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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学之主     异星殖民者txt下载     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大都会站

    “汉庭的核心车站有十三个,是地铁一号大环线上的十三个车站。他们被包括七大商人在内的众多精英人士组成的议会完全控制,在这环线的外围,是一些中立车站,他们大多人数繁多,资源丰富,可这些车站同样或明或暗地被大商人们支持的站长们控制着,有些车站完全投向了汉庭的怀抱,还有一部分保持着独立的主权,但他们多半与汉庭密不可分,在政治,经济与军事方面,尤其是在经济的贸易往来方面,我所圈出的这些红色区域的每个中立车站都和汉庭签下过极为便利的条约,”娜塔里娅趴在桌前,她扬起小眉毛,谨慎万分地将地图上那些明面上是中立车站,可实际与汉庭关系密切的车站都勾勒了出来。

    夏天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这一片都快占了整个地铁站的五分之二。”要知道,军所和红场控制下的车站合起来也不过占据了五分之二左右的程度,而红场那边的多数车站都是贫瘠且高辐射的车站,怪物蛰伏其中,寻常人能难生存下去。可汉庭不同,他们毕竟是绕着这座超级城市的环线车站,交通极为便利,物产流通的速度远胜于军所与红场,在地下铁的一头生产的东西可以轻易借由环线通往其他地方,每个环线上的车站都可以说是一个富庶之地,这种情况下,它们竟然占据了整个地下铁文明的近乎五分之二的车站,这无疑不让人震撼万分。

    “那当然,”娜塔里娅毕竟生于那里,对自己的故乡还是极为自豪,“汉庭联盟的势力堪比红场与军所联合,若不是七大商人各自占据着这十三个车站的各个角落不愿一致对外,他们早就能统一全站。”

    看着她那副快翘上天的摸样,夏天咳了咳,他略带酸味儿地说道,“这么说他们可以看作七个势力咯?五分之二除以七等于三十五分之二,难怪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威胁,也难怪军所的元首阁下和红场的书记同志会是地下车站公认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家。“

    玻利瓦在一旁强调,“若真这样认为,夏天先生你可迟早会吃亏哟,七位商人早已在多年的贸易对抗中各自联合,他们虽然有着数不胜数的利益分歧,可也知道两根筷子比一根筷子硬的道理。目前他们分为三个派系,当然,这之中,有一两位商人有时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临时加入到另外的派系之中,一般到这个时候,汉庭联盟多半会陷入混乱的争斗,不过这么多年,大商们基本都不会贸然插手他人的贸易,除非牵扯巨大。”说来说去不过都是钱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的利益谈判是否会有足够的价值吸引到其他大商人插足其中。

    对于其他商人是否会干涉他与泰斯商人的会面这件事,夏天其实心底里也没有谱,他只希望和一名大商人谈判就够了,如果卷入太深,只怕会祸殃其身。

    夏天此刻正坐在通往汉庭的电车上,为了谨慎起见,他带上四号保镖,当然,是以附着在身上的形式带着的,此外,还有几个随行的协助人员,这其中包括娜塔里娅,玻利瓦以及玻利瓦召来的肥水站的十名士兵。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跟野男要求派兵保护他的时候,野男那张肿得和石榴一样的老脸有多难看。

    很明显,这位站长很不乐意让他的老兵护送一位奴隶贩子,当然,他越难堪,夏天自然也越开心。

    “你说这些士兵里会有会有野男派来的杀手,”夏天打量着那十名据称是野男心腹的精锐老士兵,“我看他总是一副想宰了我的样子。”

    士兵们低下头不敢多言,

    对此,玻利瓦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野男和夏天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开始还乐于看到他们彼此冲突,这样他反倒能在其中如鱼得水,可如今他可是彻彻底底被野男当作是夏天这儿的代理人,虽然站长嘴上不说,手上针对他的动作还是不少。

    钱赚的太多果然会惹人嫌,如今,玻利瓦已经明白,自己非得把从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撅出来的钱割出许多来给车站才能平息野男的怒火。

    而这对他这生平素来珍视自己钱财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在他的下巴上割掉一层肥肉,凭什么,这可都是他吃出来的“下巴”,想到此处,玻利瓦就觉得心头胀气,他忍不住和夏天说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后车厢里,和他的那位秘书“聊天”去了。

    夏天曾暗自打量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那年轻女孩单看外表,夏天差点就认定其清

    纯可人,纯洁如初,可惜,玻利瓦似乎知道夏天的想法,他悄悄告诉过他,这女子乃是玉庭调教出来的成品,是泰斯大商人送给他的,当然玻利瓦甚至直言,那女孩就是泰斯商人的眼线,每两天都会把他的事情偷偷汇报给大商人,玻利瓦知道了,倒也不防,故意让她传一些没用的琐事去烦扰泰斯商人。

    听完他的警告,夏天心头跳了一跳,果然会利用自己身体特性的女人都很危险,夏天啧啧叹气,若有女子能有薇宁那样的漂亮,又这般会勾搭男人,那简直就是在双腿间藏核弹,怎么躲也躲不开。

    “夏天先生?”

    夏天转过身,发现娜塔里娅正眯起眼睛注视着他,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去,说实话,娜塔里娅论五官而言是更加精致,可惜就是不怎么会做出“讨好男人”的举动。

    那来自玉庭的女孩既清纯又妩媚,轻轻眨一眨眼,看着她的男人便会觉得她在摸着自己的老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的魅力”,以夏天的眼光来看,她的行为举止的确很,偏偏长相又很清纯,让人实在欲罢不能,难怪玻利瓦明知她是汉庭的“小鸟儿”也不忍放手。

    “夏天先生对那女孩很感兴趣?”

    夏天挤出一丝微笑,“哈哈,娜塔,没几个男人不会对玉庭车站的女孩感兴趣。”

    娜塔里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夏天会如此坦率,便讷讷地垂下头,看起来颇为失落。

    夏天心知肚明,他移过视线,透过玻璃开始静静打量着窗外,在汉庭一带,灯火四处亮起,看起来和不要钱似的,电同样如此。

    而他此行的目的地则是汉庭外围的核心车站----大都会站。

    大都会站可以称得上是汉庭旗下最大的中立车站,它曾经建立在地上城市圈的中心之下,为往来的人流提供巨大的交通便利。自身虽然资源贫瘠,可它位于四条轨道线的汇聚之地,堪称附近最核心的要地。若真有人想要对汉庭发动战争,大都会站无疑是重中之重,不过想来也没有哪个傻瓜敢真的这样做。

    所以他们发现这地方比想象的还要繁荣,至少比灰河站要繁荣。众多的商人,旅人,乃至各式各样的闲散游骑兵和潜行者在这附近云集,不为别的,只会销一销手头的“金子”。

    听说这大都会站有堪称全站最大的娱乐设施,包括地下游泳馆,电影场,赌场,酒吧,会所,以及各式各样地下稀缺的娱乐场所,又是最富盛名的货物中转站,人口密度乃是全站之最,多达一万人,这可是三四个大型车站的人口总和了,而他们现下却全部聚集在这大都会车站,可想而知这里究竟该有多热闹,或者说,拥堵。

    泰斯大商恳请与他在这儿碰面,也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毕竟在大都会站,繁荣与阴暗总是并存的,这里的地下建筑奢华而高大,同样,藏在这儿的间谍,小偷,乞丐和杀手也多不胜数,即便治安力量强大,商人们也难免害怕遇到意外,更何况,这儿人多口杂,他们的碰面又何时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聚光大灯下呢?

    更何况,在地球联邦,他都没正式和学校的领导见面谈话过,而这儿,和汉庭这个占据地下铁十万余人的七位最高商人之一的泰斯大商见面,其实他也是万分紧张的。夏天刚一下电车,就觉得自己的背后都湿透了,手心也油腻腻地被汗水渗湿。不知是因为这里本就烘热的气氛,还是因为自己心底里的不安。

    哎,他虽然是银河帝国的皇帝,曾经这个帝国的荣耀的过去更是被它们说的神乎其神,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昔日的泡沫,而且听起来就像是十足十的谎言。他目前治下的这个所谓银河帝国,除了上头那座堡垒,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哦,还有那神秘的工程船和科研探索船,可惜那两艘非军事舰船如今仍在外太空作业,他真正统治着的,只是那卑躬屈膝的合成人以及那几十名孤儿,还有那废墟之地上的几间破烂工厂,孤儿和机器人的皇帝,怎能不可笑?

    “夏天先生,你流汗了,我给你擦擦吧?”娜塔里娅轻柔地站在他身旁,声音温柔的像棉花。她今天穿的很干净,不过衣服还是曙光基地颁发的工作服,想来也是,她除了三套工作服,剩下的也只有学校带过来的两套破烂衣服,听她妹妹说,那两套褴衣服上面都长虱子了。

    “你若给我擦,只怕我会更热,”夏天轻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娜塔里娅,你是我邀请来的.......算是足以交心的好朋友吧,“虽然这过程中我掏了点钱,夏天还是万分真诚地注视着女孩,”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女,你跟她不一样。”娜塔里娅转过头,正发现那个清纯女孩正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玻利瓦,的确像个侍女。娜塔里娅垂下眼皮,轻轻点点头。

    玻利瓦也是满头大汗,不过夏天敢以娜塔里娅发誓,这家伙纯粹是因为被热的,他那胖乎乎的身体似乎十分畏热,这才没走几步就被大都会站的热气熏得有点疲软,活像一头在焦热太阳蠕动的肥海牛。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各自掏出泰斯商人准备好的通行证,守卫们见到那象征性的标志,自然也不敢阻拦,他们恭恭敬敬地递上通行证,目视着他们进入大都会站。

    夏天有感于他们的谦卑,揩去头上冒出的汗水,轻声叹了一句,“难怪没人怀疑大都会站的背后是汉庭的商人。”

    “那是当然,“玻利瓦解释道,”大都会站的最高领导是三位民选的议会代言人,可惜历届议会代言人都和汉庭脱不开关系,选民们总喜欢把票投给有钱人,谁能有汉庭有钱呢?即便有时候他们会投票给没钱的选举人,最后也会发现那是汉庭的人。”

    那还真是可悲,夏天耸耸肩,说起来也还不错啦,毕竟他们有三个人可以选,而我的曙光基地,那些孤儿们只能选我,甚至连选举的权力都没有。有时候,夏天一度怀疑,连自己这样的半吊子都可以被合成人称作英明睿智的皇帝,是不是银河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可以被称得上英明睿智,如果他们有幸当上皇帝的话。

    大都会站远比肥水站要大得多,夏天随着玻利瓦在大都会里找到专属的站内电车。他们坐着电车缓慢前行了一段路程,便又下了车。

    刚打开车门,一股远比刚才还要湿热的气流扑鼻而来,伴随着浓浓的汗味儿与烟味儿,让他额头的细汗冒得更多。他们不得不小心穿行如同灰色河流般行在地下街道上涌动的人群,夏天发现这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繁华,听说它不仅是汉庭最大的中立车站,也是汉庭最大的车站,夏天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可信的,因为这里的乞丐实在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他看到一个残疾且畸形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拖着一只被打断的手,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祈求路人的善心,奈何大都会的本地人见惯了这种伎俩,多半会无动于衷,能被骗的,也只有纯正的傻瓜以及许多心怀鬼胎的外来者。很多绅士很乐意在女伴面前炫耀自己的大方,也有贵女乐于给自己的追求者们留下一个贤淑仁慈的好印象,让他意外的是,在路过那头发凌乱,手臂残疾的女孩跟前时,娜塔里娅停了下来,她犹豫了很久,便走上前。

    看着娜塔里娅在那小女孩面前小心放下自己身上的五枚子弹,夏天心底里产生一丝小小的波澜。娜塔里娅是哪一种,他不清楚,她或许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或许只是一个假仁假义的烂婊子,她或许只是有着小小心机的普通女孩。自己不想尽信玻利瓦的话所以带上她,可相信她,是否又会是自己可能犯下的最大错误?

    “夏天先生,怎么了?”娜塔里娅注意到夏天那满腹重重的样子。

    “没事,我们走吧。”

    娜塔里娅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他们到了一处奢华的以砖墙砌成的旅店,选了三间安静且价格不菲的休息间,说实话,这休息间竟然比肥水站的稍微小一点的酒吧还大,隔音板更是厚得惊人,他眼睁睁看着那胖如海牛的玻利瓦和那位小得足以当他女儿的小秘书彼此**般地款款走进同一间房,一时间有点不爽,算了,想这些做什么,他转过身躺到那张干干净净的大垫床,瘫软其中,任由乎乎的垫子把自己半个身子吞下去,不愧是泰斯商人旗下最舒适的旅馆,他暗暗想到。很快,一股浓浓的倦意席卷了他的意识,他轻轻阖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小酣片刻片刻的夏天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原来玻利瓦先生邀请他和娜塔里娅一起去吃顿饭,哦,还有那个秘书。

第三十二章 乞丐们

    他们的餐饭出乎意料的丰盛,两条煎得生脆的小盲鱼,两条烤得通红的大肥虾,一片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里脊做的煎肉,上面铺满难得一见的调料,她肯定这不是老鼠和蝙蝠,它们可没这么大的里脊肉,还有一大杯果酒和沙拉蘑菇饼,蘑菇饼上点缀着许多她很少见过的蔬菜,这里会是大都会最好的旅馆,她丝毫不怀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地下几乎难得一见的丰盛食物。

    她们大快朵颐之后,娜塔里娅总算还想起自己矜持,她用自己的手帕擦拭嘴唇沾留的油渍,然后她拄着下巴定定看着夏天先生在那儿慢条斯理地解决小盲鱼,夏天先生吃饭的姿势比她要含蓄的多,可能是因为他似乎没有多大胃口,看来和泰斯商人的初次见面的确让他倍感压力,娜塔里娅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松,她之前想给他擦去汗水都不肯,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任何吸引力?

    娜塔莉娅从未见过夏天先生和其他女人有过亲密接触,也没说过其他女人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妻子的呀,娜塔里娅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最终只能归结到夏天先生十分尊重自己这么一个自我安慰的原因上。

    说起来也是,他和其他的商人,不论是玻利瓦,还是自己的母亲,亦或是其他统率着车站的商人而言,他都有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他心中也藏有自己的**,但他很克制,应该是这样的。她这么安慰自己,可她始终明白,她根本不了解他,她只能看到夏天先生给自己看到的那一面。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先生也没吃完,他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娜塔里娅早已吃的八分饱,便放下不停搅动果汁的勺子,手忙脚乱地跟着夏天先生慢吞吞地走着,玻利瓦先生说泰斯大商还要半天才能到,这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夏天先生游览大都会车站,她不自该怎么开口。

    “我先休息会儿,”夏天先生疲惫地向她嘱咐道,“这期间你也可以四处逛逛,保险起见,出去的时候带上所有的士兵,大都会的流氓很多,人贩子更多,别哪天我又得去学校把你买回来。”

    他要休息?不对,关注点应该是他要自己带上所有的士兵?娜塔里娅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法和他一起,可让自己这不是意味着在夏天先生看来,她在夏天先生眼里比他自己还重要?娜塔里娅心中暗暗窃喜,但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我可以一个人出去走走,没关系的,没人会在意一个穿的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若身后跟着士兵,她只怕也很难放得开来,而且这样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怪异感觉。

    “娜塔里娅小姐,大都会站不比你想象的要安全,”玻利瓦在一旁提醒,“相信我,若夏天先生真放任你一人出行,那只会是他与我最大的过错。”

    夏天先生很在意我的安全嘛?娜塔里娅抬起头望着万分倦怠的夏天先生,他看起来不打算让我拒绝。

    娜塔里娅心里微微一动,“我也不该让他担心,”她想到,于是她顺从地听从了他的意见,不过她还是坚持只带两位就足够了,至少她不会真的傻到让夏天先生周身无人保护。

    只是停留了片刻,她便带着两名玻利瓦宣称反跟踪技术一流的老士兵便走出旅馆

    听闻大都会站最出名的便是收留着众多旧日时代文物的大都会图书馆,在那里,任何有幸游览大都会的人都可以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你可以瞻仰第三人民帝国的国旗,还能见到它飘扬在第三人民帝国国都时的照片,照片中雄姿飒爽的士兵们齐刷刷对着他们的象征性旗帜敬

    礼。

    你可以看到铽族的农神像,他们在两千年前的信仰早已被抛弃,可商人们认定会有人喜欢这玩意,便花钱从潜行者手中捞走了这玩意。

    你可以看到他们那复述三四千年农耕文明历史的史记圣典《朝代》,还是仅有的一本原版,至少商人们宣称它是原版,此刻,它正被高高供奉在大都会站的核心文物区域,唯有被允许的学者们才允许观看。

    同样,你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森纳德的思想启蒙圣经《轻语》,大先知及其门徒编纂的这本书里记载着众多旧日时代的伟大思想,这本书深深影响了与森纳德争斗千年之久的铽族人的思想,如今,它们中的只言片语便被军所的元首拿来加以改造,并用以针对那些畸形人。

    哦,还有一架模型飞机,是世上最大的客机“珍珠号”的模型,还一辆自地面运下来的古老而经典的品牌汽车,以及各种早已无法生产的电子家具。娜塔里娅还见到一根被称作是太阳神所持有的神秘古物“日星剑”,虽然她觉得那不过是一把生了锈的长剑,跟人使用的长剑实在没什么两样。(在地下,太阳便是日星的古老说法)

    娜塔里娅在这里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这儿是图书馆,可她见到了旧日时代前的几乎一切身影。传言,钢铁巨轮可以让人浮在不见边际的汪洋咸水之上,抵达另一片永冬大陆,传言,机械巨臂可以让你盖起直抵天穹的高楼,让成千上万的人同居一地,传言,飞机可以让人在天空俯视大地,在云层上观赏日出,高塔与卫星可以让人在世界的两端彼此通话,彼此以某种名为信道或是网络的东西交流,火箭可以将人送上外太空,敞见那神秘的另一颗行星“曙光”,那颗引起世界性核战的行星是否还安然在日星对面运转,种种好奇与困惑如莲花般在脑海那困惑的泥沼中朵朵绽放,却又让人心驰神往。

    有一张照片让她印象最为深刻,那是摆放在玻璃柜里的一张被铜铸双手捧起的相片,在那泛着熏黄的照片上,是一座伟大的城市,是汉庭联盟的前身,世界最强的三个国家之一自由联邦的国都“罗那”,寓意“海洋之上最绚烂的明珠”,那是座举世无双的伟大都市,临海而建,依山而起,无数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如夜星般繁硕的灯火在都市之中流光溢彩,虚幻的迷雾始终笼罩在娜塔的心头,让她无法相信这是旧日时代的产物。在这虚幻的一幕之上,那数不清的飞弹喷射的尾气则残忍地印证着这虚幻中的真实。

    拍摄者乃是摄影师利厄,一位传奇的摄影师,时间是三十年前,旧日时代终结的那一天傍晚。

    在这张照片上,娜塔里娅承认,你可以看到太多的奇迹,可以发出太深沉的感叹,然后会不自觉地嘲笑道,究竟是怎样的先辈可以创造出如此繁多的技术,又是怎样的先辈可以发起摧毁世界的战争。这种让人唏嘘的矛盾在你游览图书馆期间总是如影随形,甚至会久远地影响你的心灵。

    她满怀震撼地走出这被水泥与白漆覆盖的高楼,它是真正属于地下世界的高楼,与学校相比,犹如日星比之沙砾,可一旦和“曙光”基地那巍峨巨堡相比,这就又成了黯淡的远星。懂得越多,她自然越明白夏天先生的神秘,为此,她真心祈祷,旧日时代的悲剧不要重现,同时又满心好奇,夏天先生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尽管图书馆闻名遐迩,来此处游玩的人也只是寥寥数人,看来想要追缅过去的人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多。娜塔回过头,不知为何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她只觉得这眼前的方形高楼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关于旧日时代的种种都被那些

    商人们一并置于其中,就连那镇守大门的两座来自东方的古老双子女神雕像,也活像是两座食尸鬼屹立于左右,给人以某种无以复加的怪异感觉。

    她转过身不去注视着那让人心冷的雕像,而是考虑起接下来的行程。据说大都会的另一个众人皆知的地方乃是欢愉庭,集吃喝嫖赌于一体的享乐之地,她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也害怕遇到什么麻烦事,便往回走去。

    途中,她改换它道以便多浏览附近未曾见过的风光,在汉庭,她的母亲并不喜欢她外出,更不要说是来此大都会站,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又怎能轻易放过。

    又看了一会儿附近的风土人情,她便觉乏味,随即往回直走。走至一处转角,眼前突然黯了下来,她小心地退缩了两步,看到身后的两位尽忠职守的士兵,她很快就鼓起勇气前行。

    这儿是贫民区与富人区交汇的边缘,左边灯红酒绿,右边啼饥号寒,中间以大都会站最重要的轨道线分割开来,两台岸截然形成鲜明的对比,若非此处乃是另一条回去之路必经的地方,她实在不想打这儿走,而且这儿的治安不太好,无论怎样,还是小心为妙。

    她走了不过二十分钟,便看到更多的乞丐躲在这,残废的男孩女孩跪在角落里,一位断了双肢的老年人横躺在轨道边上,还有少了一只眼球的老奶奶睁着空洞的眼窝在低声哀求着周围人给点善心。玻利瓦副站长曾提醒过,这些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乞讨组织,专门利用善男信女的仁慈来榨取钱财,他们会打断自己收养的孤儿的腿脚来换取绅士淑女们的哪怕一丝同情。

    可她想得更多。

    若自己没有被夏天先生收养,没有被那神秘的机器治好,她的未来大概也就是这样。

    被同龄人踢打的疼痛,腐烂的脸,还有挥之不去的恶臭,那犹如噩梦般的生活就好像过了千年一般,让她心头打颤。

    想及种种,她就忍不住心里一软,竟然将身上所有的钱平分放入所有她视线可及之处的乞丐,我无法做到更多,也不该祈求夏天先生大发善心收养你们,她默默祈祷隧道之母能保佑他们这些可怜人。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她将全身上下最后的子弹放入最后一个乞丐的碗里后,沉甸甸地向前走着,思绪则飞到千里之外。大约走了五分钟,她才发现更远处还有两名可怜的孩子,她们很可能是姐妹,始终抱在一起不肯分开,有或者说是无法分开。这是两位连体的孩子,这样的人在地下铁几乎永远无法得救,她们只能毕生躲藏在黑暗中祈求零星的光明然后感激涕零,而她明白,唯有夏天先生可以让他们重获真正奇迹般的新生。

    她的心差点碎了,她不该麻烦夏天先生的,毕竟她在不久前也不过如此,若非因为他,自己和这两个孩子又能有怎样的区别。

    娜塔里娅走在轨道旁,看着两名相拥的孩子在铁轨的槽坑中静静躺着,眼神中满是孤独与绝望,用于乞讨的碗早已裂成两半,碗里的污垢厚的可以抠出一层污泥。

    她走过她们身旁,闻到一股恶臭,如同过往的她一样,“我不是英雄,“她安慰自己,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

    她早该明白的,她早该明白的,她只是地下铁几十万普通人中的一个,既不是一站之长,也不是什么大商人,在学校的苦难为何还没磨去她的心慈手软,难道她还不明白,在地下世界,铁石心肠才能让人活得稍微痛快一点嘛?

