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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学之主     异星殖民者txt下载     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与野男的交易

    夏天半依着躺在一座水晶王座上,他正处在基地的最高点俯瞰整片大地废墟,远处,灰色山脉起起伏伏,如同隆起的巨兽脊干,在山顶之上歪歪扭扭地屹立着数座生锈的高塔,塔间电线早已断裂腐蚀,数不清的细小藤蔓在长满铜锈的塔间攀附着,缠绕着,彼此扭曲,更好处,黑色的影子在尘埃漫布的高空翱翔,它们发出尖锐如野兽一般的咆哮,让人彻夜难眠。

    “和野男的贸易准备的怎么样了?”夏天抬抬手,机器人的声音便浮现耳旁,“一切都准备妥当。”

    夏天缩了回去,自从经历了地下铁的数天旅程,他便发现自己还是更加喜欢这里。冷暖适宜,空气清新,没有烂泥沼,没有汗尿与烟味儿,没有吱吱喳喳的灰老鼠,也没有灰河站遗民的哭诉与吵闹。

    在这里太容易消磨意志,让人心生倦怠,此刻的夏天深有此感。

    他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深入地下,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真的是想找到自己刚交的“朋友”维尔丽?未必,他都没有花多少功夫去找她。

    那他是为了基地的发展,为了拯救银河?还是称霸这片土地?

    说到底,银河与他又有何干系?就算把这里都归入帝国的旗帜下,对他来说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拯救银河......只要脑子好使的人听到这个都会笑。

    他不是这里的人,既没有经历过热核战争的残酷,也没常年体验过地下社会的阴暗,他始终无法融入这里,这样的他又真的会热心于这里的权利?

    “为什么感觉这么累?”夏天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伸了伸懒腰,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观赏着远处。

    “陛下,第一批食品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一下,我们要把货物运到广场站的入口,你们能办到吗?”

    “当然,陛下,我们搜集到足够的材料来修复一辆通行地下运输车,出于考虑,我们做了外形改造,负责运输的同胞也做了伪装。”

    合成人在夏天面前呈现了一副光粒子立体图像,“即便如此,我想他们也会怀疑。”

    “怀疑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夏天不以为意,“我只希望他们会把钱给我。不过,合成人,你觉得他们会耍什么花招吗?”

    “陛下,出于先天限制,我不被允许过多探测人类的心理,我认为,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做好他们可能反悔,乃至打着其他意图的打算,夏天也觉得理当如此。他只是推测站长可能会同意换取食物,但他明白,如果你不是聪明绝顶的人,那最好不要把“可能”这一选项当作最终答案来对待,否则总有让你大失所望的时候。

    所以,出于考虑,他想把仅有的两名治安机器人都带上。

    机器人和他说,基地四周的一定范围内目前安装着自周围的废墟里搜集的废弃枪械改造而成的6-vbij综合扫描感应机关枪。

    只要基地中央监控系统传输给合成人或夏天腕表的图像被判定为不怀好意的闯入者,或者是各种误入的非智慧野兽,机枪就会以高精度的感应雷达锁定敌人并加以射杀,除非合成人或者夏天误判,否则绝难发生误杀的情况。

    至少机器人是如此发誓的,夏天也只能祈祷哪天这机枪不会将自己误杀。

    “基地目前改造而成的自动防卫系统处于最原始的火药武器阶段,出于我们所处环境的考虑,目前的改造足以应付正常的小型野兽群侵袭,或不足五十人的轻型武装部队侵袭,那足以支撑到在安全机器人回防支援。”

    “但愿吧,合成人,把东西拉下去,让人看好,我随后就到。”夏天紧紧缩了缩衣袖,“我需要换一身打扮。”

    “您的意志,陛下。”

    真是甜美的声音,夏天一边想着,一边脱下一身奢华得不像话的水晶服装,他小心自自动滑来的衣架取下那在肥水站搞来的褴衣旧复,一件件套了上去。

    当然,即便是这样破烂如抹布的服装,在地下车站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里也还算凑合,既不高调也不低调,十分普通。

    ........

    当夏天走出基地,踏足废墟之时,便发现废墟之地的残垣断壁之上多了些野兽的尸体。那是一种齿尖爪锐的瘦削生物,长着狼一般的头颅,鼻子上拱,两把如匕首般的獠牙向外翻起,青灰色的毛发在昏沉的废墟上更显深暗,血迹如同洒落的雪片,在腐烂的土地

    上蔓延。

    它们成百地横躺在高楼的裂口以及墙群的缝隙中,部分尸体正在腐烂,也有刚刚死去的畸形野兽,它们的眼睛好似血红的宝石,让人心寒。

    夏天发誓,若让他独自面对这种野兽,只怕会吓得手脚颤抖而不敢而不敢妄动。

    突兀地,一阵枪声骤然响起,好似急落的暴雨轰然而起,霎那间又复归于宁静。夏天只能看到一闪而逝的橙红火光,还有随之而来的扑鼻的硝烟与血腥。

    夏天嗅了嗅鼻子。

    “又有一只不长眼的蠢货送上门来,陛下,毋需担忧。”

    “野兽越发狂躁,我怎能不担心,而且近日来这样的攻击次数也太频繁了吧。”

    “陛下,这只是因为界限虫洞的缘故,灵能是某种更加原始的力量,它改变着周遭的环境,自然也会让生物躁动不安,放心,很快它们就会适应变化,恢复安详。”

    一样的说辞,而且毫无说服力,夏天撇撇嘴,事实是它们变得比以往更具攻击性。

    当他们抵达隧道的时候,八个工兵机器人正套着兽皮大衣,戴着面罩,手持步枪严正以待,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活生生把自己捂死在衣服里的模样。

    两名安全型号的机器人中的一名负责观测四周环境,以确保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另一名如往常一般附着在夏天身上,就好像是一层轻飘飘的衬衫。

    夏天不知道这层薄薄的护甲能否防住子弹或者导弹那般致命的伤害,他只能祈祷自己永远都不要知道。

    “陛下,有人朝这边过来,立线0格标轴水平线15度,距离四百五十三米........十六人........微型武装,威胁程度:无。”

    没有威胁的人?夏天不大确定没有威胁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威胁,不过他也不认为对方会派十六个婴儿过来。

    很快,他就看到了所谓的没有威胁的标准。十六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士兵,他们身后拉着一小箱的军规子弹,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被士兵服裹着的野男。

    原来这样的程度算是没有威胁么,夏天不知道自己这一伙人能否和一个车站做对,他也不想尝试,杀人若能让人心悦臣服地为自己的基地而工作,不需他说,合成人也早就开口了。

    “你不是说不带任何武装,”野男忍不住开口质问道,“别说他们的枪支都是玩具。”

    “站长,您带的人可比我多,”夏天眨眨眼睛,“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您也知道,地下世界危险的很,不久前的灰河站不就是前车之鉴,请见谅,我也很信任你,但我没法相信那些邪恶的怪物,它们太危险了。”

    站长冷冷哼了一声,“东西带来了没。”

    “自然带来咯,不然我为何而来,”夏天让开身子,一名工兵机器人将身后长长的铁皮矮货车拉过来。

    那是满满一长车木箱装好的特制腌肉,虽然因为是速成,所以口感算不上好,但夏天认为它还是比地下的那些野蘑菇,烤老鼠或者味同嚼蜡的苍白瘦猪要好得多,它足够让挨饿的居民振奋士气。

    这些肉来自于地上的辐射生物,可因为辐射过滤仪器的作用,他可以清除这些变种生物的一些辐射危害,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而最重要的是,价格并不贵。

    “若您需要,我们每天都可以拉来十倍的数量。”

    野男站长并不搭话,他只是谨慎地围绕着铁皮车。车皮生锈,而且焊接处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结实,这辆车有些年头,就连轮胎也是从一些旧汽车上拆下来的破烂货。

    大盒子里的肉一条条地整齐码放,肉色呈暗红色,因为是刚出产的成品,野男闻到了一股油辣的肉香味儿,腻得让人垂涎三尺,油脂在地下从来都是好东西。

    他先是让一名士兵拿来辐射检测仪表测量这些食物的辐射指数,显示器嘟嘟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指数。

    “这附近临近地面,“夏天微笑地解释道,“它会响是正常的。”

    野男让一名男子带着肉和辐射计数器往深处隧道走去,他则一脸不善地盯着夏天,仿佛夏天日了他的娘一般。

    过了一会儿,野男的部下回来。

    “没有异常。”

    野男松了口气,他挑起一块肉条自己先尝了尝。腌肉略微发硬,但相比往常吃过的肉而言,这种肉明显要处理得更好一些,他们还在里面加了些调

    味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大箱肉的确是好东西。不过,他注意到更多。

    首先,这些士兵看起来纪律十分严明,装备也异常精良。他们的站姿,明显是以那个年轻人的安全为核心的。

    另一方面,这个隧道,他没记错的话,在以往明明是无法通行的。几十年前的时候这里就被炸掉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这里的通道,看起来像是刚刚挖好的,隧道两侧的墙壁也十分平滑,就好像是某种特定的隧道仪器开通过的,在如今,他无法想象哪个势力还会保留有这种东西。

    这家伙的来头比他想的要神秘。野男不知道将弹药给他是否正确,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要把射向自己的枪拉好枪栓,然后一脸愚蠢地递给自己对手一样,很不好。

    “我如果有需要.......”

    “随时都可以来,我们会在这里安排两个人,每天狼时至鬼时都守在这里,你只要愿意,我们恭候您的光临。”

    野男硬邦邦地点了点脑袋,然后转身,“把东西带走。”

    他们带着铁皮车一并离去,悄无声息。夏天看着那一排的军规子弹,不知在想什么。

    “这只是开始........合成人,他们会需要更多,为此,我想要更多的工兵机器人。”

    “陛下,若您想要普通的机器人,我们自然会满足您。可是,如有一天,我们不幸遇到某些善于操控机器的大敌,它们会迫使您最忠诚的部下背叛您的意志,以它们特有的手段。一旦如此,只怕陛下的心血会毁于一旦,我们也不知道它们何时会出现,为此,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让机器人加入我们的帝国。”

    夏天全然不信,“那你们呢?你们怎么确保自己不会背叛我?”

    “陛下,我们的核心是以某种极为独特的纳米活性金属融刻而成,他们无法侵入我们的核心系统,请务必相信您最忠诚的仆人。”

    相信你们?夏天沉思不语,我凭什么要相信一堆由电路和金属组成的东西。可除开它们,我还能相信谁?他在这里没有朋友,或许维尔丽算一个,但她失踪了。

    “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找到那些纳米活性金属。”

    “当然,”合成人撑开手指,一张蓝色的光像图在黑暗中浮现。

    “纳米活性金属制作的工艺十分复杂,但我们已悉数掌握,这点陛下不必忧虑,不过制作金属所需的材料极为稀少,目前在这颗星球上,我们找到的可供制作纳米活性金属的原材料-埃尔塔金属,足够我们再次创造五十名可信赖的合成人同胞。”

    五十名,这点数量能干什么?这也就意味着,他若想殖民这颗行星,必须依靠地铁下的人类,还有那些躲在偏僻角落苟延残喘的废墟幸存者,他的子民将是血肉之躯而非钢铁之躯。

    “原材料在什么地方?”

    “这里有一条中央大铁路,我的陛下,这条大铁路贯穿整片大陆,我们只需顺着铁路抵达三千公里外的一处大矿山,在那里可以找到整个星球仅有的埃尔塔金属以及大量的金属矿。”

    三千公里,夏天忍不住笑了,这可是足以横跨三分之一大陆的里程,该死,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在那里扩展殖民地。

    “我们怎么过去?”

    “陛下,列车可以穿行中央大铁路,我们的工程师可以寻找合适列车并将之修复,帝国保佑,”合成人虔诚地祈祷道,“希望几十年的时间还尚未将它们彻底损坏。”

    帝国保佑......

    这些机器人也有信仰么........

    夏天只觉得真他妈得好笑,这还是机器人么?难怪联合帝国要将ai研究列为禁忌,任谁见到这样一个机器人都只会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早已明白,这些合成人才是他真正的依靠,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身边呆着这么一堆合成人,也好过面对那些用核弹把自己炸到地下世界的人类。

    “我可以信赖你们?”他深深问道。

    “您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陛下,无论岁月轮回,时光流逝,直至银河的尽头,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忠诚。”

    动听的鬼话,夏天想到,然后让人把子弹带了回去。

    ........

第十七章 副站长玻利瓦

    车站的一截隐蔽车厢,一只只灯泡如同燃烧的黄金绽放着金色丝线,操纵着黑暗渐渐退离这截车厢。

    在这里,三个中年男人正围绕着一张陈年圆木桌大声商谈着什么。

    “波利瓦,”一个脸颊细瘦如骷髅的男子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蘑菇红茶,“你真的确定,他愿意给我们额外提供他的特产。”

    波利瓦,这个肥胖的高个子男人挠了挠自己肥厚的双重下巴,他对如今所做之事也是顾虑重重。

    “从今天的初次见面来看,我只能感受到他对我的警惕,而且他的保镖看起来很神秘,就和他有一样神秘。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似乎急需打开地下贸易。”高个子男人迟疑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要求也很直接,要求我们开放贸易通行证,他还需要更多的工人,孤儿之类的最好,我给他介绍了学校(全称自由中学之厅车站,一个自称是中立车站的大型孤儿院),你也知道,“学校”里到处是没人要的杂种与怪胎。”

    “可是,野男不像是能答应放开奴隶贸易的人,他是个固执的混蛋,就像那个灰河站的维尔娜,听说她成了英雄。”

    “所以她死了,英雄总是死人哟,可惜只能被傻瓜们用来缅怀,”波利瓦自认为对自己的站长和灰河站的维尔娜也有一定了解,而来此和这两位商量,也是因为自己了解这两个商人,至少这件事,给出足够的好处,他们一定会帮我的。

    “总之,这件事,我们有必要分开来讨论。

    首先,我们并不是做奴隶贸易,而是做孤儿领养,这种说法更能打动人,我想站长也能理解,好心人想要领养被遗弃的孤儿是件值得人歌颂的好事,即便是野男,也不能阻碍别人泛滥成灾的慈悲心肠。

    其二,他是个高尚的人,但不会坐视自己的居民挨饿,如果让他觉得是自己的举动导致站民们挨饿的,我想他多半会妥协。

    当然,想要迫使他尽快屈服,这需要两位帮忙。”

    “帮忙?”骷髅状的瘦削中年男子发出嘎嚓嘎嚓的嬉笑声,“当然,我们都对你所提供的那些东西很好奇,帮忙是一定的。”

    “那一切就好办,”高个子松了口气,他们既然承诺了,那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话说回来,玻利瓦副站长,维尔娜真的死了?”

    高个子的男子,也就是玻利瓦挠了挠下巴,“应该是死了,怎么,你们想知道什么?”

    另一侧的一个有着一个尖钩鼻的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容,“汉庭里有人想知道她们的下落,那个人说........”尖钩鼻邪恶地笑了,“尸体也行。”

    “这可不是一个好想法,不论是否要歼尸,尸瘟可不好惹,”波利瓦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话说回来,我们那位神秘的商人,说不定是对那些孤儿感“性趣”才想着要把他们领养回来,否则这些饭都不吃饱的小家伙能干什么活。”

    “谁知道,他想要虐待还是玩乐,都和我们无关,哈,”骷髅男耷拉着眼皮,“我只是对他的那些特产感兴趣,他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些玩意的,我敢打赌,地下车站里绝没有这种肉,也没有这种果子,地上倒是可能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可怎么样都该过不去辐射检测的关卡哎,他自称来自地面郊区的一个名为曙光的基地,可谁知道真相呢.......“

    玻利瓦副站长对他的话深表赞同,地面真有这些玩意,那汉庭的

    商人们早就不顾死活上去了,可如今与他们打交道的却是一个与汉庭联盟方面无关的来自地上的年轻人,这其中的古怪怎么想他都无法想得通。

    ”他的人都带着一套古怪的防辐射装备,我想,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说起来也真不可思议,三十年,我听潜行者说过地面还有活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连辐射杀不死他们,哼哼,一群走运的家伙。”

    “的确走运。”

    尖钩鼻男对那个名为夏天的商人很好奇, 不过也是,如今的地下铁,哪个商人会不对这个人感兴趣呢?

    已经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在打探他的名头啦,像眼前这两位,背后同样也站着某位赫赫有名的汉庭大商人。

    “你说我们可以弄清楚他的特产来源嘛?”

    波利瓦摇摇头,“他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许更多,我去过一次那里,他们在那个车站入口附近安装了十架机枪,我想他们早有准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十架机枪,在隧道入口,谁敢硬闯呢。”骷髅男子耸耸肩,“我看只能从其他的地面入口穿行废墟咯,不过如今这地面上的怪物越来越疯狂,潜行者们都已经不愿意上地面一趟咯。”

    尖钩鼻叹了叹气,“我们这些小商贩只要安安稳稳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就不错了,只怕有些人不会安分,这些东西太让人喜欢了,而且.......”他拿起桌上的一粒小果子,轻轻碾碎,任由汁液哗啦淌过手心,滴落袖口里面。

    “我的一个做酒的老朋友用这种果子酿出了一瓶浓度很高的果酒,这不,我偷偷带了一瓶,”尖钩鼻从怀里捧出一小瓶陶瓷瓶,他抽开酒瓶塞,将里面的猩红的液体倒入桌上的白釉瓷碗,“他仓促间弄出来的,还没沉淀,不过,我敢用我全部的钱和你打赌,这玩意........不会让你失望。”

    波利瓦先是谨慎地嗅了嗅,又用舌头轻轻啜了一小口,在两名来自汉庭的客人注视下,他终于咧嘴大笑了起来,“自从我珍藏的最后一瓶酒被你们两个干掉以后,我们多少年没喝过真正的酒咯,尽是些掺了水的烂货。”

    瘦削的骷髅男子以深深凹陷的双眼打量着略带浑浊的杯碗,“那当然,我敢保证,没人会拒绝它的,”他嘟囔着,“没有人。”

    ........

    “听波利瓦说你想去自由中学之厅?”野男看着眼前这个名为夏天的商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想领养一些孤儿?”

