他们的死活嘛?他们是我妈嘛?你们快点,我的
战友还在底下拼死抵挡白蜘蛛呢,若他们死了,我们谁也别想走。”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唏嘘,有一个小男孩甚至被她吓哭了,还好,他老妈还在,至少可以一边瞪着卢娜一边安慰她。
光头教授和其他光头彼此交谈了俩分钟,又询问了身后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孩子,老人以及其他的避难人员,他们交谈了几分钟,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甚至哭了出来,还抱着光头吻了又吻,她应该是他的母亲,他们说的最久。幸运的是没人闹事,最后,光头站出来。
”真的不能带上他们吗!?“
”我们可以掩护他们走出这一片区域,但那之后,他们想干嘛都和我无关。“
她的话让他们又窃窃讨论了好长一阵子时间,卢娜只觉得自己的耐心正随着这些家伙间的窃窃私语而逐渐流逝。
最后,他们决定,其他人留下,因为这个避难所很坚固,就是食物也够撑个好些天,但也支持不了太久,走几个人对剩下的人而言是件好事。
“我想带上袁博士,平田博士,安博士,勒夫教授,他的学生莎蕾女士,还有,我们必须带俩个孩子,那两个是平田博士的孩子。“他指着人群后,一个抱着小婴儿的母亲正忧虑地看着另一个光头,她们在争执着什么,言辞异常激烈,她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很小的男孩,不过三四岁,很快,争执结束,女人妥协了。
”两个小孩子占不了多大空间。“光头确信无疑,”我可以抱着他们。“
"随便。"
“等我们十分钟,我会带上所有能够带上的数据和设备。”他犹豫了一下,“你们会回来救他们吗!?”
卢娜笑了,“你觉得呢?”
光头们没再说话,他们急匆匆走上楼,“带上权限卡,”总工程师嘱咐其他光头,“还有冷冻室的培养皿,我们必须把那些东西都带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们抱着大批大批的文件,实验箱以及便携式的设备走了下来,设备多得让人头皮发麻,以至于连小狼都得帮忙抱着其中的两三箱的设备,这些已经足够装满一辆微型运输车。
他们走到门口,光头的母亲最后伤感地抱了她一下,而那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如此,她一遍遍叮咛嘱咐着懵懂无知的孩子要听话,然后捂着嘴巴看着他们转身。
她们走到下一层,踹开大门,乘坐已经可以上下畅通的电梯,期间,有一只白蜘蛛匍匐在头顶上想要袭击他们,还好天夏的反应足够快,一枪将它打了回去,猛烈的冲击将白蜘蛛打回墙顶,直接压碎了它背后的那颗大眼珠,挤出的眼浆让人反胃,那个叫做莎蕾的女研究院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但被淋了满身的天夏只是冷漠地擦去身上的污秽。
”难怪你们会让一个小女孩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任务里,“光头惊奇地叹气,”我一开始还很担心,以为你们没人了。“
”我们当然没人了,“卢娜按下电梯,显示屏的电梯楼层示数在慢慢升高,”精锐野战军的老兵阵亡率是百分之九十,包括那些当了逃兵的,如今长河镇有一半以上都是训练不超过两周的新兵,不是每个人和她一样的。说实话,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完蛋。“
”军方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科学家,“那个女性责问到,”他们难道没有任何成果吗?“
不要靠近光束,这算是成果吗?卢娜晦暗地想到,这是死了无数人才堆出来的成果,和那些老杂毛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走出电梯,期间卢娜收回了当初安置在楼梯附近的炸弹,她们很快就自天桥鱼贯而出。刚刚靠近那隔离内部与外界的半融化的金属大门,几人就见到一道火焰自超市正门向外远远喷射,犹如一道火光凝聚的烈焰长剑,笔直地切向试图靠近的白蜘蛛和肉瘤藤,一股滋滋作响的犹如炭烤的焦味儿弥漫四周,蜘蛛身上也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紧接着便是步枪火力的彼此交叉,子弹几乎是瞬间就打穿了薄薄的一层墙壁,顺势将攀爬着的白蜘蛛的眼珠直接扫碎,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弹药枪的确比充能缓慢的粒子束步枪要好用一点。