第三十三章 泰斯商人

    夏天在那铺满丝绸的卧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之前的焦虑也散了不少,他在期间醒了片刻,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期间,他隐约察觉到有人进来过,那人好心地给他擦了擦裸露在外的额头与手臂,又坐在他床头呆了许久,她轻轻抚摸过夏天的额头后,便转身悄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震醒。夏天满身乏力地走向大门,玻利瓦正衣装肃整地站在门口,他的小秘书紧随其左右。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玻利瓦看了看手表,“狼时,我们到这儿已经快四个小时。”

    那倒是过的很久,他睡了这么长的时间,难怪口干舌燥的。

    “夏天先生,泰斯商人已经快到了。”

    “那我先收拾一番,”夏天一边捏了捏鼻梁骨,一边晃悠悠往回走去,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便走出去。

    娜塔里娅已经收拾好一切,虽然穿的还是那套工作服,可夏天还是能看出她有认真打理一番的痕迹。

    “娜塔,你刚才进过我的房间?”

    娜塔里娅小心地垂下头,“我只是收拾了一下房间,夏天先生,我没有乱动您的东西。”

    “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夏天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只是想谢谢你。”

    娜塔里娅抿着嘴唇,露出紧张而羞涩的腼腆笑容,“如果夏天先生不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会很麻烦你,”他正想着还要说些什么,玻利瓦急匆匆赶过来,“泰斯大商已经抵达大都会站,夏天先生,他邀请您去他的厢房坐一坐,我去把他迎来。”

    夏天点点头,也不再闲聊,跟着服务员便走向旅馆的后面。

    ..........

    安静得让人坐立不安的厢房,拱形的屋顶,石墙上布着硝石斑。环绕他们的是一个个妖娆妩媚的年轻少女,这些女孩个个外貌娇俏,身着三点轻纱,披着薄丝衫领,金灿灿白晃晃的,单看一眼就足够榨干每一个男人的精力。

    夏天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他等着泰斯大商人等得膀胱都要胀痛,在他再也忍不住出去畅快地小解归来后,终于,一个怪异的肥胖男子出现在他所坐的桌子正对面,肥胖的男子留着黄色的八字胡,手握捏着类似圆珠的金丝大玉链,身上挂着虔诚的双子女神像。他身上的袍子如此宽大,足以做顶居民顶上的帐篷。不过那原本就疏松的腰带散了开来,露出一个肥白的肚子和一对沉重的胸脯,双胸下垂得厉害,倒好像是覆着黄色粗毛的两袋油脂。他让夏天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最大的猪。

    那胖子向他看了看,又瞄了一眼拘谨的娜塔里娅,笑了。“一个干瘪瘪的毛头小子,”他用纯正的森纳德语说道,“外加一个情人小秘书,看起来还是个雏儿。”娜塔里娅本以为自己需要稍稍翻译的文雅一点,可夏天不仅听懂了对方的话,还以同样纯正的森纳德语回敬他。

    “一头我所见过最大最蠢的母牛,你有见过还是雏儿的小情人?”娜塔里娅为他的话咋舌,每个人初见泰斯商人的时候都会觉得泰斯商人胖得像头大猪,可只有他有这胆子敢说出来。

    “你很傲慢。不过我喜欢傲慢的小伙子。”那胖子大笑的时候,他的肉抖动的如此剧烈,以至于让夏天担心他会倒下来把自己压扁。“你饿吗,我的小朋友?”

    “渴了。”夏天扭了扭身子,“还很热,浑身都汗。”

    那胖子嗅了嗅。“那么,先洗个澡。然后给你弄些吃的和一张软床,好吗?我的这几位女儿会办好的。”他把玉链放于手旁,“这是我的女儿,小友,自然也是你的女儿,只要是玻利瓦的朋友,就都是泰斯的朋友,泰斯的朋友,自然也是泰斯女儿的父亲。没错。”

    玻利瓦从没认为你把他当朋友过,夏天对他的话更是半点不信。“洗澡就免了,”夏天拒绝,“我刚洗过,可不想再脱层皮,这儿已经够热了。要不,我们开始吃饭吧?"

    泰斯商人赞同地点点头,他软绵绵地靠回他的软椅上,他的眉毛上挂着不少汗珠,胖脸上闪着一双猪眼。他挥动双手的时候,只见一堆珠宝在跳动:有玛瑙、翡翠、碧玺、黑玉、碧玉,有猫眼石、虎睛石、红宝石、蓝宝石、紫水晶,还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绿珍珠。他的戒指足够我一辈子的富裕生活,夏天想到,也足够娜塔里娅当几十次的嫁妆,如果她愿意的话。

    不过想要拿下来,没把好的杀猪刀可不行。

    “过去陪陪我的小朋友,我最可爱的女儿们”,伊利里欧招手让那几名不过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过去。

    夏天动了动屁股,对他来说,这椅子太大了,这张铺着垫子的宝座原本是要容纳泰斯那肥实的屁股,粗实的椅脚也是要承受他的体重。对他来说,他生活的世界已经太大了,而在泰斯的这座专属于他的私人会客厅里,这一切更是大得离谱。我是猛犸巢穴里的一只老鼠,他心道,幸好泰斯的那几个女儿不是猛犸,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女孩是不是能肩并肩坐在泰斯的大肚皮欢快地玩耍。

    那几名女孩扭动着桃子般美妙的臀部朝他走来,夏天再次谢绝他的好意。

    “你不满意我的女儿?”泰斯惊奇万分地问道。“如果你还需要其他的,我可以给你找。”

    “这些女孩都是万中无一的尤物。”他坦诚,“在其他地方,基本是找不到这种级别的女孩。”

    “我想也是如此,玉庭的调教手段让人折服,没有男人能拒绝她们魅力,可你还是拒绝了,”泰斯大商人坏笑着问道,“我们的小朋友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我喜欢女孩,可不喜欢这几个。”

    泰斯难以置信地盯着娜塔里娅,“为什么?难道你喜欢你旁边的女孩,她虽然长得比我的姑娘们漂亮,可身材太过干瘪了,我敢保证,小朋友,我的女儿们会让你回味无穷。”

    “我是个小朋友,你没听说过吗?”夏天耸耸肩,喝了口酒。“小朋友可不要什么玉庭的剩货。”

    “如你所愿。”泰斯拍了拍手,他的女儿们便退了下去,“让厨师们上菜吧。“一旁侍在门口的士兵点点头,便朝门外招呼,很快,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一式三份,一人一份。

    菜的样式多得让他吃惊,先上的是一道由黑螃蟹,虾和盲鱼熬的汤,以及一份鸡蛋和莱姆果的凉汤。接着上来的有蜜制蝙蝠、粉蒸老鼠,酒浸鹅肝、奶油胡萝卜拌蜘蛛,还有一份白乳猪。这些菜的样子全让夏天倒足了胃口。出于礼貌,他强迫自己尝了一勺凉汤,谁知一口下去,他竟然控制不住食欲了。那些食材看起来让人无法接受,可厨师的高超厨艺让他大吃了一惊。

    ”乳猪是切好的,”泰斯徒手拿了一块,蘸了些特制的蘑菇酱,用手抓着就吃开了。

    夏天插起一只焦黄的蝙蝠,看着它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摸样,不由得咂咂嘴,然后咬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泰斯商人拍拍手,随着掌声,一个端着盖住的盘子的仆人走了进来。他把盘子放在夏天面前,泰斯从桌上探过身子来,掀开盖子。“黑爪的老贰,”他宣布,香味弥漫出来。“添加了大蒜,经过黄油的浸泡。我告诉你,那味道绝啦。吃一个,我的朋友,就会想吃两个,最关键的是它可以壮阳。”

    夏天已经把一块肥厚的肉条送到了嘴边,但泰斯商人的介绍让他突然停了下来。让他去嗦黑爪的老贰,这可不成,就算是死的也绝无可能。

    他把叉子放下,慎重地换了一副新的。

    “原来小友还有洁癖,。”

    夏天夹起一块老鼠送入口中,“我也不想呐,可黑爪乃是我的大敌,它们繁衍成性,平日总是躲在巢穴里,一有机会便会伤害我们的居民,这样的生物,我见了它便会茶不思饭不想,又哪有好胃口来吃它那最让人可恨的东西。”

    ”小友真是可爱,要是我的对手,我也有那么一丝不情愿去嗦他那挂在身上的根子,可要是被切了下来,烤的酥黄里脆,再添点奶酪黄油,那我铁定是胃口大开,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满身肥肉的奶酪贩子的语气好像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小友,吃了它,你就会浑身有劲,对付黑爪可就多了一份动力呐。”

    “那我还真是敬谢不敏。”

    厨师们又陆续一只填满酸樱果的小乳狗、用杏仁奶泡过的蘑菇肉饼、奶油烹制的不知名的肥鱼、糖拌的洋葱、臭烘烘的奶酪、几盘蜗牛和杂碎,还有一只褪去毛的烤鸭子。夏天没有碰那道烤鸭子,听大商人说里面还放着几颗腌制过的黑爪丸,不过他倒是吃了乳狗、肥鱼和几个甜甜的洋葱。还有酸樱莓酿制的甜酒,这酒果真甜的醉人。

    差不多有个八分饱,夏天总算收了口,他拍拍肚皮,娜塔里娅正小心地解决着自己的蘑菇肉饼和洋葱,好像是在对付一个可怕的敌人。

    在他专心解决乳狗的期间,泰斯大商人停了两次,都是在他的女儿费劲的搀扶夏爬下椅子去撒尿。夏天暗自笑了起来,我们这位汉庭的大商人有着一头大象般的身材,可他的膀胱去像枚花生那么小一点,这几位年轻女孩也是够辛苦,还要给他褪子摆正老贰的方向,说不得还得给他擦屁股。当然,要说她们过的惨,倒也不至于,毕竟泰斯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们,而有些人,比学校的那些孤儿们过得还惨。

    ”泰斯商人,“等他第二次回来后,夏天终于开口了,”我们来此.......“

    ”不就是为了验证彼此的友谊?“泰斯大商摆摆手,”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一位值得我信赖的人,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看到夏天迟疑地抬起酒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论怎样,事情都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至少眼下我们的碰面不是没有大问题,不是吗,小友?“

    ”那就预祝彼此的友谊天长地久,“夏天咽下最后一杯斟满的果酒之后,泰斯大商吃力地从桌子前爬起来给了夏天一个肥猪般的拥抱,活像半只搁浅的海鲸。夏天闻见他浑身的酸奶酪味道,又腥又浓,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与夏天拥抱完后,泰斯打量着拘谨的娜塔里娅,她显然不太愿意。泰斯只是宽容地笑了笑,”少女的拥抱多半只愿给她的心上人,这我能理解,美丽的姑娘,为你的魅力,能与我喝上一杯。“

    大商人如此盛情,娜塔里娅自是无法拒绝,她不得不咽下她来此吃饭后的第一杯酒,然后看着他在几名女儿的搀扶下蹒跚地离去,还有几名女儿被他要求留下来服侍夏天,待他走后,夏天便让她们也离了去。

    “他是我见过最胖的人.......”良久后,娜塔里娅承认,“学校里最胖的学生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

    “最贪吃的同样也比不过他的十分之一,”夏天看了看那满桌的菜肴,才发现这位肥猪商人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食物,难怪他要走了。

    “看来之后还得吃一顿,”夏天扶了扶额头,酸樱莓酒的后劲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他狠狠拍了拍额头,却无济于事。今日的他能有往常二分之一的清醒就不错了,还好对方没趁着这机会和他商讨这贸易条件的事情。

    “我扶着您回去,夏天先生,”娜塔红着小脸蛋,她的笑容里带着微微迷人的醉意,这让夏天更加燥热。

    “你也喝了这酒,漱口茶吧,”夏天好心给她递上商人之前准备好的醒酒茶。娜塔接过茶只是轻抿了一小口,便执意要扶着夏天回去。夏天也便没了坚持,在女孩的搀扶下晃悠悠走回自己的卧室,他一碰见软床,倦意更深,一沾床便再也起不来。意识恍惚之中,他看见女孩正吃力地要脱去他的外衣。

    “娜塔,“夏天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他低声说道,”我们是朋友,你可不是泰斯的女儿,也不是玻利瓦的秘书,没必要学她们那一套。“

    ”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夏天先生,“娜塔里娅不止脱去了他的外衣,还一道去掉他的鞋袜以及被果酒打湿的裤脚,还好她没褪去他的内衣,夏天稍稍挣扎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第三十四章 信任

    真正和他谈判的是一位名为“铁子弹”的商人,他据称是泰斯商人的得力手下。

    当夏天再次抵达当初与泰斯商人会面的地方,他正瞅见这名为“铁子弹”的商人大口嗦着一块烧得烂熟的葱拌鸡肉,见到他来了,这位名为铁子弹的男子便匆匆咀嚼了两口,就着酒水灌下鸡肉,他解决完嘴里的一切后,便用衣袖抹了抹油腻的手指后,站起身向夏天伸出粗糙的手。

    “铁子弹,”他咧着嘴,烟黄的牙齿间还挂着一条尚为咽下去的鸡肉条和碎葱,他略带嘲讽地说道,“奉伟大的泰斯商人之命,我来全权代表他与你谈判。”

    夏天握住他的手,“荣幸之至。”他的手又冷又硬,全然不像泰斯那肥腻的充满脂肪的手。

    商人顺势擦了擦嘴角的油脂,坐回原处,并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封装紧密的公文袋,慢条斯理地拆解开来,”按泰斯商人的意思,我来和您签订合同,关于曙光基地的樱莓果,腊肉罐头,灯泡的进口协议,以及.......你们的包装盒子,我们觉得这玩意不错,可以装好些东西,价格也让人满意。“

    ”喏,这是我们商讨几天后订下的税率与抽成比例,泰斯商人觉得他给出的条件很优惠,他无法想象会有人拒绝这样的条件。“他的话很明显,这是底线。

    夏天打开文件,逐条逐句地读下去。等读到到合约的关键地方之时,他惊奇地发现,泰斯商人所拟定的合同比玻利瓦那时隐晦提出的条件要宽裕了至少二分之一,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理说,自己都明里暗里接受了泰斯大商经玻利瓦之口说出的条件,那很显然,对方也没必要让步了,可这合约.......

    夏天反反复复翻动这长达七八页的合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确是汉庭正式的贸易合同印章,还有三名车站关税官员的签名,以及泰斯大商人的签名,这家伙的字竟然如此丑,莫非是用老贰写的?不论他用什么写的,他的章总归错不了,而这合约,夏天本以为其中必然有什么漏洞,可他的确没有看出来异常,泰斯商人愿意以远超他想象的宽松条件来与他达成协议。

    话说回来,商人真的会无缘无故把钱吐出来么?这就是饥饿的狮子是否愿意吐出口中的猎物一样简单明了。夏天一时间只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他看了看对方,商人似乎也不着急,只是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下果酒。

    “泰斯商人是否还有其他话要说?”

    “夏天先生真是聪明,大商他确是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果然,天上掉金子的事情总不能让他遇上,夏天抬起头,沉声问道,“尽说无妨。”

    “泰斯商人想重建中立贸易路线.......当然,他需要夏天先生的帮忙,甚至,他会把主导权置于您手中,只要您能在贸易线恢复之后给他应有的回报即可。”

    中立贸易线.......难怪,难怪......中立贸易路线迟早有一天会被重建起来,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怀疑,可眼下,关于这起事故的起因,大多数人的矛头还是指向汉庭的大商人们,路线上的车站大多不愿和这些商人合作,至少他们不愿公然宣称和汉庭大商人合作,免得被人拿这点做文章,而重建贸易线这种事,还有什么能比声名鹊起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曙光基地更合适呢?

    “这是件复杂的事情,”夏天咧着嘴笑道,“游骑兵们也没能剿灭占据于大湾站头的巢穴,听人说里面野兽密集如蚂蚁,甚至还有一只极为恐怖的怪物在操纵着这些野兽,游骑兵死伤惨重。”

    “在死伤人数后面添个零,再抹抹眼泪,涂点鸡血,自然就死伤惨重咯。”铁子弹轻笑了几声,“其实那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罢了。那些人在暗地里做小动作阻拦游骑兵,不然堪称最为精锐的自由之翼联同周围的几个车站,怎么可能连一个黑巢穴都搞不定。”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夏天心中一禀,他眼皮微微下垂,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那我出手干预,岂不是也会被人横加阻挠。”

    “他们绝不敢正面阻挠你的,夏天先生,他们只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而泰斯商人也会在背后帮你。更何况,只要你能表现出一定的决心,中立贸易线上的车站也不会不出手帮忙吧,即便是与你不对付的野男,就我所知,他也十分乐意恢复贸易线往昔的繁荣。”

    他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夏天心中闪过种种念头,却只是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泰斯商人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的?”

    这位有着一头深黑短发的精瘦中年人只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件事还没有得到证实,我们自然无法拿出来公之于众,不过,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的,想来想去,也逃不脱那几人,夏天先生,这件事我们暂行保密,泰斯商人的条件一一写在这合同里,你可以好生研究,再三斟酌,我想明天狼时之前应该能得到您的答复吧?”

    夏天自认早就有意重建灰河站,若非顾忌汉庭的有意见,玻利瓦也再三警告过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程度,他大概早就开始筹划这些事情。而有了泰斯商人的支持,事情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为此,夏天愁眉苦脸做了一整天,期间玻利瓦找过他,可他也无法给出建议,“泰斯商人乐于出卖任何人,但我知道,着手重建灰河站对他很有好处,”这是他的原话,“他的贸易渠道有时候会被其他大商人卡住,中立贸易线对他和对其他商人向来是一样公平的。”同样,他还警告到,“这样做会招惹到另一些商人,”而这正如他之前说的。

    不过他还补充了一句,有了泰斯商人的支持,

    若自己真打算重建灰河站,野男站长会很乐意提供人手和武器,只要给他付钱就好了。

    目前夏天的人手自然是远远不够,即便加上自灰河站逃亡出来的人,如果那些人没有被吓破胆子并且有决心重建灰河站,加上这些也还是远远不足,而野男和泰斯的帮忙,无疑会让他轻松许多,如果还能雇佣游骑兵帮忙,那事情就更妙了。

    当然,他有合成人,这是迫使他做出最后决定的底牌。

    它们不知疲倦,无所畏惧,乃是钢铁之躯。还有那两名安全机器人,它们手里的武器乃是热能粒子枪,这枪,对付那些畏光的黑尤为合适,合成人曾向他宣布,这由高热粒子流汇聚的枪束,配上安全合成人自身的辅助锁定,可以一击摧毁最强壮的黑,除非对方是金刚不坏的究极怪物,否则,没有皮肉之躯能挨一发粒子炮。而黑乃是群居性动物,它们的筑巢位置更是依据其中最强健的黑首领来决定。

    如果黑的首领死去,巢穴里的黑会自然而然地一哄而散,届时只要配合上士兵,他们就可以轻易摧毁巢穴,然后以炸药堵住出入口,boom的一声,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合成人的计划太过简单粗暴,而且说的那么轻松,以至于让夏天反倒更加疑虑重重,若真有这么简单,那些游骑兵怎么不怎么干。

    不过他也不相信有什么东西真能抗住热能粒子枪的一炮,为此,他选择了相信这些合成人。

    夏天和铁子弹第二次碰面的地方是一个狭小的私人客厅,还有一个人陪着铁子弹,那人年纪约摸四十刚过,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他抬起头,方形下巴便向外凸起,手指微微干瘪,带着掉了漆的老花镜,可笑起来,倒还颇有些随和收敛。

    “斯夫,灰河站前任副站长,是灰河站的英雄站长维尔娜.凡瑟的表叔,”铁子弹将夏天请入座位后不慌不忙地介绍到,“他在灰河站经商几十年,对附近可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附近没人不知道他的,如果有他帮忙,我想我们的计划就会轻松一半。”

    名为斯夫的男人站起身朝他点点头,“我以前专门负责灰河站和其他车站间的贸易,”他沉声说道,“很多灰河站的幸存者都知道我的名号,我在海洋馆站和肥水站也有朋友,同样,灰河站是我的故乡,若夏天先生愿意重建灰河站,鄙人愿尽犬马之劳,就是不知夏天先生对这事考虑的如何?”

    夏天打量着斯夫,他乃是灰河站前站长维尔娜.凡瑟的亲戚,还担任过灰河站的副站长,如今看这意思,大商人似乎有意扶持他继续负责汉庭的贸易。若他们真打算如此,急需泰斯商人援助的他又怎能拒绝这位曾经的副站长加入他们的计划呢?