    “准确的说,我们的幸存者人数太少,我们需要一些可以帮助我们的工人,那里有一群孤儿,他们大多数无父无母,会被亲人抛弃,甚至还有部分人天生畸形 备受歧视,瞧瞧,跟着我们曙光一起工作,我敢保证,他们会得到一个美好的生活。”

    野男冷冷地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我们不会任由把孩子当作商品贩卖的奴隶贩子出入车站。”

    夏天十分温顺地弯腰道歉,“我不是奴隶贩子,只是一个寻找员工的商人,我们的工人数量极为稀少,”他遗憾十足地朝看着远处的车站,这里在不久前还被饥饿,混乱以及恶臭所覆盖,死亡的瘟疫在阴暗的角落里伸出它的魔爪,如今却焕然一新。

    汉庭新近的大把帐篷,灰面包,硬油,煤炭,乃至各种药物纷纷涌入车站,人们已经开始渐渐恢复血色,有的人正兴致勃勃地争论着什么,仿佛不久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有

    的人深深记得灰河站的惨剧,并笃定收复灰河站的时日正日渐逼近,真是让人艳羡的美好生活。

    夏天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基地给这里带来了新生,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好吧,是合成人们的功劳。

    “站长大人,我们曙光基地的居民在地面行走也是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他们忍受腐毒的日星照射,还有应付随时可能袭击而来的变异生物,不久前有四个人被野兽袭击而无法行动,其中一人彻底离开了我们,若没有人手补充。我只能考虑减少食物的供应,工厂的加工机器需要人来运转。”

    野男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桌前的一盏蜡烛灯,双目睁圆,“你曾经立过条约,会确保食物供应。”他是个信誓承诺的男人,对这种把条约当作草纸的人,尤其是商人,可以说是极为厌恶。

    “我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夏天信誓旦旦地说道,“如非意外,我也不想,站长大人,我们总无法预估当前的形势,我也没料到如今的黑暗生物凶残到了如此,我为我们基地罹难的同胞感到遗憾,若没有人手补充,不久以后,我只怕要对我们彼此的承诺感到遗憾。”

    野男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冷的脸上布满深深的怒火,似乎想要将夏天彻底吞噬。

    “肥水站绝不是一个做这种勾当的地方,你走吧。”

    夏天站起身,“站长大人,”他满脸无奈,“您是一位高尚的人,但高尚无法改变现状,我想你应该明白,人总是要吃饭的。”

    “滚出去。”他的语气之坚决仿佛夏天操了他的娘一般,不过他这么丑,夏天实在没胃口问候他的娘。

    于是夏天不再多说,很快就转身离去。

    野男狠狠地朝他唾骂着,诅咒夏天的背约,咒骂商人的奸诈,还有他那该死的食物。

    他以为我会为了食物而甘愿当一名奴隶贩子?野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声咆哮。

    很快,一名四十过近五十多的中年高个鲁莽地推开大门。

    “站长,你拒绝了那个年轻人的要求?”说话的是肥水站的副站长玻利瓦,他神色中满是怀疑,“我以为你会同意?”

    “同意当一个奴隶贩子?”野男气急反笑,“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的名誉踩在脚下,波利瓦,你想的真美。”

    中年高个子脸色不愉,“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的东西有多少人喜欢,汉庭的商人已经和我方接洽,他们对这很感兴趣,而且花了大功夫,你明知道这件事,却还这么做,站长,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野男站起身,他探过头狠狠盯着自己这位多年的副站长,“我倒想知道你收了多少钱,竟然帮他说话,你明知道我们这条环线绝对禁止奴隶贸易,说,他给了你两箱军规子弹嘛?还是更多?别否认,我都知道了。”

    中年高个子涨红了脸,他嗖地站起身,狠狠撞开了门,“该死的野男,你以为我会任由你羞辱我?”他恶狠狠的模样好似一头被惹怒的野熊,“等大家饿肚子了,你就该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名誉根本不值钱,等着瞧吧,咱们等着瞧。”

    隔天,自灰河站运来的食物少了一半,来自汉庭的物资价格也翻了一番,士兵们很惊讶,他们不得不削减供应,即便如此,他们也很不解,对方难道要违约?

    士兵们把情况报告给站长,野男破口大骂,对着夏天以及他的家人口吐芬芳,却只能悻悻而归。

第十八章 学校

    自上次谈判已经过了一周......

    “这是第三次了,”夏天的不满已经写在脸上,“如果他还不打算放行,那么我们打算找另外的合作伙伴,就我所知,通往地面的路口不止灰河站有,它只是恰好离得近罢了,玻利瓦副站长,你明白吧?”

    “当然,当然,“副站长擦了擦下巴的汗水,眼睛闪过一丝忧愁,脸上却是红光满面,灿如莲花,”夏天先生放心,我已经说服好野男站长,他点头了。”

    “每个月三十名孤儿的名额?”

    副站长笃定地点头应道,“绝对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夏天轻呵了一声,仿佛对他的誓言极为不屑,“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吧,结果呢,我还不是过去找骂去了。”

    “当时不是没商定好嘛,夏天先生,上次的事是我的错,”副站长一脸委屈的摸样,好似要哭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咬着人数不放。”

    夏天撇撇嘴,”如果发现对方是个丑女人,当子已经脱到一半,最好的办法是赶快闭上眼睛脱完,把事情都办妥了,这样我们尊敬的野男站长的荣誉才不会损失得太多,我就想不通,十五个人与三十个人又有何区别呢?“

    ”他若能想到这一点,又怎么会是野男站长,不过夏天先生尽管放心,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点头同意,他最得力的几个部下还逼着他当众写了一张承诺呢,为了这一张承诺,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夏天心领神会,”若事情真的顺利,玻利瓦站长,我自然会好好酬谢你,哦,还有那汉庭的商人。“

    玻利瓦喜出望外,他很快便假惺惺地说道,”顺便谢谢野男站长吧,他若不点头,我们说破嘴皮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当然会顺便谢谢他,唉,这位站长和灰河站的维尔娜一样倔强,让人头痛,我倒真的不想和他继续打交道了。“

    玻利瓦深有同感地附和道,”正直的人自然是千篇一律,油水不进,茶盐不沾,哪像我们这些俗人,说实话,和维尔娜站长打交道比野男还要难得多,她身上总有股怎么磨也磨不掉的小女孩才有的谨慎,好像每次交谈我都是怀着要破了她的苞的目的来的,有时候我多看了她一眼,她就好像要吃了我,无法理解。“

    夏天点点头,维尔娜是个又臭又硬的女孩,对此他深表同感。

    事实上,这次的确快得多,虽然全程下来,野男站长总是一副死了妈一样的表情,可这并不影响合约的顺利签订。

    当夏天让野男站长签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这位脾气倔强的站长便如丧考妣般离开了办公室,一脸便秘地消失在夏天和副站长面前。

    和正直人打交道,大概唯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他是否会履行合约上的内容罢,夏天笑了笑,便收起合约,随着玻利瓦副站长去见识一下汉庭的商人。

    .......

    汉庭的商人们在肥水站的一个无名酒吧等候多时,夏天走入这酒吧中最隐秘的包厢时也被吓了一跳,不愧是汉庭的商人,他心头暗暗想到,在哪里都能这么享受。

    “商人黑心锄头,”玻利瓦指着其中一个状似骷髅的男人说道,“专门做种植贸易,另一个是阿布,常年经营一些走私的药物,如果您缺钱了,倒是可以找他,他和银行很熟悉。”

    夏天与黑心握了握手,只觉得他的手又硬又干,好似有常年的老茧,另一个阿布,这个有着鹰钩鼻的男人,手指倒是肥腻得多,也光滑的多。

    “我是曙光基地的商人夏天,”他客套道,“很荣幸见到两位。”

    骷髅男桀桀地笑了两声,“客气了,夏天先生,我们以后肯定也要承蒙夏天先生关注,不必如此生分.......”

    “大家都是朋友,夏天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波利瓦挺起腰板,“听说你要去自由中学之厅,恰巧我和那里的几位校长都很熟,是否需要我为您介绍介绍。”

    “如不嫌叨唠,那就劳烦你了,”夏天端起桌上的红色果酒,轻嘬一小口,不得不承认,汉庭的确藏着很多东西,夏天丝毫不怀疑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地下基地和地上基地。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有高精度的辐射过滤装置,夏天绝不会傻到认为他们对它不感兴趣。

    不过,他们也许已经在猜测着什么。

    合成人曾经抓过三四个想要通过广场站的鬼祟间谍,经过合成人三分钟的星际高效拷问法,他们中口风最紧的一个也全招了。这些人全都自称来自肥水站和海洋馆,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了解基地的一切,然后报告给委托人。

    他倒是不怀疑那些人在星际高效拷问法的问候下会说谎,只是他怀疑这些傻瓜只怕连雇佣自己的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可供揣测的对象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肥水站的商人,红场,军所,或者汉庭,其中

    汉庭的嫌疑颇大。

    即便对汉庭联盟那些心怀鬼胎的商人十分警惕,夏天也不得不明白,有时候借助他们的势力,自己可以方便很多。

    “无论怎样,没有你们的协助,我只怕也束手无策,那将是让人遗憾的结局。对于你们帮我劝说野男站长的事情,我再次深表感激,”夏天打着无聊的官腔说道,“这个情我会铭记于心,两位。“

    波利瓦咯咯笑到,“野男站长是个荣誉感十足的正派人士,他无法明白,有些东西太过死脑筋可不是好事,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但凡他签字的合约,肥水站绝不会撕毁它。”

    是吗,用手强按着一个人点头的事情,真的有那么牢固?夏天其实不知道野男怎么想的,他甚至连和自己说几句话都不肯。夏天只希望那个男人最好不要一直如此固执地阻挠他,否则......他不想沾上正派人的血,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有大把的人会使得出来。

    夏天自认心慈手软,有着菩萨心肠,但有人愿意替他做些好事,只要自己看不见,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之后,他们又闲聊了一些,谈了谈关于以后食物的数量,以及运输价格方面的问题。

    眼见又过了一个小时,厌烦了的夏天站了起来,“波利瓦站长,”夏天不想耽搁太久,“我现在就想去自由中学之厅。”

    “既然夏先生要求了,那我们稍后出发。”

    他们和汉庭的商人道了别,沉默着走过一堆堆人群。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波利瓦身上,偶尔人则在窃窃谈论波利瓦身边的年轻人。

    一个老头认为是他带来了食物,因为老头自身是运输士兵,但其他的人有各自听到的谣言。有人说他只是一个商人,有人觉得这个年轻人与其他势力关系紧密,更多的人认为他只是一个和波利瓦有些许关系的普通人,长相清秀,笑容温和,仅此而已。

    这算是个好兆头,人们面对狼总比面对绵羊要警惕得多,而他们看他的样子大概就是在看一只小猫咪,一脸笑眯眯的,长得还俊秀。

    “波利瓦站长,他们很敬仰你。”夏天恭维到,“我很少看到野男站长有这么受人瞩目过。”

    “过奖了,这一切都是托夏天先生的福气,”他脸上可没有丝毫的谦虚。

    “过分谦虚可是虚伪哦,”夏天露出一丝轻笑容,“野男站长太过刚硬,很多时候都过于意气用事,而站长这个位置,鄙人认为肥水站更需要的是波利瓦站长这样明智之人来掌舵,难道波利瓦站长认为我说的有错?”

    “谬赞了,”波利瓦嘴角翘的更高,“夏天先生,你可别捧杀我,实在受不起,受不起........不过嘛,站长这个职位.......”......

    他们很快大笑着坐上了通往自由中学之厅的轨道人力车,一个以半掩的窗帘掩盖着的内饰异常豪华的电车,看起来还不错。

    夏天第一次出行于肥水站以外的隧道,自然对此极为留心。不过他也不怕迷路,合成人会记录这里的每一处地形,若有必要,他随时可以调出来这附近的地形图。

    此次跟行的除却肥水站的副站长以外,还有两名归他管理的贸易商人(并非汉庭的那两位商人),以及十名士兵。不论怎样,波利瓦和野男毕竟不会任由这个与肥水站未来息息相关的年轻商人独自出行,若他死去,天知道那名为曙光的基地是否会继续彼此间的贸易。

    波利瓦坐在这由铁皮与铝合金包裹着的包厢电车的左侧,正对面是一名来自肥水站的运输商人,右手边是食物商人,外面是踩着踏板驾驶车辆的两名老车夫,后面的一个轻型电车挤着十名士兵,包厢车内,夏天依靠在厢内椅的另一侧观察着窗外隧道。

    他们中间是一个固定的小桌,上面摆放着一张银白色小碟,碟中是一瓶方形陶瓷酒瓶以及几个小巧的玻璃杯,在这个隧道,这些无疑是奢侈品。

    窗外,肮脏的水管与褪皮的电线在隧道中彼此交缠,并行随着铁轨向前方延伸,如同黑暗中的一条条灰蛇,轨道的石头路旁偶尔有零星步行的旅人,他们或是背着包袱前往肥水站的小商人,也有些是冒险的旅人,更多的是徒步穿行于车站间的工作者,譬如临近肥水站的农业市场站和饲料厂站附近有许多地下种植园和养殖场,那里多半需要周围的工人。

    自从肥水站至海洋馆站的贸易线被毁坏后,不少无处谋生的居民就在那里寻找工作。

    农业市场站的味道让人几欲呕吐不已,夏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任何表示。

    “夏天先生,喝一杯酒,酒精可以麻痹我们的嗅觉,这样会好受一点。”

    “客气,”夏天接过波利瓦好心端来的果酒,一口闷了下去,的确,馥郁浓香的酒精味让他翻腾的胃稍微好受一点。波利瓦又给他倒满一杯。

    滚动的车轮突然发出一声嘎吱的碾压声,夏天只觉得

    车身突兀抖了一下,酒洒了半身,他不得不抓稳酒杯,很快便陆续传来车轮碾过烂泥的嘎吱声,以及一阵阵剧烈的摇晃。逮到平稳的时候,波利瓦又给他满上果酒,十分殷勤。

    运输商人解释道,“农业市场站是这附近的养猪场,这里的人经常和猪打交道,猪屎,猪尿,还有蘑菇,这是这里的一切,我们现在就走在这附近臭名昭著的猪屎大道上。”

    波利瓦突然插嘴,“夏天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里的故事,听说在这里的人会拿猪发泄,甚至还有人生下猪与人的怪胎畸形。”

    “那还真是可怕,”夏天舔了一口杯口润润干燥的口舌,这一举动却更让他口渴,他故作惊骇地说道,“竟有人会饥渴到这般地步,还能让禽兽怀孕。”事实上他半点不信,生殖隔离有这么容易跨越嘛?不过他突然想到,这里是畸形的世界,辐射过后的生物也许就可以跨越这种生殖界限也说不定。一时间,他也不敢随口妄言。

    “也怪不得他们,这里可以说是整个地下铁最让人反胃的地方,有些不干活的女人从这里出来都难免粘上猪粪味儿,更不要说常年在此劳作的本地人。”

    另一名运输商人欣然同意,“这里的弹药连伎女都不想赚,很多人的房子几乎就是在猪粪之上搭建,可想而知,外面的人有多厌烦这里,不过我们不必穿行此地,瞧,前方有一条岔道。”

    夏天的确发现了一条并不宽敞的通道,这条道路或许是人们新近挖出来的,周围多是新落的泥土,还有数不清的钢筋与圆木彼此以生了锈的铜红色铁扣件相互搭起,隧道两侧则是一片片潮湿的木板和裂漆变了色的铝片。

    还好这里也有钢轨,所以他们无需下车。

    “夏天先生,听闻你是来自地面郊区的一个用以躲避核弹的基地里?”

    夏天点点头。

    “想来那一定是个让人震惊的地方,”波利瓦佩服道,“我们都以为地面上早已无活人生存。”

    运输商人对此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愚蠢的潜行者早已给了我们最深刻的答案,请原谅我这么直白,我亲眼见到一个傻瓜前往地面,只用了一年时间,他就老的不像个人,两年以后,他就死了,死的很凄惨,像个被剥了皮的瘦猴子。”

    “他有发现什么吗?”

    “当然,”运输商人摇摇头,“他发现了死亡,还不可救药地爱上它,拥抱它,潜行者们就是喜欢这么拥抱死亡。所以我亲爱的潜行者兄弟给我留下两个无依无靠的儿子,哦,他是我的亲弟弟,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让人惋惜。”

    波利亚突然凑过来,“夏天先生,我......嗯,不知我能否再问一个问题。”

    夏天点点头。

    “你们曙光,我实在很好奇,你们真的可以长期在地面活动嘛,我听潜行者说,地面上到处都是剧毒的辐射物质,你们.......”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是怎么在地面上活动的?”

    “我们的防空基地里有很多防辐射的套装,那个基地前身就是一个避难实验所,里面有很多配套的设施,在那里,我们可以种植我们所需的食物,那里的水源与电力也十分充足,而且处于郊外,没有直接遭受核弹打击,”夏天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活了下来,直到最近,我们的实验所有些故障,人们便走出地面,那个时候地面的辐射值已经大大降低,你也明白,那里是郊区,核弹没有直接打在那片土地上。”

    谎言,大半都是谎言,波利瓦心里不断呼喊,潜行者们也有辐射套装,部分潜行者甚至拥有军所里最高级的抗辐射装备以及药物,可他们始终无法抵抗剧毒物质,无论在这附近的哪一片郊区都一样。而那些水果里的辐射值与他们自地面取回来的东西相比,少的近乎于零。

    “真是幸运,我以为哪里的辐射都一样,”波利瓦由衷说道,“看起来我们这些地底下东躲西藏的老家伙会有希望回归地面,也许到我们这一代老了的时候,地下车站的人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自从懂事以来,我还没真正到过地面呢。”

    “会有机会的,”夏天真诚地建议道,“基地做了几十年的数值检测,辐射值比以前已经低了不少,我的一位朋友认定只要再过十年左右,郊区辐射对人体的损害就可以忽略不计,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无需面具就可以生活在地面上。”

    “但愿如此。”

    “你会喜欢那个时候的,”夏天笃定......“我们的基地欢迎每一个人,而且,日星的确很美,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玻利瓦深深地赞同,他还为日星唱了一首赞美诗咧,就是贼难听,不过夏天笑得很开心。

第十九章 薇宁

    薇宁生了一头笔直,纤细,修长的灰金色头发,精巧的白色蝴蝶结被小心别在头发的一侧,她的眼睛是纯正的湛蓝,从那双温柔的双眼中,你能看到平静的海洋中自己的倒影映衬其中。

    她笑起来很甜美,让每个人都心池荡漾,而她的表情也总是如此郑重其事,因为其相貌的缘由,她又看起来天真浪漫。

    男孩辛普勒一直暗地里观察着这个中学之厅里最负盛名的女孩。

    她一直在保持着最温柔的微笑,一个轻浅的酒窝悄悄浮现在女孩白皙的脸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垂下颌,很快便又抬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紧接着,辛普勒看到她第二次露出笑容,那奇特,犹豫的笑容十分柔弱,却分开她的嘴唇,让她那瓷白的牙间缝隙在不经意间见了阳光。

    她是个完美的女孩,辛普勒多次见到校长戴芙女士夸奖她。而且,她在学校的成绩一向是顶尖的,人们也认定她就像那个灰河站的明珠一样美丽。

    辛普勒呆呆地看着女孩,不由得露出笑容,他偷偷喜欢着女孩,这是他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也发誓不会给别人说。

    “臭屁股,上课时间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头上缝着针线的小男孩在远处大声叫着他的外号,是自己的朋友灰虫子。辛普勒气的脸色红涨,他说过不要在别人,尤其是薇宁面前叫他的外号,为什么灰虫子一直不肯听。

    即便心头怨念丛生,他也不得不赶去上课。

    自由中学之厅的规矩十分严格,甚至严格到有些变态的地步。校长们会以学生的错误来严厉惩罚他们。

    对于偷偷逃出去的孩子,这些大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校长和副校长们在这个车站是至高无上的管理者,这件事在辛普勒进来半个月内就知道了,他也因此得到了十几道鞭痕的代价,而那些更加捣蛋的孩子们,有些会留下终身难忘的疼痛,比如灰虫子,他就被踩断了三根手指。