放眼望去,超市周围处处都是燃起的火焰,曾经被雨水浇灭的这片城市,似乎有再燃起来的趋势。”微型凝缩燃烧罐起作用了,“她指着远处不敢靠近的藤曼,”我们必须加快速度,燃烧罐烧不了多久。“
”怎么少了个狙击手?“她朝高处站在霓虹灯牌匾顶部的狙击手吼道,”阿水呢?“
”死了,“狙击手旁边还站着两名负责掩护的士兵,其中一个士兵吼道,”他被一只白蜘蛛拖了下去,掉到火罐上,我叫过他不要探头,但他以为自己很准。“
卢娜眼睛微微一缩,”那个傻瓜,我们该走了。“
狙击手点点头,朝她们所在地方发射了一个绳索牵绊器,三人很快滑了下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躲在木柜台后的中年大叔正以他的两把c-14 型多功能重型电磁步枪疯狂扫射门口所有胆敢靠近的白蜘蛛,门口的尸体都快摞成一座小山,即便如此,依旧有白蜘蛛悍不畏死地扑上来,他背后,杵在死角的几名士兵则以弹药步枪与离子束步枪给予全方位的火力保护。
突然,从地下室窜上来一只白蜘蛛,它猛地自阴影中
扑向中年大叔。
“小心.......”光头提醒道,“你的背后。”
事实上并不需要提醒,只见中年大叔猛然转身,一把压住白蜘蛛,将另一个覆满金属骨骼的拳头直直打入它背后的眼睛,这一切只发生在三秒之内,白蜘蛛的确很快,可现下看来,他更快,神经改造配合动力装甲以后,他的确能跟得上白蜘蛛的动作。
“这就是cmc系列的装甲,“第一帝国重工”研发的最尖端的单兵作战装甲,”卢娜悠然长叹,“如果有一千套,我们当初就不至于狼狈逃窜。”
天夏好奇地问道,“我们现在有一百套吗!?”
“你应该问,现在有十套吗?我告诉你,不到五套。”
“......”
“好了,闲聊结束了,”卢娜一边指挥着所有人开始向后门撤退,顺势点燃了最后几罐微型凝缩燃烧罐来封住其他的出路,她朝那位一直操纵着无人机的士兵吼道,“工程师,“这是工兵的外号,”给老娘引走它们。“
”这个用完,我的无人机只剩下最后两架了,“工程师显得不太乐意,”在学校那边我们可能还用得上它。“
”那也得用.......不然你去引开它们.......“
那位年轻的“工程师”闭上了嘴巴乖乖控制着他的无人机。
她让中年大叔在前面开路,自己则留在最后,”面瘫,和我一起断后。“
女孩轻轻点头,便特意留在后面等着其他人先行。
还好,装甲吉普所在的位置离他们并不远,待所有被营救的人员都上车了以后,卢娜转过身,”让这几个光头先回去,小狼,“她把之前潜入避难楼的年轻士兵唤来,”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吧!?“
小狼颇为勉强地点点头,但能看出来没有太大的底气。
”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卢娜也不再多说,”迷路了就问光头,他们知道得比你多,也比你聪明。“光头们微微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这一笑仿佛给了小狼勇气。
年轻士兵总算有点底气,他驾驶着两辆运输车中的一辆调了个头,正准备离去。
“小狼,“中年大叔突然将他从车窗拽了出来,”如果我没回来,记得好好照顾我侄女,她现在可是孤零零一人。”
卢娜忍不住回身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可惜这家伙屁股上的铁板太硬了,她踢在他身上竟然毫无感觉。
“好好的立你吗逼的flag,想死大可以早说,“她拍了拍身后的地狱火喷火器拉下脸来威胁到,”正好我也饿了。”
大叔拍去屁股上的鞋印,嘿嘿笑了起来,”我这是反向flag,你个小女人懂个毛线,瞧,阿水(那名被白蜘蛛拖下去的狙击手的外号)想着要回去看他那病重的老娘,所以他死了,要我说,咱们最好都向银河之母保佑我们会死在那里,这样那残酷的老婊子说不得才会放过我们。“
卢娜只是轻哼了一声,也没有继续打闹的心思,便收拾好心情,嘱咐其他人收拾好东西尽快脱身。
重新坐回自己的装甲吉普的确让人安心不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装甲只怕防不住白蜘蛛,可至少,他们从”永生之伞“里安全逃出来了,这意味着任务几乎完成了一半。
”学校的幸存者还有很多,而且有很多焦躁的年轻学生,“卢娜继续沿着地图开始寻找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他们可能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我准许你们,如有必要,可以自由还击,但在此之前,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听起来这个任务更难?”