    “我的确考虑了很久,“夏天故作坦诚,”灰河站乃是联通肥水车站与海洋馆站的要道,是中立贸易线的联结点,也是我们曙光基地与地下世界的接口,无论怎样,灰河站的重建势在必行。”

    “这么说夏天先生是同意泰斯大商的条件咯?”

    夏天点点头,“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烦扰你,当然,我也很高兴能看到斯夫副站长重回副站长的任上,无论怎样,我们需要一个对灰河站很熟悉的人。”

    “那你是找对人咯,”铁子弹微笑着说道,“他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副站长。”

    “希望如此,”夏天附和道。

    又简单吃了几枚果子,吞了几口酒,他们很快便结束了这还算愉快的商谈。

    夏天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娜塔里娅正和一名中年女子坐在客厅,她们在争吵着什么,娜塔里娅双眼红肿,待夏天走进,才发现她脸上还挨了一巴掌,脸都涨成李子色,一副惊慌失措的可怜样。

    两名女士也注意到他的到来,那名中年女子正了正衣领,娜塔里娅手指紧紧攥着,不自觉地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她那难堪的一面,可眼角的泪痕始终无法遏止地流下来。

    “您是?”

    “艾薇里娅,先生。”女士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异常,她蜷曲的灰发在风中轻舞,碧绿双眸一如盛夏的繁叶,她的声音悦耳如夜间古曲,她的首饰在灯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我来见见她,只因我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为何她会来到此处?莫非是其他大商人派来搞鬼的?夏天瞄了一眼娜塔里娅,“这么说你把她送到学校,也只是因为您是她的母亲,尊贵的女士。”

    他的嘲讽丝毫无法扰动女士分毫,“她染上了白瘢病,”这位母亲柔声说道,“我别无他法,因为这会害了其他人,敢问年轻人,我做错了吗?”

    夏天点点头,冷淡地笑了笑,“无可辩驳地正确,那么,容我多嘴,女士您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她是我的女儿,”女士理所当然地宣布,“她的病好了,我自然该把她接回汉庭,她的夫婿还等着她回去呢?”

    “哦......”夏天扭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娜塔里娅,你结婚了?”

    “只是她单方面的决定罢了,我从未同意。”

    “他是一名绅士,娜塔,”女士出言辩解,“心慈手软,喜爱赡养孤儿,还有一条善解人意的小狗,而且他的家世不错,”果然,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我们当初同意了,你也是,难道你忘了?”

    “您让我在婚约协议上写名字,可您从没告诉我那究竟什么,你只会含糊其辞,”娜塔里娅悲伤地控诉,“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只在远远

    的地方看过他一眼,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我甚至从未记得他到底长得什么摸样,”而如今,我只听说他已经是半个脚踏进棺材的老病人。”她的眼睛中,泪珠又忍不住开始滚落。

    “娜塔里娅,你什么都不懂,这才是我担忧的。你可知道,我是你的母亲,把你一把屎一把尿从小养到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是一个好心人,品德高尚,学识渊博,还可以活到足够给你一个可爱宝宝的年纪。”前面的话的确诛心,但只怕最后一句是谎言,夏天眼观鼻鼻观心,她只怕是满心期待着,等娜塔里娅的丈夫老死或者病死以后,好让她的女儿当寡妇继承他家的遗产。

    夏天沉吟片刻,“夫人,”他高声提醒道,“我只是一个来汉庭做买卖的商人,无论怎样,我们商人做买卖总会有一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个你情我愿,不知夫人是否知道?”

    “夏天先生,我知道您与我们汉庭的许多商人关系不浅,”这位中年女士平静地说道,“可你也该知道,我是她的身生母亲,我怀了她九个月才把她怀下来,又花了十几年来培养她,母女间血缘的联系又怎能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不论怎样,娜塔,该和我回去了,你爸爸也很想你,对了,奥拉呢?”

    她的父亲......娜塔里娅虽然不喜欢她的母亲,可她的妹妹和她那素来软懦的父亲还是有点亲情的。眼下,母亲这句话让她陷入了两难境地。她不能剥夺妹妹回去见父亲的机会,可是......她咬紧牙关,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晕眩 ,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我已经被夏天先生领养,我很抱歉,母亲.......”她下意识地把锅甩给夏天,“遵照领养的规定,未成年之前,在他没有明确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只有他才能决定是否允许我与您回去。”

    这位母亲将那如绿叶般的眸子转向夏天,她轻声说道,“我想,没有一个人会阻碍一个渴望与女儿重聚的母亲的心愿吧,年轻的先生。”

    “我心慈手软,宅心仁厚,”夏天坦然承认,”别人都夸我是一个好心的良人,可女士,我在自由中学之厅自戴芙女士手中领养了娜塔小姐,为了治好娜塔小姐的白瘢病,我们付出很多。

    您也知道,这辐射病是致命的,我的医生们为了清理细胞中残留的辐射孢子的毒素,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心血,简而言之,我们使用了某种十分昂贵的药物,那是可以刺激娜塔里娅的身体内的血细胞产生抗辐射的药物,作为回报,娜塔小姐也同意长期配合我们对这药物进行各方面的检验与观察,时间是三年,因为在那之后,药效就会消失.......“就是不知道三年时候能不能耗死娜塔里娅的未婚夫。

    ”我知道了,”女士愤怒地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不“?“

    ”您误会我了,女士,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提供小小的六十箱子弹来弥补那几位生物医学专家的损失,他们投入的心血太多了.......“

    女士站起身,任由裙裾飞旋,她傲然转身,”夏天先生,六十箱子弹,呵,我为您的贪婪而哭泣,就此别过吧。“说罢,她看也不看一眼她的女儿,转身离开了客厅,其决绝让夏天惊地五体投地,久久无法言语。

    过了一会儿,夏天靠在沙发上,她他看着仍旧泪流不止的女孩,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得给她倒了杯温水。

    “我能喝杯酒嘛,夏天先生?”她细碎的声音哽咽而含混,犹如踩在薄冰上,似乎只要在稍稍用力,就会一触即碎。

    “我看得出来你很难受,喝太多酒容易伤身,“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她小小斟上一杯,”喝下它,然后睡觉去吧。“

    “我并不难受,”她泪流满面,”只是有些伤感,您说我真的值六十箱子弹嘛,夏天先生?“

    她的关注点倒是极为清奇,”在你的母亲眼里,不值,“夏天的坦诚让她变得郁郁寡欢,”在很多更加贫困的人眼里,他们甚至会用你去换一箱子弹,而我......说实话,我不缺六十箱子弹,不过我缺少你这样真诚的朋友,当然,有人若要用六百子弹换你,作为商人,我可能会同意。“

    ”是,”她对他的回答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她的语气也变得微妙了起来,“商人总喜欢用钱来衡量其他人的价值嘛?“

    睁大你的眼睛吧,姑娘,看看普通人又是如何衡量他人的价值。”我没有忠诚,正直,幽默,勇敢的品质,也没有无与伦比的睿智与足够我变得睿智的经历,别人和我交朋友,多半只是看重我背后的曙光基地,”夏天自嘲道,“娜塔,你指望这样的我会以怎样的想法来衡量别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您很坦诚,夏天先生,“娜塔里娅露出小女孩哭泣过后的得到玩具的那种的灿烂的笑容,”至少对我是如此,我觉得您也是值得信赖的人,但我还是不认为您是商人,您是曙光的站长,您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财产负责,我还见到您对曙光基地的每一个人都很负责。“

    ”大商人和站长之间真的有区别吗?“夏天微笑,”娜塔,不论怎样,不要信任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在废墟世界所该学的第一课。“

第三十五章 公爵之子一

    “珊萨,再来点酒......”

    一名男子醉醺醺从吧台爬起来,又禁不住爬了下去,酒精在他胃里翻滚,脑子也混乱不堪,他眼前的世界几乎颠了方向,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醉。

    “铁手,”吧台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如果你在喝下去,我可不想每次都费心费力打理我的酒吧,滚出去吧。”女子穿着低胸,套着中长裙,穿戴着长筒的皮革鞋子,浑身一副太妹的打扮,她是是这里的老板娘,眼角的鱼尾纹被脸上的浓妆遮掩大半,可所有仔细看的人都断定她的年纪已经过三十了。

    “你就是这么对我吗,珊萨.......这个地区的公爵之子说话的?”铁手----那名醉醺醺的男子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打了一个饱嗝,“我是霍夫曼公爵之子铁手。”

    三十岁的中年女子笑了,“最不受欢迎的儿子之一,霍夫曼真正的儿子只有一个,你们这些所谓的儿子,不过是他喝醉后,兴致来时的产物,我想你母亲从未提起过自己是自愿被公爵强暴的,她也从未说过她很荣幸能产下霍夫曼的杂种,我真替她可怜。”

    女子似乎抓住了他的痛点,铁手皱了皱眉头,只得冷哼了一声,“弱者不好好躲起来,那她就活该被强暴。再说,我可不是其他二十几个废物,除了裂铜,谁能和我争夺继承权。等着吧,我迟早会成为下一任公爵,珊萨,到时候我一定把你带回我的城堡。”

    “就像公主与王子的故事那样么?”三十岁的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啼笑皆非的表情,“你已经二十七岁了,铁手,怎么还和十七岁一样。”

    “珊萨,你知道,五十岁的男人也会和别人玩斗鼠游戏,要知道这游戏我十五岁就已经不玩了,男人.......总得在哪个方面像个小孩子......小......孩子.......嗯......呜........”

    “呕.......”在珊萨不善的神色下,他终于再次吐了出来,将中午吃掉的咸鱼罐头,酒精和酸奶酪都一并呕出,一时间,整个酒吧弥漫着一股让人泫然欲呕的酸臭味儿,其他的顾客忍不住往远处挪了挪,不少人更是晦气地离开酒吧。铁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却被珊萨泼了一身冷水,他迷迷糊糊地说道,“珊萨,我可是一直爱着你哟,到现在也是,放心,我一定会奉你为公爵夫人,到时候,我再学老爹多娶几个小老婆给你当侍女。”

    “你怎么不去死......”珊萨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再也不敢说话了。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这间地上酒吧的门口,眼神中透漏着一丝绿幽幽的残忍,他神情严峻得像个雕像,正如他的肌肉一般,又硬又冰,让人看了又惊又怕。这个男人的眼睛太过可怕,以至于珊萨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发冷。传说中,这个男人一旦发怒,他的眼睛将会恐怖千百倍,只消恶狠狠地盯一眼,只怕连海水也会为之枯竭,沙漠也为之翻卷,寻常少女则会吓得亡魂俱丧,忘记如何哭泣。

    “裂铜........”珊萨支支吾吾地开口,“少爵爷........”这男子有着一头堪称遒劲的黑发,上身**,处处留有子弹与鞭子的痕迹,他的手掌又粗又大,如同黑熊般的身躯更是被浓密的毛发覆盖,他的眼睛则深沉如铁,冰冷如石,一如野狼的瞳孔。裂铜.铁手......霍夫曼公爵的唯一一个被认可的儿子,人们认定他是下一任公爵的指定人选,没人敢怀疑他的残忍和强大。

    铁手站起身,他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被眼前男子的气势所吓到,“原来是老哥,他可不是少爵爷,老爹还没打算把公爵的称号给他咧,”说着说着,他便磕磕绊绊地走到男子眼前,“裂铜,怎么,有何贵干?”

    裂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越来越像个废物了。”

    “裂铜,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铁手气的面红耳赤,“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受老爹宠罢了,你以为我会怕你?”

    裂铜三步并两步跨上前,铁手想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揪住,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铁手只觉得浑身犹如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

    “裂铜,你竟然想杀我,你给我等着.......”铁手嘟囔着,挣扎起身,却被裂铜一把再次推倒在地上。

    “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嘛,你疯了么,还是真想杀了我?”铁手知道自己醉的太厉害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毫无还手之力,可他的自尊让他不足以就此打住,他咆哮着再次冲了上来,裂铜冷冷的一拳,打得他晕头转向,呻吟不止。

    裂铜发出摩挲的粗糙声音,“废物,老爹昨天就有事找你,可你到今天竟然还喝得醉醺醺。”

    老爹昨天找我?裂铜站起身,“他找我有什么事?”他振奋精神问道,“难道又要掠夺哪个不开眼的营地?”

    “你也配外出做掠夺者?”裂铜发出咔咔的怪笑,“就你这样子,铁手,看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人干掉,哪怕不是别人,也会是我,我可不想你丢我的脸。”说罢,裂铜抬起眼皮,将目光转向一旁那几名客人,在他的注视下,他们如他所想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很好,他想,然后将目光投向那吧台的老板娘,三十有几,可还算有点姿色,年月给她带来了鱼纹,同样也给她带来了风韵。“就是这女人害得你整日龟缩酒吧不愿外出的?”

    铁手咆哮道,“别开玩笑了,老子爱喝醉就喝醉,裂铜,你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干她。”裂铜看着铁手戒备的摸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你打算怎么威胁我?用你那鸡仔一般的身板,

    还是打算哭哭泣泣地告诉老爹,瞧,哥哥抢了我一个伎女。”

    “够了,她早就不是伎女,”铁手掏出身上挂着的弯刀,“别碰她。”奈何他的威胁太过无力,他的弯刀也太慢了,他醉得太厉害了,所以他自认必杀的一击,被裂铜轻轻抓住手腕,他只是一拳,就把铁手打的跪倒在地,无力站起,只是不停吐着肚子里的酸水。

    裂铜站在三十岁女子的面前,一把捞起她,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他扯开女人的长裙,任由她的红色蕾丝内裤供在场的酒客们欣赏。女子柔弱而无力的拳头砸在他脸上,他只给了她一拳,这吧台女子便痉挛着无法动弹,尿液不自主流了出来,众人笑得更欢,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女人就是这样,”裂铜一边褪去自己的衣服,一边转过头狞笑着说道,“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会玩这种让人腻味的游戏,铁手,看看她吧,看看她有多弱,回去找老爹告状去吧,正好他也要找你,像个鸡仔一样哀求他主持公道吧。”说罢,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弟弟的面做着让人骇然的事情,众人笑得更大声,口哨更加尖锐,有人喊道,“干她后面。”

    “我不想沾上屎,”裂铜轻蔑地用自己的老贰捅了她**几下,又把她倒翻起来放在吧台上,如同处理一块烂肉。

    事情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当铁手回过神来,裂铜只是拿珊萨的衣服擦了擦自己老贰上的污秽,便提上裤子转身走了,珊萨踉踉跄跄地从吧台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她向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后,也颤颤巍巍离开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着勉强遮蔽脏兮兮的身子。

    他咬着牙,便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看法,他们在惧怕霍夫曼的一个儿子,却在嘲笑他,他们在嘲笑霍夫曼的另一个儿子,这些人,怎么敢......他面色不善地踹开酒吧,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远处的高塔。

    霍夫曼乃这片土地的公爵,其实不过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他平日里就喜欢高高端坐在名为“高塔”的建筑上俯瞰这片他治下的土地。自从世上最大的两个大国---红色委员会和第三人民帝国互射核弹导致全球大国自卫性核战争之后,至今已经三十年了。霍夫曼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看着曾经辉煌一时的红色委员会如今化为废墟的样子。

    今天又是让人神清气爽的一天,他如是想到,在这片区域上,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伟大。他很欣赏别人在塔底下喊着霍夫曼公爵的名字时所表现的热诚,不过有件事他不是很欣赏。

    那就是他另一个极具潜力的儿子铁手。他竟然被一个酒吧的女人吸引。霍夫曼承认,爱情是件美好的事情,他以前就有过青涩懵懂的爱情,某个乖巧可爱的有钱人家的女儿,直到末日后,他把那个成了人妇的女人抓了起来,狠狠操了十遍后,便明白爱情这东西吗,就和草纸一样。

    儿子会陷入爱情这种事情他当然能够理解,比如裂铜,就在他的心上人嫁给别人的当天婚礼上带着五个手下轮歼了她,可另一个他还算中意的儿子........这小崽子竟然被一个酒吧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浑然忘记了身份,霍夫曼的儿子要女人的话还需要如此卑躬屈膝嘛?

    他给她忸扭捏捏地送花,那女人还要忸忸怩怩地关注他的脸漂不漂亮,他的能力强不强,他的父母有没有钱,他爱不爱自己,真是够蠢,给把刀子就好了,对方就会乖乖蹲下去用她甜甜的小嘴巴做应该做的事情。

    “该死,”霍夫曼咳嗽了一声,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多猜也能明白。“如果你是为了那个女人,那就闭上嘴巴,否则我会让人把她从塔上扔下去。”

    铁手咬牙切齿地吞下自己的怒火,”老爹,你找我什么事情。“他始终不敢忤逆老爹的话。

    霍夫曼抬起眼皮,他的眼睛浑浊不堪,似乎已经看不清楚远方,手指苍老,身子更加佝偻,头发也稀疏了些许,他比去年更老了,铁手明白。可他也懂,公爵的名号还将在这片大地上被叫上十年不止,老头还没死去。

    他当然还没老去,霍夫曼阴测测地望着远方,他以那干枯的手指伸向远处,“那个.........”

    铁手顺着霍夫曼的方向,他骇然地发现,远处的群山之后,竟然有一座高耸的白色尖塔屹立在山的另一侧,“怎么可能?”他上一次踏足霍夫曼的高塔时是一年前,那个时候他也看过,对面可还没有这玩意,“这是什么时候盖起来的?”

    “不知道,”霍夫曼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就连平日来素为迟钝的铁手也能感受到他心底里的怒火,他说,“我绝不允许世上有人住在比我还高的地方。”

    他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情?在霍夫曼成为公爵之前,铁手听到的关于他的故事可有趣多了,淳朴的补鞋工,善良的治安兵,勤恳的小商贩,以及早先的教书人,时至今日,他的自尊也随着他白发而与日俱增。铁手神色凝重地望着那高耸的塔尖,“这是旧日时代以前的建筑么?”

    “该死的蠢货,我在这儿住了近三十年,以前有没有这塔我还能不清楚么?总之,给我弄清楚,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多看到 它一眼。”

    铁手垂下眼皮,“那地方有点远,中间还有重重废墟阻隔,里面的变异生物太多了。老爹........”

    霍夫曼睁大浑浊的双眼,“这也是给你的一个考验,如果你能成功,这公爵的名号.......”

    铁手浑身一震,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霍夫曼依旧岿然不动地凝视着远方,他.......

    铁手一时间忘了珊萨,忘了之前的侮辱,忘了哥哥,公爵的名号在他脑海中千百遍的回响。

    公爵的名号.......

    “老爹,你......”他突然想起裂铜。

    "我开过玩笑吗?"

    铁手深深吸了口气,“没有。”

    他决心带上五十名好手,以及数不清的弹药与石油。废墟之地千河城,乃旧日时代时期,世上最大的中立河港城。它坐落于那个时代仅有的三个超级大国:红色委员会,第三人民帝国,以及新崛起的自由联邦的交界处,地处灰河,长河以及裂古河三河的汇入口,因其特殊的性质而作为三个超级大国共有一部分的独立城市,它有着世上最繁华的地下铁路线,以及数不清的军事设备,避难所,除此之外,它便是世界性金融与外贸的中心。当然,它也遭受了核弹的轰击,数量不多却也足够毁灭千河城的核弹。

    没人知道究竟是三个超级大国里的哪一个会朝着自己领土的一部分发射核弹,不过人类的疯狂总是会蔓延的,铁手知晓,肯定是人干的,总不能那些猫狗之类的动物会按下核弹按钮。

    幸运的是千河城的防御措施击碎了核弹,保全了大部分地区。

    虽然有为数不少的核弹的碎片落在地上,可遗留的辐射也并非高到常人在地下铁里也活不下去的地步。以前老爹就相信千河城的地下铁里很可能还有政府残留的组织,虽然他为了把自己栖身的这片地区的潜在对手一一清除而无法抽身前往,可每次自己聆听教诲的时候,老爹都会提起千河城的富庶,它那交错纵横的地下铁路线,鳞次栉比的高楼铁轨,万众瞩目的奢侈赌城,宛如泰坦巨人般的河港之神雕像,通天的千河高塔,藏着浩瀚书海的中央图书馆,当然,妖娆的千河城伎女也让人心头火热。老爹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他总说起过自己以前在千河城当老师的故事。老爹也会怀念以前的事情么,他想到自己,此刻的自己也在想念珊萨,可她如今自觉受到侮辱,自然不会再多看他一眼。或许,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以公爵的继承人身份来找她,她就会回过头如最开始那般看他。

    铁手身旁的汉子们正彼此开着无聊的笑话,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要征服千河城,而他.......铁手不知道自己此行能做到什么。五十名最精锐的公爵护卫队,加上补给充沛的弹药,即便有了这些,他也在担忧。那里曾活着世上最稠密的人口,自然也有着世上最稠密的怪物巢穴,那些由野狗,人,猫,老鼠,蟑螂,苍蝇等等变异而来的怪物们只怕此刻早已占据着这座废墟之地的角角落落。它们的巢穴必然无处不在,它们的疯狂同样让人畏惧。

    自己此行真的能成功么?他没有任何把握,连自己的老爹,这个地区的统治者霍夫曼公爵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却交给自己去做。

    为什么不是裂铜呢?铁手无法理解,若说到勇敢,大概没人比裂铜更有勇气,他难道不是更适合去征服另一片区域?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如今已经是骑马难下,身后的人可都看着自己呢,他的谨慎只会让人以为他怕了。

    铁手深深吸了口气,他打开那辆老爹送给自己的军用吉普的车门,才发现,座驾后面竟然坐着两名浑身不着半点衣物,长相妖娆,身材性感的女人。

    “铁手大人,”一名高个子女人眨巴着眼睛盯着铁手,“公爵大人令我们跟随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另一名矮个子女人舔了舔嘴唇,扭动着丰,活脱脱一个挠人心弦的小尤物,“我们会侍奉好您的。”

    铁手向车后扭过头,高个子女人马上凑上前,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另一个矮个子女人也紧随其后。

    “很软的嘴,也很热,”铁手只觉得之前的不安与躁动好似都被浇灭,他指了指前方,坐我旁边,他也不等她爬过来,便踩下油门,任由引擎轰鸣,汽车留下一道道乌黑的残烟。

    老爹统治着幸存有八千多人的东谷区,而这片区域,战前可是有足足一百万左右的人口,他们分布在东谷区各个小镇的工厂与农场,可惜,核弹没有错过这个地处偏僻的世外桃源,东谷城区在三十年前化为一片火海,只有残存的人苟活在曾经无人问津的小镇与村落,他们彼此凝聚抱团,建立营地,搜集物资,抢夺人口,消灭对手,那是场漫长而血腥的厮杀,终于,五年,或许更久,总之,公霍夫曼成了这一地区的胜利者,被所有该地区排得上名号的管理者加冕为“公爵”,自那以后,这片区域对他而言就是畅行无阻的后花园。

    东风拂过纠结的头发,温柔而芳香,一如少女的指尖。他倾听着鸟儿的欢唱,感觉到河流的脉动,车子正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而前进,驶向天际渐渐出现的白幕。在老爹的高塔笼罩夏呆了这么久,此刻的他愈发能感觉世界是如此清晰,如此甜美。他转过身,老爹的高塔变得越发渺小,还还不及他视线中的一颗嶙峋的古树高大。在高塔笼罩之下,公爵的名号犹如一座巨山压在他的顶上,可在这里,他的话连地上的鹿屎都不如,至少鹿屎还能让人躲着它走。

    难怪有那么多人要远离东谷镇,难怪奴隶们总想着逃离公爵的掌控。铁手欣赏着一只咆哮的变异野兽在远处的荒野扑击一只羚羊,暗暗想到,就是不知那些奴隶们幸幸苦苦逃离东谷镇后,是不是就像这羚羊一般转眼就后悔了。

    不,自由的味道远比他想象的要甜美,裂铜和霍夫曼就像两条绳子,绑着他的同时也绑着与他对面的野兽,如今,他可以放开手脚,与对方决一死战,他渴望这种感觉。

第三十六章 公爵之子二

    铁手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靠在车门,看着后方的高塔离他越来越远,而前方的废墟离他越来越近,他心头的喜悦更胜以往。

    “铁手大人,我们快到了?”身旁的女人叫道。

    真呱噪,铁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若陪在她他身旁的是珊萨多好。

    哎,想到珊萨,铁手的心头就不由得蒙上一层阴翳,真该死,等他拿到了公爵的名号,他一定会郑重向她求婚,珊萨梦寐以求都想嫁给公爵,在他更小的时候她就勾引过霍夫曼,虽然她失败了,可她从未放弃过这念想。如果自己能成功成为新任公爵,她大概会原谅自己,就算她不原谅,自己可是公爵,当众娶了她便是,还有铜裂,他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可怕,残忍,强大的混蛋。

    即便如此,铁手也绝不可能灰溜溜地就从这儿离开,否则别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以为我惧怕铜裂嘛?他们会认为我是个胆小鬼吗?