    另外一些冥顽不灵的,他们会被驱逐出自由中学之厅,不过辛普勒从来没有听到他们被驱逐之后的任何消息,有人说他们死了,可没人见到他们的尸体。

    有人说他们被校长拘禁起来,但辛普勒不认为典雅高贵的戴芙女士,他们这个学校的最高校长会把几个犯错的孩子抓起来。

    会有人说他们被卖给某些潜行者当作前往地面的工具,可他知道,潜行者都是英雄,英雄肯定不会干这些事情,这件事他至少知道。

    还有的男孩说他们被一些生活在周围黑暗生物叼走了,那些黑暗生物,它们会在半夜疯狂嗷叫,发出痛苦而凄厉的声音,它们会日夜折磨着学生们睡不着觉,一些胆子大得离谱的小孩始终无法找到它们的巢穴,因为附近有太多疑似洞穴的肯动,甚至因此而失踪了不少人。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是黑暗生物,黑暗生物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这件事他确信无疑。

    辛普勒想了很多,但他没有放慢脚步,而是更快地走进学校的教学楼,那个简单的被灰黑的砖头和老旧的水泥围起来的三层墙体虽然是顶着车站的大厅而建,可早已破烂不堪,玻璃早已消失,这个学校里的教室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桌子和椅子,脱落的墙皮上写着一排大字,“学生的职责.......服从......老师......校长......唯一.....命令......“它们的一部分大字早已被潮湿的墙灰吞没。

    不用补充,老师也会每天强调,服从老师的命令,他们养育你们,教导你们,诸如此类的事情。

    事实上除了没亲手生下你们,老师和副校长总会宣称,他们拯救了你们,他们就是一切。

    辛普勒走进教室,发现自由中学之厅的最高校长兼文学老师戴芙女士正端庄地坐在干净十足的讲桌上,她的手上套着一条嫩白如奶的珍珠项链,她的粉妆并不浓郁,也没有要遮住她脸上皱纹的企图,她的皮肤保养得很棒,而她总是那么得优雅,让每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和每个被父母遗弃的怪胎都想会对她笑,都想要博得她的关注,她就如同一个在世的圣母一般,可亲可敬,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辛普特,该上课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戴芙女士的声音如每一个孤儿所渴望的母亲那般轻柔,让辛普勒心头激荡。

    辛普勒腼腆地向校长打招呼,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薇宁早已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辛普勒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甚至幻想到她身体的香味,可在地下,除却有钱的商人和有权的官人,没几个人有资格用香水或者在洗澡的时候用沐浴乳。

    而薇宁,她只是一个孤儿,这件事戴芙女士曾经提起过,她的父母和弟弟都死于煤气爆炸,所以她来到这里。

    有人说薇宁.米娜希尔小姐的亲叔叔是个卖酒的有钱商人,但他不认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会沦落此处。

    还有的傻瓜说薇宁是受诅咒而诞生的孩子,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可辛普特从不相信,在自由中学之厅的几乎所有男孩女孩同样如此,他们从不认为薇宁这样的女孩会受到诅咒,那个身为她叔叔的商人才是傻瓜,竟然不愿意领养薇宁这样的女孩,还不肯让其他人领养。当然,如今也没人敢招惹女孩,她深受校长戴芙女士的喜欢。哪怕是副校长们和男老师们,也不会向她下手。

    辛普特想了很多,但他从不敢和薇宁打招呼,只是轻手轻脚坐在倒数第三排,然后以想入非非的思绪一直注视着女孩的背影。

    一声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神,该上课了。

    戴芙校长在黑板上轻轻念着书里的故事,学生们认真倾听。戴芙校长很乐意为学生们讲述旧日时代以前的事迹,尤其是她曾经的故乡,不过她更喜欢讲服从与命令的故事,还有她那更加伟大的英雄哥哥的故事。

    戴芙女士来自于汉庭,这件事也众所周知,她的哥哥是主宰汉庭的七位大商人中的某一位,但没人知道哪一位是她的哥哥,辛普勒憧憬地望着她,幻想着她是自己的母亲的样子,也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哪个自由之院的学生不想要呢?

    “旧日时代,我们常常讲世上的九个奇迹,”戴芙女士突然提起她以前讲过的知识,“告诉我,是哪九个奇迹?答对的有奖励哦。”

    这是戴芙女士的小小教学互动,却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互动,因为戴芙女士总会奖励糖果,那种东西在地底下可是很罕见的东西。

    辛普特十分沮丧,那次戴芙女士的确讲过九大奇迹,但他只记得其中的三个,真该死,他竟然没认真听,或许只有薇宁能答上来,他将目光投在那位最优秀的女孩身

    上。

    不仅是他,所有的男孩女孩都把目光放在薇宁身上,她总是知道,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当然,也有部分嫉妒她的女孩暗地里期待她站起来,然后答错,但那不太可能。

    薇宁不负众望地举起手,戴芙女士对着她轻轻下摆着手臂,她知道薇宁一定能答上来,所以想给其他人一个机会。而薇宁也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她放下手臂。金发女孩一如既往地微笑,看起来就像一个与生俱来的公主,不过她戴着孤儿身份的面具罢了。

    其实她倒是更像戴着”公主“面具的孤儿,但孩子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只知道她很美,也很爱笑。

    “白洁,你知道几个?”

    一个高个子女孩摇摇头,“我只记得五个,对不起。”她果然比不上薇宁小姐。

    “没关系,那阿宾呢?”

    少年阿宾是个高个子的男生,长得帅气十足,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又大又亮,活脱脱像一只野狼,可他没有野狼那么危险,辛普特有些失落,阿宾很受女孩喜欢,他不知道薇宁是否对他有好感,但他满心祈祷女孩没有看得上这个男生。

    阿宾谦逊地摇头,“我只知道七个,戴芙女士,我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那你上来写一下。”

    阿宾接过戴芙女士的粉笔,他在近乎开裂的板书上以干净利索的字迹写下每一个奇迹的名字,戴芙女士十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英俊学生,“没记清楚的同学可以多看几眼,我希望下一次,你们能比之前记住的还要多,好吗?”

    同学们应声答是。

    阿宾写了八个,最后一个他始终也无法想起来,“对不起,戴芙女士,”他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没事,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戴芙女士高声鼓励,“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男孩......”

    当然,薇宁除外,她是女孩。

    男孩虽然言辞谦逊,但表现的却并非如此,他自信地走下阶梯,期间引起了诸多女孩的注视,男生们则多生嫉妒之意,他们对任何在薇宁面前出风头的男孩都不会太友好。

    虽然薇宁依旧保持着面具般的笑容,可在许多男孩眼里,他们心里的嫉妒已经让他们胡思乱想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最后一个谁知道?”戴芙女士提醒道,“谁愿意上来补充?”

    半晌无人响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辛普勒同样如此。他认为自己的无知让温柔的戴芙女士陷入尴尬处境是一件很微妙的错误。

    还好,薇宁为女士提供了一个台阶,在辛普勒眼里至少是如此。

    她举起手,在征得戴芙女士的同意后,便笔直走上阶梯,在板书上书写下娟秀整洁的字迹,“远东的东神十塔方尖碑.......是日升文化中神话中太阳神赫洛斯为弟弟东神立下的十碑塔坟墓。”

    这是一个孤僻的名字,而且远东的国度并非什么瞩目的大国,离他们又太远,十塔方尖碑也不是那么让人瞩目的古代遗迹,为此,戴芙女士十分满意,她只是大略提及了这个奇观,女孩的非凡记忆果然让她赞叹,“我无法再赞扬你咯,薇宁,你总是能做好我嘱咐粉一切。”

    女孩的表现一如往常地耀眼,男生们纷纷被她的背影,被她那闪耀如同日星的黄金长发吸引,部分女孩也为她的聪明所倾倒,辛普勒突然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女孩,她就好像天上日星,而自己如尘埃般渺茫。

    他一辈子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只能默默在脑海中一遍遍守护她,他无数次幻想为她而死。

    辛普勒无法抑制地魂游太虚,他又想入非非,以至于在下课的时候被戴芙女士以严厉而不刻薄的训诫所训斥。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开心,至少薇宁今天看起来还是那么动人。

    “诸位,”戴芙女士在临走时提醒,“明天会有来自汉庭和肥水站的商人过来,他们愿意出钱收养三十名学生,那位商人希望找些手脚利索的学生,如果你们想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认为在一位商人的手下帮忙,你们会获益匪浅,孩子们,”她对这件事似乎十分看重,“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愿意冒然进入陌生的环境,但你们应该理解你们自身的困境,对此事,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对待。”

    她很少以如此重的语气讲述一件事情,辛普勒心头一跳,被收养这件事在之前就已经借由其他比戴芙女士残忍无数倍的老师和校长多次提及,有的人因为辐射而无法养育孩子,故而来到自由之厅寻找合适的孩子进行培养,同样有些人,他们是想要年轻的孩子帮忙打下手,比如工匠学会,游骑兵,还有其他的组织,但还有些人,就是禽兽。

    他们以培养的名义接受孩子,将他们带到地下文明核心区域之外,带到地面,或者带到自己的地牢里,至于是做什么事,只有隧道之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孩子便因此而彻底失踪,没人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而汉庭来的商人,他们听到过太多从汉庭飘过来的娈童消息,虐待孤儿,如同对待牛马般奴役他们,又或者听说他们的哪个部位,尤其是畸形怪胎们的老贰具有庞大的魔力,比如双头娃的老贰可以延绵长寿,侏儒的命根常与诅咒与祝福联系在一起,两性人的”“具会有治愈痿的功效,七岁孩童的小鸟含着则会让人重回青春,所以那些商人们常常做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辛普勒知道校长们即便想要约束那些禽兽避免败坏学校的名声也是力所未逮,那些人的权势太大了,而自由中学之厅虽然接受各大势力的孤儿,怪胎和残废,但学校的大部分资金,都是来自中立的汉庭联盟,甚至可以说是来自戴芙女士的哥哥,七位大商人之一。

    该死,为什么是汉庭,辛普勒心头一阵绞痛。他害怕那来自汉庭的商人怀有其他企图,害怕他带走自己,更害怕他伤害薇宁。她是那么可爱的女孩,辛普勒简直无法想象她被一个变态的娈童大叔带走的场面。想及此处,辛普勒就好像自己被一捆粗绳捆住一般,直直无法呼吸。

    “明天最好要表现好一点........”戴芙女士的声音越飘越远,辛普勒回过神的时候,戴芙女士已经出去了。

    他张了张嘴,发现这些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以大声的言语掩饰不安,当然,更多的人选择沉默。

    早在被父母遗弃,被家人抛弃之际,他们多半人都明白了自己的境地。自由中学之厅从来不是慈善堂,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垃圾收容地。

    在这里生活的学生不仅仅是学习,还要帮助学员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譬如打扫家务,清理车站

    及周围,缝纫衣服,种植蘑菇以及其他的地下植物和牲畜,他们中多数人都比正常的同龄人要懂事,强壮,也容易建立彼此间的友谊。

    可即便如此,冒然闯入一个外来者的家庭成为他人的子嗣或帮工总让人心怀恐惧。

    辛普勒厌恶陌生,厌恶他人异样的眼光,更加厌恶自己的”与众不同“,并非薇宁那般的才能出众,而是自己苦难的家世以及与生俱来的平庸所造成的与众不同。

    他讨厌这样的结果。

    虽然早在初次进入自由中学之厅之际他们就签订了协议,到了一定年纪,要么付一大笔钱离开,要么继续干下去,要么将在一定年龄遵循学校的安排被人领走,可一旦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像以往安慰自己那般放松心态。

    “臭屁股.......”

    “臭屁股......”

    灰虫子的声音好似鞭子般把他从噩梦中打醒,辛普勒苦涩地朝着自己的好友挤出笑容,“怎么了?”

    “怎么了?你傻了呀?我们该回去了,晚一些还要去干活咧。”灰虫子的头上有一道疤痕,他说是和别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不过听人说他是自己绊倒在石头棱角上划破的,不论真相如何,辛普勒只觉得好难看。

    不过他说的没错,一会儿还有劳作课,现在要回去收拾东西。

    他走到薇宁身边,本想鼓起勇气和她说说明天的事情,可人到了她三米远处,辛普勒就彻底没了勇气,他灰溜溜地逃走了。

    待他走到门口,辛普勒就后悔了,明天如果那个大商人只选了一部分人,那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薇宁了。现在再不说话,他很就只能后悔一辈子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辛普勒的心里就一阵难过,他该怎么办?

    他必须说点什么,辛普勒明白,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就这样,他让灰虫子困惑地离开,自己自顾自地留在原地。

    薇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把独属于自己的书本放入一个以红麻绳捆好的木盒。辛普勒当然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校长们为了奖励她的优异而送出的奖品。

    那个雕刻有地上城市图景的木盒曾经引起很多女生的注意,甚至有一个女孩为了偷到它而被一位老师打断了手指,当然,女孩之后也乖巧了许多,并且再也不敢招惹薇宁。

    一想到这件事,辛普特其实就有些气愤,明明打断她手指的是老师,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害怕薇宁,薇宁同学一向善良,绝不可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她很可能只是因为盒子里的书本丢了,情急之下才把事情捅到上级。

    她是个大度的女孩。

    想了许多的辛普勒终于等到薇宁收拾好一切,女孩迈着轻快的步子向门口走来,她注意到了自己,辛普勒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薇宁的眼睛依旧清澈,她笑起来好美,辛普特赶忙低下头,他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和她说上话.......一定要......

    可是......直到薇宁走过去后,他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他又失败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女孩的香味儿,他伸伸手,始终抓不住那流逝的香味儿,也没抓住薇宁。

    懊恼的男孩只得前往劳作课,他没有抓住机会,如果又因此迟到,那他也太衰了。

    劳作课是在学校附近的隧道中进行,负责劳作的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性。男老师负责指派男生在隧道的一段泥土铺好的土地上种下植物种子,或是在老土上耕一下新土,收集硬瓜等地下植被。女生会学着缝纫新衣服,也有的被指派到厨房,准备全部学生的下一顿饭。

    他被分配到翻土的工作上,这让他很不爽,这个活十分费力,既要将那些无法耕种的土层拉出去,还要翻新这深处地下的硬土层,这种活对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来说实在太吃力了。

    不过他总算还是得到一点慰藉,远处,薇宁今天负责的是采蘑菇,她和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在一层层铁蘑菇架旁一朵朵地摘下那发黑的深菇, 很轻松的活。

    她看起来对每一份工作都十分认真,辛普勒暗自高兴,她是一个态度严谨的女孩,让人钦佩。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辛普勒脸上,他一下被打倒在地上。

    辛普勒一下子懵住了,他抬起头万分不解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师。

    “看什么看,“这个有着一个黑鼻头的麻斑老师朝他喷口水,“如果你在发呆,你就死定了。”

    辛普勒委屈地点点头,他挣扎着起身,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忙装着做自己的工作。

    男老师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然后一边嘟囔着“野种”,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辛普勒满脸怨恨地盯着老师,他真想用手中的铁铲狠狠铲在他的脸上,让他后悔打自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惊慌失措地看向薇宁,金发女孩一如既往地拔蘑菇,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让他既感觉幸运,又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算了,他不该想那么多,不然那个可恨的麻脸老师又要找他麻烦。

    辛普勒拿起铁铲,想象着这片土地是那个劳作课老师的脸,他狠狠地铲了下去。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叫,辛普勒抬起头,只见三个女孩正拿铁锹驱赶着两个极为丑陋的女孩,那两个他知道,是双胞胎,个子矮小,皮肤遭受过严重的辐射侵蚀,变得又丑又烂又白,就好像成天在臭牛奶里泡过似的。最可怕的是这种诡异的辐射病听人说是可以传染,极为恐怖。

    “两个丑八怪,”他忍不住有念叨着她们的名字,“怎么还不死去?”她们太丑了,也太臭了,单单看一眼,能让辛普勒浑身疙瘩都能掉落一地。

    那两个女孩被铁锹狠狠抽在背上,即便如此,她们也只是叫了一就躲开。真可怜,他想,隧道之母造就了薇宁小姐与戴芙女士这样让人倾慕的完美女士,偏偏也会生下这种怪胎,如果是我的话,他暗自揣测,我大概早就自杀了。

    他又走神了,老师这回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骂他,没有打他,而是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晚上去他的办公室里。

    为什么?他差点叫了起来,可老师那恐怖的眼神让他害怕,他只得默默地点点头,一边想着晚上的事情。

    晚上,他去了他的办公室,一个车厢里......

第二十章 初次相遇

    走入学校,夏天的第一印象便是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是个值得期待的地方,可入眼所及之处,除了灰砖,土石,以及稀稀落落的几座低矮建筑外,就是占据车站二分之一占地的蘑菇地与养殖场。

    在这里,猪粪的味道隐隐让夏天反胃,而在猪粪中,还隐隐掺杂着些许人粪的臭味。

    这所自由中学之厅之中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校长和老师们的办公场所。

    那是一截修长的干净车厢以及围绕车厢盖起来的一栋不大的高楼,在这个地下世界,这么高的建筑的确少见。夏天歪着头打量着周边,车厢旁边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在奋力擦拭着车厢的铁皮墙和橡胶接口。

    他看到一名老师摸样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她地持着鞭子,眼睛时不时瞄过那些孩子们。

    “那是清洁室主任,”玻利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夏天便在彼此点头的问候中交错而过。

    他们走进车厢,才发现车厢两旁种着两盆的盆栽植物,在淡淡的猩红与海蓝双色灯光照耀下,总算看起来还有几分绿色。旁边还有几株些奇特的地下植被,这类植物已经彻底失去了叶子和叶绿素,不能像正常的绿色植物那样进行光合作用,它们完全依赖生于地底的真菌生存,长相之怪异着实让人惊叹。

    但他只是略作停留,便继续往这车厢的尽头走去。

    车厢被一个个长条木板,金属,乃至砖头隔开,又涂上些许发黄半脱落的漆,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夏天正不紧不慢地参观着这周围的景致,一个小男孩突然抱着衣服哭着从车厢的某一处角落跑出来,他头发凌乱,脸皮肿青,嘴角带着丝丝血迹,最让夏天诧异的是他身上没穿衣服。他低着头差点撞到夏天,在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惹祸之后,他满脸恐惧地躲开眼前的两人,头也不抬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红彤彤的屁股对着夏天,上面还有一个深红的巴掌印。

    玻利瓦无奈地耸耸肩,“夏天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面,一个衣衫凌乱的黑鼻头麻斑男人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看到玻利瓦和夏天后,他下意识放慢脚步。

    “玻利瓦站长,”他脸上的暴躁随着玻利瓦的出现而销声匿迹,此刻的他显得斯文清秀,丝毫没有刚才的样子,“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玻利瓦咳了咳,整理自己的领带,“这位是来自肥水站的夏天,我带他来和戴芙女士谈谈领养那些孩子的事情。”

    那名中年男子热诚地擦了擦手,然后向握住夏天的手,“你好,我是负责孩子们农作实践课程的老师。”

    夏天也含笑着回应。

    “对了,戴芙女士呢?”