“不好说,白蜘蛛多半会对付他们而不是全副武装的我们,若是我,我也会专门找手无寸铁的学生下手。”
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单纯地问道,“难道我们非要牺牲学校的其他幸存者?”
卢娜拍拍他的肩膀,“想好点,我们是在拯救更多的人,长河镇有三十几万的人等着我们回去,在首府,等待我们救援的人更是多不胜数,我们是在完成一个崇高的使命,我们在拯救地球,明白吗!?在此之前,可从没有人能接到这种任务,你说说,以前谁拯救过地球?”
“呃,好像没有。”
“那就开心点,等你拯救了地球,帝国会给你颁发荣誉的,拯救地球的“联邦卫士”,”末日守护神“,想想,会有多少女孩因此而爱上你,在你之前,你可曾听过有男人获此殊荣?”
卢娜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而年轻男孩也听得头头是道,他在卢娜的一席话之后变得异常振奋,且信心十足。
又一个即将变得英勇的傻瓜,天夏在心底里暗自评论,但没把这话说出口。
第三十五章 苏梦
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的实验楼内,来此避难的学生丝毫不去注视白蜘蛛在高大茂密的校园绿化树林中接近时发出的声响,或者说他们强迫自己不去看。
一根根从栏杆,试验台,以及其他地方拆下来的铁棍牢牢地焊接进了实验楼周围任何有缝隙的门窗,它们发出的金属声淹没了不远处的细微的攀爬声即将闯入的白蜘蛛群在实验楼的墙壁,楼顶,乃至地下室周围的水道,或者隐匿在附近防护林的树影下,树梢间,以及更为阴暗的排水的沟渠中,任何它们可以潜入的地方,它们都会在无人注意之下钻入其中。
没人愿意去听到北风中树枝折断的声响,还有那预示着危险逼近的阵阵喉音,它们简直和在树顶潜伏的鸟儿鸣叫声一样微弱模糊。没人想要嗅到腐烂的**和排泄物散发出的异味。木柴燃烧的浓烟和水果腐烂的气味混杂 在一起,在下午三点左右的微风中飘荡,完全掩盖住了白蜘蛛对着自己同学的尸体大快朵颐后残存的腐臭气味。
那道光升起,警告被发出来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回家寻找父母和亲人的帮助,剩下的多半是寄宿的学生,他们发现无法坐往日里惯常乘坐的磁悬浮高铁回到自己的家,便躲在宿舍楼里,过了两天,寻求帮助的人们没有找到警察,政府的联系也彻底中断,不断有人从首府跑来,一边哀嚎一边诉说着光束,白色“猎犬”,八只爪的怪物,军队的溃败,还有腐烂藤曼的各种让人觉得光怪陆离的坏故事,那些故事糟透了,让人很难相信。
一些明智,甚至可以说是胆小谨慎的人开始在这片实验楼汇聚,实验室的紧急防御措施在没有逃离学校的教授们的主导下被开启,金属窗缓慢降下,犹如流淌的流水瀑布覆盖了实验楼的所有出入口,慌乱的人刚一躲入就四处寻找自己的朋友,或是向别人诉说诡异的一切,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流亡者口中的白蜘蛛和暗红发灰的肉瘤藤曼,这些灰白的怪物不知从何时起就出现在学校周围,它们四处屠杀没有进入实验室的人,将整个校园俨然化作一片杀戮的屠宰场,这让借着狭小的金属窗口观察校园变化的人几乎发了疯。有的人想要推开大门把在外面哀嚎求救的人拉进来,很快就被其他人制止了,更多的人则对着随处可见的横躺于马路上的尸体呕吐,发呆,祈祷,然后自救。
见识了白蜘蛛那可怕的堪比锯刀的钩爪,教授们要求学生发动一切力量将所有看起来脆弱的地方堵上,这才有了如今的变化。杂乱的铁棍好似监狱的铁窗般封住了每一个肉眼可见的窗口,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能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撞见可怕怪物进食的场面。随着食物的日渐缺乏,出去成了大多数人的共识。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正忙着自救,有的人在缝隙间束起防护,有的人想办法通过通风管道爬到外面的超市,有的人在里面布置陷阱等着白蜘蛛上门,自然就得有人想办法把铁棍磨尖做成武器打算冲出去。
“快好了,可为什么还差一点,”一个扎着马尾、身材苗条的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笨拙地蹲在空地西北角上恼怒地嘀咕着,她上半身套着件尺码略大的联邦生物医科理工大学的运动衫,佩戴着古董首饰,下半身穿着条九分裤脚的休闲长裤,她整个人瑟瑟发抖。苍白的脸上长有些许的雀斑,一头深黑色的长卷发披散开来,发卷里缠着精致的小片羽毛。她是个容易神经紧张的女孩,总是不停地把垂在两鬓的长发挽到耳后,或是强迫症似地抿着嘴唇。此刻,她那双小手正紧攥着一根铁棍子,一遍遍对着楼梯石台阶的边缘摩擦,却时不时会擦个边儿,好像台阶上抹了油。