    铜裂,他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冷冷哼了一声,我亲爱的好哥哥,等我回去的时候可别死了,你当众强暴了珊萨,这份情自然会由你那安分守己的嫂子来还清。

    霍夫曼不允许兄弟相残,可不代表他会管女人的事。

    他知晓此行困难重重,可没想到,刚行至一半,他眼前的路就被数不清生了锈的汽车堵住。它们彼此撞成一团,玻璃碎成瓦砾,尸骸被压在重重钢铁之下,风消雨蚀已经让它们只剩下徒有其形的锈铁骨架,更有甚至,已经只剩下半个骨架,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附近的幸存者搬走了大半,这条路已经堵了三十年,也不会因为他这位公爵之子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畅通。铁手的眉头拧成一团,他看到自己身后的部下纷纷下车,他们或年轻或年长,多半都很精壮,唯有一人又老又瘦,随时好像要咽气了一般,该死,老爹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塞过来。

    他的部下中最强壮的一个走上前,“铁手,我们无路可走了。”

    “那就扔下车,我们走过去,”铁手不耐烦地吼回去。

    那个壮汉脸色黑了三分,“那些重武器?”

    “若你不嫌重那就拿去吧,我可不管,”铁手懒洋洋地跨起长枪往里走,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得跟了上去。

    “这地方早成了怪物的巢穴,”壮汉谨慎地提醒道,“没有准备就冒然进去,公爵也不会这么做,铁手,我们是来探查那座高塔的,不是进来送死的。”

    “我看你白长了这么大的体格,黑熊,你是一个懦夫.......”他的话让壮汉脸色脸色不愉快。

    “铁手,你以为你很强??.......”

    铁手眉毛扬了扬,他噌地拔出弯刀,“那就试试吧,黑熊。”他的挑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熊选择了沉默。

    铁手晦气地收起弯刀,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爹公爵。

    “黑熊,你这懦夫,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拼死一战的,就你和我。”黑熊晦暗而浑浊的眼睛微微避开了他。

    黑熊乃是父亲手下最出色的劫掠者,也是最谨慎的一员,眼下,既然连他都不敢轻易与自己迎战,其他人自然也就熄了些许不安分的心思。

    很好,我虽然不喜欢黑熊,但我喜欢服从,铁手昂起头他望向远处的白塔,我会征服那座塔,它可以作为新任公爵的营地。他想到未来的种种美妙的可能,便忍不住吼道,“我们出发。”

    ......

    他们沿着干裂的公路一路前行,废车则如酣睡的锈灰铁向远处蔓延,期间偶尔遇到一两只在车堆中低头觅食的野兽,他会扣动扳机,送它们离开这个世界。愈往里走,废墟渐渐多了起来,高楼如疯涨的篱笆将他的视野堵在这狭小的地方,他带上老爹的防辐射面具,可每走一百米,他都要绕行三四百米方能跨过那半坍塌的楼宇,真该死。

    “铁手,“黑熊从来不缺建议,”我们可以从地下铁路隧道走过去......”

    铁手知晓他说的不错,而在这千河城,没有人知道辐射到底有多严重,他想成为公爵,更想成为长命的公爵。“如你所言,”铁手说到,“不过谁知道这里的地铁出入口呢?”

    “公爵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识路的老人.......”铁手再度打量起那个被拉来的老人,他又矮又瘦,白发落了一半,手上和脚上还带着厚重的铁镣铐,,他太老了,老爹为什么会把他给自己带来。

    “他是谁?”

    这个老头抬起头,他的双眼浑浊不堪,脸上还带着一小片红搓搓的老人斑。“我曾经在这儿的地下铁工作过,甚至还生活过几年,我知道地铁的入口,也知道你们想要去的高塔大体在哪个地方,我敢保证,它一定是在广场站附近盖起来的,那是个奇迹之塔。”

    “我还以为这千河城早就没活人咧,看来老爹早就知道这里。”

    “当然,公爵大人早早就听闻关于地下铁的事情,包括那地下铁的几大组织,只是这儿离他太远了,幸存者的数量又太过庞大,其中还有政府的残余武装,装备精良得可怕,对他而言,

    这儿没有任何意义。可那座塔不同,很多人每天都要去山上挖石头,不少人都看到它如何在一夜之间诞生,”老人犹豫了一下,“那些人以为那是某种神迹,预示着什么........让公爵不太愉快的东西。”

    难怪,难怪他会让自己来这儿,原来是他屁股底下背着他的人不安分了。铁手哈哈大笑了几声,他靠上前,捏起老人那褶皱干瘪的下巴,“告诉我,是不是也包括你?”

    “当然不,大人,公爵待我很好。”老人谦卑地说道,“至少他让我不会被饿死。”

    很好,铁手咧着嘴笑了,等我成为公爵,我会给你一根更好的铁链。

    “这儿附近最近的是森林园站,”老人给他指着一远处,在那远处,一个巨大的牌子在众多绿意昂扬的辐射柏之间冒出它那破烂不堪的生锈骨架,一半的招牌早已被吹到不知哪里去,另一半倒是稀稀落落有几个模糊的字眼,可惜他不识字。

    “从那里可以进入地下铁?”

    “当然,”老人微笑,“那里离地下铁最大的势力汉庭很近,从他们那里,我们可以在地下铁各个地方穿行,自然也可以抵达尖塔附近,也就是广场站附近。”

    铁手吹了声口哨,又捏了捏旁边女人的**,“我还以为还要翻过十座大山咧,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紧接着他便高声宣布,“兄弟们,出发。”

    他的部下也吹着口哨着回应他,就这样,他们带着所有能带上的武器向着废墟深处继续前行。

    ”森林园站曾经是千河城最美丽的车站......它是受旧日时代世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共同保护的世界级森林公园......它.......有“

    老头似乎对这个破地方十分满意,一直叨叨个不停,就是不知道我一把火烧掉这个地方的时候,又该有多漂亮,想到这里,铁手给了老头一拳让他安静地闭上嘴巴,虽然这一下让他们的行程拖慢了不少。

    他们跟随着之前被打得绊倒在石头上的老头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小心进入隧道。无论多么强烈的光线在这里都戛然而止,铁手还未曾尝试过在这地下隧道通行呢,他只去过矿坑,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他打亮大灯,光线好像延伸的手指在黑暗中扣除了一道伤口,微弱的光在这“伤口”中流动。

    他们向前方的黑暗小心巡视前行,很快就被一道河流潺潺流经隧道的地下河水阻截。

    深黑的黑水湍急泻下,无论多少灯打上去,都只是一并被黑黢黢的河水吞下,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河水有多深。

    “我们该怎么办?”一名部下喃喃问道,“这水太深了,我们根本过不去。”

    “你个没胆的废物,”铁手狠狠唾了他一口,他脱下衣服,露出遒劲有力的肌肉,“我来试一试水有多深,”

    另一个部下朝他吼道,“你疯了吗,这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莫非你嫌自己命长?”

    “黑狼,你被这里的黑暗吓坏了,”黑熊将视线照到不远处,只见灯光所及之处,竟然还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直通对岸,他咧着嘴笑了笑,“铁手,我想我们可以不用脱衣服。”

    铁手耸耸肩,径直贴着小路向前走去。

    他们又涉足淌过一个浅及膝处的小泥池,途中,一只古怪的黑暗生物在远处叫了一声,这把他们吓了一跳,铁手朝着黑暗中打了几枪,除了吓跑了几只老鼠,没有任何收获。

    越往深,光线所能穿过的黑暗便越狭窄,一种静谧的深邃让他们开始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深渊凝视着他们。

    可没人敢开口,他们不想被其他人,尤其是铁手嘲笑,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黑暗无边无际,唯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映衬着他们沉重而拖拉的脚步,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走到任何异常的尽头,有些人开始耐不住气了,就连黑熊也忍不住低声窃语。而铁手,自从跨过地下河,他就一直困惑着,忍耐着什么。

    “真该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铁手晦气地转过身一把拽住老头的衣领,”老头,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老头浮肿的脸上呈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没有带错路,“他轻飘飘地说到,”铁手,你怕了?我可不怕。”

    他在侮辱我,铁手当即给了他一拳,这个带着锁链老家伙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过了许久后才慢腾腾地站起身,显然还没缓过劲。

    “你想激我.......”铁手唾弃到,“你以为我真的很傻,我们回头,草,我竟然被一个老头耍了,我要他好看。”说罢,他拽起地上的老头,恶狠狠地拖着往不远处的泥滩中走去。

    “晚了,晚了.......铁手,咳咳,你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老头子以异常虚弱,几乎要断气的声音嘶声叫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老头,去你吗的,我什么也不想知道,”话音刚落,他一把把老头子按在泥沼里,任由他做着孱弱的挣扎,手脚不停踢打,其他人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两,没人出手阻拦,也没人多说一句。

    大约过了三分钟,那老头彻底断气,

    铁手随手扔掉他那残破的尸体,他站起身,狠狠唾了口痰,“我们回去,去他妈的,老爹给的什么向导。”说罢,在众人交织的眼神中,他是第一个转身回去的,也是第一个被吓得退了好几步的。

    黑暗中,无数血红的宝石在隧道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它们在隧道的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彼此交叠,一如天上那繁密的星空,可留给人的,只有无尽的冷意。

    “草,射击........”铁手嘶声吼道,率先朝那无穷尽的怪物扣动扳机,子弹倾泻而出,扑向那数不清的红眼怪物之中,一时间,硝烟滚滚,众人的枪火几乎可以照耀整个隧道,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隐约看到,那昏暗的阴影深处,数不清更加深邃的影子在隧道中耸动。

    怪物们并未因为同伴的失去退怯,它们更加疯狂地发出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天花板,管道,地面,还有那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缝间,到处都有恐怖的声音,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

    铁手将一只自管道上攀爬而来的怪物射穿,又一拳打开另一只想偷袭他右腿的怪物,顺势给它的头颅补了一枪。可少了两只,便会有三只补上来.......它们根本悍不畏死。

    铁手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队友们已经在渐渐后移,而一旦后移,对方的攻势便会放缓,犹如有节奏的呼吸那般,他的部下也发现了这个道理,心怀畏惧的他们正不自觉地退缩。

    后退便会有生路,不知何时,这个念头已经占据大半人的脑海。真该死,铁手狠狠用枪口插入又一只以为自己有破绽的黑色怪物的眼睛里,他狠狠地搅碎它的脑颅,然后一脚踢开它。他明白,对方在试图逼迫他们进入隧道的更深处。那一定有什么可以致人于死地的陷阱,他们绝不能上当。

    铁手看了看四周,他有了点想法,“黑熊,让他们改用匕首清理那些胆敢靠近的野兽,还有,准备好手雷......”

    士兵们不明所以,可黑熊的命令还是让他们短暂地听了进去,日星保佑,铁手很庆幸他带来的是精锐,若是一般的士兵,他们绝不会有勇气和这些黑乎乎的体型堪比野狼的黑暗生物肉搏。

    突然,有一只野兽从黑暗中跃来,他差点就开了枪,还好他反应过来,用强劲的手臂勒住偷袭这该死的野兽的脖子,他狠狠地拿起腰间的匕首戳碎它的眼睛,并大声吼道,“随时听我命令。”他抛弃野兽的尸体,转而一把捞起地上那老头的尸体就向那密集的怪物堆中抛去,几只黑乎乎的怪物凑上前,它们围着尸体嗅了一会儿,便开始撕扯他的尸体。

    还不够,更多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它们仍然在逼近。铁手咬咬牙,他一把拽住老爹送给他的两个女人中较矮的那个,不顾她的尖叫,他快死而猛烈地扯碎她的衣服,又用枪在她身上打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女人仍旧尖叫不停,吵得人头脑发胀。

    果真是弱者,死到临头也只会尖叫,铁手恶狠狠地把那女人踹入那怪物群中。只是一个片刻,那女人身上的血味儿和因为恐惧而漏出的尿味儿就刺激起它们的性。

    先是那离得最近的一只,它一把扑倒女人,用那粗糙的凸鼻嗅了嗅血渍,女人叫的更尖,尿流的更快。浓烈的血腥味儿让它再也无法忍受,它狠狠咬住女人的下巴,竟直接咬碎她的小半个下巴,她的下口腔牙齿连着半块下巴被野兽咽进胃里,那可怜的甜美嘴唇再也无法发出尖叫与呻吟。更多的血刺激到更多的野兽,它们先是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些不再开枪的士兵,又瞅了瞅地上自己同伴的尸体,不到一秒,它们就转投扑向那个女人。

    它们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节奏,而是疯狂地群扑向那仍在尖叫着的女人。

    它们撕扯着女人的手,女人的脚,女人的**,女人的头皮,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更多更加疯狂的野加入它们同的同类的盛宴之中。

    是时候了,“扔手雷.......”黑熊朝自己的部下点点头,数颗被拉开的手雷被抛入堆,爆炸响彻洞窟,烟雾滚滚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血糊糊的肉沫,伴随着的是浓烈的烤熟的焦味儿,闻起来竟然还有些让疲惫而饥饿的他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这味道是那些怪物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铁手向隧道口推进,先前退散的怪物再度从隧道的罅隙间涌出来,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女人可以用,实在不行,还有五十名兄弟。

序章 圣遗物

    全球联邦文物馆......

    历史学兼文物与博物馆学博士,时任全球联邦文物馆馆长的史蒂文.维斯正陪着一位重要的客人。客人年仅三十,嘴唇上始终挂着两撮八字胡,下巴紧缀着一小片胡须,身披自由堡垒风格的皮质大袄,带着尖顶的小灰帽。

    “席纳公爵......到底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别叫我公爵,”这位相对年轻的灰发中年人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一把据称是来自青铜时代的短剑,“时代不同了,公爵这种老套的称呼对我这种年轻人可不适用,依我看,你该把它抛入垃圾堆里。“

    ”那......“

    ”称呼我席纳先生即可。”

    “明白了,席纳先生,”史蒂文.维斯低下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公爵这个称呼已经过时了?传闻席纳乃是反皇派的急先锋,他说这话,是不是在影射瓦列安皇室也该随着时代而被抛弃?

    “那么,席纳先生,您究竟为何而来?”

    “游览地球联邦的文物馆,感受一下这个有着百万年古物历史的地球文明究竟有何魅力,竟能让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子嗣来此求学。”

    “只是因为希里公主罢了,“史蒂文.维斯坦诚地说道,”年轻人最喜欢玩这套,我们伟大的亲王殿下的唯一的女儿可还尚未订婚,这就足够了。”

    “他值得人尊敬,却够不上伟大,不过他的女儿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席纳.列昂纳的话让史蒂文不敢轻易附和。很快,他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听说这里有一件来自两万年前的文物?”

    史蒂文.维斯眼皮微微一跳,“是的,席纳先生。”

    “我还听说它是来自外太空的文物?”

    “的确如此,在最开始发现这件东西的时候,也就是六十多年前,我的老师的父亲,那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文物教授,他对这一文物的发现非常惊讶,这种无法解析的东西在地球上已经很少见了,不过我们可以基本确定,它是人工的造物,应该是某种极为古朴的宗教文物。老师与其他文物学者们以基本的文物鉴别法鉴定,它很可能产生于数百年前,但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这期间,我们翻遍了史籍,研究了众多神学历史,也无法找到它的源头。

    大约过了六十年,也就是三年前,一位年轻的语言与文物学者便指出我们的鉴别方法有错误,他说这东西也绝非地球造物。结果显示,它曾经过土星外层,我们很好奇,便发起了深入研究,很快,我们就印证了他的猜想,它的确来自外太空。于是我们详细研究了其表面附着于坚固内层的某些放辐射同位素,并进一步模拟了它的运行轨迹,最终得出结论,它是在两万年前,自亚空间航道的乱流中漂流至此处,可它究竟产生于何时,产于何处,我们目前无法得出结论,因为它太过坚固,光是外壳就让人束手无策,更不必说分析其内部组成了。”

    席纳公爵扬起眉头,“那位年轻的学者呢?”

    “哦,那位学者乃是地球联邦赫赫有名的天才学者,不过目前并不在此处,据说是受邀请去最新发现的盖亚星研究圣遗物去了。”

    盖亚行星,又是那个该死的古怪遗物。席纳公爵略显失望,“我可以看看那个东西吗?”

    “荣幸之至。”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那个东西,准确地说是一个雕像,它跪在地上,两只黑色的翼包裹着

    自己全身,向上延伸而出的长爪更是并排形成一个紧密的类似“面具”的爪盾,让人完全无法看到其面容,它的背后则长着一只十分恐怖的眼珠,即便是如今,直视着它背后的眼睛也会让人产生某种莫名的心悸。它被小心地放置在一层真空玻璃罩中供人观赏,它的周围有一层半裂开的类似蛋壳状的东西,这的确如馆长所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宗教雕像,当然,若它真是太空遗物,或真如宣传的那么鉴坚硬,其实到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存放。

    不过,席纳公爵好奇地绕过真空玻璃罩的背后,“它的蛋壳上面有文字?”

    “不可直视者.......”馆长补充道,“古帝国文字,听说是两万年前的自由堡垒使用的文字,这进一步验证了我们的结论,可在早先时候,我们还未加入帝国成为其成员国的时候,没人识别这些文字,只是单纯地认为它是某种宗教符号。”

    “在那时,你们甚至都不认为外星人存在,更别说是可以横渡星际的联合文明,不是?”

    席纳公爵的嘲讽让他略显尴尬,他干瘪瘪地解释道,“那位年轻的学者有幸接触过古文字,也正是凭此给我们指出了几十年来的认知方面的错误,我们由衷地感激那位学者。”

    席纳公爵点点头,“能在这些年就接触到古帝国文字,并准确地辨别它们,的确很有才华,”突然,他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有人找我,”他满怀歉意地朝馆长鞠了一躬,“教授,改日有时间再来拜访这里。”

    席纳公爵乃是联合帝国最高议会的成员之一,权势滔天,史蒂文只是一介小小文物馆的馆长,哪能单方面承受如此的歉礼,便赶忙给他还礼,并顺势恭送他离开文物馆。

第一章 天夏

    海风在海面拂过,泛起层层白浪,浪花砸落于礁岩上,洒满银白的水花。视野向东移动,面朝日升之处,有一座烟循雾绕的海岛之城。

    海岛中央的群山之上,无数葱蓉绿树拔地而起,三名身穿草绿色作战服的女士兵正趴在最高山顶外侧的斜坡。她们借助望远镜打量着不远处的临海城市,过了许久,其中一个略带严圆润的声音说道,“b-153,大体距离:七百米的山头,就是那座电视塔的最上端,她正在找寻目标,但没有注意到我们,天夏,能击杀他吗?”