    “她在里面......”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带着他们来到校长的办公室前,温和而谦逊地说道,“校长会很高兴见到好心人来领养我们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这样,我还要照顾其他的孩子,先不陪你们了。”

    在玻利瓦与夏天的驻山注视下,他小心退出门口,转身离去。

    “真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师,让人忍不住为他的尽职尽责而落泪,”夏天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戴芙女士也是这样的“慈善家”?”

    玻利瓦副站长尴尬地没有回话,他轻轻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谁呀?”

    “是我,玻利瓦。”副站长正了正嗓音,“夏天先生来了。”

    很快,有一个年轻的老师把门打开,把他们带了进去。

    校长办公室的环境倒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具现代风格,不论是书柜,文件的陈设,灯光的设置,或是周边的小装饰,无疑这是一个真正有钱人才有的住所,哪怕是维尔娜的车厢,也远远不如眼下的陈设漂亮。

    这个办公室的主人至少是一个懂得品味的女人,夏天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品味和品德倒是真的两码事。

    “戴芙女士,是汉庭最大的慈善家大商人希普棱的孪生妹妹,自由中学之厅的名誉站长,”副站长向夏天介绍道,“她是一位很有名的教育家,是地下车站最正直的女士,毋庸置疑。”

    正直的女士?夏天笑眯眯地看着周围,他走进去后才发现,角落里孤零零站着五个年轻而妖娆的女孩,她们打扮得性感而暴露,满身涂着金灿灿的油,闻起来香味儿十足,脸上带着少女的红润。最让他咋舌的是,这些女孩都十分年轻,有的几乎就是个孩子,无疑,这些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孤儿。

    另一边,一位肥胖的大肚子男人正襟危坐,如果不是他脖子上一抹淡淡的红唇印,夏天差点就以为他是个严肃正紧的.......应该是副校长。

    “那是戴芙女士的堂弟,大阿布先生,同样正直的男士,他曾是自由之翼游骑兵的一员,如今亦投身于教育事业,他总能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带来最好的教育赞助。”

    “毫不怀疑,“夏天恭敬地给戴芙女士微微鞠了一躬,“两位都是地下车站数一数二的善男信

    女,若没有你们,地下车站的众多孤儿们只怕会无家可归,我想,他们定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两位所作出的奉献。”

    戴芙女士矜持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笑纳他的赞誉。

    大阿布站起身,晃动那如同吊书袋般的肚子慢悠悠走过来,他捏起一只小酒杯,“夏天先生,看到你真如传言的那般年轻,果真让人震惊,说实话,我还一直不信波利瓦咧,毕竟车站里还未出现过如夏天先生这般年轻才俊,倒是我看走眼了,实在惭愧。“

    ”客气了,“夏天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热情地握住他肥嘟嘟的手掌,他能轻易感受到这位副校长手上那黏糊糊不知来自哪个女孩下面的液体。

    “两位好心人,我此次来的目的,想来波利瓦站长也说的很清楚,在此我就不多加赘述,两位考虑的如何?”

    戴芙女士没有急着给他答复,她温柔地笑着说道,“我能冒昧问一下,夏天先生需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做一些简单的小工作,我当然知晓戴芙女士很关心这些孤苦无依的小家伙,”夏天真诚地说道,“我也在这里发誓,我会好好善待他们,我们基地的工作十分轻松,他们绝不会受苦。”

    “这可说不准,”戴芙女士浅笑着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纸,“我们出于对孩子们的照顾,总会抽出时间来对他们的生活与工作做一个小小的回访,的确,大部分孩子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们享受着家庭的温馨,吃的比学校的伙食还要好,甚至,他们学得很快,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一名名出色的成功人士,不过吗,总有一些例外,这就是我们担忧的,毕竟那可是三十名孩子,数目太过惊人,而且去处既不是汉庭,也不是红场,而是闻所未闻的曙光基地,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在哪里,抱歉,先生,请原谅我的忧虑,我很担心孩子们。”

    “那......”他犹豫了一下,叹息着说道,“我倒是很乐意以双倍的诚意来证明我对领养这件事究竟有多认真,,只是不知戴芙女士是否愿意给鄙人一个小小的机会。”

    戴芙女士是聪明人,他当然明白夏天的话外之意,于是她挥挥手,女孩们退了出去,玻利瓦和那位大阿布同样乐呵呵地跟着那几个女孩出去了。

    商谈很快结束,过程很顺利。对彼此而言,他们都很满意,毕竟夏天给的价格很高,而且他打算买下的孩子数量多的让他们合不拢嘴,开出的条件同样让人心动。

    他不介意收养的孩子是否是畸形的怪胎,或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不论是三条腿还是两个头,当然作为回报,他可以自己选其中的十五个人,至于他买下这么多孩子到底打算干什么,校长也不打算追根究底。

    多年来的交易早已让戴芙女士见识颇多,有的人买下孩子是为了满足他对幼年童男童女的爱好;有的人则是为了体验虐待的快感:有的人是为了给自己开的酒吧和会所添加些新的血液;更有甚至,会有那么一两个心里畸形的权贵有着恋幼与恋尸的双重快感;而军所,红场乃至汉庭的某些军方的实验室里,有些将军和站长会偷偷借住代理商人在这里买些孩子押送到实验室,以方便做些关于辐射和畸变的骇人听闻的人体试验。

    故而对这位神秘的年轻人买下这大数量的少年孤儿和怪胎的目的,他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想过多追究。

    “隧道之母保佑,祝愿明天一切顺利,”戴芙女士嘴角微微翘起,她温和而轻柔地询问道,“年轻的朋友,晚上需要些特殊的娱乐项目吗?”

    “我太累了,”他哪能听不出女士的话外之音,“让我好好休息一晚吧。”

    “让人惋惜.......”女士优雅地将他送了出去,礼仪周全,让人叹服,不愧是七大商人之一----高贵的希普棱的孪生妹妹,她同样高贵的让人无法指摘哪怕一处不妥的地方。

    戴芙女士遵照了他的想法,在晚上时分并没有排除女孩打扰他们,夏天便撇下和女孩玩的高兴的波利瓦,独自一人走在这个自由中学之厅的图书车厢之中。

    自由中学之厅是个极具历史含义的名字,在这片地下隧道之上的那座中学曾是《万国人权公约》签订的地方,在这里,还有自地面取来的《万国人权公约》原版,这个启蒙时代的人权宪法文件正摆放在如今这所“学校”的图书车厢里。

    它就在这车厢里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早在开始就从玻利瓦口中听到了这所学校的许多传闻。在这里的学生被确保要遵守规矩,对于任何敢于违反规矩的人,尤其是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学校的老师和校长们便准备了最严酷的惩罚,而这些,夏天今晚没有看到,某种程度上这可以说是他的幸运。

    不过,夏天发现这里的学生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那般因方方面面的束缚而困苦,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有的甚至还会以自己是学校的学生为豪,。

    在这里,这些学生的同类远比其他地方的要多。

    要知道,在学校以外的几乎所有地方,歧视孤儿和畸形孩子可是如喝水般常见,这里即便有一些,却也是少之又少,这里的孩子们相比于自己的畸形同类,其实更害怕老师一些。

    在这

    里,夏天能看到一个生了三只手的小男孩在唱着歌和同伴一起清洗着自己的碗筷,还能看到一个眼睛鱼白的矮个子正和另一个长着一只外拐萎缩左臂的女生吹嘘着自己的种种故事,而在其它地方,正常的孩子多半会用石头,猪粪和辱骂来问候这些畸形怪胎。

    突然,夏天被身后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拉住那个打算一晃而过的影子。

    “撞到人该说句对不起,小朋友。”夏天歪着头打量着自己手中拽住的小女孩,夏天注意到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挂在肩上的古朴的木盒子,她刚才就是用那个木盒子意外撞了自己一下。

    呃,他才发现这个家伙并不小,更让他意外得是眼前这个个女孩漂亮的让人无法形容。她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一如醉人的蜜果酒,其中的每一滴都犹如天上的甘露般让人痴迷。

    女孩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也许更年轻,可她说话的语气,甜美如歌,让人心头一荡,这女孩,的确有着让每个男人沉迷的资本,论姿色,她丝毫不比灰河站的维尔娜逊色,她刚才是在向自己道歉?夏天有点恍惚得不知所以,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

    (“陛下,她偷拿了你的枪......”)

    合成人突如其来的提醒让夏天心头一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他用来防身的手枪果然不见了。

    “先生,怎么了?”女孩甜甜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吗?”

    夏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枪,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和维尔丽差不多大,她怎么会想到要偷自己的枪,真稀奇。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手枪的姿势,“有注意到吗?我的东西好像丢了。”

    女孩顿了一下,“先生,您的东西掉在那里了,”这个有着一头瀑金长发的女孩微笑着指向不远处的泥土上,夏天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手枪就掉在那里。

    (脑海中:“怎么回事,是我掉的?”

    合成人的回应十分肯定,“的确是她偷的,陛下。“)

    夏天暗暗惊讶于她的出手速度,心里思索了一番,最后温和地说道,“小妹妹,你的动作真的很快。”

    女孩表现的很茫然,一副不知道夏天在说什么的摸样。。

    “我看到了,”夏天故意拉下脸来,“你是故意把我的枪扔在地上。”

    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仿佛再说几句就哭了出来,“我不懂,先生,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您要这么说我?”

    这家伙的演技真堪比最专业的演员,夏天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件事真是她做的,那她把自己骗过去了。一时间,夏天甚至产生了可能是合成人在欺骗自己的可能。

    夏天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他生硬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抿着嘴,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我是薇宁,薇宁.米娜希尔,先生。”

    “真可爱的女孩,配上同样可爱的名字,薇宁,你是一名让人心动的女孩,”夏天先是毫不吝啬地恭维到,随即语调一转,满是惋惜和叹息地问道,“薇宁,可爱的女孩,可你为什么要拿我的枪呢?”

    “哦~~先生,”女孩垂下头,眼中的泪水开始积蓄,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我真没有拿您的枪,若我那里做错了,先生大可以说出来,薇宁一定会向先生道歉。“

    “那就为你的谎言道歉吧.......”

    薇宁睁大眼睛,泪水终于落下,在衣领旁碎开,如同即将凋零的梅花,凄惨而可怜,“先生,我.......不会撒谎。”

    那这一定是最大的谎言......没有人不会撒谎,可眼下,夏天不由得再度产生怀疑,到底是谁在撒谎?

    (合成人:”喵喵喵........“)

    夏天眯起眼睛,决心撕破脸皮,“看你的装扮,长得也不像是变种和怪胎,这么说你也是这儿的孤儿咯

    金发女孩低声抽噎着点点头,委屈得好像心都碎了一地。

    夏天咧着嘴笑了,“你信不信,我会把你领养走,然后强迫你和四头发情的公猪媾和,你乐意的话,狗也可以,听人说以前就有汉庭的商人这么做咧,好像说的是四头公猪和一个高傲女孩的故事哩,不知道下一个故事的主角会不会就是你呢。”

    薇宁含着泪盯着他,一副绝望十足的受伤样子,“先生,您为何要这样侮辱我,难道您觉得伤害我会让您感觉到快乐?”她看起来既悲伤又愤慨,神色间含着一丝让人侧目的决绝。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我没有,”薇宁始终否认,“先生。如果您真的要领养我,并逼我与公猪媾和,我会照做,可如果先生非逼我承认我从未做过的事情,我宁愿自杀。”

    夏天的眉头紧紧攥到了一起,这女孩真可怕,夏天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第二十一章 选择

    自由中学之厅的玻璃大灯干净地照亮着视线所及之处的一切,它将学校隧道大厅染成玫瑰与黄金的色泽。在这片金色海洋中,孩子们神情肃穆,并排而立于这大厅中,台上,戴芙女士穿着一袭过膝裙,腿上的丝袜光滑如冰玉,她身旁,一名年轻男子负手立于一旁,他的头发如黑墨,他的眼睛则深沉得好像极冬的夜海,不见任何波澜。

    “诸位同学,“戴芙女士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一如那纯洁高贵的修女,她慎重地说道,”这位先生......乃是自肥水站而来的商人,你们可以称他夏天先生,他代表他身后富庶的曙光基地来拜访我们自由中学之厅,我很荣幸能为他讲述我们的历史,并带他参观了我们美丽的家园........”

    这些来自各个车站的孤儿,怪胎以及野种们不安地彼此张望着,他们竭尽所能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先生”,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却又悄悄缩了回去。

    戴芙先是说了许多关于夏天的事情,什么热爱教育呀,怀有善心呀,品德高尚呀,就在夏天自己都快不好意思的时候,她终于把他的目的说出来,“现在,热忱的夏天先生决定先收养你们中的三十名孩子.......若一切顺利,之后他还会领养更多的学生,孩子们,这是个机会,好好珍惜。”

    此话一出,学生们轰然叫喊了一声,孩子们再也止不住心头的好奇,彼此叽叽喳喳得如同一群怎么赶也赶不走的鸭子,场面一度混乱。

    戴芙女士抬了抬手,声音稍稍小了些,她继续说道,“孩子们,如果你们有什么疑虑,可以现在提出来。”

    就算是有,谁又敢在戴芙女士面前提出来呢?孩子们更加纷闹。‘

    “我有疑虑。”一个坚定而又轻柔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杂乱的吵闹。

    女士温和地点点头,“说出来,我想热心的夏天先生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上次,同样是一名自称来自中立贸易路线上的商人,他们带走了我们中的十个畸形的孩子,”女孩站了出来,“戴芙女士,他们转手被卖到军所,所有人都知道军所的人如何对付畸形人,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他们都会斩尽杀绝。”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那名敢当面顶撞校长的金发女孩。

    一个孩子叫出了她的名字,“薇宁。”更多的人则噤若寒蝉,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当众提出这样的质疑,还是平日里最得校长宠爱的女孩。

    “那是我的失职,”戴芙女士以慈母般的眼神光怀着女孩,她满怀歉意,“我以为得到那位自由商人的保证,以为他会遵守彼此的承诺,对他们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不过,我想,我们的夏天先生一定会做出合理的承诺,他绝不是军所的那些疯子,我以我父亲的名誉发誓。”

    夏天将平静的目光投向那个女孩,对上她那平静的眼眸,他暗自揣测她的意图,嘴里却说到,“......我可以保证,姑娘,我会善待每一个领养的孩子,不论是孤儿还是怪胎,还是其他什么,我会以最大的热诚欢迎你们。”

    “空口无凭,”女孩丝毫不打算退让,完全没有昨天那般的柔弱与委屈,“除非,你选我,并且保证,让我每一段时间回来向校长汇报同学们的状况。”

    夏天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竟然打算堂而皇之地当间谍,还打算让自己保证她的安全,可眼下她说了这话,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金发女孩,“夏天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你的名字是......?”

    “薇宁,”女孩轻吐自己的名字,“薇宁.米娜希尔。”

    夏天看了看戴芙女士,她只是温和地笑笑,“薇宁的话让人无法反驳,夏天先生。“

    “她不信任我的话,那么,戴芙女士,你能相信她?”

    ”她是我们这里最可爱的女孩,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正直而善良,不会说谎,我相信,夏先生,您一定会需要她的。”

    这难道是这两人合伙来给自己演的一场戏?而戴芙女士,她看起来并不打算让我拒绝,夏天也不打算驳回她的面子,毕竟以后有的是和这位汉庭七大商人之一的妹妹打交道的机会。

    “那你是我的了,薇宁小姐,”夏天郑重宣布,“现在,我不会强制要求你们做出选择.......自愿跟我走的请站出来。”对于他放弃自己选人的名额这种事情戴芙女士很惊讶,她还以为年轻的商人至少会选几个或漂亮或帅气,至少也是身体健壮,手脚健全,反应机敏的孩子。

    孩子们始终畏畏缩缩,不过,有了

    一个薇宁,总有的人会第二个站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早已被做了准备工作的那十五个畸形的孩子,他们瑟瑟缩缩,即便校长和老师们做好了思想工作,他们也在恐惧。畸形人在哪里都被大多数人歧视,只有极少数真正善良的人才肯平等对待他们......

    “勇敢的孩子,“夏天随口问着一名自主站出来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温柔的语气给了这个男孩十足的勇气,“辛普勒,”他就是之前差点撞到夏天的光屁股男孩,不过如今他穿得很正式,“先生,我可以加入你的基地,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吗?”

    夏天肯定的点点头。

    然后是灰虫子,他自称是辛普勒的好友,手指断了三根,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很快,又有人站了出来,是个高个子男孩,“我想吃的够饱,曙光基地会管饱吗?”

    “我们最出名的便是腊肉,”夏天挥挥手,远处,玻利瓦指挥着两名工人推着一车的腊肉望着百年走来。

    对这些常年吃着素菜与干蘑菇,乃至干馍馍的孤儿与怪胎来说,腊肉大概是有生以来最难忘的食物,他们如同一群疯了般的野狗围住了腊肉,总算戴芙女士的教育卓有成效,又或者是因为那辆车旁还站着一名手握冲锋枪的士兵,他们没有一哄乱强,只是不停咽着口水。

    “我可以吃吗?”辛普勒那哀求的目光让夏天毫无感觉,不过他以最轻的幅度点了点头,“女生优先,孩子们,我这次带来足够的量,不要慌。”

    在众多校长副校长的瞩目下,孩子们井然有序,又小心翼翼,有的傻瓜试图藏起来带回去吃,有些人就聪明些,几口嚼完后,又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悄悄绕到后面插队。

    “我可以保证你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足够的腊肉,还有各种水果,”夏天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那么,谁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

    “我愿意.......”勇敢的人很快就多了。不过依然有很多谨慎的孩子,他们认定这只是个骗局,更危险的事情就在后面,他们自诩见的太多,在学校呆着至少不会轻易死去,而跟着那些不知名的商人,不是去地面送死,就是去巢穴做诱饵,最好的也不过是在某些青红之地卖身。

    在人数快满的时候,一个女孩低声喊道,“我......我可以和我的妹妹一起吗?”这已经超过了原先暂定的人数,夏天看了眼那女孩,她是个瞎子,棕灰色的头发散乱不堪,她的身后,一个年纪更小的左腿残疾的女孩紧紧攥着她的手。两人的脸上都长满烂肿的白瘢,还有些许尚为褪去的白皮,让人不忍直视。

    一名老师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夏天先生,这是辐射导致的白瘢病,可能会传染。”

    戴芙女士望着这两名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语不发。不过其他孩子知道,她们如果没有被带走,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戴芙女士,这两个就当买一送一,如何?”