台阶没抹油,可实质上也差不了多少,她看到很多方便打磨铁棍的台阶边缘都被金属磨得近乎光滑。
“这没什么,苏梦,放轻松。”个大块头男人在女孩身后看着她说,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也点了点头,”你太急躁了。“
“那是因为别人都能做到的。”
在楼梯上,还有一个同样磨砺着铁棍的瘦个男人,他探出头向下看了看,“苏梦,别再逼自己啦。”
“我才不想逼自己,是外面的那些家伙在逼我。”她继续用两只手攥紧铁棍的尖端紧紧杵着石阶,磨了几下,她又滑了手,她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曾经白嫩浮滑的手心,先前因为手滑而划破的伤口再度开裂,她抓起棍子,“昨天
教授就定了主意,在我们开始陷入人吃人的困境之前必须拼死一搏,”自认是体力笨拙的女孩忍不住哀叹道,“我宁可用棍子和怪物同归于尽,也不想呆在这里等着哪一天被人当作早餐吃掉,或者分享别人的尸体,那太疯狂了。”
瘦个男子叹了口气,“好吧,你握着的地方离端口太近了,这会让你使不上力气。”
“不那么近我根本拿不稳,”苍白的女孩皱了皱眉头,”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力气。“
“你只能如此,才能发挥作用。”女孩自言自语,又敲了一下。铁棍直接从地上滑了出去,落在两米以外的地方。
“该死!真该死!”苏梦狠狠踢了一脚棍子,低着头大口喘气,但很快她又去捡它。
“你磨得也够尖了,让我来教你。”
楼梯上的男人走到她身边,膝盖跪地,想从她手里轻轻接过铁棍。苏梦往后一缩,拒绝把铁棍交出来。“抱歉,乔治同学,给我点时间,行吗?我能搞定,我可以的。”她坚持着,单薄的双肩在运动衫的包裹下绷得紧紧的。
她那一直旁观着的女性同伴在一旁劝诫,“小梦,别逞强,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做会做的更好。”
即便是多年的闺蜜,她也没有听这位学姐的话,而是抓起另一根属于自己的备用铁棍,继续再来,先是试探性地轻敲了几下桩头的金属帽,然后对准台阶边缘,台阶已经够圆润了,她明白。
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她已经努力使自己能握紧武器,在目前的环境下,这对她这样一个女孩而言很有用。
食物已经耗尽,更窘困的绝境马上就要来了,这群避难者已经在这里集结休养了俩周多的时间,他们清点了实验楼下小超市的食物,做了分配计划后,便重整旗鼓,重新思考他们的未来前提是如果他们真的还有未来的话。他们打算打开大门,迎接白蜘蛛。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在场的人很可能都会死去,但已经没办法了,没人愿意被同类当作晚餐,即便有寥寥几个反对者,也很快被教授们的长篇大论给反驳回去,“我们是联邦公民,星际时代的开启者,”教授劝诫所有愿意开门的人,“怎么能因为怪物的逼迫而使得自己逐渐丧失道德,变得疯狂?我们至少该拼死一搏,像个堂堂正正的星际公民。“他说的好没道理,但赞成他的人很多。
所有,“我能行,”她给自己鼓气,不论是今天,还是明天的计划,她都明白,危险的情况下,她只能靠自己。
“你只需要像这样让尖头落在边缘……”大块头的男人站在女孩身边,用他粗壮的胳膊举起铁棍示范起来,他那双大手看起来似乎可以轻易箍住女孩的整个脑袋,“利用自身的重力和台阶的摩擦力。”
苍白的女孩站远了一点。男子即使穿着无袖牛仔衬衫和破旧的羽绒马甲蹲在地上,仍旧看得出他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厚实的肩膀,树干似的大腿,粗壮的脖子,他有着联邦格斗大赛里近乎完美的身材,却仍能做到十分温和。那双忧郁的眼睛上,长着长长的睫毛,光头的额前,一对顺眉却一直紧锁,竟然透着一种出乎人意料的铁汉柔情。“没什么难的……看到了吗?”他又演示了一遍,布满文身的肱二头肌如猪腹般浑圆,随着他模拟挥捶的动作跳动着,“看到我是如何做的了吗?”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力气,”苏梦小心地接过棍子,之前还呈现灰暗的韧性断裂口变得光滑而尖锐。她的学姐在一旁不太愉快地望着他们,学姐私下和自己说了,她喜欢那个名为乔治的来自一区的高个子男生,喜欢他的健壮的肌肉,喜欢他的柔和,喜欢他的俊朗的五官,还喜欢他的善良。