    天夏将瞄准镜移向远处,她的手微微颤抖,毕竟这是关键性的赛事,若这样也失手,她倒是无所谓自己的队友会怎样责怪自己,可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输。

    风向,确定,湿度,确定,敌我高度差,确定,她咬咬牙,扣下架好的狙击枪,塞入唯一一枚四级能量片子弹。

    是时候了,她生怕出太多意外,便当即扣下扳机。一道凝聚的白光一闪而过,在空气中留下炙热的气息,六下心跳之后,远处传来的声音仿佛敲响的鼓点,震得她心神一颤。能量光柱一触碰到那高塔便旋即发生爆炸,待到浓烟散去,那座塔的塔尖直接被炸没了。

    一旁的观察手正拿着望远眼睛来回扫描着远处,她迟疑了许久,才缓缓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敌方已被击毙,确定无误。”

    “yes,”另一名队友大喊大叫着扛起冲锋枪,身上的能量甲已然激活,“用抢到的补给里的四级扫描器,把最后那个婊子揪出来,准备冲锋.......”

    观察手小心从身后的背包箱里掏出一架纯白色的无人机,任由它浮上天空,只见这无人机发出一阵肉眼无法识别的波动,只是数秒之后,无人机的热感显示仪上便出现一道红点。

    “最后一人藏在塔底。”看来那人是打算将队友当作诱饵,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能同时拿到能量狙炮和四能能量片。

    三打一,在这种比赛中可以说是压倒性的优势,对方已然避无可避,不出意外。十分钟后,最后一名被包围的的对手被她们放出的自爆机器人以同归于尽的态势轰杀,比赛结束。

    会场一片欢呼,犹如炸了锅的蚁巢般四处乱涌,有人想要上台拥抱三位女选手,却被治安的警察和非智能的简易逻辑机器人拦住。

    天夏呼了口气,她退出这名为“海上死斗”的仿真体感模拟游戏,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虽然疲惫,可毕竟已经拿到了地球联邦区的名额,也许她可以走的更远,进入星际区域的大赛。

    不过是游戏而已,她苦笑了一声,便站起身走进自己的浴室。自动水温调节器似乎有点故障,总不能调到她觉得合适的温度,她便改了手动模式,任由冰凉的喷头洒下微冷的洗浴用水,她需要外力来冷却她之前焦躁得无以复加的心情,她太过紧张了。

    突然,手腕上的通讯手表传来微微的震动,是和她一行的队友,秋叶和猫咪,两个同样热衷于游戏的宅女。

    秋叶是个肥嘟嘟的小女生,爱吃零食,更爱玩游戏,她眯起小圆眼高声宣布道,“我们拿到了女子组冠军耶,庆祝一下吧?”

    “我想吃菲罗火锅......”菲罗火锅乃是以产自菲罗星的特产----奶白巨蜗牛的背蜗为锅底的火锅,味道奇香,且被代理菲罗火锅的星际行商们无数次宣称有美肤养颜的效果,故而深受年轻女性的喜爱,就是价格高昂,一般情况下,还没高中毕业的女生很少肯花大价钱去吃这火锅。

    对此,天夏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是被这好主意打动了,此行获胜所得的奖金是足够她们分的,吃一顿菲罗火锅所花的钱和奖金相比也不过寥寥无几。说走就走,她们随手拦住一辆磁能悬浮出租车,便往全市唯一的菲罗火锅店赶去。

    暴云市乃是联邦最大的城市之一,自然这附近吃得起菲罗火锅的就多了起来,所以她们三个一到火锅店就后悔了。

    “还得排队?”秋叶挎着脸抱怨道,“凭什么?”

    天夏不以为意,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那还排吗?”

    “排,为什么不排,我发誓今天一定要吃上菲罗火锅,要知道我可是和阿嗲当面吹了好久。”阿嗲乃是她们这些联邦高中生的学姐,和她们

    机缘巧合住在一个宿舍,和男生说话总是一嗲一嗲的,好不骚气,平日里又和她们颇为不对付,便被秋叶取了这个外号,对了,她的无数个男朋友中的一个好像就是今日她们对手的弟弟,阿嗲便舍弃了自己的舍友为她们的对手加油去了。

    若真如没吃上菲罗火锅,其实也没关系,毕竟她们赢了比赛,可关键是秋叶她总想故意气气阿嗲,因为秋叶说那烂货曾在背后狠狠骂过她死肥猪,至于这其中是非曲折,说实话,天夏并不想打听,也不想求证真相。

    秋叶也好,阿嗲也好,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实在不想掺和其中。

    可她不想惹事,老天却偏偏和她作对,因为阿嗲带着十数名男男女女正好不热闹地喧嚣着,这些人有好几个同年级的同学,虽然并未同班,可在年级大课堂以及实战课上有碰过好多次。

    她们的目标同样是菲罗火锅店,看来她们今晚有和自己一致的想法,天夏只得暗道倒霉。她们三个故意躲开这十几人的视线,阿嗲正嗲声嗲气地和男人娇滴滴地聊天,也没注意到她们,奈何还是注意到她们的人。

    “天夏同学,”那女孩微微笑了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于是好了,所有人都朝她们望了过来,自然也包括阿嗲,还有她们今天击败的两名对手,那两个女孩曾在游戏里和她们对着口吐芬芳哩,最关键的是秋叶先骂对方的娘,如今正对面碰上,尴尬是怎么也躲不开的。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番,随即如触雷般撇开头,至于那被阿嗲和其他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女孩,她们总算还是认识,学校里的究极白富美,来自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首都自由堡垒,名字更让人忌惮,希里.瓦列安。

    每当她们听人提起瓦列安,某位学识渊博的历史老师在课上讲述的那一段娓娓动听的话便会历历在目:

    联邦地球归属于一个横跨数千光年的庞大星际帝国,他们的名字是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一个很动听的名字,这个庞大的帝国有很多的成员行星,它的政治中心,也就是首都也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自由堡垒。

    联合帝国的皇帝承袭自一个名为“瓦列安”的家族,这个家族是自由堡垒最为古老,最为悠久的家族,他们在数万年间屹立不倒,声誉震天。他们家族的每个成员,个个长相俊美,或身形矫健,或姿态娇柔,但这些并不重要。自由堡垒想要一个声望非凡的核心领袖来统领远在星河彼岸的其他行星,生来卓尔不凡的瓦列安自然成了各大自由堡垒古老贵族的人选。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大诸侯只是认定,瓦列安能够凝聚自由堡垒的各大贵族,进而统辖四方,为了造出“皇帝”,诸侯们给瓦列安添加了许多名头,奉他们为众诸侯与贵族之首。

    传说中,他们是圣者的后裔,是非凡之人,更有传说,他们在古老的世代拥有可以与异物沟通的能力,也有传说他们受到自由堡垒的宗教之神----银河之母的庇佑,总之,他们象征着自由堡垒的历史,象征自由堡垒的文化血脉,他们是自由堡垒的宠儿,他们中拥有最纯正血脉的人会继任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联合统筹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我们的皇帝。“可能是历史教授看到人们对皇帝这个词的排斥以及好奇,便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戒,”我知道诸位心中对皇帝一词多有疑虑,不论怎样,有些疑虑,做老师的,还是建议你们把它咽下肚里。

    过后不到两个月,希里.瓦列安这位神秘到不知道其生父是谁的皇室尊亲便莅临联邦地球,所有人都将目光既害怕又新奇地望着这位新来的十五岁的同学,一时间不知道心里该是如何的吃惊,就连那位白发苍苍,素来稳重的教授也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但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瓦列安家族形貌俊美,她更是如此,学校的超级女神,谁能否认呢,无数来自自由堡垒的贵族子弟都来此上学,谁不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呢?她有着一头妖异的银月长发,双眼仿佛熔炼的黄金般闪耀着嫩黄如日的光彩,长相宛如天人,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其智慧同样卓绝于凡人,好吧,至少学习上是如此。

    “婊子女神........”天夏看着她被周围男男女女奉若神女般的态势,下意识地说出了秋叶平日来对这位皇室的别称,她捂住嘴巴,心里惊骇,自己竟然敢在她面前口无遮拦,这究竟是有多疯狂,不过这种感觉还蛮爽的,

    她的话也让包括阿嗲在内的善男信女们龇牙咧嘴,阿嗲收起了平日里嗲嗲的声音,转而以一种更为惊恐的尖锐声音朝她叫道,“天夏,你怎么说这话,你疯了吧??”

    “这是侮辱,这是诽谤.......”另一个长相阴柔的男生也为此愤愤不平,若非因为她是个女的,这个很可能是来自自由堡垒的阴柔贵族早就破口大骂了吧。

    希里.瓦列安平日里对所有女同学都温柔可亲,对那些重重围绕着她的追求者们则从来不会提出直接拒绝的说法,她喜欢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更不巧的是秋叶喜欢的三个来自自由堡垒的男孩都像小狗一样围着希里.瓦列安汪汪叫,偏偏对方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她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友善级别的态度,对每一个表白都会留下一种我会考虑考虑的态度,生怕把对方的心思给断了一般,于是自然婊子女神的名头就被秋叶安在她身上。

    而天夏,她承认她也讨厌她,因为她的孪生哥哥夏天就坦诚过,他曾对着以希里.瓦列安头像合成的某一部未成年人禁止观看的小电影撸了一管,这就是她厌恶她的唯一原因。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比自己早了三年出生却长得和自己几乎完全一样的哥哥还对着樱腾美,川岛早子,凌波娜,星野纯夏,橘山爱,大桥酒,山乃奈乃子,本田芳美,武景莉亚,luxy,aliy,bananana,“%*%#¥%”,“#¥”,“+)*“等一众明星撸过,当然,就算知道了,这也不妨碍她厌恶希里.瓦列安,因为她不是明星,而且活生生地活在她周围。

    夏天和她差了三岁,可长相可以说是几乎完全一致,都是冷淡的死鱼脸,有时候,邻居会把她当作哥哥,会把哥哥当作她,学校的同学,老师也多半是如此。虽然部分女生会认定她就是夏天假扮的,还让她摸他们,还有几个gay在追求她,可抛开这些让她作呕的烦恼,她还是十分喜欢这种与生俱来独有的奇妙感觉,哥哥也是如此。直到和哥哥出去吃饭的某一天,她们偶然遇见希里,希里当面说哥哥长得好像妹妹。

    也是那次,他第一次因为和自己长得太相像而苦恼,因为希里没说妹妹长得好像哥哥。

    她一直以她们有着同样的相貌而自豪,可哥哥却背叛了她的自豪,这怎能不让她愤恨,为此,希里.瓦列安很荣幸登上了她愤恨之人名单的第二位,而夏天,这个该死的混蛋,位列第一。

    “够了,我和她是朋友,”希里.瓦列安朝她眨了眨泛金的眼睛,“你哥哥呢?他应该会为妹妹加油吧,今天可是决赛的日子。”

    哥哥......他在家里,近日来因为古怪的身体原因而无法出行,不过他死了最好,“与你无关。”

    她的话自然惹得希里身边的女太监不爽,“好好说话不行吗,天夏?”阿嗲一副颇为关心她的摸样劝诫道,顺便小声说了一句,“反正我是不会和我朋友这么说话的。”

    “我天生就这臭脾气,”天夏呛到,“改不了啦,只好请我们的女神大小姐见谅,当然,要是嫌我架子大,那么大小姐还是别和我说话,免得被我气到。”

    她的两个同伴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冷淡异常的天夏竟然会对希里如此冲,这简直打翻了她们的三观。

    “天夏她......”秋叶朝那位被她暗地里无数次安上“婊子女神”称号的希里.瓦列安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她哥哥生病了,所以她心情不怎么好,请见谅,”她说罢,就要揪着天夏往外走去。

    希里惊讶地叫了一声,“夏天生病了?”

    阿嗲补充了一句,“为什么你没生病?这不科学。”

    “我和他只是孪生兄妹,不是天生双魂,”天夏眼皮跳了跳,她转身叫道,“凭什么他生病我就要跟着生病。”虽然以前的确是如此,但自从他背叛了她以后,一切就不同了,正如这次古怪到医院也无法查出来的病,天夏宁愿相信是银河之母对他背叛所施下的诅咒。

    说罢,她再也压不住怒气,气冲冲往门外走去,也懒得管自己的两个朋友,径直回到“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官方给自己安排好的房间,她气呼呼地倒头便睡。

第二章 末日之前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论如何,自从父母在外星探险中失踪后,她如今的亲人只剩下夏天了,如今他因病躺在床上,自己实在不能不管。

    “海上死斗”联邦邀请赛的举办方“星河娱乐”给她提供的是私人飞机往返票,而且不限定时间,故而在凌晨五点多她就上了飞机。

    天夏记得自己来时也是做的这飞机,自然对这私人飞机的奢华内饰丝毫不感到惊讶。

    “星河娱乐”怎么说也是联邦地球电子竞技行业的龙头企业,又是来自其他星域的超级巨型企业“寰宇娱乐”旗下的子公司,提供这么一座超级奢侈的私人飞机供参赛选手们往返飞行自然也不意外。她此刻便乘着飞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于云海之上,透过白茫茫的云海,她甚至能看到重重山脉渺小得如同孩童摆弄的泥沙小坡,群山间的平原上,农田被一道道梯线工整地分割开来,好像格子毯般在大地上铺开来,远方,一大片深蓝的汪洋咸水向她倾来。

    天夏对这样的景致早就厌烦了,有时候,她更想去的是那些久负盛名的殖民行星,譬如那传说中彻底由机械与钢铁打造的行星---世界大都市,或是仅有一片岛屿的超级宜居都市---海洋之星,千峰之地----卡罗拉的名字同样动人心弦。关于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其他行星,她都蛮好奇的,她已经在名为地球的行星上活了十六年,早活腻味了。

    突然,她只觉得飞机突兀地抖动了一下,机舱内的灯时灭时亮,桌子上的东西也不安分地倾倒在地上。她慌乱地拉住桌角,语音播报里传来的简讯是她们正经历一场异常的电磁扰乱,让她抓稳周围的扶手,检查安全扣锁是否扣好。这场震动持续了足足七八分钟,天夏还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呢。很快,这小小的插曲一晃而过.....

    刚从联邦首府机场的私人停机坪下来,她就一眼看到了那高高飘扬在联邦首府机场上空的象征瓦列安皇室的“三头”旗帜,一股无法描述的惆怅自心头涌上。

    该死的瓦列安家族,真是无处不在,就好像蟑螂一样。

    她神色不愉地走过联邦首府机场,目睹着远处那直达天顶的摩天楼,又看到屹立于帝国大厦之前的象征第一人类联合帝国宗教标志的银河之母雕像,雕像经历几十年的风霜雨磨,早已变得圆润而光滑,给石雕的银河之母面容带来一丝古朴的沧桑,这岁月留下的痕迹并没有被联邦政府刻意擦去,为的就是给往来之人留下某种神圣的历史感。以往历史老师所讲述的那关于银河之母雕像的过往历史仿佛又历历在目。

    早在五十年前,录属于自由堡垒的第二舰队初次“拜访”(教科书上的措辞)地球,这雕像便被立在这儿。那个年代,突如其来的外星文明入侵让本以为自己离太空还很遥远的地球诸国都无从适应,恐怖主义兹生,反征府革命,反宗教武装层出不穷,来自外太空的冒险家,阴谋家,商人,海盗,乃至率领第二舰队的将军们彼此攻讦不止。

    上层权力出现的真空在世界各地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第一人类联合帝国的最高议会为了整顿这种种状况,便下设了联邦政府,进一步组建了第一届地球联邦议会。

    为了打破这种混乱,第一届的地球联邦议会筹备了三十年时间,终于完成了政治改革,宗教改革,经济改革,文化改革,还有就是有史以来最为宏伟的星际科技大革命,这其中包括了地球附近的亚空间航道的发现与绘图工程,太空飞船与太空战舰的材料革命,高速等离子引擎,亚空间驱动器,船体粒子流护盾的生产,腕式通信器,虚拟感知与仿真技术的流入,还有曾经传遍全球,之后被紧急列为禁忌科研的复杂人工ai研究,以及太空港口建设技术。

    这伟大的科技革命中,以太空港的建立让人尤为深刻,“自由联邦港口”乃是地球联邦通往外太空的唯一一个超光速出入港口,它建立在亚空间通道的转折点朝向地球的"奈式距离"(亚空间驱动距离),其间足够容纳上百万的人口与上百条的货船出入港口,这个港口的建立意味着地球正式被纳入第一人类联合帝国体系,也是地球进入星际时代的标志。

    那是个辉煌的时期,帝国大厦,银河之母雕像,甚至连她降落的那个私人停机场都是在那个时期建立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全称第一人类联合帝国联邦统辖特区的大都市建立,也就是眼下这片肉眼所及的土地。

    如今这儿改名为联邦首府,也自然成了全球政治,金融,文化中心,就连通往地球唯一一个太空港口----自由联邦港口的换乘飞船也统一在这里起飞,故而,这里可谓是寸土寸金,在这儿拥有一个房子,有时候就意味着一辈子的奋斗。她的父母便是率先完成了奋斗的那一批地球联邦本土居民之一,他们的工作便是异星探险与殖民的安全顾问和疫病管理。

    可他们早在三年前的一次外太空探险中便消失了,留下她与夏天两人。

    若非为了去外太空,他们又怎么会失踪,一想到这儿,天夏就更加沉闷,都是该死的瓦列安皇室,该死的自由堡垒,要不是为了他们的扩张殖民政策,她和夏天也就不至于变成孤儿。

    天夏在机场的停车坪打了个车,只花了十分钟便离开了这全球最大的机场,并很快抵达自己在联邦首府的家女王街第三十二号楼第十四层第一号房。

    那是父母留给她和夏天的房子,这套房如果拿去卖了,她这辈子是不会愁吃愁穿,可这毕竟是她和哥哥唯一的家,也是父母留给她们的遗物,除非真到了在这儿混不下去的那一步,否则她绝不会那么做。但她自觉,父母都可以在首府立足,有了房子的她为什么不行?

    她想要留下这套房子,所以她打小就明白,奋斗是她这种普通人唯一的出路。她在学习上本身也不错,在游戏上的天赋更是让她惊喜,故而她选了电子竞技,哎,若是夏天也能像她一样努力就好了,她们应该一起奋斗,可哥哥因为父母的死似乎失去了一切的动力,又或者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他整日浑浑噩噩,学习虽然没有落下,但在其他方面就不行了,整天不是宅在家里睡觉就是躲在学校睡觉,男孩子喜欢的电竞游戏,体育竞技,包括联邦剑术,弓术,枪术,或是绝地武士格斗这些社交和竞技性极高的活动,他一概不喜欢,女生喜欢的那些活动就更不必说了,他甚至连班上的老师名字都记不全。

    一个连社交基本礼仪都不懂的男孩,偏偏是自己的哥哥,还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貌,以及近乎一样的声线。他和自己就如同镜子的两面,有时候自己取的成就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哥哥做到的事情,而有时候,哥哥犯的错误则会被记到自己头上。

    天夏怀

    疑,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两件成就,一个大概是和希里.瓦列安成了朋友,一个便是成了她的哥哥,这个只会靠女人的家伙,天夏一想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忍不住想要抽他,他竟然还不乐意和自己长得一样,该死的混蛋。

    很快,她便到了这三十二号楼,她犹豫了一下,便走到旁边的热点心店,“老板,给我来两个肉酱千层面包,一份香烤咸猪手和一杯萨奇黑果汁,要热的。”

    里面探出来一个中年大叔,他乐呵呵地问道,“天夏,你回来了?”

    天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当然回来,不然是鬼和你买呀?”

    大叔娴熟地以铁夹夹起一份热腾腾的烤猪手,一份千层酱肉面包,又让他雇佣的一个小年轻利索地调果汁,期间还不忘回头调侃道,“我说,天夏,这一看就是给你老哥买的,嘿嘿,我都好几周没见他出门了,这些只怕是不够呀。”

    几周没出门.......她的心底油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该死的混蛋。她气愤地刷完帐,接过热食,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冲去。

    大叔幸灾乐祸地远远吼道,“天夏,别把你哥骂的太狠,小孩子吗,总有点逆反心理,你骂的狠了,他就更叛逆。”

    “......死猥琐大叔”她冰冷地咒骂着,恶狠狠地在门牌号前刷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这扇厚重而敏感的金属门便轻巧地解开了门锁,天夏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儿迎面扑来,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真该死,他多少天没去仍方便面筒了?天夏板起脸神情肃穆地走向客厅,一进去,果然有一排泡完的面并列立于餐桌,口味各不相同。

    这混蛋还挺会享受的,天夏绷着脸又骂了几句,自己进来的声音哥哥肯定早该听到了,可他依旧无动于衷,这家伙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回不来还是怎么了?她捏着鼻子找了个袋子把方便面桶扔进袋子,然后一并放入门口有专人收拾的垃圾箱。没错,只要走到门口就可以把方便面扔掉,可他.......夏天呻吟了一声,哥哥真是让人绝望的懒。

    她褪去鞋子放于鞋柜,将袜子匆匆塞进自动洗袜机,匆匆冲了几下脚,套上自己的纤维拖鞋后便径直去找夏天。

    以前为了收拾房间,哥哥的门并未对自己设置门限,所以她只是站在门口不过一秒,门就自动往两边拉开。

    刚往里踏了两步,她就发现这房间竟然没开灯,而且隐隐透漏着一股闷闷的气味。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这真是的联邦首府的高级公寓卧室,还是哪个下水道的排污管道?她捏着鼻子走了进去,地上满是面包渣,剩菜,以及不知擦着什么玩意的纸张,纸张上还残留着一种又腥又馊的怪味,真该死,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望向夏天的床头,只见本来如白雪的被子已经变得又脏又烂,部位被单颜色也隐隐变成了某种----尿黄?还是屎黄?她不太确定,只是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她将视线移到床头,只见被子鼓鼓地罩住自己的哥哥,就好像一团蠕动的蛆虫,这家伙连头都蒙在被子里,也不怕被闷死?天夏径直走上前拽开被子,她本想着夏天应该会如死猪般睡在被子里,可这床上,除了裹成团的枕头和衣服,分明没有夏天的身影。

    他出去了?不可能吧?天夏满腹疑虑,又不知该怎么办,她打通夏天的手腕通讯器的号码,除了女声一遍遍重读着的“你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在没有任何回应,不在信号范围内?以如今的通讯技术,不在信号范围内的,不是深山的洞穴,就是远洋外的海沟,要么就是......外太空......