    女士犹豫了一下,很是不快地点点头。

    夏天原先暂时只需要三十个孩子,他本想选男孩子,毕竟他们的力气要大些。不过女孩的价格还是要低廉一些,而且最开始的工作并不需要什么体力活,只是简单的普通加工,所以他选了这二十六个女孩和五个男孩。

    他与戴芙女士就着关于这些孩子的事情稍稍谈了会儿,大约一个时辰后,所有被选中的孩子便收拾好了一切,在大厅等着他。

    他也没有任何拖延,立即带着他们往肥水站的方向赶去。这些孩子们缄默地前行着,他们瞪大眼睛彼此张望,似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活而恐惧,也难怪,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离开自由中学之厅,她们多半丑陋,畸形,贫穷与苦病终日在他们中的半数身上环绕着,但凡看上哪位,死神的疾病便会亲吻哪位,顺便带走她至少一半的寿命,运气稍微不好的,则会永远归入死神怀抱,学校可不会在她们身上浪费多少值钱的药。

    当他们抵达肥水站时,只见那野男正巡视车站。他看着夏天以及他身后的孩子,便刻意停了下来。

    这位站长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难看得多。他手下的士兵恭恭敬敬地朝夏天以及玻利瓦敬了一个士兵礼。

    即便痛恨夏天,野男也没有隐瞒食物的来源与这位年轻人的关系,于是知道点内情的士兵都明白,尊敬他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夏天朝他微笑握手,可野男并没有伸手回应他,他以那健硕

    的身躯挡住夏天的去路,这位丑陋的站长先是低沉地打量着夏天身后的孩子,当他看到那占据了多数的女孩时,那眉头锁得更紧咯,显然他想得更多。

    “我唾弃你这种人。”他直接说道,“更痛恨所有从我的车站经过的奴隶贩子。”

    “我也唾弃我这种人呐,奈何生活所迫,”夏天轻轻拍了拍野男的肩膀,“我能给他们一个好去处,至少比每天呆在“中学”里等着那胖子副校长和斯文的农业实践课主任猥亵要好得多,不是么。”

    站长以那双恐怖如凶狮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叠在脸上的肉硬生生下拉了不少,奈何这没把他吓到,反倒吓坏了身后的小朋友们,她们畏畏缩缩地退后了几步。“对她们好点,”他终究还是屈服了,“她们都是可怜人。”

    夏天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连她们的父母都抛弃了她们,你倒好心,我还以为你是哪世的大善人咧。”野男只是冷漠地哼了一声,便示意士兵们放行。

    孩子们战战兢兢跟在夏天身后,个个垂下头,尤其是有个女孩,她看了一眼野男后,便吓得低声啜泣了起来。这一幕搞得野男更加尴尬,他再也无法忍受,转身离开这里。

    一个男孩抬起头怯懦地询问道,“他是谁。长得好可怕.......”

    “他的心更加可怕,我听说他吃男孩生割的小雀雀来强健自己的老贰,还喜欢把小女孩架到烤锅里煮熟了吃以满足自己的怪癖,孩子们,”夏天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奉劝你们,一个人的话,最好不要想着从这里能活着走出去,否则他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

    所有孩子更加畏缩地加快了脚步,仅剩下金发女孩和他彼此微笑对视。

    “薇宁,”夏天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入这中学之厅的。”

    “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都死了,”薇宁恬淡地说道,“恰巧戴芙女士和我的叔叔很熟悉,她便让我来这儿帮她管理学生。”

    夏天见她如此,继续追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一小瓶煤气罐爆炸了,他们没有逃出来.......”她轻柔地叹气,“那是一场可怕的故事。”

    是嘛....... 夏天抚摸着下巴思忖着她的话,又想起了之前的谈话,玻利瓦曾和他详细说过这个女孩。

    她们抵达灰河站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焦味儿传了过来。黑暗生物的袭击暂时再也没有发生,可大湾站头附近的巢穴还远未清除,如今还有勇气走到这死亡之地的,除了负责和夏天接洽的肥水站士兵,以及前去围剿巢穴的游骑兵们,再也没有他人。

    听说在海洋馆那一头,游骑兵们的物资运输车可谓是一辆接一辆,可惜,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消息里,还没有任何让人欣慰的喜讯。夏天不禁满腹疑虑,游骑兵失败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就连游骑兵的团长似乎也打算放弃这个任务接手其他目前来看更危急的任务。

    这样一来,他不知何时下一波黑暗生物的侵袭会到来。他率先踏入这被火焰烤过的站厅,曾经的列车车厢已经被炭粉完全覆盖,平日里平滑的车厢也因热气的冲击变得肿胀不堪,近乎扭曲的金属车门彻底被烤的炭黑的石头卡得死死的。两侧的灯泡早已爆成一片片碎玻璃,线路损毁,水道阻塞,一片满目疮痍。

    或许,有机会的话,他也该试图重建这车站来抵御来自巢穴那旁的怪物们,否则哪天被突然袭击,得不偿失的自然是他。

    进了这里,本就沉默的孩子们变得更加畏惧,她们一度怀疑眼前的男人是要将她们带入地狱。

    沉默在隧道中蔓延,终于,一个男孩忍不住悄声开口问道,“我们会不会被卖到地面当奴隶......”

    一个女孩则补充道,“也有可能被卖到酒吧当那种脱光衣服的舞女,陪四十岁的胖男人睡觉,好可怕。”

    灰虫子则直接反驳道,“你那么丑,应该不会。”女孩气得想要打他,被灰虫子灵巧地躲开了。

    “薇宁姐,听说有些人会以孩童为祭品来满足怪物的食欲,”一个女孩悄声地询问道,“我们会不会......”

    薇宁给予她一个宽心的笑容,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第二十二章 可爱的女孩

    然而无论多么宽心的话也始终抵消不了对未知的恐惧。

    尤其是夏天先生说“到了”的时候,她们心中的恐惧又一次卷走了他们的冷静。

    “这上面便是地面,“夏天指着一道被清理干净的出口,言辞中透漏着一丝欣慰,两旁的砂石瓦砾以及藤曼都被清理一空,如今这里干净得反倒与周遭的废墟格格不入,这些天的工作还算是有效的。

    ”你们想要见识的日星就在上面,不过如今是夜晚,只有月星挂在天上。“

    她们虽然与高高在上的潜行者们才能见识的日星近在咫尺,可真到了如此境地,她们有真的有勇气去面对?

    还好,年纪最小的几个男孩女孩因为不懂事和好奇心,总算肯走上去。一个女孩透过那洞口的微弱光线隐约看了个大概,她发出”好黑“的感慨,另一个男孩则指着一丝天空,不明所以地说道,”大人们不是常说,天空很大吗?为什么只有这么一小片。“

    ”笨蛋,“另一个女孩嘲笑道,”这只是一个出口,走出去后才能看到它有多大。“

    夏天往前走了几步,如今的通道倒是足够一辆满载货物的运输车进出,同时容纳她们是绰绰有余的。他便向下方的男孩女孩们招了招手。

    从未踏足地面的她们自然是畏缩不前。

    一个畸形的女孩满脸恐惧地摇摇头,“地上有剧毒,老师们都这样说。”高个子的男孩应声附和,“校长也这样说,我们一旦踩上去会被阳光毒死的。”

    即便夏天率先走了出来,身后的小孩依旧顾虑重重,唯有薇宁这怪胎倒是丝毫不惧,她径直走了出来,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夏天只觉得一阵惊叹,”你以前来过地面?“

    薇宁摇摇头,”第一次......“

    哦,夏天压下心头的惊讶,”那你觉得这里如何?“

    薇宁抬起头仰望着那漫天浸透于黑色墨汁中的漫天星辰,以及被星辰围绕着的孤高的独月,她定定注视着独月,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直至微风刮起,半晌黑云压住了银月的一角,她将视线转向夏天,嘴角却是勾起招牌性的甜美笑容,”很美丽的地方,在地下,我们根本无法见识天空。“她的语气,分明没有一丝的赞赏与留恋,只是仿佛见到了一颗路旁滚过的小石子那般。

    ”......“夏天无话可说。

    他将三十个男孩女孩都带到基地面前。合成人们早已站在基地门口等着他们,他们一身黑衣,脸上罩着统一样式,仅有数字编码的纤维面具。两名安全机器人一前一后,但凡这些人中的任何人胆敢有任何异动,它们会确保第一时间射杀他。

    好在所有的孩子们都被基地吸引了。他们聚在曙光基地那高大若城门的入口前......目光随着城堡般的基地游弋,尤其是注视到那独属于夏天的至高塔时,所有孩子都被这宏伟而高耸的圆塔折服,它看起来就像是直抵天上宫阙的通天梯那般,让人不住地猜测着尽头到底有什么。

    ”好漂亮........“一个年纪很小男孩叫了起来。,”好高.......就像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形容这么高的建筑,毕竟他一辈子都在最高那不过数米的地下隧道中讨生活。

    ”好大........“

    “这是王子才能住着的城堡,”一个天真的女孩欢呼道,“里面一定有一位帅气的王子等着我们。”

    另一个女孩则辩驳道,“才怪,我看过一本描述大城堡的书,我可以保证,就算是世上最大的城堡,也没有它的十分之一大,这根本不是城堡,是城市。”

    之前恳求自己收留的瞎眼女孩嗅了嗅鼻子,”好香.......“她抬起头,轻声说道,”夏天先生,这里一定很美丽,是吗?“

    夏天路上一直注意着她,这是两姐妹,就和维尔丽与维尔娜一样,不过她们的确更安静,也更胆小,和薇宁相比,她们大概是明月旁最微不足道的辰星。

    他点点头,”当然很美。放心,很快,你就亲眼能看到这里的一切,“他郑重宣布,“只要你同意我的要求。”

    “看到一切?看到什么?”瞎子女孩迷茫地拉着自己的哑巴妹妹的手,紧紧攥着,这是她唯一的依靠,“夏天先生,要求又是什么?”

    夏天拍了拍手,把所有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清了清嗓子。

    “孩子们,“他高声宣布道,”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夜空,”他将手轻轻抬起,只见那白色金属城堡的大门自中心向四周极尽所能地快速张开,一道辉白如辰起日星的光毯自正门衍生至巨廊的深处,在这四周被金属胃围拢的尽头,是一扇印有银河图案的扇形圆拱门。“这便是曙光基地,丑话说在前头,对于你们中每个打算加入曙光基地的人,我都需要他遵循曙光基地的规矩,但凡违背,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瞎眼女孩抬起头,以那双灰白的眼眸打量着夏天,“夏天先生,那些规矩很严格吗?”她是个瞎子,但她的确让人觉得她有很有礼节,至少,她说话会郑重地用瞎了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夏天看了看那脸上被腐烂的白色瘢皮覆盖的瞎眼女孩,轻轻摇摇头,“不会比学校更严格,在这里我可以给予你们尊重与自由,也不会像那些所谓的副校长一样对你们做些无聊的猥琐事情,不会羞辱你们的自尊,不会虐待你们的身体。不过,在这里,一切都需要你们努力工作作为回报,很简单........一号(合成人在这里的称呼),把曙光基地的工作条例给她们看一下,顺便读一遍。”

    也确实简单,可以说是非常人道的工作条例,什么五小时工作制度,三小时知识教育制度,双休日与节假日制度,还有乱七八糟的食物分配制度以及合理的赎身制度等等,对于那些年纪太小的,合成人给出了按比例调整工作时间,总之,跟在学校比,这里的生活就是在天堂。不过夏天很担心,这些孩子里面,文盲还是蛮多的,更多的人也识不得几个字,他们估计也认不全这条例上的字,更不必说理解它的意思了。

    “夏天先生,”瞎子女孩认真倾听一号在那儿朗读,她一条条地重复了一边,最后忍不住说道,“我认为五小时太长了。”

    夏天惊了,五个小时也很长?他一度产生了某种对自己的怀疑。“哦,那你本来预期的是怎样的生活?”身旁那更加矮小的哑巴女孩拉了拉瞎眼女孩,可这位女孩似乎停不住自己的嘴。

    “我们都知

    道,地面充满剧毒,除非有很重要的东西,否则普通人才不会上来地面,夏天先生既然给出了这样的条件,这上面一定有值得夏天先生挖掘的宝物,可是......每周要外出工作二十个小时,没有任何装备,潜行者也会很快死去的,我想,夏天先生还需要薇宁姐姐回去吧,那每天五个小时的时间暴漏在野外会让她很快就染上辐射病的。”

    原来她们还真以为我是打算把她们当作一次性消耗品的,不过说来也不得不服气,她们在以为我是打算把她们当消耗品的情况下还愿意走出地面,看起来那些教育家对这群孩子的思想工作的确有效。

    “你们中有人有辐射检验表?”就他所知,辐射检测器乃是地下车站必备的东西,有些人甚至会给孩子配上这些,因为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下的东西会有巨量的辐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东西会不会是潜行者从地面哪个高辐射地区拿来的,又或者哪个地方的地下水和食物不小心掺杂了辐射物质。

    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中多半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辐射表肯定是没有,即便有也会被老师和校长拿走。最后还是薇宁拿出了辐射检验表,“表上的数字显示辐射值为零,”她突然有些惊讶,“我的表坏了。”

    “这可不一定.......”夏天也从怀里掏出精致异常的轻巧型辐射检测表,“看看屏幕,读数显示为零点零零零几几几,”他将表展示给所有的孩子,“这里的辐射值微不足道。”

    “怎么可能?”瞎眼女孩叫了起来,“夏天先生,你的表难道也坏了?”

    夏天挥挥手,“好了,没必要争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里是没有辐射的,你们工作的地方也是如此,总之,你们大可以放心。现在,所有人都跟着我走。”

    孩子们即便不太情愿,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她们只得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很快,她们进入到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儿的纯白实验室,在这里,满目的仪器整洁地摆放各处,正中有两座封闭的隔间被隔音的金属板覆盖,里面静静躺着两座类似胶囊的舱体,舱体被深蓝的玻璃罩罩住,无法看清里面的真面目,罩中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海蓝色的雾气,雾气时不时翻腾而其起,冲击着玻璃罩的外侧,看起来好似有了生命一般。

    “所有人,男女分成两列,站在标注好各自性别的舱体前,请依次躺入这舱体里,”夏天拍开舱体的红色按钮,他似笑非笑地指着这舱体,“谁先来。”

    不出所料,这次还是薇宁率先走了出来,她毫不犹豫地走入那女性隔间,“夏天先生,”她进去的时候突然问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不是害人的东西,具体地说,可以改造皮层基因使其变得更具抗辐射性,”夏天将手放在那四处逸散的浓郁雾气上,“无论它是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进去。”

    薇宁甜甜地朝夏天点点头,”我相信夏天先生一定不会害我们的,“说罢,她径直走进去,隔间的门便自动合上。

    ......

第二十三章 杀人鬼

    轮到瞎眼女孩的时候,或者说那个陌生而古怪的男人叫住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一直站在这古怪的舱体入口踟蹰不前,她亲眼看着薇宁姐姐神色自若地从舱门中走出,金发女孩的脸上带着一贯让人不敢直视的美丽笑容。

    “薇宁姐姐,“她鼓起勇气问道,”里面怎么样?”

    “不冷不热,”薇宁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她是在场所有孩子里,除了妹妹以外,唯一不害怕她脸上的白瘢的女孩,也是唯一敢和自己触碰的女孩,就连自己也常常为她无所畏惧的勇气而钦佩。

    “只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薇宁姐姐心里也很困惑,不过她很快就把困惑抛诸脑后,转而开始安慰起女孩。

    瞎眼女孩,她的名字是娜塔里娅。

    她始终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薇宁姐姐的安慰也只能给她一半的宽心。女孩听着一旁那名为夏天的男人继续催促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让她恐惧,可她眼下也只能表现得无所畏惧才好,毕竟妹妹还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呢。

    夏天的手轻轻钻住她,这是第二个敢和得了白瘢病的她触碰的人,温热的手心让她只觉得心慌,她很吃惊地想要缩回去。

    “去吧.......躺在里面,睡一觉就好了,”名为夏天的男子半是命令,半是安慰,语气十分坚定,“它不会伤害你。”

    瞎眼女孩不知是否该信任他,她不知不觉迈出了第一步,她又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她无法得知这位在学校里受到校长尊重的大人物对自己脸上那腐烂的皮肤所散发的味道有怎样的想法,不过至少他的声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三进一停,终于,她的手指前端的皮肤触碰到一股如同水一般湿重偏冷的雾气,透过雾气,她按在一片金属扶手上。那光滑的金属边缘给她带来更加冰冷的质感,她始终看不到任何的色彩,只能用手指感受着一切。

    记得以前,她曾无数次触碰过色彩的摸样,她依稀记得那是怎样的世界,隧道里终年遍布者的奥灰,铁轨上渗透出来的锈红,母亲那金链首饰绽放的熔黄,白炽灯那让人晃眼的苍白,以及苍白光线下的无穷无尽的色彩。哎,若非意外,她和妹妹本该安好地活在汉庭的中心。

    如今她的世界却已被彻底的黑暗所包裹,她只觉得到处都是一片空洞。有时候,她时常怀疑,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真的是黑色?随着时日渐久,娜塔里娅愈发害怕,终有一天,她很可能连黑色这样的色彩都会忘记,而且,她隐约明白,这一天可能会越来越近。。

    忘记色彩是一件如此恐怖的事情,可如今,触碰这满是水雾的隔间更让她恐惧,她开始怀疑,自己会淹死在这古怪的水里?

    “夏天先生,”她不自觉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那位牵着她手腕的男子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只是单纯地害怕,你能像薇宁姐姐一样安慰我?瞎眼女孩心头闪过一丝退缩的念想,她轻咬牙齿,低声说道,“我可以拒绝么?”

    “你和你妹妹曾经被剧毒的辐射孢子侵蚀,如果任由别人触碰,迟早会害了别人的,这里面,唯有你和你妹妹是必须躺进去的。”

    是吗?娜塔里娅自嘲地笑了笑,她差点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如今这副摸样的,又怎能忘记。那个女孩带着一瓶装满辐射孢子的水瓶,狠狠砸在自己和妹妹身上的那一幕,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其他的颜色。

    “如果我死了,夏天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的妹妹睡在这里?”

    “我保证,不过你肯定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瞎眼女孩即便得到了承诺,也并不太安心,谎言,死亡与大商人,这三者总是相伴相随的,可她无可奈何,只能祈祷他会真如自己所承诺的那般做。

    算了,薇宁姐姐也没有被这里面的湿气弄得窒息,她又在怕什么?

    娜塔里娅鼓起勇气走上去,她脱去脚底那双缝了许久的鞋子,露出破了一角的袜子,几只小脚趾不安分地拧了拧,她蜷缩着脚趾小心地踩在地上,刻意想要将它藏在身后,可脚趾怎么藏起来呢?在这样一个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男子面前褪去破破烂烂的袜子裸漏脚趾着实让她难堪,更何况,她的脚也被辐射物质腐蚀了。

    她终于磨磨蹭蹭脱去袜子,赤着脚走在金属台上,好冷,而且......舱体在哪里?这时,那男子竟然将自己抱起,娜塔里娅怔怔地竟忘了反抗,甚至忘记了呼吸。只见男子把她放在一个狭窄的舱室内,还好,他的动作很轻。那名为夏天的商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先出去了,记得把衣服什么的都脱了,这是我的建议。”说罢,一阵轻微的脚步离她远去,娜塔里娅听到一声嚓嚓的声音,她明白那是门被锁上发出的声响。

    即便如此,她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突然,一阵冰冷的女声响起,“请躺入治疗舱.......”