但无论自己如何说明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每当学姐看到乔治主动靠近自己,她的脸上总会氤氲着无法掩饰的嫉妒。作为闺蜜,苏梦不想惹得学姐太过难堪,便说了句“我一个人去试试效果”后,就匆匆下了楼梯,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同伴不知该说什。
楼下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教授带着学生们把大厅所有的桌椅台柜都堆叠到门口,生怕有怪物闯进来,故而眼下这里就成了一个空旷的训练场,很多人在这里尝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包括使用
自己刚刚完工的旧石器时代武器,石斧,长枪,短剑,还有一个喜欢古枪械的男生制作出来的小土枪,一次只能打一颗子弹。于其用这种武器,苏梦宁愿拿着铁棍来对付那数量不菲的白色”猎犬“。
没错,它们就是猎犬,身形大如猎犬,嗅觉灵敏如猎犬,行动更是堪比最快的寻猎犬,但它们更为残忍,比最凶残的鬣狗还残忍十倍。
她有点害怕,明天真的会有机会吗!?会成为逃出生天的幸运儿吗?苏梦不知道,她只能盲目地将背后的铁棍一次次向前突刺,想象着白色”猎犬“扑击而来的姿势,她向前猛地突进,”嚓“一声捅穿它的血肉,然后让它呜咽着仓皇逃离。
她已经在脑海里无数次演练过这熟悉的一幕,但那些”白猎犬“真的有这么好对付吗!?如果有两只同时向她扑来,她该怎么办?她懊恼地发现,自己又没了”练习”的心思。
”苏梦,“身后,楼上的高个子男人一走下来便叫住她,“你在这里。”
苍白的女孩板起腰板,将铁棍子小心收回,“怎么,乔治,有事情找我。”
高个子的男人,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稀稀落落的胡须不久前才刚刮过,他的眼神十分炽热,这让苏梦无法适应,她讨厌这样的目光,看起来好像要把她的衣服扒光一样让人难受。苍白的女孩退后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便昂起头直视眼前高了自己足足一个头的男人。
“明天的事情,”乔治吞吞吐吐地,勉强才把一整句话说出来,“我想你能跟着我,我可以照应你,”看她皱了皱眉头,乔治赶忙补充道,“我们是朋友吧,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苏梦听完他的话更嫌烦燥,“乔治同学,”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请不要把我想象成柔弱的女生。“
许是因为声音有点严厉,她忍不住软了下来,”就这样吧,我会回我的首府,你会去白水市,我们无法同行。“
乔治的嘴唇蠕动了几次,他的喉结不住吞咽着什么,苏梦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她轻柔的声音中透漏着一丝肯定,周围的学生也渐渐望了过来,但很快就转过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在刚开始,他们会乐于哄闹与调侃,乐于促成他们想当然以为很般配的陌生男女在末日中彼此成双成对,俗称配cp,当然,这种举动也只有蠢货和傻瓜才会做。还好,两周的艰难求生已经攫取了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傻瓜们的幽默感,明日的计划更是时刻不停地压抑着所有人本就脆弱的心灵,他们只是冷漠地别过头,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做。
乔治对她的话如鲠在喉,一股说不出的郁结在他脸上浮现,“一个傻瓜男生,长得跟他妹妹一样,只是因为他和你从小就熟悉?他有哪点值得你去全心全意地喜欢?”他沉闷的声音能让人明显听出其中的不愉快。
“他才不是。”她的反驳激起乔治的更深层的嫉妒。
女孩悄悄退缩,尽量不去招惹他生出更多的怒气,“乔治,你是个强壮的男孩,”她吞吞吐吐,手指不安地捉对缠绕着,好似想要把彼此绞死,“幽默而且英俊,又是赛场上的焦点,很多好女孩都喜欢你,学姐也是,她跟我说过,我可以发誓,她爱死你了。“
乔治那修长而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学姐喜欢每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他挑明了话题。