    他会去哪里?天夏走到哥哥平日里素爱玩的虚拟游戏眼镜前,她带上眼镜,只见一张**的女人向他敞开大腿的画面在眼镜中呈现,银白色的毛发随着她的臀部轻微抖动而随风飘舞,这位合成出来的女人的头像赫然是.......希里.瓦列安。

    “.......”

    “.......”

    天夏气的直接把眼镜摔成两半,这家伙失踪前竟然躲在卧室里玩这种东西,她尤不解气地将裂成两半的眼镜踩个粉碎。

    没有找到哥哥的踪影,她也懒得再管他,连买的那些热甜点也一并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泄气般躺在客厅沙发上。算了,兴许是他故意给自己设置了黑名单。

    天夏无聊地用声音“打开”电视,入眼的是二区的地方三套卫视,主持人正操持着一口浓郁的第二区语言讲述着一则早先时候的新闻:

    “今天凌晨六时,联邦空间站检测到地球太空传来的一组扰动巨大的异常电磁波动数据,据悉,同一时间,有人在联邦首府上空发现一道诡异的异常现象,以下是目击者的证词......“

    画面转到一个略带慌张的白皮肤中年男子身上。

    记者问道:”您贵姓?“

    “哦,我幸福,我很幸福,我每天都很幸福。”

    “先生,我们做的不是联邦社会幸福指数调查,而是关于今早的天空异像。”

    他站直了身子,“你说的是今天早上六点时候的那个事情?”

    “是的,先生。”

    他说起这事,似乎就兴奋异常,甚至还对着天空指手画脚:“我今天的确看到了,我可以保证,和我一起同行的同事也看到了,那是一道好像漩涡的开口,是一种可以影响视线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扭曲了光线,,我看见一个大得吓人的黑色金属管......就像是那垃圾桶一样形状的东西从那里伸出来。

    当然,我没看到它身后连的酒精是什么,谁也看不到,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大得不得了的家伙,说不定比咱的星际港口还大咧。总之,我只能看到一些星光闪闪的东西,哦,还有漆黑的洞,就好像另一端连着外太空一样。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记者:”重点?“

    ”对呀,大概在那管口出现不到十秒,有一道紫色的光芒从帝国大厦那边向那空中飞去,然后,然后.......“中年男子顿了一下,他喘口气,”那金属管喷出一道金色的光束,把紫光直接打散,那道紫光呀,就像下雨一样,在远处洒下数不清的光点,就好象流星一样,其中就有几道落在附近。当时我以为完了,正想转身,那金属管里似乎又射出一种白色的东西,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当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记者:”那方向呢?“

    目击者:“方向的话,从我现在这个方位来看,好像是

    朝东去了,然后金属管就失踪了,前后持续时间不过八分钟,我可以保证,很多人都看到了。”

    中年男子所处的是联邦首府的天子大道,他指着的方向,她总算还记得,皇后街,和她的女王街同处一条街区。

    “那你觉得那是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要我猜的话,我感觉是一艘战舰的发射台,不过,光是发射台就这么大,我想就算是帝国最大的那艘自由堡垒号战列舰也比不过它的十分之一,所以我认为可能是其他东西,说不定是某种光影仪器合成的幻觉咧。”

    “好的,先生,很感谢您配合我们的采访.......”

    她心烦意乱地将电视调到其他频道,几乎每一个联邦卫视都在重复着这则的消息,《太空栏目》的一名教授指出,这很可能是一次亚空间飞行时产生的扭曲,电磁波的数据也和这次亚空间扭曲的数据有百分之五十的符合程度,接着另一名专家在另一个《群星夜谈》栏目当众指出他的错误,电磁波数据图谱显示只在金属管出现之前,紫色光束尚未飞出通道的时间内,有一半的时间段内近似地符合某亚空间飞行所产生的扭曲电磁场,其他时间,电磁场的紊乱早已超乎人们的预料,他的结论也根本没有依据。其他的频道,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论,多是一些茶语饭谈。

    这次该死的天象异常,难道和哥哥的失踪有关?天夏”关“掉电视,走回自己的卧室,决心通过连接家庭安全网络终端来调查摄像头拍下的录像。

    只是一闪,光屏便浮现在腕式通讯器上。

    录像显示,早晨五时,夏天还出卧室上了厕所,他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明显是又熬夜了。此刻他还未睡去,只是简单上了个厕所便走回去。之后,到了六时七分,一直紧缩的房门依旧没开,突然,一阵奇异的电子扰乱将摄像头的画面抹成白花花的一片,直至六时二十分,屏幕一直处于白花状态,在六时二十一分,屏幕回复正常,房门依旧紧缩。

    真见了鬼,天夏反反复复地观看这一段录像,可无论怎么弄,一到六时七分,它就没了画面,其他的摄像头也是如此。有人故意干扰了这个房间,而且这栋楼的主控安全系统没有任何预防警报,真该死。

    看来女王街的安全设施并没有物业公司宣称的那么完美无瑕。天夏决心报警......

    “嘀嘀嘀嘀嘀嘀嘀.......”她的通讯器打了,可那边始终提示正处于通讯忙碌状态。

    真该死,她走到窗边,怎么连联邦警察局都会处于占线状态。她心慌意乱地看着远处,在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与联邦卫星通讯塔之后,落魄的斜阳正缓缓自海平面上升起,可这明明是早上,为什么此时的曦日看起来如此......黯淡,且布满血色。淡淡的乌云在远方的大海上氤氲而生,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天夏凝望着这变幻莫测的风**日,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自心底盘踞而上,直冲脑门。

    只是一次异象,她努力安慰自己,地球成为联合帝国的一员后,便有太多的飞船经过地球附近,它们总会产生些许异像,可是.......一想到哥哥的莫名失踪,一股泫然欲泣的沉闷让她心如鼓跳。他已经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父母离去后,也只有他与自己相依为命,为何别人要夺走他?她从前有多少对哥哥的埋汰,如今也随着哥哥的失踪而烟消云散。

    远处,一艘通往太空港的飞船正从航空港口的私人交接坪缓缓升起,她总算还认的,是希里.瓦列安的私人飞船----少女号。她难道预见了什么,竟然会在早晨便慌忙离去,想那么多干嘛,天夏露出一丝苦笑,就算她预见了世界末日又怎样?。她有着可以直接进入太空港的私人飞船,可她们这些普通人并没有那价格高昂的东西。

    天夏即使心中愤懑,也只能眼睁睁望着少女号盘旋而上。这时,天空陡然黯了下来,整个首府的上空彻底陷入一片并不算深沉的灰色,窗外不断刮来一阵阵狂风,天夏再也也无法保持冷静,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肉眼所及,皆是无尽的浓浓黑烟,在黑云滚滚之上偶尔会漏过一丝太阳的光火,来去匆匆,转瞬即逝,仅留下一点光亮在黑夜闪闪挣扎,鬼魅般的烟雾在大地上面前盘旋。

    天夏望着窗外的世界,除了渐渐亮起的路灯外,几乎一片漆黑,世界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生平第一次觉得那么渴望阳光,渴望它能驱逐夜的绝望。背后的客厅,那可以追溯到前联邦时代的挂式时钟在滴哒滴哒的跳动,那是她父母的遗物,历史可以追溯到她爷爷的那一代,可此刻,她的心仿佛融入了时钟,穿越到第二联邦舰队入侵地球的那一刻,笼罩在心霾的阴影进一步撕裂她眼前的一切。突然,钟声在不知名的远处响起,一声声敲击着她的心防,就连古老的大喇叭也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古怪声音,犹如鬼哭狼嚎,让她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低声喃喃,不自觉地重复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毫无征兆的一道光芒划破夜空,象一把尖锐的利刃直穿浓浓的黑夜,割开那墨染的天幕。此时,隐藏于黑色天母的太阳借着这被割开的裂痕射入一道微弱的白光。数秒之后,又一道光线穿刺过乌云,在天空划开另一道奶白色的伤口,一股紫色的柔和能量在伤口处扩散,并柔和地推开雾气,犹如汩汩流淌的水纹。

    一道......又一道.......又一道.......她数不清,大约是十几道光,总之,在视野所及之处,那十几道光线,或纯白如焰,或湛蓝如海,或邃绿如林,或乌黑如墨,它们共同朝天顶之上的太空延伸。这数十道耀眼的光束势如破竹,犹如十数根手指般搅开黑云,每一根手指的尽头都有股淡紫色的能量四处扩散,这些能量如同海浪般翻腾,滚动,彼此融合,终于,她眼前,所有的天空都被海浪笼罩,就好像是套上了一层“罩子”。

    “行星护盾器?”天夏不自觉地失声叫道,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难道是那种帝国只在科技论文上发表过的理论产物?

    可在她看来,这倒更像是一种巫术。.....她学了十几年的联邦科学基础教育,当然明白,巫术只是古代民们对未知的迷信罢了,这绝对是某种类似于行星护盾器的东西,可,话又说来,认定是行星护盾器这种神秘的科技产物,难道不是另一种对未知的迷信嘛?

第三章 超市

    迷茫之中,天夏望着少女号私人飞船一头撞进蓝罩子,一股剧烈的光火在它周围绽放,犹如彗星般闪耀。只是僵持了片刻,飞船便如同失灵了一般朝下方坠落。

    怎么回事?

    希里.瓦列安难道会死在这儿?天夏难以置信,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飞船向下坠落了一段时间后,便发现它开始恢复动力,如同一只中箭的飞鹅般挣扎着想要起飞,可过了一会儿,它的尾翼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一股浓烟,开始迫降.......

    可为什么它越变越大,而且......它的方向好像是自己的头顶......

    眼看着飞船在她的视野内越变越大,天夏赶忙抛却一切念头,脚底生烟般向外溜去,刚走出门口没几步,爆炸在身后头顶传来,强烈的震动让她身体失衡般地倒在地上,向前翻滚了几圈,差点从楼梯口子掉了下去。真该死,她惊魂甫定地拽住扶梯,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希里.瓦列按坠落在自己的脚底下一层。

    她咬咬牙,便往下奔去。下方早已被爆炸弄得破碎不堪,防盗的金属大门也被强劲的气流打在另一头,和另一扇防盗门扭曲地缠撞在一起,可谁也不知道飞船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天夏小心跨过倒塌的墙泥块和拌在一起的钢筋,正要往下溜去,这时,一只布满灰尘的血淋淋的手将她紧紧拽住,“天夏同学,跑那么急干嘛?”

    希里.瓦列安不愧是圣灵的后裔,这么强烈的爆炸都没让她安然死去,甚至,她虽然看似受了很严重的伤,可连喘口气都不带喘的,难道那些关于瓦列安皇室的传言都是真的?

    “松手!”

    “为什么?”

    若非这里实在危险,我怎会如此着急?天夏拽了拽胳膊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她的力气远比她大。明白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之后,天夏的语气弱了不少,“你想干嘛?”

    “只是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夏天同学,能扶我上去吧?”

    “我是他妹,还有,这里很危险......”天夏有点着急地拽了拽,依旧纹丝不动,这该死的女人力气究竟有多大,“谁知道这艘船什么时候会二次爆炸。”

    希里试图优雅地揩去额头上的血渍,可她的手上同样被尘土和血液沾染,活脱脱像泥沼泽里滚出来的血泥人。

    “天夏同学,飞船若会爆炸早就炸了,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心地也善良,”她忍不住又去擦了一下额头,不经意间抹下又一道污血痕,“我就借一下你们的家庭急救箱。”

    天夏下了很久的决定,在明确了自己无法逃离希里的手腕之后,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果然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她一边想着,一边把她小心扶上楼。

    “对了,为什么不报警?”她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若真能报警,她的飞船上怎么着也肯定是会有连接航空预警办公室的专线,说不定她早就报警了。

    果不其然,她耐心解释到,“航空预警办公室似乎是出问题了,在紧急迫降期间我无法联线上他们,而且.......”希里不安地看着远处楼道间的窗外,那天空中,十几道光柱依旧如擎天巨柱一般撑着那淡紫色的罩子,“因为那个罩子的缘故,我发现信号好像变得紊乱异常,很多电子设备都失灵了。”

    的确很多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比如天夏回到楼上反复刷自己的身份牌,可这个门禁系统就是不可解除门限。不得已,她拿出多年来只是藏在随身钱包里的钥匙卡插入卡槽,来回转了几下,防盗铁门的锁子被解开,一条门缝陡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天夏一推开门,熟悉的方便面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夏将这位瓦列安公主搀扶进浴室,一边寻着家庭紧急医疗救助箱,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些光柱是怎么回事?”

    希里摇了摇头,“当时出现这些异象的时候,我的安全主管便建议我乘坐私人飞船撤离此处,可他也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

    么,我也很困惑,天夏,不过有件事很明显,我们被隔离了。”

    隔离?天夏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联邦首府的各处似乎都燃起了烟火,大街上,数不清的人从街道的四处奔跑着,有的人想要开动悬浮汽车,可还没走几步,失灵的电子自动驾驶系统就陷入紧急瘫痪状态,他们被迫切换到手动模式,但那些自打拿到驾照以后就再也没有手动驾驶过汽车的人又怎么可能从混乱中驾着汽车逃之夭夭,很快地面交通就彻底瘫痪,绝大多数人都只能靠步行离开此处。

    混乱不知何时占据着这片街道,尖叫与哭泣在上下的楼道间传递,让人不由得陷入一种无意识的恐惧,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洛萨联邦入侵吗?”能造成如此大异像的,天夏实在想不出,也许唯有在这一带星域与帝国争锋相对的洛萨共和联邦大规模入侵才有可能波及到地球。可希里肯定地摇摇头,“他们的黄金舰队和三只白银舰队远在星域的另一边,驻扎在附近的仅有的青铜舰队仍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更何况,”她脸色阴郁,“这种状况,根本不可能是他们造成的。”

    她已经处理好了身上大半的擦伤,所幸的是她在那么严重的撞击也没有受到更深层的骨伤,至少天夏看不出来。

    “你可以走了吧?”见希里娴熟地处理完所有肉眼可见的伤口后,她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希里轻声问道,“天夏同学这么不待见我?”

    “我也会离开这里,”天夏没去看她,“通知或许无法借由通讯广播传输出去,可大喇叭已经吹响,连老钟都被敲响,这意味着避难所已经被打开,难道公主不打算去避难?”

    “我可不是公主,叫我希里就行了,”希里皱了皱眉头,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一起走吧,这你不会拒绝我罢?”

    天夏不情愿地点点头,她明白,混乱之下,多一人照应总是好的。

    她们走出门便发现电梯已然停止运转,她们只能走下楼去,还好她是住在第十四层,而非四十层,否则她们只怕光是走出去都要花费半个钟头的时间。很快,两人走出大楼,外面远比想象的要混乱,被堵塞的汽车不断发出刺耳的鸣叫,两个撞在一起的男人彼此殴打着,千百辆乱作一团的汽车如同蚂蚁般东腾西挪,想要挤出这一片灰白的车海,附近的邻人推搡自己的孩子和长辈向着向远处的地下避难所前行。避难所在皇帝街附近,她们总算还记得路,可是,当她们抬起头,皇帝街的方向上,一道橙红的光柱正屹立在前方的大地上,正是那组成淡紫色罩子的无数光束中的一种。她们极尽目力,却怎么也无法揣测到那光柱究竟有多高,只知它的尽头与那笼盖天空的能量罩子融为一体。

    她们真的该过去?天夏捏了捏手心,避难所就在前方,她们别无选择。他们徒步前行,更多的人走在他们身旁,孩子哭泣着偎依在母亲的怀里,父亲扶着年老的长者缓慢步进,还有在钢铁洪流中寸步难行的司机咒骂着该死的交通和该死的意外。哀嚎,啜泣,怒吼,尖叫,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们对避难所的执着变得出人意料地坚定。

    她们跨过女王街与毗邻的皇后街,路过帝国大厦,又在灰黑色的人海中向银河之母雕像的脚底进发,终于,她们快到了皇帝街。可皇帝街的人似乎在朝着她们这边涌来,犹如黑色浪潮,席卷向她们。不,准确的说,是席卷向她们的身后,他们在逃离避难所。

    不止是他们,更多的人看到他们逃离避难所,也跟着向外离去,哪怕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避难所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希里难以置信地拉着天夏躲在一个早餐车旁避开那黑哗哗的人海,“避难所足以防护常规的热核武器,”而眼下,她们可连非常规武器的一丁点踪影都找不到,除非,那边除了其他岔子?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她们还是选择了离去。因为逃离的人越来越多了,而远处,那道光柱,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

    ,更加明晰,天夏初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作怪,可是.........

    难道眼前的溃逃和那愈发深厚的光柱有关?

    “我们该继续朝那避难所前进?”她怀疑地问道。

    希里只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便做了决定,“我们离开首府。”她肯定地转过身,“恐怕避难所出了什么事情。”

    她们顺着人流往外走去,同样,也有些不知所以的人在朝着避难所涌去,两股人流碰撞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人海乱流,处于乱流中的人既无法前往避难所,也无法顺畅地回去。为了躲开这乱哄哄的场面,天夏她们不得不绕来绕去,行进得异常艰难。

    不知何时,首府中心开始卷起火焰,光柱之下,乌黑的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骇人的灰色,警鸣大作,消防车,警车乃至救护车均想要前往那中心救援,可路上的车此刻早已忘了要给它们让行,天夏经过之时,还能看到几名市民正推搡着警察让他们掉头。

    她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渐昏,夕阳满满落于远处的地平线,正一点点被群山的轮廓彻底掩埋,地球联邦的首府,早已被赤红的火焰吞噬了大半城区,火焰在废墟上饕餮着每一栋高楼,浓烟在夜色中如同狂乱的群魔在舞动着,那首府中心,屹立不倒的中帝国大厦,这座高达两千米的塔形大厦之后,那橙红的光柱如一把以帝国大厦为剑柄的摩天光剑,如火焰般血红的丝丝光线缠绕在它周围。

    在昏沉迷寐的晚昏中,它似乎随时都要倾倒,向微如蝼蚁的的她们以排山倒海之势斩来。

    只是看了几眼,天夏就不敢在多看,这柱光总让她心神不宁,而首府的变化,更让她心沉如海。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是只有首府遇到了这种事,还是全球各处都是如此呢?第二舰队的第十三分队就驻守在自由联邦港口,按时间来说,它们早该到了,可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援助?她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真相。

    她们此刻藏身的地方是一处临近郊区的超市,超市门口的招牌乃是明绿色的霓虹灯,可超市里早已人去楼空。为了从女王街走到此处,她们可以说是耗尽了精力,脚下也未曾停歇过。即便如此,依旧有同行的人走在她们前面。她 曾抓住一个路过的行人问他们为什么跑,可那人竟然也说不上来,只是说,“大家都在跑。”

    得到答案的她油然产生了某种荒谬的自嘲,她们竟然会因为不知名的理由就从联邦首府中心的女王街跑到这不知名的地方,她本还打算寻找失踪未归的哥哥呢。

    天夏发现那瓦列安的公主正在无人的自助超市货架上取下几块面包,便忍不住走上前,“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希里忙着把面包塞进嘴里,又拧开山泉水大口灌下,脑袋倒是如拨浪鼓摇个不停。

    “你以为骗我很有意思?”天夏咬着牙质问,“你绝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打算离开地球,当时可没如今这般混乱。”

    希里咽下口中的残余,她冷静地以那双金色双眼打量着天夏,“你知道了又如何?”

    “我只想知道真相,”她将手搭在希里的肩膀上,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夏天失踪了,我在寻他。”

    希里扑哧一声笑了,这轻盈的笑声让天夏更加烦躁,为何我哥失踪让她会这么开心?难道她也恨他?

    ”我可不知道你哥哥为何会失踪,但你要说如今这诡异的状况和他有关,天夏,我觉得你该吃点东西了。“

    她以为我是饿的头昏眼花?天夏心头气结,一时间有点后悔救了她。她仍然不死心,”告诉我,你是否知道什么?“

    银发公主抿了抿嘴唇,“我的确是因为今早的事情而离开。”

    天夏怔怔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第四章 探明消息

    “今天早上,那个新闻你应该知道吧?”

    天夏点点头,那个钢铁金属管,还有那段异常的电磁波数据,以及之后的光,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金属管,虽然因为某种奇异的原因,目击者无法用手机拍下它,但不止一个人说过,那个类似金属发射台的巨大管子上,有一个标志.......”说到这件事,希里的神情就很奇怪,那是一种让她如梦初醒般的感觉,“有人说他在金属管上看见过一个巨大的圆环围绕着中心庞大恒星的标志。”

    围绕着圆环的恒星?“那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在某些更加古老,甚至不会被帝国历史学者采纳的历史书籍里有记载,那是传说中两万年前灭亡的银河帝国才有的独特标志,传说之中,他们创造了一个环形的世界,这个庞大到让人窒息的圆环终年不止地围绕着年轻的巨大恒星运转着,上面甚至可以居住百万亿的人口,不说这个传说有几分属实,可他们的标记绝不会错,围绕着圆环的恒星,而且不止一个人看到这个标志......”希里攥紧拳头,眼神中闪烁着痴迷般的光芒,“那是个强盛到极致却又如春雪般快速消亡的神秘文明。”

    “我可没听过银河之中有这么个文明,”天夏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会考虑这种和谣言没什么区别的太空小故事?”