    她惊奇地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这声音的来源,她只是在重复,“请躺入治疗舱......”娜塔里娅拖拖拉拉地脱去衣服,她有点自卑地触碰着自己身上那坑坑洼洼的斑点,干瘪而贫瘠,处处浮肿,又一次想起了以往的那一幕,那个瓶子,还有绿色,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就会忘记绿色到底是怎样的颜色,可相比黑色,她的确更厌恶绿色,哪怕母亲说过,它代表生命的颜色。

    她翻身躺在一个周遭垫着柔软皮层的狭窄空间,只觉得空气中的雾气更浓了。她缩起身子,瑟瑟缩缩地接触着那雾气。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头顶,那玻璃罩似乎闭得严严实实,她使劲拍了拍,玻璃罩纹丝不动,让人怀疑它比钢铁还硬。

    她突然有点害怕,“夏天先生,”她喊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她只觉得好像那水雾绽放着万千触手在抚摸自己全身,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娜塔里娅想要挣扎,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头脑越来越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干了她的髓干那般。

    好古怪,她想,而且好困。

    终于,她的眼皮支撑不住,勉强合了起来,她昏睡了过去。

    ......

    “娜塔里娅......娜塔里娅......”有人在呼喊她,娜塔里娅转过身,只见一个长相平凡的胖女孩手里捧着一瓶绿幽幽的水瓶,狠狠砸向她。

    “谁叫你勾引我的阿明,”她吼道,“我们明明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为什么?”

    娜塔里娅没有辩解。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明明是阿明喜欢她,明明是他在试图勾引她,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去接触他。女孩曾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毁了她和妹妹一生的仇人,因为她,自己和妹妹被辐射感染,被父母抛弃,在中学里过着半乞讨般的生活,她怎能不恨?

    她无惧于那绿幽幽的瓶子,反正已经成这样子了,还怕什么呢?她抢过瓶子,想要狠狠砸在胖女孩的脸上,这时,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娜塔里娅........娜塔里娅......”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仿佛在耳旁唤响。她猛地睁开开双眼,妹妹正坐在身旁,她正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姐姐。”

    娜塔里娅沉闷地点头,可她突然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说话了?不对,你的脸怎么好了.......我怎么能看到你,我的眼睛......”她口讷目痴,完全无法理解,她怎么会这样。

    “夏天先生.......”妹妹说话很费力,总是无法顺畅地说完每一句,可已经够了,她已经能说出话来,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认真倾听着妹妹费劲的解释,“他说治.......疗......舱.......治好了........辐......射病.......”

    原来他真的这么神奇?娜塔里娅呆呆地凝视着妹妹,眼里忍不住湿润了起来,为这奇迹,她无言以对。娜塔里娅转过头,镜子摆在另一侧,在那里,一个有着明亮色泽长发的女孩正流着泪躺在床上,皮肤虽然苍翠,可其中的每一处都平整如初,女孩任由泪珠如瀑布般滴落在一件柔软而崭新睡服上,她好久没有穿过这样漂亮的睡袍了,也好久没有见到自己以前的摸样了。

    “我真的恢复了?”她的眼泪再也无法被压抑,声音也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你也可以说话了。”

    “夏天先生.......说,姐姐......你的......身.......体伤......的......很.......重,会在......两天后.......就.........好........,他.......希望那.......那......个时........候你可以和......薇宁姐姐.......她.......们一起工.......作........”妹妹不停地吞咽口水,费劲地吐出每一个字,即便如此,娜塔里娅也能看到,她在享受,她享受每一句话,正如自己此刻正享受每一种色彩一般。只有失去的,她才能明白那有多珍贵。

    “我会好好工作,”她从未以

    如此大的决心立誓,“竭尽全力报答夏天先生的恩情。”

    妹妹以同样的坚决态度赞同她的话。

    当天下午,她们站在窗户边,即便浑身酸痛,她们也喜欢站在这高耸的城堡上,俯瞰这如画卷般美妙的世界,仰视那高耸入云的城上高塔,欣赏这辉煌壮丽的金属巨堡,赞美这房间内的每一个奇迹,纯洁的玻璃,毫无瑕疵的金属墙壁,妆点着房间里流光四溢的白瓷花瓶,碎星玻璃鱼缸,线条流畅的家具,以及稀奇古怪的电子设备,哦,还有那如团冷水般凝聚而成的方形帷幕,这里的一切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它不像是废墟上的堡垒,而像是神话中的天宫圣堂,旧日时代以前最具权势之人的住所大概也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

    她在汉庭的那个早已失去了的家,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鸡舍比之隐于山野的琼楼宫殿,要知道,汉庭可是地下最伟大的组织,哪怕是军所与红场,也不若它的一半奢侈,汉庭的强大更甚前两者,不论是在经济,还是在军队与其他方面。

    在她还在汉庭联盟接受着所谓的淑女教育之时,母亲总喜欢让她接触汉庭的琴艺与绘画,让她明白汉庭的酒,汉庭的茶,汉庭的舞蹈,汉庭的信仰,汉庭上流贵妇的时尚装饰,以及商人们的品味。母亲喜欢把她当作一个工具来培养,因为终有一天,她会嫁给汉庭的商人,至少母亲的信念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直至她毁容之前。

    那个时候,娜塔里娅也一度以为,母亲是为了自己好,才会对自己如此严格的,毕竟,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又该有谁会关照自己呢?汉庭的商人怎么说也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不是?

    美梦醒来之时的残酷曾经差点让她自杀,她划过两次手腕,若非因为自己的怯懦与妹妹的哀求,她大概早已魂飞魄散。那个母亲.......那个女人为自己是汉庭联盟的商人之妻,为自己生下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而自豪,却为两个因生变故而毁容的女儿而恼怒,她没有去招惹那个以辐射毁掉自己和妹妹面容的大商人之女。相反,她转手就把自己和妹妹送到了中学,没有多余的一丝怜悯。

    算起来,自己还是有未婚夫的哩,娜塔里娅想起来,自己的确被母亲逼迫要求和一个汉庭大商人的幼子定下婚约,不过那大概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罢,她都记不得自己是否见过那个男人,听说自己曾经四岁,应该是六岁的的时候,自己还是小小一点的懵懂年纪,母亲曾带着她去见了那个大了自己十几二十岁岁的男人,仅此一次。如果传闻没错的话,那个男人因为身体的疾病而变得衰老**,口齿生臭,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来到了地面,并有了自己的生活,这莫非是隧道之母对自己曾经所遭遇的苦难的回报?

    她如此想着,心底里竟产生一丝活到至今,从未曾有过的虔诚,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跪倒在地上,向天上日星以及地下信仰的隧道之母祈祷,祝福,以及赞佑。

    当天下午,夏天先生走了过来,她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真容,她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从他的声音中来判断这个男人。戴芙女士与玻利瓦副站长的座上宾,汉庭商人的好友,曙光基地的代言人,她明白他的身份,可他的形貌如此年轻,如此俊秀,竟让她无法说出口,只是支支吾吾,浑然忘了汉庭的礼仪。

    最后,她只是期期艾艾地低下头,“夏天先生,”她的声音又细又轻,宛如猫叫,“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名为夏天的男人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为上位者应有的威严,他只是谦逊地笑了笑,“我只是站在他人的肩膀上拉了你一把,如果你真的要感谢,就谢谢这个基地吧,它的确是个奇迹。”

    一旁的妹妹吃力地附和着:“奇......迹......”

    或许他无法做到如此,可把自己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不是他又是谁呢?娜塔里娅紧紧攥着拳心,激动地摇摇头,“我受过辐射孢子的影响,也知道它是怎样的东西,触碰它的人普遍都活不过五年,可眼下.......夏天先生,我只是一名无知而愚蠢的弱小女孩,可我还是知道知恩图报。”

    ”我也是一名无知而愚蠢的弱小男人,但也知道我在其中起到怎样微不足道的作用。.......把你心底里的感激就留着以后为基地做事吧,先吃饭,薇宁她们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看着如此谦逊的男子伸过手,娜塔里娅羞涩却又异常勇敢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她生平第一次扶住一个男人手臂,却发现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强壮,但是一股温热让她心底里流过一丝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电流,她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便下意识地低下头。她的妹妹腿脚虽然好了些,可还还有完全痊愈,更年幼的女孩便主动挎住姐姐的另一侧。不过,娜塔里娅始终还是放不开,便在食堂门口便放开了夏天的手臂,吃力地往前走去。电子门应声而开,只见里面二十九个孩子正各自个地分成几桌欢快地讨论着桌上那远比学校要丰盛的晚餐,不论是腊肉,汤汁,还是水果,抑或是以香油炒好的青蔬菜,每一份都足以让人心动。虽然她讨厌绿色,可眼下她似乎没了以前的那种恨意。

    当看到娜塔里娅和她的妹妹奥塔里娅,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被人嘲笑,欺辱的破烂脸女孩,竟然是如此漂亮的女孩。一时间,所有孩子都无声无息地闭上了嘴。男孩们曾经用她最厌恶的声音当面唾弃她的脸有多丑,女孩则会害怕她的皮肤病会感染她们,可以这么说,这些人多半都和瞎眼女孩姐妹并不和气,如今见到她这副摸样,不少女孩都闪过嫉妒的表情,就连男孩也羞赧地低下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曾经欺负过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是个多么大的罪过。

    娜塔里娅想笑,可她始终挤不出笑容面对这些她曾经痛恨的所谓”同伴“,他们中有不少孩子都当面骂过自己是个”烂女孩“,虽说只是孩子少不更事的讥讽,可作为受害者的她又怎能笑得起来呢?她和妹妹便叹口气,便折过身子,坐在一个孤僻的角落里。夏天想了想,还是决心不在这里吃饭,身为目前曙光唯一”现身“的领导,若和这些人一起吃饭,他可就没啥威严,对管理这些孩子还是不太好的,”祝你们吃个愉快的晚饭,各位孩子,之后的时间你们自由支配,但不要跑出基地,“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娜塔里娅虽然也想和妹妹离开这里,可她还是知道,自己以后都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便默默坐在原地,看着那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男子离去。

    ”一起吃饭吧.......“薇宁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我很为你们高兴,你们看起来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娜塔里娅惊讶地看着薇宁,她满是钦羡地赞美到,”薇宁姐姐,我一直以为你很漂亮,可今天我才知道,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美得多。“

    “娜塔,你也很美,”薇宁微笑着轻轻抚过她的小手,“不必谦逊,你瞧着吧,男孩们都在看你,女孩们也是如此。”

    薇宁甜蜜的笑容让娜塔里娅有点不知所措,她无论怎么也想不到,以前一直关心自己的薇宁姐姐竟然是如此美的女孩,又如此聪明,她一时间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学从来都不是个美好的地方,可薇宁......就好像是沼泽中最美的花儿,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轻易陷进去。

    “薇宁姐姐,”她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做了什么?”

    “我们在收拾一家工厂........不过还好,有几位男士帮我们,只是他们很古怪,都不爱说话。”

    男士........娜塔十分吃惊,她她刚才只见到夏天,虽然之前有听过“一号”先生的声音,可她还没见过这个“一号”先生哩。“可.......外面不是有辐射?”辐射是致命的,哪怕当下看不出来,未来几年,乃至更长的时间,辐射均会导致更严重的疾病,比如她的白瘢病,以及某些癌症,坏血症等等。

    薇宁示意她宽心,“我们带着防辐射的服装,而且,夏天先生也明确发誓,之前我们躺进去的那个名为治疗舱的东西,可以帮助我们所有人增加对放射物质的抵抗,他甚至与我们一道在工厂里呆了一个下午,他可没穿那些防辐射的东西。”自从见识到了治愈辐射的治疗舱所创造的奇迹,还能保持怀疑的孩子已经寥寥无几了。

    真是神奇.......娜塔里娅沉默着,将心中的好奇压下心头,却不由得自心底里产生了一丝忧虑。她自汉庭商人世家出生,所见所闻自认是多不胜数,可她从未听说过地上有如此庞大的城堡,更不必说对楼相望的那座直指天顶的高塔,如此明显的建筑,无论何时,她都绝不可能不听潜行者们提起它,可她的确是未曾听过这座塔的哪怕一丁点传闻。

    “那.......你们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吗,我听说,地面上的怪物都十分凶残,见人就杀。”

    “四号先生他们护送我们过去,就是夏天先生身旁一直跟着的保镖罢!“薇宁有点不太确信,”他们在工厂周围安装了些自动控制机枪,只要录入我们的信息,我们便可以畅行无阻地进入工厂内工作,机枪会射杀所有胆敢闯入的危险生物,听说它们也会给陌生人警告两枪,如果对方不打算停步,那些机枪也会杀人,”薇宁少有地露出叹服的神色,“曙光基地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和车站格格不入。”

    听完她的感概,娜塔里娅对这里的一

    切更为好奇了。她和妹妹三口两口吃完丰盛的晚饭,便提出与薇宁一起散散步。

    “在中学,我们现在还要去收拾车站大厅,”娜塔里娅手里捧着一盒酸樱莓,这种水果在地下算是绝无仅有,她自然要好好尝尝,听夏天先生说每个人都可以以自己每天的酬劳来换取食物,这在中学之厅,可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薇宁也慢慢品尝着暗红而鲜嫩的小果子,她抿着嘴唇压碎果肉,任由甜美微酸的果浆在口腔里淌过。她们三个站在基地顶上的望台,冷风拂过她们的脸颊,带起舞动的发丝彼此缠绕。

    “你说夏天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薇宁姐姐?”

    薇宁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和你一样,娜塔里娅,他只是一个人。”

    娜塔里娅有点不太服气,“若只是一个人,他怎能做到这么多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金发的女孩沉默不语,这让娜塔里娅心底有些失落。突,娜塔里娅看到远处的机枪闪过一丝火焰,子弹疾射向一只向基地潜伏而来的黑色豹子,只听“噗”的一声,豹子应声而到,一个人走过去拖走了豹子。“是一号的朋友,”薇宁解释道,“负责搬运一些重物的部下,瞧见他身上的编号了,是十七号,哦,对了,夏天先生是零号。”

    是吗,这些都是夏天先生的朋友,而且在如此的夜晚,他们也能尽忠职守,娜塔莉娅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起一个编号呢,听起来怪怪的。

    隔了一天,当她休息好了的时候,便自发决心开始加入同伴们的工作,在这里,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四号的实力。他只是微微调转枪口,就可以轻易狙杀任何胆敢冒犯的怪物,这种神乎其神的枪法,加上四号那隐匿于层层面具下的冷漠,让人只觉得眼皮乱跳,总感觉这四号有问题,难道就没人察觉到吗,他看起来太过冷硬,根本不像是个活人。

    他真的是人?话说,连自己都可以辨别,那薇宁姐一定更可以辨别,娜塔里娅安娜想着,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工厂。

    夏天先生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诸位,”他不再以孩子们的称呼来称呼这些人,而是以另一种态度审视他们,“今天的任务与昨天并无二致,把食物包装摆好就够了,等等.......因为身体原因做不了重活的有做过提前汇报嘛?”

    娜塔里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提前汇报?“

    ”就是向曙光基地的管理室申请汇报,”夏天耐心地解释道,夏天指着地上的几滴血迹,“身体不适的,包括来例假的女孩可以向曙光基地提出申请,审核通过就可以休假,你们没有看曙光基地工作条列?昨天应该有给你们念过吧。“

    薇宁站出来解释到,”以前在中学,校长绝不会允许因例假以及一些小病而导致的休假申请,他们还不太适应。“

    夏天皱了皱眉头,”那.......算了,不舒服的可以和六号说一下,他会负责带你们回基地治愈或者修养,以后你们尽量每周多读一遍工作条例。“

    “就这样,下午的教育课,你们会试着去理解一些语言知识,还有初等计算........”夏天转向其种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阿尼,如果你还打算偷懒,那我们就要给予第三次警告,第三次警告就意味着你的一天收入会充当罚款,我想,工厂条例里应该有说明。”

    那个平女孩平日在学校就爱偷懒,老师为此赏了她好多鞭子。

    娜塔里娅见她假装提振了精神,可语气却是如此敷衍,”我会做好我的工作,夏天先生。“

    第一天就有人偷懒......娜塔里娅有些愤愤不平,在曙光工作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而且还有足够美味的食物和干净的居所,为什么她还会偷懒?这难道是在辜负夏天先生的好心肠?一时间,娜塔里娅好怕这些人中品德最坏的那几个会把夏天先生的耐心消耗殆尽。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寻求帮助似的望着夏天,”夏天先生,我和我妹妹可以做什么?“

    夏天看着她那哀求般的目光,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这女孩和她的妹妹才刚刚痊愈,能做的实在不多,”那就看着吧,以后我可能会很少来这里,总得有人管着这里,你和你妹妹负责监督。“

    娜塔里娅结结巴巴地张了张嘴,活像一只小金鱼。”可........“她差点就哭了出来,”我不怎么会.......做这些,薇宁姐姐不是更好么,?“

    ”她只有一个人.......“夏天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旁那面无表情地金发女孩,”而且,我发现有一个任务更适合她。“

    在娜塔里娅怨艾的眼神中,夏天带着娜塔里娅走出工厂。他再次注视着薇宁,女孩芳华正茂,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金发如浪,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少女魅力。她是含苞待放的青涩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那嘴角的一抹笑意,宛如最醉人的美酒,亘古不变。

    是的,当然不变,她总是喜欢以那招牌性的笑容迷惑别人,让人猝不及防地痴迷于她的一举一动,夏天从未见到她真正笑过,他敢发誓,这女孩太假了。

    ”薇宁,你曾经杀过人?“

    薇宁身躯微微一震,她很快便恢复往日的宁静,”夏天先生,何以见得?“

    ”我曾和玻利瓦谈过你,商人阿坎布的侄女,可他宁愿把你送到中学,也不愿收养你,要知道,他和你的父亲关系虽然一般,可也绝不像是会任由自己侄女沦落中学的人。“

    ”夏天先生,您见过我的叔叔?“

    ”见过.........汉庭最大的的酒商之一,我怎能不去见一见,我想,这就是你在学校受到庇佑,免受副校长们骚扰的缘由,不过.........“他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告诉我,你的父母和弟弟死去的时候,你在哪里?“

    薇宁低下头,”我在睡觉。“

    ”是?我知道,你和父母关系不好,而你叔叔曾经告诉我,他亲眼见到你在虐杀一只母猫,掏出里面还未成形的小猫。“夏天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你的母亲是个有钱的疯子,她的疯狂基因遗传自你的外祖母,人称开膛手的女疯子,而你.......也是她的女儿,自小便受到她的虐待,薇宁,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薇宁的眼皮垂得更低,”夏天先生,我没有杀害我的母亲。“

    ”没有直接把刀子送到她的肚子里去,“夏天虽然心里发凉,可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锁起门来,把煤气罐偷偷打开,然后不经意放一把火?又或者是其他的办法,总之,这些统统只是你叔叔的怀疑,而他没有证据,不是么??“

    薇宁又一次微笑着,柔弱而纤细,脸侧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随着笑容轻轻浮现,她的语气又轻又细,谨慎而危险,”没有人能证明这些,夏天先生说这么多,是打算把我送到监狱里?“

    夏天也笑了,同样温和,”不是,我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潜质,我恰好需要你这种人,如果你是这种人的话。“

    “我?”薇宁睁大纯真的眼眸,一脸不解,“夏天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杀人。”

    “可我.......”