眼下既然退无可退,苍白女孩也鼓起勇气对视着这一只手就可以将自己勒倒的男人,委婉而决绝,”你也明知道我喜欢不是你,乔治,明天我们就要分别,别为难彼此好吗?“
乔治心头狂怒,但他压下了那冻结于脸上的怒火,只是上前了一步,可女孩没有退却,而是直起身板。
彼此对视一阵后,乔治注意到了旁人正看着他,一股羞恼和更为深沉的怒火油然而生,与之伴随的则是浓浓的遗憾,但他始终一声不吭,最终选择了转身。
他的退让让苍白女孩松了口气,她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正戒备地抬起铁棍,棍尖对着乔治。
第三十六章 逃亡
这举动无疑让乔治很伤心,毕竟那是他帮自己磨好的铁棍,但她更惊讶的是原来自己有勇气敢于反抗比她强壮十倍的男人,想到此处,她只想苦涩地大笑一番,自己在学校向来一副胆小谨慎的模样,可随着混乱的时日逐渐消长,她倒是不经意间变成了自己从未想像的女孩,暴躁,勇敢,甚至还拿起危险的武器对付自己的同学,这真的是她吗!?一切都恍如梦中一般。
若真的是梦,她宁愿自己早早冲出这牢笼,早点得到解脱,被白蜘蛛,还是被其他的东西都好,两周的时日已经能让她见识了太多的混乱,那是她在学校里不曾见过的混乱,更邪恶,也更让人作呕。
若不是梦.......她突然有些惋惜,自己还是个没经历过恋爱的女孩,没有牵过男人的手,没有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没有亲吻男人的嘴唇,没有体会拥有彼此的感觉,就这么离去,实在无法不让人遗憾。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想到他可能已经死了,她心里不由得露出一种既痛苦又解脱的古怪感觉,暗恋一个人真的好累,早早摆脱一切也未尝不可,至少一起死在末日,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浪漫。可转眼间,她又为自己的邪恶想法而羞愧,她从来不是那么坏的女孩,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恐怖的想法?她一边忏悔,一边又忍不住去幻想着一些十分可笑的事情,她想到自己化作超级英雄,像个男人一样在无穷无尽的白蜘蛛巢穴中救着受伤围困的他,然后在他的复杂眼神中,抱着他一起走向毁灭,很快,这个蠢笨的想法又被其他更加天马行空的想法替代。
“你在想什么?”学姐的声音突兀地将她拉回幻想,她的语气颇为不自在,“乔治看起来很生气,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微微摇头,万分确信地说道,”可能是他身体不舒服罢,我看他今天一天都不太好,要不,“她故意抬起手指,假装自己很明白的样子,”你去看看他呗。“
学姐点点头,忧郁地离开了。
突然,空旷大厅的另一头传来喧闹,一群人正围着教授说着什么,那群人多是学生,但主要是以自由堡垒来的那几名学生为主,这是些名副其实的异星留学生,他们一直反对开门,这些人认定第二舰队会解决一切,他们只需安心等待即可,而开门,开门太冒险了,这连小孩子都知道,故而他们已经数次向教授提出抗议。
眼下,他们又吵了起来,一个男生上前抓住教授的衣领,很快就被他的同伴拉开。其他人把骂骂咧咧的男生拉开,教授则气地面红耳赤,他嘴里咕囔着含混不清的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还好,那些人毕竟是学生,很多还是同校的学生,故而没有起太多的争执,眼下这紧张的氛围便息止了不少。
但明天.......苏梦祈祷明天开门的时候不要发生意外,她可是鼓起诸多勇气才投票赞同开门,她想要找到自己的父母,顺便看看自己的朋友是否还活着,而开门,是一切的第一步。
当天晚上,苏梦反而睡不着,不是因为乔治的事情,而是因为明天的计划。首府出现白光的时候她曾尝试联系过父母,回应她的始终是嘟嘟的盲音,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自己暗暗喜欢的那个人打过电话,得到的同样是盲音,所有人都在说首府那边出了事情,可她若不会去看一眼,她怎能让自己安心。
这一眼会要了你的命,她的理智告诉她,远离首府才是最佳的选择。
他们很可能已经逃离了首府,另一个念头紧随其后,他们前往长河避难,很多人都去了那里,他们只要明智,应该已经到了那里。
她站起身,靠在墙边反复思考着自己的想法,她到底是该去首府,还是该去长河,这种摇摆的迷茫让她无所适从,就好像怎么抓也抓不着的泡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消逝在脑海的尽头,她该怎么办?