    “你只怕不知道,亚空间航道便是那银河帝国的遗物,“希里确信无疑地解释道,”在亚空间航道之中有无数的节点坐标器,那是我们得以在亚空间乱流中确定航向的最关键的信道坐标,而所有的节点坐标器上,都有星环标志。”

    怎么可能?天夏脸上都惊讶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亚空间航道,它不是银河无数古老文明的共同产物吗?据说,在人类登上太空之前的更久远的时代,银河中位于银河系核心星域的强大而古老的文明们合力探索,发现并修复了伟大的亚空间航道,自此,星河间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亚空间航道也成了许多缺乏星际旅行材料与超光速旅行技术的年轻文明们进行超光速移动的唯一手段,年轻文明们感恩戴德,便宣誓不在向属于银河中心星域的任何一个星系进行殖民扩张,这个故事传唱至今,还有什么人会不知道呢,可是眼下她竟然说这是那个银河帝国的遗物......

    “所以你想要把发现银河帝国遗物的事情上报给自由堡垒的最高议会?或是上报给你的家族?”

    希里点点头承认了她的猜想,“不论是那远比自由堡垒号还要巨大的发射管,还是那诡异的空间漩涡,亦或是如今的这个类似神秘的“行星护盾器”的装置,我很难不去联想到银河帝国的事情,甚至,我怀疑,那金属管身后连接的,是一艘《星河编年史》中也未曾见过的庞大星舰,比帝国最大的战列舰还要庞大十倍不止的星舰。”

    比战列舰天大十倍?

    天夏依稀记得,帝国的战舰分为五个级别,分别是哨兵级,护卫级,驱逐级,巡洋级,战列级别。

    众所周知的帝国最高级别战舰便是便是帝国旗舰--“自由堡垒号”战列舰,她曾在帝国新闻中有幸目睹“自由堡垒号”舰那足以遮蔽天空的钢铁舰体,比那还要庞大十倍不止....

    ..这怎么听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并非瓦列按的皇室,也非狂热的军迷,对这些军事上的东西自然不感兴趣,算了,了解了又如何,她眼下只想离开这里,真相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除了能带来烦恼以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想到那苦恼的事情,她便沉默了下来,之前和希里聊的话题也便抛在一旁,她们两人便躲在收银台后的柜子旁闭目沉思。

    “希里,”天夏突然问道,“你父母会来接你?”

    希里抬头望向玻璃帷幕外逐渐黯淡的灰蒙蒙的天空,“他们远在第二舰队的驻扎地,哪有功夫管这边的事,更何况,天夏,那个罩子比你想的要牢固,没有一定时间的研究,舰队可别想找出其中的破绽。”

    “你......如果你父母把你安全带回自由堡垒,你能不能帮忙寻一下我哥哥。”

    希里哑然,“我该怎么找?你哥哥怎么失踪的你都不知道......”

    “一定有办法的,”天夏深深地看着这瓦列安的公主,“他是在那金属管出现的期间消失的,他一定和那金属管有关联,你回去不是也要向你的亲属汇报这件事罢,帮帮我吧,希里。”

    希里深深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安慰道,“我会尽量帮你的,”就是不知道我的那些手眼通天的混蛋亲戚肯不肯帮你寻找一个失踪的年轻人。

    夏天.......那个十九岁年轻男人.......或者说是男孩,她是因为某次意外和他有过接触,那个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还爱宅在家里,说起来她实质上并不是很解他的为人,但天夏毕竟帮过她,为着自己的自尊,她总该还她一个人情的。

    就这样,她们继续安静地靠在柜台继续休息。这间超市的老板和收银员早已不翼而飞,连超市大门都没有锁上,这么个空荡荡的大超市,除了她们并没有其他人,故而声音静得让人害怕,她们在这狭小的地方偶尔彼此睁着眼睛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迅速地转开。

    过了一会儿,忍受不了彼此尴尬气氛的天夏再次开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在联邦首府附近驻扎着两个陆军军事基地,一个远在联邦首府的另一侧,我们自然只能去长河军事基地,我和那里的总司令有过数面之缘,他也算是我的表亲,肯定会收留我们。“

    不愧是瓦列安的公主,随随便便一个自远方而来的亲戚就能在地球联邦首府的军事基地担任总司令,天夏只得暗自祈祷,那长河军事基地真的固若金汤到能抵挡莫名而来的灾难。

    可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若真的能,早在今天早上,军队就该进城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越来越多的疑虑让她只觉得头脑发胀,算了,睡一会儿吧,赶了一下午的路,她早累了。

    这个休觉短暂而且安宁,没有做梦,天夏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希里正紧闭着双眼。

    她擦了擦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希里的银色头发竟然变成一种纯粹的如太阳那般的金色,就连她的瞳孔,那象征瓦列安皇室的黄金瞳孔,也变得血红如火。哦,该死

    ,“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头发,还有脸上,脖子上也有。”

    怎么了?希里随手捞起一面超市的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血色的双眼一眨一眨,金灿灿如太阳般的头发更是抹除了瓦列安万年世代传承不变的白银长发。

    哦,不止如此,还有她的脸,她的脖子处的皮肤,她浑身上下除的所有可见的肌肤,那本该白如霜雪的肌肤,如今变得犹如布满蛛纹的裂痕,透过这层层开裂的痕迹,她隐约能看到,在肌肤的裂痕之中,流淌着某种燃烧着的如同暗红如炭火般古怪的液体,就好像滚滚流淌的炽热岩浆。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我不知道,”希里阴郁地摇摇头,“我们瓦列安从未有过这种变化,我父亲,母亲,甚至更上一辈,没人有这种变化,我本该是银发金眼,难道是因为这末日导致了我身体的变化?”她古怪地抚摩着自己肌肤。

    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自门外的远处传来,有人喊了句“这里有超市。”

    有人要来?

    “我要把超市的门锁上吗?”

    “没必要,我把自己的脸遮一下就好了。”

    希里赶忙拿起超市里的围巾,手套,口罩,耳套,头套等东西把自己所有发生变化的地方围个严严实实,然后和天夏多在收银台底下。

    一个年轻而尖锐的女孩的声音响起,”这里的超市是开着的,我们可以进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你以为如今都成了这样子,还需要花钱买这些无人的东西?“出言嘲笑的是一个轻浮的青涩男子的声音。

    ”等恢复秩序,店主报了警,恐怕到时候你就只能在监狱里呆着咯,“另一个年轻人咯咯笑着说道,”我还没呆过监狱咧,听人说那里面的人都喜欢暴菊花。“

    那个轻浮的男人狠狠踢了地上的一个塑料筐,”切,我把摄像头全砸了,看他们怎么查,“说是这么说,可最终天夏也没有听到任何砸东西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混乱的说话声,天夏至少听到有六七个年轻人在说话,至少有四个男的,两个女的,和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妖般的声音。他们在超市里翻找着各种食物以及其他工具。

    天夏凑到希里跟前,压低声线问道,”我们怎么办?“

    希里倒是干脆,她直接站起身,这一举动一下引起附近一个女孩的注意。

    那女孩朝自己的同伴大声叫道,“瞧,这里有一个面瘫女孩,还有一个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古怪女孩,看起来像是战斗布偶的服装?”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注意到这里的变化。

第五章 腐化大地

    一个男孩惊得手中的巧克力棒直接掉到地上,他口中还含混着尚为吃完的巧克力残渣,”我们可没说不掏钱.......“他嗫嚅着低声辩解。

    听声音,他应该是刚才那个狂妄的轻浮男子,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稚嫩的脸上没有一点胡子,鼻子上还有几颗脓痘。

    他看着天夏,口中不自主地喃喃了几声“好漂亮”,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满脸通红地退缩了回去。

    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懦夫,天夏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希里遮住了面貌以后,别人的赞美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这倒是一种让人不太愉快的体验。

    ”我和我的朋友不是这家超市的店主,某人不必给我们付钱,如果他肯付钱的话......“

    她的话让轻浮男子羞愧地闭上嘴巴不敢在说话。

    ”那这么说,”一个五官俊秀的帅气年轻人摊开双手露出和煦的笑容,“两位小姐姐,你们也是逃至此处的咯?“

    ”谁不是呢?“另一个瘦削的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斜着眼睛插嘴道,”都怪这该死的末日,破坏了我和阿柳原本的旅游计划,两位小妹,你们是孤身二人来到这里的?“

    天夏看了希里一眼,她谨慎地点点头,”我们都是住校的学生,因为这摊子事情,就来这边寻找亲戚。“

    “能在这里相遇那还真是缘分,给两位小姐姐介绍一下,”帅气青年轻轻捋了一下发型,一脸骚包地指着自己,”我们是联邦教育分区附近的住校生,那个小一点的是联邦第二高中的阿天,我旁边这位是铭经同学和他的弟弟,铭符,那位是来自联邦第三区的列奥夫同学,那位漂亮姐姐是柳琉,对了,她是联邦语言大学的学生,名副其实的名校高材生哟。“

    按照一般套路,两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姐姐自然会下意识地问他,”那你呢?“可惜,两位小姐姐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这让他尴尬了一下,最后,他不死心地补充道,”我是李昂,联邦理工大学的大一学生。“联邦理工大学乃是地球联邦排名第四的大学,能考上联邦理工大学的,正常人见了,自然都会恭维一句,可这两位不知哪里来的高中妹子依旧只是轻轻点点头,仿佛那是一所微不足道的学校。

    “两位怎么称呼?”

    “天夏,”天夏瞅了一眼希里,“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兮瑞,她的同学,来自自由堡垒。”

    “小姐姐竟然是自由堡垒来的?”年轻帅哥

    惊讶了一下,“真稀奇,为什么你会是这种打扮?”

    “我不是小姐姐,是兮瑞,你可以称呼我兮瑞同学,”希里平日里那轻盈的声线被口罩压得又轻又细,“我很喜欢这种打扮,怎么,对我的装扮有意见?”

    “哪能有意见呢,只是好奇,你这还真是奇异的.......癖好........”最开始的女孩惊奇地想要靠近,却被希里躲开了,她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那女孩忍不住问道,“话说,你为什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会是个反向暴露狂吧?咦,你不会是患了皮肤病吧?”

    皮肤病,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可能呀......其他几人愣了一下,另一个女孩说道,“要不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呗,我们这儿有医科大学的硕士生咧。”

    真好心,若非他们警戒地退后了几步,天夏还真以为这几个人是热心肠的好人。

    “她有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天夏冷冰冰地质问,“我们在这儿呆地好好的,是你们闯进来,怎么,想让我们走?还是打算隔离我们?”

    瘦削的青年耸了耸肩,“那倒没有,我看你也没任何防护就和她靠一起,多半是不会传染的,是吧?”听着是询问,可那语气就好像是质问一般,她们做错了什么?

    天夏实在懒得听他们废话,只身拽起希里的手就走开了。这超市大得很,她可不想和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走一块儿,免得被他们气到。

    “我本来打算问他们避难所的事情哩?”天夏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其实没必要生气,他们只是做了正常反应罢了,”希里温和地说道,“一会儿我来和他们交涉吧。”

    天夏仍在生气,也不回应希里,自顾自地躲到角落里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匆匆传来,夏天站起身,透过模糊的花玻璃,她看到又一批陌生人向超市走来,他们的身影有大有小,很可能是一家子出来的逃亡的,对这些人,天夏早已不打算接触,便没有去管。倒是希里走了过去。她不知道希里去干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她背叛了自己。

    真是古怪的感觉,天夏撇撇嘴不再看向那边,她找了一本挂在书架上的游戏杂志,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联邦海空漂流大赛.......怎么,天夏你对着感兴趣?”

    联邦

    海空漂流大赛乃是一种极为刺激的空中滑行比赛,以天夏的话来描述,就是那种在空中biubiubiu'地操纵着立体式气控滑翔翼飞翔的比赛,华丽而危险,男孩看了会尖叫,女孩看了会哭泣,除了疯了和傻子,几乎没人想去玩。

    “我宁愿骑着运动自行车在超高速磁悬浮电车轨道上飙车,也不会碰这种东西。”

    希里捂着口罩咯咯笑了起来,“这件事上我们倒是有一致的感受。”

    “那么,你有什么收获吗?我看你和他们聊的很嗨,”天夏酸酸地说道,“笑起来咯咯叫个不停,比母鸡还好听。”

    “我看你说话比公鸡也好不到哪里去,”瓦列安公主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这让她脸色更加阴郁,莫非她以为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面瘫女孩,柔和点,”瓦列安公主随手拿起架子上的矿泉水,“他们自称来自皇帝街,没错,就是避难所。”

    “避难所已经被攻破了?”

    希里不情愿的点点头,事实让她很难受,避难所乃是全地球最坚硬的地方之一,若连这也被攻破,其他的地方会怎样不言自明。

    “他们先是看到类似树根的东西,那根茎好像一团团疯长的肉瘤,它四处蔓延,在首府的街道,高楼,雕像,古钟,乃至避难所,它如影随形,而又无孔不入,活生生扎于这附近的土地,然后从中攫取某种能让它更加茁壮成长的东西,它在腐化这片土地。”

    “腐化......”真荒唐,什么时候游戏里的术语也可以用于这活生生的土地上,这是地球联邦,不是手里的书籍所描述的电子游戏,它不是《星际争霸十》里可以感染土地的虫群,也不是《魔兽争霸九》里可以腐蚀大地的亡灵,这可是联邦地球。

    “那避难所里的人呢?”

    “那些肉瘤捆住了一部分人,把他们缠得严严实实,另一部分人逃跑了,但有一部分人被那从困住的人的尸体上诞生出来的某种邪恶的东西杀死了。”

    “尸体上诞生邪恶的东西?“天夏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告诉我,是虫子还是骷髅,还是丧尸?”

    希里张了张嘴,她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信?”

    “你觉得呢?”

第六章 坏消息

    “我也不相信,”希里承认,“但在五六个人讲过同一个故事后,我就信了一小半,他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幻觉,直至我看到了某个东西,我就开始尝试迫使自己面对真相,这很难,但你该看看 ,”她把天夏带到超市门口。

    如今的超市门口有二十来号人,半数都是年轻的学生,另一半是白领和工人,还有几名警察。除了最开始的那些人以外,这后来的十几个陌生人都围在一起,他们似乎在照看着什么。

    天夏被希里拉上前,透过人群间的缝隙,她看到两个躺在地上的病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躺在担架上呻吟,她穿着宽松的产妇服装,大肚子微微鼓起,但依旧能看到明显的轮廓,这是个孕妇,她的脸被某种肉红色的疤痕覆盖,一道道腐烂的肉正在她脸上增殖,取代原先还算完好的皮肤,这如小蛇般的伤痕一直蔓延至肩膀,至于深入到什么部位,天夏不敢猜测。

    这孕妇旁边的一个六岁小男孩也患有相同的症状。

    “他们......”孕妇和小男孩发出压抑而痛苦的低吟,尤其是那孕妇,她更加沉痛,叫的也更加凄厉。

    “那如树根般的肉瘤袭击了她们两个,虽然其他人出手帮了她们,可还是晚了,一道姆指粗的根须缠住她的脸,感染了她的部分身体。”

    听着希里略带哀伤的轻描淡写,天夏不由得手脚发寒,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去避难所,

    “她们活不久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是后来的那一批,跟孕妇大概是一起来的,“我亲眼看到被那树根缠上的人如何在十分钟内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最可怕的不是那如同树叶凋零般的死亡景象,而是死亡之后的那一幕,一只可怕的生物在尸体上孵化,那是我所见过最残忍的怪物。”

    “它有三只眼睛,两只长在头上,一只长在背后,又大又鼓,几乎快和排球差不多大,”另一个身穿联邦警服的年轻男人补充道,“只有眼睛是它的要害,但要小心,它的爪子非常锋利,它的牙齿更加恐怖,被它咬住的人伤口会腐烂的很快,身体就会像那些肉瘤一样,发出一种奇臭的腐烂味儿,身体的组织部位则会快速溃烂,化作血肉模糊的脓泡,那个时候,只要你不小心,脓泡就会涨破,从里面流出大量有毒的汁水。”

    “阿明,”一旁的中年妇女责备地看了年轻警察一眼,“你倒是有当作家的潜质,可以写小说吓唬小孩子。”年轻警察可能是中年妇女的儿子,他在妇女的盯视下讷讷闭上了嘴。

    不止一个人说到那怪物,在场的也没人否认,天夏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可若真相真如他们所言,那么面对它绝对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这样的怪物若要袭击我们,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身后那名为柳琉的女学生走过来,她万分自信,“帝国第二舰队可是无可匹敌的,它会横扫一切。”

    正如当初扫平地球诸国那般吗?天夏看着那自信满满的女高材生,心底里不由得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几十年前,征服地球上各国领土,取缔各国政府,统一各国语言,改变各国文化乃至民族传承的,正是赫赫威名的第二舰队。

    它的出现让纷争已久的领土主权问题化为乌有,让海洋与太空的资源争夺竞争同样变作泡沫,还有那曾今彼此发生过无数战争,屠杀,以及对立,封锁的国家,第二舰队让这些国家的人民开始相亲相爱,让与敌对国家进行过抗争的民族英雄一下子变为分裂联邦的罪人,让独裁与民主消失了界限,因为世上只有一个政体;让大平洋两岸的世界性大国成了支撑联邦和谐的兄弟,因为他们都是联邦的一员。

    至于那些曾经坚信大洋两岸要彼此对抗的种族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们,那些在对

    抗与侵略战争中受到伤害的善男信女们,第二舰队和新生联邦的“英明睿智”的政治家们不需要他们,他们自然成了裹脚布,被抛弃在历史的垃圾堆里。

    那一切至今不过五十年,某些人就已经开始视第二舰队为地球联邦的救世主,这怎能不让她心生谬然呢?

    “也许吧,”她实在无法赞同年轻女高材生的话,但也只能附和,“希望如此。”

    “我们应该清理掉她,”一个更年轻一点的男生忍不住说道,“不然她会害死我们的。”

    病人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以 仇恨的眼光盯着年轻的男孩,“你在说什么胡话?”

    年轻的男生涨红着脸辩解道 ,“我亲眼见到,他们的尸体是如何快速腐烂,那些怪物又是如何从尸体里破壳而出的,我敢打赌,那些怪物肯定也会从她的肚子里跑出来。”他说的是那个孕妇。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个满身金链子,裸露着两条大花臂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老妇人尖叫了起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只被缠住一会儿的人会变成那种怪物,你别张口就来。”

    男孩被骂的面红耳赤,“你又怎么知道那怪物不会感染,”他激动地指着孕妇,“看看她的样子,她根本和那些被肉瘤抓住的人没什么两样,她的肚子里一定藏着什么,是怪物的幼崽,一定是的,她会害死我们。”

    中年的秃头男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揪起男孩按在墙上一顿殴打,男孩的母亲则骂他没有教养,是个玩泥巴的野种云云.......

    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即便如此,有部分人也沉默下来冷静思考,最先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的警察,他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又花了好大一阵功夫酝酿自己的言语,很快,他清了清嗓音,对着孕妇的秃头老公说到,“先生,你的妻子如今的状况极差,为了她好,也为了我们好,我建议将她放在休息室里,那里相对安静而且干净,不像这大厅拥堵吵闹,有助于养伤。”

    另一位疑似医生的老年人也顺势插嘴,“安静的环境有助于病人的康复,也可以隔离可能的感染源,我们还不能查清楚那种病是不是可以通过接触来传染。”

    其他人如叽叽喳喳的小母鸡般齐声附和,秃头中年男子和那孩子的母亲脸色极差地望着周围,可没人帮他们说话,正如没人帮那挨打的小男孩说话一般。

    最先提出帮忙抬病人的也是警察,他身旁跟着一个黑发的小女孩,不过十岁,看情况应该是他的女儿。他给年幼的女儿小声说了些什么,穿着长百褶裙的小女孩便垂着头坐在收银台里面的椅子。中年警察叫了医生还有几名男学生,他们在超市找了个木板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又听从医生的建议做了些防护,便粗暴地把两个染病的人抬进休息室。

    那秃头金链花臂的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了进去,至于那母亲,她犹豫了片刻,让男孩在里面好生休息,自己终究还是没敢进去。

    “她为什么不进去?”坐在另一侧一直注视着这头的天夏忍不住替那可怜的男孩悲悯,“瞧那小男孩,他吓坏了,还要和两个陌生人呆至少一个晚上。”至少,他今晚是别想出来了,为了以防万一,警察先生和几个中年人商议要守着门口,若对方有什么异变,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进去?”希里反问,“为了孩子?”

    “哎,”天夏叹了口气,“那就为孩子哭泣吧。”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从首府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带来了最新消息,有一大批军队打算进攻首府附近的那道光柱,想要探

    个究竟,至于结果如何,这些流亡出来的人并不知情。这下子,人更吵了,天夏不得不熄了本想睡觉的好念头,转而靠在墙边凝望着窗外。她无聊地坐了十分钟,一批又一批人逃了出来,其中有许多穿着制服的学生,是联邦高中的寄校生,她还看到了几名熟悉的老师。

    事实上希里也注意到了门口那熟悉的喧哗,她本欲站起身,可想到自己的脸,突然又有点犹豫,她害怕那些熟悉她的人会问起她的脸,在眼下这个时刻,被人冒然问起自己的脸,尤其是那些熟悉自己的人问起,无疑会出现许多问题。

    “不要让他们注意到我。”她压低声音恳求天夏,“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的问题,别人会以为我是受到感染,我可不想被隔离。”

    天夏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她。

    几名老师和大约二十名寄校生刚走进超市,那个一直带着自己年幼女儿守在休息室门口的警察大叔便走上前。

    “几位,你们是从学者大道的联邦高中过来的?有经过皇帝街吗?如今的状况如何?军队收复了首都?”