    “只会用煤气罐杀人?或用小刀解剖猫咪?”夏天总算觉得一切仿佛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你可以用你的美色杀人。”

    “可我.......还不会........”

    “勾搭男人........如此漂亮,却还是个处女,你不觉得很可惜嘛,薇宁,在这个无聊的废墟里,男欢女爱算是唯一能让人回味无穷的娱乐了,美貌则是你最致命的盔甲,那么,告诉我,你打算任由你的美貌随岁月而流逝?”

    薇宁迷惑地摇摇头,“我讨厌这样。”

    “那就没办法了,一般而言,漂亮女人最致命的武器在双腿间........不过,你有点特殊,薇宁,我这儿还有一种更高明的杀人方法,”夏天一脸神秘莫测,仿佛他要吐露的,将是一个骇人的惊天秘密,“你知道灵能......”

    薇宁更加迷茫......

    “那是什么?”

    “它不仅仅代表着人类未来的一种可能,同时也是人类最致命的威胁,”夏天低声呓语,“它是巫术,是源力,是意念,是真气,是幽能,是虚空能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这些都无所谓,你只需知道,它是无形之刃,亦是无柄之刃,当你用它杀人之时,它会伤到自己,可你的敌人也看不到它。”

    ......

第二十四章 谈判

    又一箱子弹,夏天轻轻捻起其中的一把,任由其中几个黄橙橙的弹头滚落地上,这些正是地下世界的铁黄金,它们被夜以继日地生产出来,运气好的会进入某人的口袋,运气不好的,便会进入那人的脑袋。只用了区区三十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就能以他们的劳动带来了成箱的弹药,成箱的步枪,以及更多人的觊觎,这大概就是知识的魅力了。

    娜塔里娅正给其他的孤儿与怪胎们发放属于他们的酬劳,当然,为了方便,一号以曙光基地自己特有的货币代替子弹给她们发放,上面还印着他的头像咧,英明而伟岸,睿智而无私,银河帝国皇帝的名头也被毫不忌讳地写在了纸币上供人瞻仰,最让人无语的是他上的诞生日期似乎是两万年前。听说联邦的大多数纸币上印的都是死人,可合成人们似乎不以为意。

    抛开这些不谈,如果想的话,孩子们大可以去大厅的金融服务区里用那一张张象征着夏天信誉的纸币换取属于自己的子弹,只是那样的话想要装在身上可不太方便,所以多半的孩子都喜欢拿着纸币藏在身上,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没见过钱的淳朴孩子把一盒子子弹放在自己的私人小卧室里,生怕别人拿了去。

    “夏天先生,工资已经发完了........”曾经的瞎眼女孩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五官娟美,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谁又能料到,当初那个脸烂如白腐,双目无明,浑身脏臭的女孩,如今变成了这般明珠美玉。

    夏天心头万分感慨,脸上依旧不动如山,毕竟他自诩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更是第二帝国的皇帝,怎能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给迷住。

    “今天我要去一趟肥水站,”夏天打量着远处的基地,机器人们正带着满载的罐头,腊肉,果蔬以及一盒纸箱包裹着的灯泡。在以往,他的手下人数稀少,打算扩展一下业务都要考虑再三,如今多了三十个孩童以后,的确很多工作都可以展开,至少,若真有人需要这做工精良,物美价廉的电池式灯泡,他也有能耐满足一定的量。

    “娜塔里娅.......跟他们说一下,今天和明天休假,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他强调到,“绝对不允许走出基地的安全防卫范围之内,否则,基地周围的那些野兽可不管他是哪里人,明白?”

    女孩轻轻点点头,她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女孩支支吾吾地将手反复揉搓,她深深吸了口气,又踟蹰了半天,方才轻声细语地问道,“夏天先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肥水站吗?”

    “你有事情要办?”

    “不是.......”她撇起头,脸色涨红如甜酒,嘴唇紧抿着,又反复轻咬贝齿,“我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以至于夏天都听不清楚她说的啥。

    “那就跟过去罢,”夏天倒是不以为意,他再度站在站口,督视着一车车的物资缓慢下滑,最后,他和娜塔里娅走在后面。

    “娜塔里娅,”他转过头,借着隧道中的昏暗,他注视着女孩隐约的轮廓,说起来,若光线明了的情况下,让他直视这么漂亮的女孩,的确还是很难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校长的资料上说,你是来自汉庭的?”

    娜塔里娅深深吸了口气,她小心地点点头,“是,夏天先生,我自小在汉庭车站成长........”

    “你认识许多字......家境想来也是不错罢。”

    女孩轻轻点点头,“母亲曾经让我去汉庭的学校读过几年书,她是一名商人,如今依旧在经商。”夏天不由得想到玻利瓦的笑话,都说商人搞出来的野孩子和畸形种最多,商人遗弃的野孩子和畸形种也最多,不知这句话有几分正确。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聊下去,夏天有一茬没一茬地问道,“若有一天,你攒够了可以自曙光基地赎身的钱,你会回去汉庭?”

    “我.......”娜塔里亚摇摇头,“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情愿和妹妹留在曙光基地。”

    “若在工作期间基地执意要你去汉庭做事呢?”

    娜塔里娅惊讶地看着夏天,她内心隐约闪过一丝失落,“要是基地的安排,我.......大概会回去罢,只是.......”

    夏天轻轻笑了一声,“你有什么顾虑?”

    顾虑.......娜塔里娅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汉庭的薄情母亲,还有醉鬼父亲,以及.......那个传言中老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未婚夫,“事关基地发展,我自当尽力而为。”

    “要是米娜希尔小姐可以信赖的话,我倒是想把你和她一起派去汉庭。”

    “薇宁姐姐......”女孩讶异地叫了一声,“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为什么夏天先生会不信赖她呢?”

    夏天轻轻叹了口气,他拍拍这个十四岁女孩的脑瓜子,弄得她异常难为情,她一时间猜不透为何夏天要摸她的头发。“校长和孩子们都很信赖薇宁姐姐,难道她做了什么惹夏天先生生气的事情?”

    “那倒没有。只是单纯的不信任她。毕竟在这个到处都是傻瓜的地方,想做一个稍稍聪明点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要信赖,”夏天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大概也是一个傻瓜,毕竟我还是蛮信赖你的咧。”

    娜塔里娅垂下头,沉默了起来。

    再一次经过灰河站的时候,夏天开始谨慎。作为灰河站,肥水站与大湾站头的交汇处,灰河站的另一头毕竟直通大湾站头的怪物巢穴,他谨慎地端起步枪,一步步走过那焦油,炭渣与残存瓦砾铺成的灰河站贸易大道。曾经那里是军所与红场的贸易要道,如今却只剩下废弃的砖头与卷起的铁皮。每次经过的时候,夏天总有种莫名的感慨。

    他看向另一侧,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自从游骑兵大败以后,再也没有哪个没脑子的商人敢来了,倒是偶尔有一两只变异生物冲出来袭击肥水站的守卫或是自己的商队,可毕竟数量稀少,夏天手下的合成人们也不惧怕这些无法成气候的野兽。

    说起来,若是自己能够重建灰河站,不仅是肥水站,大湾站头以及海洋馆站之后的一系列车站大概都可以纳入自己的贸易体系范围之内,也可以确保每次运输货物的安全,更何况,这里是曙光基地与地下世界最重要的连接点,若自己连这儿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那又哪敢妄谈发展呢?

    夏天一想及此处种种利弊,内心重建灰河站的想法也就愈发

    炽热,不论是为了基地未来必要的发展,还是为了缅怀自己逝去的朋友----维尔丽以及维尔娜,他都应该做点什么。

    肥水站已然恢复了往昔的繁荣,即便此间的繁荣与旧日时代相比不过是烛火比之皓月,也仍足以为地下人啧啧称道。

    副站长玻利瓦一早就知道他会来,便恭恭敬敬地等着他,当一见到他时,玻利瓦便如同见了爹娘的孝顺儿子般,又是端茶倒水开酒,又是接风洗尘。

    “夏天先生近来过的可还不错?”

    “一般吧,吃的饱睡得早,每天都是如此,玻利瓦副站长,倒是你,油光满面的,越发的滋润,“夏天调侃道,”我听说你打算娶个十七岁的小老婆?”

    玻利瓦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年纪大的都可以当那孩子的爹了,我只是看她聪明手巧,想提拔提拔罢了,真要我娶,野男站长肯定会给我难堪。”

    夏天矜笑着附和他的话,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对了,这位是........”

    夏天将女孩招了过来,“我的助手娜塔里娅,目前帮我管理那群孩子。”

    “原来是娜塔里娅小姐,”玻利瓦早已不识得她就是当初那瞎眼的女孩,他给身后的部下打了个招呼,很快,一副干净的茶具便端了上来,还有果盘相伴。“娜塔里娅小姐音甜貌美,真乃月中明珠。”

    他的话搞得女孩面红耳赤,十分难为情。然而远未及此,他一拍手,一名男子走过来附身凑在玻利瓦的脸旁,任由他那肥厚的下巴搭在他耳旁低语。

    “夏天先生,不介意我送给您的绝代佳人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夏天微微一笑,“玻利瓦,你该明白,她不属于我,“他转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女孩,轻声低语道,”小心,娜塔里娅,此人对女子的甜言蜜语足以让寻常女子迷失其中而无法自拔,以后若你要和他打交道,可别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玻利瓦一脸冤屈地哭诉道,“夏天先生,我只是觉得娜塔小姐的装饰太过朴素罢了,若没有些许钻石缀饰,又则能彰显娜塔小姐的绝色风采。”

    钻石.......娜塔里娅知晓钻石的昂贵,在汉庭,即便是上流女子,能带钻石作妆点的也是少之又少。若自己能在耳坠缀上两粒钻石,大概能更好看一些吧,娜塔里娅不知道夏天如何看,便转过头望着他,却见他早已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早知道自己今天就不来了,惹得这么多麻烦事情。

    “我还打算有空带娜塔里娅去汉庭的地下钻石街看一看呢,玻利瓦站长倒是好心肠,”夏天不喝酒,他只是接过一旁服务员端来的茶水,轻轻品了品,“这件事又哪能真的麻烦站长你呢?”

    “让人惋惜,”玻利瓦好似要哭泣一般,“既然夏天先生打算亲自为佳人选礼,那我自是不敢掺和。”说罢,他又一挥手,另一名男子又端上来好些让人惊叹的东西。

    “这些是来自商人的馈赠,汉庭的贵人们十分渴望您的美食,他们感激于您所带来的奇异的食物,便托我给您送一些小礼物。“

    礼物......包括黄金的盾牌项链,据说这是自由之翼的荣耀纹章;涂有青铜彩漆的特制自动步枪,这是来自军所的新款,还有重型狙击枪,可以对装甲产生极强的穿透力;来自偏远北部车站的神秘“伟哥”药剂,喝一口就足以让人金枪不倒,夜御七女;一瓶可以延长寿命的蓝色液体,玻利瓦宣称这是用某个会巫术的怪物命根碾出来的;一颗产于地铁深处的黑暗魔石,传说中注视着它的人会产生混乱的错觉;以及一颗红色的奇异血钻,有半个小拇指大小,内里如同血染的火莲,能燃起每个人心头的热火,这枚血钻倒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还有......

    ”这三个是........“夏天指了指那三个穿着比基尼的扭动着身子的涂满精油的少女,”她们.........“

    ”咳咳,这是来自汉庭玉庭站的女子,她们........精通七种啼春之术,经玉庭站的专业老手们三年调教,“玻利瓦眨了眨眼睛,神色暧昧,“相信我,她们是这车站最动人的尤物,没有人比玉庭站更会调教少女,她们可还是处子哟。”这种处子和婊子有区别,而且,他很怀疑她们中是否藏着汉庭的眼线,也许三个都是咧。

    夏天清了清嗓子,他隐约能感受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娜塔里娅那满眼“炽热“的凝视,若眼神能放火,只怕自己早就被烧干了。

    ”说实话,礼物都还不错,“夏天拿起步枪抚摸了一下,”以后若有人非要送.......唔,这种类型的,就送几个力气大的吧,我那边还缺少人手呢,这几个.......她们扭扭屁股,抬抬腿,在玉庭站就会过的比在我们曙光基地还要滋润,让她们穿好衣服吧。”即便他说的不甚明晰,玻利瓦也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其实也注意到了娜塔里娅的怒火,若以后真要和眼前女孩打交道,有些东西的确不好明着送,不过今日汉庭那边既然已经送来了,总不能藏着掖着,让夏天先生日后知道了,还以为他把这三个女孩私吞了。“夏天先生真乃正人君子,”他感慨万分,“让人钦佩。”

    “就这样吧......”夏天从怀里掏出一枚电筒状的灯泡,“玻利瓦站长,今天我来呢,是为了这个而来。”

    玻利瓦接过灯泡,轻轻摸索着表面的纹路,光滑异常,内里的做工看起来也十分精良,“这是.......”

    “新产品,”夏天示意玻利瓦将灯泡递了回来,将一道姆指盖大小的圆片电池塞入灯筒,只过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灯筒便亮了起来,金色的光照的周围的人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若灯泡灭了,只需换一下电池片就足以亮起,每天只用五个小时的话,可以坚持半个月。”

    玻利瓦迟疑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研究起那小小的电池片,可他毕竟并非专业的人士,根本看不透其中的构成。

    “站长觉得这灯如何?”

    玻利瓦讪讪笑了一下,刚才的举动实在显得他没见过世面了,这可不好。“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

    “哈,若不是比汉庭的那些破烂货物美价廉,我怎么可能会拿来见笑?”夏天捻起一小片金属电池片,“这玩意用完后别扔,我可以回收它。”

    “原来还能废物利用,那倒真是好东西,”玻利瓦叹服道,“夏天先生总能弄到这些好东西,让人怀疑你们曙光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只是为了地下的贸易做点小小的贡献罢了,正如汉庭的茶酒,军所的枪药,或是红场的奴

    隶和矿石,总有人要做一样东西,恰巧我们做的是别人没有的罢了。“夏天将灯泡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至于那汉庭买来的老旧灯泡,他小心放入一旁的垃圾桶里,”我卖你们喜欢的。“

    玻利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夏天先生,为这漂亮的灯泡,咱们敬一杯。“

    夏天点点头。

    一口饮下杯中水,玻利瓦擦去下巴的水滴,倒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提醒道,”汉庭有一位大商人想要见一下您,他希望您能抽出时间来。“

    ”抽出时间.......让我去汉庭找他?“

    玻利瓦压低了声线,他谨慎地说道,“那位大商人主管着汉庭大半的食物贸易,他想找您谈论关于曙光的食物进口问题,我想,若您打算彻底打开汉庭的大门,见一见他是非常有必要的。”

    “是泰斯商人么?”

    玻利瓦爽朗地点点头,“娜塔小姐对汉庭的商人倒是清楚不少嘛!”

    “她本就是汉庭来的人,自然清楚不少。玻利瓦站长,这个泰斯是怎样的人?”

    副站长考虑了数秒,才说道,“他是个很胖很胖的男人,常年坐在由人抬着的轿子上,怎么说呢,他仍然有着极为旺盛的物欲,对金钱和女人尤为如此。”

    “他有原则?”

    “难说,”玻利瓦不太确定,“我听说他一直深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不过这不影响他玩其他女人,也有传闻他乐于出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可他的交友十分广博,整个地下铁都有他的朋友。”

    夏天点了点下颌,表示自己明白了。

    “如果我想要讨好他.......”

    “他对金钱的胃口太大了,对女人的要求也非常高,”玻利瓦拄着肥胖的下巴闭目思索着,“夏天先生,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能跟娜塔里娅小姐一样漂亮的女孩,大概才能打动他。”

    夏天轻轻瞟了一眼女孩,“如果我不打算满足他提出的条件呢?”

    夏天的语气仿佛是在拒绝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可玻利瓦深知泰斯大商人的能量,汉庭联盟乃地下最大的中立联合势力,军所与红场合力都未必能及得上,若非因为有七位商人彼此制衡,整个地下铁世界必然是汉庭的世界,整个地下的车站也必然是汉庭的车站。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位,其影响力也只是稍逊于红场的最高委员长与军所的元首,而夏天,说罢了只是一个地上营地势力的代言人。

    “鄙人认为,能满足泰斯商人的话,最好还是顺从他的意思,”玻利瓦是诚心希望夏天能安然无恙,他也明白,若是灰河站线上的一连串势力没有被黑暗生物覆灭,夏天完全可以联合灰河站,大湾站头,海洋馆站以及肥水站等一系列中立贸易线上的车站来抗衡汉庭联盟,可如今不同往日,贸易线既然已经中断,他自然觉得还是退一步为妙,“鄙人觉得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利益而与泰斯商人产生矛盾,泰斯商人也不是严酷之人,他很乐于与人交朋友。”

    夏天点点头,他站起身朝玻利瓦敬了杯茶,“下次来这里的话,我会去拜访拜访他,今天就这样吧。”

    “那......夏天先生,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你多帮我宣传一下我们曙光的灯泡就够了,”夏天朝门外拍了拍手,便见四号机器人抱着一箱的灯泡走了进来。“玻利瓦站长,把这些给你在汉庭和红场的朋友瞧瞧,价格吗,当然都标在这上面,还有目前的产量也一并写在上面,若他们感兴趣,就劳烦你多推销推销咯。”夏天说罢,便又提了一句,”我也给站长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已经给你送到你的车厢门口了,别担心,没人察觉。”

    玻利瓦喜不自禁地拍着自己硕大的肚子,“您真是太客气了,夏天先生。”

    夏天不再言语,便让四号收了收玻利瓦的礼物,自己带着娜塔里娅以及自己的随行保镖便转身离开肥水站。

    “夏天先生,你真的要去汉庭见泰斯大商?”

    娜塔里娅似乎很熟悉这汉庭的大商人,夏天忍不住问道,“这泰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问题?”

    “那倒没有,只是我母亲有说过,他曾经随手就骗了我母亲一大笔钱,害的她差点血本无归。”

    “就当是我给这位大商人的孝敬咯,”夏天颇为不以为意,“吃太快没人帮忙顺顺胃口的话,会撑死的。再说了,我又没娜塔你这样漂亮的美女送给他。”

    娜塔里娅低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我说,娜塔,”夏天眨了眨深黑色的眼眸,“你想要去汉庭联盟吗,和这些地下世界最顶尖的贵族们打交道,这个机会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我如果给你这个机会,你会去吗?”