远处,透过斑驳铁棍的缝隙间,她凝望着灰蒙蒙的薄暮,那藏于夜下的群星却仿佛生了无数的眼睛在注视
着她,它们是在看着她如何迈向毁灭的绝境吗?
她舒了口气,不知何时,学姐已然不在,她沉闷地走向厕所,阴森的女厕藏于诡异走廊的拐角,其上的标识灯显得幽绿发暗,让人不自觉有些犹豫,里面会藏着什么吗!?
她的身体在向她抗议,何时连女生上厕所都成了危险的事情,她不愿去相信,但还是回去拿起趁手的铁棍,便鼓起勇气向前走去。细微的喘息声在尽头左侧的男厕想起,她放慢脚步,压低身子,紧紧靠着墙体,声音压抑而带着些许的欢愉,她当下就听出来,这是学姐的声音,她为何会在男厕里呻吟?难道.......
”小声点,别把人招来了.......“那沉闷的男人即便如何压抑自己的声线,可苏梦还是听出,那是乔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带着汗水的****碰撞时所特有的让人心惊动魄的撞击声,苏梦捏着鼻子灰溜溜地离开了案发现场,也顾不得自己还未小解的事实。
第二天,朝阳升起,天明气清,可苏梦只觉得气氛更加凝重,就好像一层布满灰尘的蛛网,缠着在场的所有人,教授和学生,避难的员工,结伴的友人,相爱的情侣,他们云集于一楼,手持着自制的武器,毛糙的棍棒,石头打造的尖矛,小土枪,匕首,火炬,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他们只能依靠这些来对付即将到来的危险。
待到时至正午,太阳逐渐烧起了天空,云层也被渐渐驱散,若在以往,任何不可告人的活动多半是要在夜半三更时分偷偷摸摸地进行,可眼下,教授们认定白蜘蛛对光热很敏感,又不喜亮光,便选了这个时辰,苏梦只能祈祷,白天的蜘蛛不会像她一样精神抖擞。
乔治手持铁棍靠了过来,学姐同样全副武装紧随其后,还有瘦个子的腼腆男生,是乔治的铁兄弟,乔治在给她们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那个男生他最信任的兄弟,自小就在一个泥潭里打滚。
“小梦.......”他脸色凝重,还想说什么,可苏梦只是摇了摇头,“祝你好运,”她想到了昨晚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手里的铁棍也不由自主地被牢牢攥在手上,“也祝我好运吧。”
他还能说什么呢?乔治不甘心地转过身,没有继续纠缠不休。
随着悬于实验楼顶的鸣笛声响起,本来遮蔽了实验楼的金属帘幕也缓缓收起,正大门正被打开。
阳光再次照射进大厅时,苏梦忍不住闭上眼睛,两周的昏暗与僻静让她的眼睛正逐渐习惯于黑暗,习惯冰凉,再次触摸这久违的白炽热光实在让她眼睛刺痛难忍,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没有“猎犬”,“有人喊道,”它们不在。“
”它们只是被头顶的声音所吸引,“有人吼道,”它们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有的人开始向校园外跑去,更多的人紧随其后,只有那些坚持反对的留学生还在坚持,他们中的有几个动摇了,但更多的人仍然留下原地打量着他们。
”那些傻瓜,好像把我们当成蠢货了,“乔治在她前面唾弃道,”我想他们会后悔的,在大门关上之前。“有些人后悔了,有几个学生看着向外跑去的众人,忍不住跟了上去,他们的同伴咒骂那几个不知是聪明还是蠢笨的背叛者的离去,然后他们关紧大门,但这足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抉择是对的,他们会死在里面。
当大部分人跑至五十米开外,楼顶的”猎犬“们便注意到了他们,它们沿着楼宇向下攀岩,利用那长如链锁般的脚爪在石头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裂口,又与金属护栏剧烈地摩擦,那就好像是它们狩猎时特有的叫声,一只,两只,三只........然后更多的白蜘蛛从天而降,每个人都恨自己少生了六条腿,但即便多生了六条腿,也躲不过那些嗅觉灵敏,动作迅捷如风的怪物。最先发生惨叫的是一个教授,那是带头逃跑的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他被白蜘蛛从身后穿起,高高挑起,然后数只白蜘蛛围上了他,它们以利刃般的脚爪切下他身上的肉,教授扔下手中自制的