    “警察大哥,”一个老师赶忙让他住嘴,“你问的太多了,让我们缓一缓。”

    “不清楚.......”一个五十岁的老师走过来,他匆匆拿起超市架子上的一瓶水便大口咽了下去,又深深呼了口气,“到处都是枪声,还有导弹轰击的声音,我们只知道发生了战争,一枚流弹击碎了一名可怜孩子的头颅,学校起了大火,之后我便带着其他的学生离开学校。”

    中年警察焦躁地搅动着手指,他为没有得到准确答案而失望,也为捷报迟迟未到而失望,军队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人宣布首都的怪物已经被清理了呢?还有该死的第二舰队,它的主力舰队盘踞在帝国西部的核心星系,也该挪动一下自己那庞大的身子罢,至少.......警察抬头望了望天,驻扎在地球附近的第十三分队,他们的影子呢,他们中一大部分船舰的成员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呐,那些精英士兵的家多半都是在联邦首府附近,难道他们身处太空多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乡正被不知名的可怕灾难笼罩着?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在超市的角落里沉默着,偶尔彼此低声交谈,很快就又陷入某种难言的寂静。有的人哭了出来,他们在这次莫名其妙的灾难中和亲人彻底失联,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没。

    这夜很少有人能睡着,几名中年男子在超市外焦虑地抽着烟,时不时瞅着远处陷入火海的首府,一些年轻的男生女生则在友人旁偎依着想要寻求安慰,孩子们也因为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炸声而彻夜哭泣,天夏同样如此,哥哥的失踪,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灾变,她只觉得未来一片彷徨,在地球,她已经彻底形单影只,成了一只失去了家园的小猫,她陷入迷途之中,苦苦想要找寻出路而不得。

    天夏躺在从超市里拿来的崭新床垫上,看着身旁偶尔轻喘着嗅一嗅鼻子的希里,眼泪不自觉地淌过脸颊,打湿身下的垫子。

    不知哥哥是否会陷入同样的处境,是否又会如此想念她?又或者他早已经死去,只剩下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她咕囔了一声,然后叹息着睡去。

第七章 星座与未来

    当她从一个个破碎的噩梦中醒来,天已然大亮。而瓦列安公主,她正以那双变得如硕红宝石般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她.

    “怎么了?”她小心地擦了擦眼角,黏糊糊的一片,难道是眼屎?“我脸上有什么?”

    “你边睡边流泪,我给你垫了个枕头,可很快就又湿了,”希里撇过身子递来一卷纸,“擦擦吧。”

    “可能是太累了,加上昨夜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天夏苦笑了一声,”所以无法控制受刺激的泪腺。”

    她看向四周,周围的人有一部分已经醒来,也有几个仍能在吵闹声中安然睡着,她发现有些昨夜进入超市的人已然不见踪影,他们难道已经走了?

    "那两个病人怎么样?"

    “还没有任何好的变化,听人说甚至更严重了,”希里显然也很担心这件事,“如果我们不打算处理它们,我有预感,它们会处理掉我们。”

    它们?看来那两个病人应该变得很恐怖,否则希里绝不会用"它们"两字来形容。也许真如她所言,在呆下去,迟早要出事,可这超市.......

    她不知道去了郊区后还能否找到这么大的超市以及这么完备的物资。“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最好如此,”希里谨慎地看了看远处那间休息室,“变故随时都可能变为事故,很可能会有人死在这儿,我可不想那个人是我。”

    “不能把那两个病人清理出去?”

    希里白了她一眼,“如果你哥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了,甚至你也不知道他变得怎样,那么,你会甘愿让其他人把他赶出去吗!?”

    大概不会?“当然会,我可不希望祸害别人。”

    希里为她的果决回答而吃惊,她略带嘲讽地笑笑,“莫非我是遇上了能大义灭亲的正直人士咯,还是我把你想庸俗了?不过,警察和医生装上一大麻袋的食物,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剩下的人可没人有勇气敢靠近那休息室。有个男学生提出应该把人锁死,可昨天挨打的那个男生劝阻了他。”

    看来一顿毒打的确能让人知道谦卑......也能让人变得怯懦,昨天她们没出手帮那个挨打的男生,难道这就是个错误?

    “那我们.......”

    “马上离开。”

    她们马上找了个登山包,先是装了些药物,找了两个打火机,哦,顺便卷起一张小小的绒毯,天夏希望晚上能有个好的睡眠地方。她们又装了个小水壶,把打火机和药物一并装入水壶中。最后便是食物,她们打算弄些保质期久的压缩食品,还有水。可当天夏准备装第十袋食物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两位,食物是大家的,你们拿这么多是不是太过了?”

    两人惊愕地转过头,是那位女高材生,她身后还跟着昨天相识的几名女生,另一旁,有几个年轻男生在驻足观望,赫然是李昂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他们也许会碍于自己是男生而无法动作,可这几个女学生不同。

    “我们只拿了不过足够三天的份,听说警官同志拿了一大麻袋,”天夏绷着脸阴测测地说道,“而且,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是最先到的,我们没有关上防盗门把你们拒之门外。”

    “时日不同,处境不同,如今大家有了新规矩,”那名为柳琉的女生故作镇定,“我们必须按人数分配食物,不然超市的食物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这是为了大家的公平。”

    一口一个大家,一口一个公平,说的真好听。”所以咯,你们的公平就在那持枪的警官同志走后才会有咯?“天夏讥笑,”好一个公平。“

    ”这家超市是自助贩卖超市,“身侧的希里突然开口,”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身后这群人的,按照联邦法律,它是店主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拍在收银台上,”我会以百倍的价格从收银台买下这份食物,但你.......好心的姐姐,你可别指望我会给你钱。“

    ”你.......“高材生被呛得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了看那金卡,自诩出身不凡的她当然知道那金卡的价值。

    如今已然骑虎难下,最终,那高材生终究还是没有厚颜无耻到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布超市里的食物不是店主的,她只得悻悻地看着她们带上食物慢悠悠离开这里。

    走出超市,天夏忍不住问道,“银行卡现在还能用?”

    “当然不行,”希里翻翻白眼,“电子收银台早不灵了,拿什么刷?只是做个样子让他们知道我家世不菲罢了,若秩序一日不恢复,我那卡迟早也会变成一张毫无作用的废卡,当然,反正我已经把那卡留在收银台咯,店主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张卡值多少钱?”

    “一千万联邦币.......”希里那轻巧的语气让天夏再一次见到联邦权贵那丑陋的土豪嘴脸。一千万联邦币,相当于她父母所留下房产的两倍价值,而这,足够她这种普通女学生筹备五十次婚嫁的嫁妆,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结婚再离婚,再结婚,再离婚......或者说,她大概要拿到一百次“海上死斗”全球邀请赛的冠军才能赚到这含金量十足的一千万联邦币。

    “你真有钱......”她酸涩地说到,“为何我就没你这么有钱。”

    希里略带玩味儿地看着她,轻声揶揄道,“全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有你这想法,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对我说出来。”

    “砰!!!”剧烈的震动将正陷入对一千万产生联想的天夏惊醒过来,是超市,她转过身,一脸惊讶,“什么声音?”

    又一声震动,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她询问道,“你没听到吗?”

    希里慎重地点点头,“超市里出了什么问题?”

    又一声撞击,紧接着,超市里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犹如平地里起的惊雷,将天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尖叫过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紧接着,男人的咆哮传来,还有女人的尖叫与哭泣,天夏看到有人跑了出来。

    “我们快跑.......”

    她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跑,天夏定了定心神,拔起脚就往远处跑去,不少超市里的人也跟着她们一道往郊区外跑去,这其中包括那柳琉与李昂那伙人,还有几名昨夜未走的联邦高中的学生。

    天夏径直跑向街尾的拐角,她在转角处向后看了看,只见一名年轻的警察正朝超市里疯狂射击,他很勇敢,没有任何退缩。很快,枪声平静了下来,不知是警察杀死了某种东西,还是某种东西杀死了警察,天夏实在不愿做过多揣测,也不愿回去探个究竟。

    等她们气喘吁吁地找到一处郊区临近大道的加油站后,天色已经接近中午。

    “他们遇到了什么?”

    “你想知道?”希里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天夏,又掏出一大包面包,“我连做梦都不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你咋就那么好奇哩!赶紧吃吧,一会儿还要继续上路。”

    可她们显然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因为那柳琉,李昂,还有许多跟着逃亡而来的学生。她们喘着粗气推门走进加油站。“真巧.......”希里微笑着打招呼,“哪里都能遇到你们。”

    这几个年轻学生则瞪圆了眼睛盯着她们手中的食物,她们还没来得及带上食物和水就跑出来了,而眼下,她们急缺解渴的水。

    看着她们那炽热的眼神,天夏其实也是慎得慌,还好希里解了围,“加油站应该有水,你们可以去找找,我们这些水可是付了百倍的钱哟。”

    那名女高材生没有为希里的热心肠道谢,反倒是臭着脸,自顾自带着其他男生女生径直走入加油站的员工楼里。李昂在一旁苦笑,“柳琉学姐对你们很有意见。”

    “那最好,“天夏撇撇嘴,不以为意,”记得提醒她,我们很在意她的感受。”

    李昂旁边的那个瘦削的青年,天夏勉强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列奥夫,一个来自其他联邦区的留学生,他解释道,“柳琉学姐和她的亲弟弟在避难所里失联了,又联系不上她的父母,如

    今她的心情很抑郁,我可以保证,她并非有意针对你。”

    希里抿抿嘴,“我们每个人失去的都不比她少,我想你也联系不上你的父母罢,不过我会尝试着理解她的感受。”

    “她是我的女朋友,”瘦削青年犹豫了一下,他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如果她哪方面做的不好,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既然连那高材生的男朋友都如此说话了,天夏和希里又能说什么,她们只得客套了几句,然后郁闷地继续和这些惹人烦的家伙呆在一起。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讨好自己,天夏明白,他们想要食物分一杯羹,这些人自以为凭借着所谓的热忱和友谊或是那可笑的“英俊”面容就可以打动她们的慈悲心肠,让她们给他们分一点食物?且不说她,希里可是名副其实的婊子女神,她还从未让男人从她手里捞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所以咯,和这几个男生虚与委蛇的任务就交给希里。天夏只需在一旁故作高冷地旁听着他们的琐碎的事情。在希里与几人简单的闲聊之中,她知晓了那位高材生是第二区的某位市长的女儿,娘家乃是赫赫有名的军人世家,她的那位男朋友还倾诉了他女朋友的脾气,平日的喜好,最喜欢的品牌,以及她的市长老爹,对了,还有他的旅游计划。听说他本打算是趁着假期和高材生去千峰之星卡罗拉见识一下帝国境内最庞大的山系群。总之,希里和他深入探讨了千峰之星最壮观的山峰,和李昂探讨了末日以来的种种异象,和铭经铭符两兄弟探讨了“海上死斗”游戏的巅峰职业大神,和胆怯的女孩小梁探讨了当红的明星,和活泼的黑皮肤女生探讨了关于星座和未来,还有性格间的联系,总之,希里说了很多。

    她觉得星座决定性格,她觉得千峰之星卡罗拉可以见证爱情,她觉得“雅兰”香水比“黑玫瑰”更能体现一个女人的品味,她认为枪神黑狗比狙神黑阿尔法更能体现“海上死斗”的这一代射击玩家的巅峰,虽然这其中大半在天夏听来都是扯淡的,就拿那个星座来说,母猪都知道自由堡垒有十四个月份,而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魔座,狮身人面座,鹰身女妖座,石像鬼座等等,她却能硬生生把这些和地球联邦的狮子座,金牛座等扯在一起,还扯得有模有样的。

    但她还是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再排斥她,哪怕她带着厚厚的一层面罩。

    在那个高材生大小姐回来之前,希里和这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蛮好的。

    所以当天夏看着那位市长千金两手空空,就知道她又吃闭门羹了。

    “阿柳,”她的男朋友上前询问,“你们进不去?”

    “不是,那有个守门的老头把我们赶了出来,”对男友的质问她略有不快,“他以为一切正常,根本没有所谓的末日,他认为我们想要偷他的东西,”想及此处,市长千金忍不住尖叫道,“他谁呀,真以为我会穷到去偷他的东西。”

    “可我们再喝不到水,就只能去偷咯,”李昂指着远处,“那边有一家锁紧的饮品超市,我们可以想办法进去。”

    其他人迟疑了,“这是犯法的,”柳琉忍不住辩解道。

    “危急时刻,总得有人做非常之事,”一个女学生在一旁建议到,“被饿死和进牢里蹲十五天,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划算。”

    “这倒也是,我宁愿在牢里呆五年也好过饿上五天,”李昂四处张望,随手抄起一把放置于消防箱的消防斧就往超市走去,其他人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第八章 分手

    同样是在超市,可这里的超市更加狭小,人数相比昨天那零零总总聚集起来的人数也更加稀少。

    天夏揉了揉眼睛,外面昏沉沉的,已然是傍晚,又一天即将消逝。她很少外出,参加“海上死斗”全球邀请赛的时候还能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外居住,可现在竟在陌生超市的地面上度夜,还是连续两次在两个不同的超市,真荒谬,想及近来的种种,天夏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她倦怠地站起身,希里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上个厕所,”她疲惫地笑了笑,“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点,你从中午直接睡到了现在。”

    天夏大吃一惊,她竟然睡了半天的时间,难道是之前因为参加“海上死斗”的事情让她太疲倦了?还是突然起来的末日让她不愿清醒度过一天又一天?亦或是哥哥的失踪让她浑然忘了时间?

    “算了,白天和黑夜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只想上个厕所。”

    “大晚上的,我陪你一起去吧,”希里柔和地笑着,她的笑容被围巾和口罩完全遮掩了。在学校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那么迷人,在学校,不只是学生,老师里追求她的也大有人在。

    有的人会被她那瓦列安的俊美血统所吸引,有的人会被她的身份所引诱,但天夏可以确认,绝大多数的人是同时被这两样所勾引,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他们努力扮演着她裙下最忠实的小狗,就是希望哪天能悄悄钻入她的裙底,奈何我们尊贵的皇室尊亲根本不穿裙子,这大概是那些男人最可悲的地方。

    “那些学生走了?”天夏随口问道。

    “没有,他们想要装好食物,好好休息,然后明天出发,当然,我可不清楚他们打算去哪里。”

    “既然还有其他人,那没必要这么小心,”她知道希里是在保护彼此,出门在外,两个女生最好多照应着点,可她明白,那些人毕竟还是学生,他们的心眼再坏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我知道你所想,天夏,”希里婉言提醒,“可你也要铭记,学生中也有疯狂的禽兽,你忘了以前的“樱桃林杀手”咯?”

    她总算想起了“樱桃林杀手”。那是个疯狂而且残忍的杀手,她第一次听说他的事情,那个杀手已经在联邦高中后山的樱桃林里奸杀并埋尸了联邦中学的两名高中生,一名初中生,还有一名联邦小学五年级的女学生。

    他先是以儒雅乖巧的外表,甜美的点心,温和的言语以及其他能打动年幼女孩的东西哄骗她们和他独处,然后他会撕下伪装的面具,并残忍地殴打那几个年幼的女孩,打烂她们的牙齿,用刀割掉她们的胸部,又逼迫她们吞下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挖去她们的眼珠,侵犯她们尚未发育成熟的尸体,并割下她们的脑袋。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杀手只有十三岁,是联邦初中二年级的学生。

    他被联邦警察抓住的那个时候,自己就是初二,那个男同学,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对他的记忆实在是印象深刻。那就是自己隔壁某个班的疯子,而其中一个死者,还是自己班上一位十分安静内敛的小女孩。她和班里的其他同学由老师带领着去樱桃林进行为期三天的野游的最后一天,那个安静女孩失踪了。不到四个小时,那个女孩被剁去头颅的尸体被几个女生发现了,其中

    一个目击尸体的女生就是自己,也是那具尸体让自己至今仍然噩梦连连,明明害人的不是她,为何死人和凶手总会在她的梦境里找上她,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单纯地归结为恐惧。

    有一点希里说的没错,连初中生中都有如此疯狂之人,在如今这愈发混乱的时局,难道不会出现同样丧心病狂的人,但让她想象着那几名和自己同居于一个超市内的学生中的某一位会是下一位樱桃林杀手,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唉,若她不提起那樱桃林杀手就好了,现在自己在厕所都感觉好似有人在那狭小的窗户口盯着自己,这当然只是一种胆怯而产生的幻觉,但也足够让她心冷。她匆匆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便灰溜溜和希里回到自己的地方。她们看见那几个学生正围合在一盏超市的光极灯下,她们正窃窃嘀咕着什么,见到她们两个,李昂和那位最开始发现希里的活泼妹子邀请她们过来一起聊天。

    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总比和希里两人面对空荡荡的黑暗要好很多,希里口中提起的樱桃林杀手让她彻底想起了童年的噩梦,偏偏那个曾经发誓着一生都要保护年幼的自己的哥哥如今也不在了,这种孤独感更如同恐惧的强效剂,所以她欣然同意,在犯困之前她必须迫使自己不去想樱桃林杀手的事情,而无聊的话题最能消磨内心的阴影。

    她坐在希里身边,作为眼下唯一熟识的人,希里可谓是她此行唯一的依靠,她自己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紧紧抓着希里,仿佛她是把自己拉出泥潭的唯一的救星。

    天夏并不清楚希里的想法,她也不愿轻易去揣测,也不会轻易相信她,因为哥哥曾经说过,“不要信任任何一个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在社会所该学的第一课。”

    他说的没错,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位瓦列安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可能是一个好心的皇室公主,也可能是一个极会演戏的婊子女神,甚至她就是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女樱桃林杀手也未尝没有可能。

    信任她不一定是错误的,但一定不明智,所以,天夏尽量让自己保持自己的冷静思考。

    她从未面临过如此的困境,哪怕是父母死后,她也还有夏天可以信赖,而如今......日日夜夜都要保持警觉.....

    她认真倾听着她们的话迫使自己不再无意义地思索这些无用功的事。

    “我打算先找到我的父亲,”她听那名为柳琉的女大学生信誓旦旦地发誓,“他一定还活着,和我母亲在一起,他是白水市市长,有大批警察保护,”她的言辞间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我们去那里会得到绝对安全的庇护。”

    “可......”一个腼腆的女孩犹犹豫豫地说道,“联邦议长当时也和我们一起躲在避难所的一区,他在台上尝试鼓动士气,我们很多人都看到一只可怕的怪物从天花板上扑下来,然后他死了.......”那个腼腆女孩补充道,“除非断了脖子的人也能复活,否则我敢肯定他死定了。”

    原来联邦议会的议长已经死了,天夏和希里心里万分震撼,没想到,整个地球联邦可以说是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家就这样死去,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这无疑又是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腼腆女孩的话让柳琉无话可说,许久之后她才讷讷地张了张嘴,“因为避难所离那道光

    太近了,白水市可未必是如此,说不定那里还好好的呢?”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另一个女孩反驳道,“那个罩子覆盖的范围可是全球,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地方。”

    “白水市离我们太远了,”李昂缓和地给出一个还算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所有的磁悬浮通道,地铁通道,乃至航空路线统统都中断了,连通往太空港的机场都关停了,我们的通讯器也彻底失灵,想要去白水市,要么走过去,要么用一些老式的交通工具,这种情况,还不如去长河军事基地,昨天有很多人都说打算去那里,我想,跟在他们身后总归比我们独自冒险要安全。”

    柳琉犹不死心,她高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长河军事基地没有如避难所那样沦陷?”

    “那你又怎么知道白水市没有如避难所那样沦陷呢?柳琉学姐,我们应该看清眼前的形势。”李昂一边说着一边暗示性地看了看列奥夫,也许只有她的男朋友才能劝说这位犟脾气的千金大小姐。

    可柳琉同样暗示性十足地回瞪了他几眼,可这位男朋友似乎陷入了某种沉郁,他只是消沉地垂着头,既没有回应自己兄弟,也没有回应女朋友的眼神。

    最后还是腼腆妹子率先站出来支持李昂,其他人便纷纷附和了去长河军事基地的想法。

    ”我必须要见到我父亲,如今这地方这么混乱,我们几个学生孤身在外根本无法照应彼此,“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柳琉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这是我的决定,我不要求你们全心全意支持我,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谁想跟我走?“

    她既然挑明了立场,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脸色不善地彼此对视。因为柳琉的身份,还有她的学识,她的脾气,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这里面的女生多是和她要好的闺蜜,男生里,列奥夫是她的男朋友,铭经铭符兄弟更是她死心塌地的追求者,她若想分裂团队,那无疑,至少有一小半的人要被她拉走。

    “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柳琉学姐,”李昂半是无奈半是哀求地唤了她的名字,可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最终,在天夏与希里的见证下,他们分成两个团体,一个以李昂为首,坚持要去军事基地一探究竟,里面的成员多半是女生和年纪稍小的男孩,另一个以柳琉为首,包括浮夸的男孩阿天,还有双胞胎的铭经铭符兄弟,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以及一个女生,看起来,她的朋友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多,比如腼腆妹子和活泼妹子,还有她的男朋友列奥夫,这三人没有选择站在她这一边,这一残酷的事实让她很伤心。

    “我以为你们是我最要好的闺蜜,”她一脸受伤地质问。

    “我很抱歉,”腼腆妹子愧疚地躲到李昂团体里面,“我父母可能去了军事基地。”

    活泼妹子则面不改色地盯着她,“琉姐,我还是觉得长河要安全一点。”她们并没有如我想像的那般信任我,柳琉第一次发现,她的这两个自小跟在她身后的闺蜜,这两个如同小狗般终日不停围绕着自己的小猫咪,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虽然很愚蠢,但也让她无法对她们生气,可最后一个,她怎能不气。

    “你呢,我一直以为你爱着我,”她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哽咽,“你果然也要离我而去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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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星殖民者介绍:
两万年岁月轮回,沉睡已久的古老帝国选择了一个来自地球联邦的学生作为第二帝国的皇帝,破碎不堪的帝国因此开启殖民时代。
伟大的皇帝将崛起于热核大战后的地下铁世界,直面被虚空恶魔占据着的封建帝国,探寻坠日之战后的机械废墟,对抗行走在星空的人类联邦,还有那机械黎明遗留的背叛者,龟缩银河中心的堕落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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