混合石肖化甘油,所有逃亡的学生都目睹了爆炸后的火焰将教授烧的皮开肉绽,一股浓浓的烧羽毛的焦臭味让后面跑出来的学生也忍不住,他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求自己的去处。
但他们错了,更多的白蜘蛛从校门附近的下水道钻出,它们湿漉漉地张开自己蜷缩的牙齿,让人足以一睹其口齿之锋刃,那一排排足以撕裂骨头的小匕首在柔软的腔膜后时隐时现,却更加可怖。有的人开始往回跑,有的人四散开来,慌乱的苏梦茫然紧随着几名从未见过的教授自校园左侧跑去,那里还有一个侧门。
眼前有一大片苍翠的老林将她们与后门隔绝,这乃是学校最富盛名的情侣林,许多友人或者情侣想要在夜半时分幽会,多半会藏身这里,可如今,茂密繁盛的枝叶纵横交错,在柔软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光隙,以及更多斑驳的阴影,却显得如此诡异重重。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身后的白蜘蛛不是在分食着惨死同学的尸体,便是向他们匍匐而来,而从一开始不知藏于何处的灰色藤曼,正慢慢从下水道,从阴影中蔓延出来,这些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它们会让活人孕育白蜘蛛。
当两者形成共同的威胁之时,终于有人带头冲进树林,向着更加茂密的深处跑去,其他人也便一窝蜂钻了进去。
途中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那般顺利,有一只潜伏于树上的白蜘蛛扑了下来,它抬起脚爪将一名跑着的女生活活钉在地上。女生哀嚎,挣扎,向他们呼救。落在后面的苏梦看到有一个教授犹豫了,但很快就走了,其他人多半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终究也没有勇气回头,那个人必然已经死了,有三只不知从哪颗树木的顶冠上爬下来的白蜘蛛共同分食她的血肉,而她却连头也不敢回一下。若是爸爸妈妈,她一定会回头,苏梦暗暗想到,若是其他人,若是那些她在意的人,她.......
头上的树丛间又冒出来数只白蜘蛛,苏梦倒吸了口冷气,眼泪差点流了出来。这些该死的家伙难道已经把这里当作了巢穴?这数只突兀出现于头上的白蜘蛛让人猝不及防,它们的动作更是快如猎豹,其中一只蜘蛛,那泛着黑灰色寒芒的脚爪更是一下将跟在苏梦身后气喘吁吁的学姐的手臂穿透,它将她的手臂以一个近乎扭曲的方向吊了起来,血液洒落整只花白的纤细手臂,苏梦甚至能看到折裂的发白骨头朝外扭曲,这伤口恐怖到足以让任何女生哭泣。
她好痛,苏梦心头一颤,原先想要保持的冷静也一下子化作泡沫。我该怎么办?“救救我.......”这位她自小认识的闺蜜朝她哀求道,“小梦,救救我。”有人往白蜘蛛背上的眼睛泼了强酸,白蜘蛛跌跌晃晃地蜷缩起脚爪,学姐则如同被玩坏的坏娃娃般被甩来甩去,她更加痛苦地哀嚎。
”别叫了,“有一个狠心的男人从身旁经过,他头也不回地吼道,”你想把其他蜘蛛都喊过来?“他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学姐,但没人说些什么,他们沉默着向前跑去。
学姐虚弱地朝她伸出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小梦,救我,别抛弃我。“
别抛弃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不喊乔治的名字?你让我该拿什么救你?苏梦慢下脚步,她垂下头自怨自艾,但始终没有勇气看她,如果你是我的父母,如果你是他,大概我会愿意舍身救你,但你.......她忍住扭头的强烈情绪,“但你只是我的朋友.......连你的男朋友都不愿管你.......“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那头始终没有回一次的乔治,那个在学校被学姐一直公认为善良,强壮,幽默的帅气男生,他究竟有多自私,在昨晚才和学姐发生过关系,今天就可以当作路人般舍弃。
而自己,她忍不住自嘲,我和他又究竟有何区别?
当她迈出十几米时,尖叫与啜泣仍在继续。她的心始终在惆怅,不知怎么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