    娜塔里娅轻轻叫了一声,她突然戒备地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夏天,许久之后才说道,“我觉得像我妈妈那样活得太累,我才不想去呢,而且,我讨厌商人。”

    夏天郁闷了一下,自己偏偏就是代表曙光的商人咧。

    “当然,夏天先生才不是商人,”她注意到夏天的神色后才想起了什么,慌忙辩解道,“夏天先生是曙光基地的管理者,算是站长吧,我个人就很喜欢灰河站的维尔娜站长,她是我的偶像。”

    一个被覆灭的车站站长,失败得非常彻底的人,夏天默默想到,你崇拜错人啦,姑娘。而且,我不是商人,但有时候我只怕连商人都不如。

    “娜塔里娅,今天玻利瓦送的那些礼物,那枚血钻,就当是兑现我之前的誓言,其他的,你可以在选两个,我拿着也没用。”

    娜塔里娅面露喜色,却又有些为难,她并没有做什么,又怎能收下那贵重的礼物。“夏天先生,”她似乎为这事考虑了许久,方才郑重其事,“我想拒绝这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礼物,尤其是......“放低了声音,”它那么值钱。”

    夏天本想说些什么,可他看娜塔里娅一脸为难的样子,便没有在继续说这个话题。

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子

    自入口至基地的路并非漫长,但娜塔里娅却一直如履薄冰,毕竟她拒绝了夏天先生的礼物,而先生连让她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反正以后时日还长,她尽量安慰自己,便跟着夏天先生往回走去。

    “今天仍然是休假,剩下的时间自己自由安排,”夏天先生撇下一句话后,又对着四号先生说了什么,便离开了。四号先生点点头,便带着所有的礼物走了过来,“夏天先生觉得这两个礼物都很适合您,娜塔里亚小姐,”他十分可客气地拿出其中的血钻与那如同艺术品的枪支。说起来,四号先生对每个人都十分客气,不论他是孤儿还是其他的什么,让人出人意外地敬佩,不只是四号先生,其他编号的先生似乎也很客气。

    “下次他可能还需要您陪他去汉庭一趟,这算是预先支付的报酬。”

    娜塔里娅吓了一跳,他还是坚持要带她去汉庭?难道他想让她去陪那个泰斯大商人?那家伙可有十个她那么胖。

    “只是单纯地请您给他讲解汉庭的规矩以及值得注意的人,娜塔小姐,”四号先生补充道,“他特别说明,绝不会违背您的意愿,若您不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拒绝,不过他说过,您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知道的也不少,像您这样的女孩很少见,所以他还是蛮期待与您相处。”

    听四号先生这么一讲,娜塔里娅心里跳了一跳,她的脸无法抑制地红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那血钻,红如鸽血,烈如炉火,明如冷玉,它足以吸引每一个喜欢钻石的女孩。哦,还有那把如同艺术品的枪,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一把枪呢?不过,这把枪还算轻巧,她不自觉地拉了拉枪栓,拍了拍枪口,声音很脆耳。娜塔放下步枪,将那枚血一般的钻石捧在手心,小心地扒拉了一下,只觉得这钻石晶莹剔透,让她心潮滚动,若把这钻石带在脖子上,大概会很漂亮吧。“那......”她抱着心底里那小小的想法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夏天的礼物,然后将血钻小心藏起来,她要去汉庭找一个好一点的首饰品工匠来雕琢这枚血钻。

    待她回去,便发现自己的妹妹正肿着脸躲在角落里哭泣。娜塔里娅拉起自己的妹妹,拍了拍她身上的脏土,“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她们说你勾引夏天先生,”妹妹不忿地唾道,她狠狠擦了擦眼泪,“尤其是安雅,她说......”

    “说什么?”

    “她说你.......”奥拉里娅犹豫了一下,“她说你仗着自己整了一个好脸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勾引夏天先生,其他人也说........你是.......那个.......”奥拉里娅扭过头,“发情的母狗,她们说的好难听,我就和她们打了起来。”

    娜塔里娅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与怒火,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别人会骂她?她忍不住想哭泣,可哭泣又顶什么事情呢,她们一定也想看她哭?她才不会随了她们的想法。

    “算了,别理她们,不要管她们说什么,”她咬着牙抱住自己的妹妹,反倒安慰起了她,“一些胡言乱语伤害不了我们,我们可没这么脆弱。”

    “伤害不了你们,可不意味着损害不了别人对你们的印象,”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娜塔里娅转过身,却惊住了。

    薇宁正俏生生站在身后,可她.......哦,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她的手臂,娜塔里娅看到,所有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着一道轻微的细细的条纹,这道条纹犹如一条赤红色的燃烧细蛇在紧紧缠绕着她全身,又如同那开裂的岩浆般闪烁着红焰的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一阵眼晕。娜塔里娅只觉得胃部有点痉挛,她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只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力量,如同一团火烧在嗓子上.......如今的她就像是故事里的巫女那般,让人既惊奇又可怕。

    “薇宁小姐,你这是........”

    “怎么,娜塔里娅,嫌弃我难堪咯?”薇宁微笑着打

    趣道,“我也不想这样,奈何夏天先生非要如此,这一切可都是他造成的。”

    娜塔里娅震惊不已,“夏天先生,他把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薇宁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顾虑,“自上午我刚以这副面容出现在朋友面前,她们就变得不敢靠近我了。”

    “这是当然,“奥拉里娅忍不住叫道,”因为这是黑暗之子才有的纹路。”

    薇宁有点无法理解,“黑暗之子是什么?”

    妹妹一脸凝重地解释道,“它们是以前我的老师故事里的怪物,传说中,它们在三十年前,旧日时代终结的时候,自隧道的最深处而诞生,它们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是隧道之母与日星的大敌---一位无名的黑暗古神的子民。它们每一个都身型高大、枯槁,肤色如乳汁般苍白,眼睛如冰一般冷冷燃烧,颜色比任何人类眼睛都要湛蓝深邃,肌肤仿佛苍白的月亮,眼睛仿佛蓝色的星辰。他们的光滑的表皮随着移动而改变颜色,在黑暗中更显黑暗,但唯一不变的,“奥拉里亚恐惧地看了一眼那道纹路,“只有身上那深如红焰的纹路,那是它们永恒的标记,也是黑暗子民的象征。他们使用长剑斩杀生灵,用双眼操纵灵魂,它们的剑术十分精湛,力量更加强大,挥舞着散发著诡异蓝光的像是薄薄的水晶碎片制成的长剑,寒冷得可以粉碎它接触的任何物体,子弹也无法伤害它们。它们的语言无法被听懂,老师说过,它们可以嗅到生者的灵魂,可以复活死者的尸体,可以带来寒冷。

    它们操纵着动物的死尸,包括黑,猎熊、黑爪蝠,血蝙蝠,灰鼠群,乃至更为恐怖的观察者们,以及只有在地面上才存在的传说中的超级怪物----辐尸,甚至有些故事里还提到像猎犬一样大的长有十三只爪子的"冰蜘蛛"跟随在黑暗之子左右,帮助它们寻找猎物。”

    薇宁忍不住笑道,“至少我身边可没有白蜘蛛。”

    奥拉里亚慎重地摇摇头,”我只是听老师这么说过,她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可唯有这个故事,她一直认定那是真的,很多同学的妈妈都说过这个故事。“如果一个人认为这个故事是真的,它未必是真的,可奥拉里娅听过太多的女孩讲过妈妈口中的故事。

    ”我就没听老师说过这个,"娜塔里娅将妹妹拉起,低声反驳道,”等她的眼睛变成蓝色再说吧,夏天先生应该不会害了薇宁姐姐,还有,以后不许在讲这些无聊的故事。“

    可妹妹依旧很害怕,她不自觉地躲开了薇宁,甚至一个人溜走了,连自己的姐姐也不顾。

    娜塔里娅满脸忧虑,想要抓住妹妹,却没曾想她溜得太快,“薇宁姐姐,你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薇宁将纤细的手指微微攥起,一股微热的波动自手上的纹路流淌,似乎要流遍全身,她也不自觉产生了一丝顾虑,“我的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好,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旧日时代可没有人讲过巫术和黑暗之子的故事,大家都在说的是太空,说的是手机与网络,”娜塔里娅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她站在薇宁身旁,总都能感觉到一股莫名如大海般深沉的压力,厚重而深邃。“别听她乱说,故事只是故事,我可没听过类似的事情,也没见过什么黑暗之子,若真有,大家早知道了。”

    薇宁默然不语。这件事,也许唯有那个男人才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自那天以后,这些孤儿与怪胎们便多了一个排斥的对象,那就是曾经被她们推崇的女孩薇宁。她出现在食堂,女孩们便三口两口吃完,然后溜之大吉,或是暗地里讨论她的纹路,讨论关于隧道里的鬼怪与变异生物,尤其是,她的眼睛.......终于在一天天变得赤红如血......她的纹路一天天亦是如此......

    曾经眷恋薇宁的男孩们也是如此,他们大概为自己曾经爱上这样一个人而羞愧,便在背地里开着更加恶毒且下流的玩笑。

    这天,娜塔里娅再也受

    不了那些讨论和玩笑,她终于忍不住质问夏天先生,“夏天先生,您难道没看到,薇宁小姐身体的变化,还是您在故作不知。”

    她那如同质问犯人的语气让夏天差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怎么了?”

    娜塔里娅笑了,“您是在装傻?我就不信您看不到她的眼睛正在变红,还有......”她略带恐惧地提到,“那纹路......”如同要把她的皮肤撕裂一般,娜塔里娅总能看到一团火焰在薇宁体内燃烧,这样的她真的没问题?她深表怀疑。

    “让你感到不适?”夏天轻笑道,“她的变化既没有伤害到你,也没有伤害到她,更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准确的说,她正在变得与众不同,而这种与众不同,乃是众人所渴求的变化。”

    “怎样的变化?让人更恐惧她?”她严厉的语气倒是更像老妈子,“她最要好的朋友都在排斥她,远离她。”

    “若连这仅仅存于表现的变化都能畏惧,有些朋友还是不要的好,”夏天示意她宽心,“她是自愿的,如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停下来。”

    这样的解释无疑无法让人打消疑虑,不过娜塔也知晓自己不能在过分追求真相,她如今只能选择相信夏天先生,可夏天先生真的值得她无条件信赖嘛?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创造了无数个奇迹,还把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夏天先生,她竟然会怀疑他。

    “明天我要去汉庭,”夏天突然说道,“你要跟去吗?”

    “是去见泰斯大商?我.......”她顿了一下,低下头,“我打算陪着薇宁小姐。”

    “她可不是一个需要朋友陪着才能活下去的小孩,”夏天哈哈大笑,“我劝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跟她走的太近,别人可会连你一块当作异类。”

    娜塔扬起眉毛,“我一直都是异类,”她信誓旦旦,“那些人虽然是我的工作伙伴,可她们就算全死了,都和我没有一点干系。”

    真是够残忍,夏天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回到正事上来,“此行是我能否将我的货物彻底打入汉庭的关键,娜塔里亚,你真不打算陪我同行,没有一个本地人指引,我只怕是寸步难行。”

    “玻利瓦站长对汉庭的商人可比我还熟,”娜塔里娅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知道他也会跟着你去。”

    夏天倒是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尴尬,“我可不信任一个来自其他车站的商人,若他骗我,我怎能识别他的诡计?”

    夏天先生尽想着忽悠我,娜塔内心狂翻白眼,玻利瓦副站长如今可是视你为他能否崛起的支柱,若他把你也蒙骗进去,谁又能给他你所给的好处呢?

    不过他既然再三恳求自己陪着他,娜塔里娅也真心无法拒绝。

    “我可不会陪那些大商人们喝酒聊天,我唯一的工作只是帮你了解汉庭的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您最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以最慎重的态度警告到,“否则,哪怕是夏天先生,我也会恨你一辈子的。”

    夏天摸了摸下巴,其实他还真打算让这位长相绝佳的美少女代替自己向那些大商人们探听一些消息,毕竟美人计,千万年来,美人计也没有过时过。

    “你倒是可以陪我喝喝酒,本人其实很受美色影响咧,”夏天耸耸肩,“随你咯。”

    娜塔里娅脸皮抽了抽,决心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免得破坏夏天先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向印象。

第二十六章 维尔娜一

    亚丽珊趴在酒吧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不停摆弄着那串椭圆玉石项链,就好像小孩子在玩弄自己的布娃娃般,她一遍遍地拂过冰冷的珠玉,仿佛要从中汲取到一股莫名的力量。

    她在缅怀着什么?.......维尔娜冷眼旁观,她的眼神中透漏着寂寞与某种无法掩饰的缅怀,正如我一样,不,我连妹妹的任何遗物都没有。

    维尔娜脑海里闪过无数次的自责,她的腿脚处已经隐隐作痛,骨折正在愈合,她连日来的移动很可能已经让它错了位,还有手指,那断裂的地方无数次向她抗议自己承受的压力,无疑,她的晚年将来绵延不绝的骨痛中渡过。

    可那又如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回去,要找到自己的车厢,找到妹妹的遗物,还要找到那个该死的男人。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胆小鬼诺尔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他身前的酒杯一滴未动,他在自由之翼显然并没有学会喝酒。

    “他们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过去?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接连的问题没人能回答,老游骑兵一次次地出去,寻找把守哨站的哨兵队长,可每次回来他都是摇摇头,或是叹口气,抽根烟一言不发。

    “再这样下去,等蝠热片发霉了我们也到不了海洋馆站。”蝠热片发霉的时间可是长达数年呐,她们如今可是连数个月都等不起。

    他们这一行人如今正处于“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组织”这个由四个车站联手对抗军所而建立的车站联合组织的最边缘车站,可是,时至今日,这个与汉庭一角相连的车站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车站的士兵们滴水不漏地封锁了通往汉庭运输站的唯一出口,在出站哨口每隔五十米放一个口子,又设下重装武器用于防御,除非主权联合战线的几个站长同意,否则没人能通往运输站,甚至可以说灰老鼠都过不去。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的时候,还被吓得愣住了。难道主权联合战线与汉庭联盟发生了冲突,可是怎么可能?联合主权战线的这四个车站常年与军所对抗,其背后便是有汉庭的大商人们在支持,否则仅仅凭借他们又怎么能对抗军所。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们和汉庭的商人们彼此交易,彼此通融,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们,但凡有商人证的,甚至凭借着一张小小的商人身份证明卡便可以畅行无阻于汉庭的外围,如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没有其他办法,这里的隧道尽头连接着军所与汉庭,其他地方均无连线隧道,只有一条通往不知名地方的“三号线”,那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该往回走?.......他们又怎么能不明白,从第二帝国站通往第三帝国站与自主权联合战线通往第三帝国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更何况,当初放她们通行的联合主权战线的士兵 们甚至还不如第三帝国站那么好说话,要不是游骑兵的身份起了点作用,这些人早在进入主权联合战线的时候就被扣了起来。

    她们如今只能烦躁地等待通道开放,可随着时日渐长,就连一向沉稳的老游骑兵也按耐不住,去找哨兵队长询问着缘由。

    从游骑兵满是忧愁的零星的只言片语中,她们只得到了一个隐约的消息。

    数天前,这里-----地下河站的商队运送一批丰富的物资去汉庭交换弹药,他们当天夜晚就出发了。本来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第三天,他们没有回来,第四天也没有,直至过了约定的日期也没有归来。岗哨口的守卫昼夜监视,他们但凡听见远处有求救信号,抑或发现黑暗潮湿的地道壁上投射出哪怕极微小的光斑,都会火速向通行往汉庭的运输站派遣一支突击队,可一点异常都没有,影中的隧道吞噬了一切声音与光线,也吞噬了商队。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老士兵再次被派出去,这下好了,依旧杳无音信。

    紧张的情绪在蔓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聚。主权联合战线的新一批自由战士(自由战士:主权联合战线的士兵,军官多为前军所士兵)也集合在哨站口随时整装待发。

    用以缓解焦虑、打发时间的那副牌已经在哨站口里的桌子里躺了两昼夜。人们低声闲谈,或是万分忧郁地保持着沉默与焦虑。每个人都等待着商队吹响归来的号角声,宣告交易顺利完成,或者是老士兵吹响两声哨音,安然回归,并告诉他们隧道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这支商队对所有人来说都至关重要,因为包括蝠热片,军规弹药和燃料在内的众多物资都需要通过这批商队运送回来,而主权联合战线,本身又是一个相对高依赖信的组织。

    主权联合战线因为反对屠杀畸形变种人的政策常年与军所对抗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它的居民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下至5岁的孩子都学会了用枪保卫自己。机关枪被架起,布满尖刺的铁网被竖起,甚至从钢轨中焊出了防止地下装甲车辆通行的菱形拒马。这座看上去不可攻破的碉堡,却时刻都有沦陷的危险,其中致命的因素便是弹药。

    如若弹药没有拉回来,他们根本不会放任任何人再从这里把消息带到第三帝国站,不然军所决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老游骑兵再不提起回头绕路的想法,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中立主权联合战线的居民如今每天所要面对、忍受、克服的困难,放在其他地铁站居民身上都足够让他们像地道里的老鼠一样弃站而逃,莫名其妙消失的商队与士兵,杳无音信的哨兵,这一切就仿佛再重演着灰河站的一切,不止一个人在暗地里谣传着黑暗生物即将席卷这个车站的消息。更何况,军所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们的政治处境可谓是十分尴尬。

    它所邻近的只有两个势力,汉庭与军所。汉庭的公民们自诩为高人一等的天选子民,得天独厚,其中的主流民族森纳德白种人自然会排斥旧日时代以前就常年彼此敌对屠杀的铽族人,关于旧日时代双方间的种族大屠杀的历史,他们中的大多数老人都还刻骨铭心,历史也没有抹去这一血章,歧视弱者的文

    化也深深烙印在汉庭联盟的骨头里,而被遗弃的畸形人,就是毋庸置疑的弱者。

    铽族人自己建立的第四帝国(军所)的核心政策更是对自己昔日的铽族同胞----今日的畸形人以及包庇他们的亲属们斩尽杀绝,他们厌恶畸形人的一切,仿佛畸形人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生存。

    自军所逃亡出来的畸形人,不愿抛弃畸形人的亲属,还有反对屠杀政策的士兵们攻占了这块极富战略价值的联合车站,这些畸形人以及诸多反对军所畸形人政策的有志之士才得以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要不是有技艺精湛的电力工程师,精通水道的船夫,经验丰富的捞河人,无怨无悔的士兵,以及来自不知何处的深邃而冰冷的地下水河流,及其哺育着的河流生物,还有最最关键的......环绕地下水建成的那十几座水力发电站。

    如果不是用这些来换取汉庭的支持,在这样既没有子弹、探照灯也没有热蝠片,抗生素和绷带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守卫住自己的家园。

    汉廷商人斥资引来主权联合战线那十几座地下水电站的电来提供自己的用电需求,他们又明智地用轮和轨道车拉来肥美的地下淡水鱼虾,以笼车托运那无目的地下鳄鱼,凡此种种,皆为满足他们奢侈的享受。也因为这样的贸易,中立主权联合战线也得以独立,可一旦失去汉庭联盟的供给,消息被泄露出去,这些人只怕未必坚持得了一个月,弹药的缺乏太过致命了。

    严加防护的商队每八天都要出发前往运输站一次,用发电和卖鱼的钱换来汉庭的支持,商队前后停留不到一天就足以匆匆返回。

    但这一次,这一支商队和随后派出的士兵却迟迟不归,迟迟不归到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所有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某件极其可怕且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件事仅仅依靠有着一队武装士兵是根本无法解决的。

    知晓了这种种缘由后,她们此刻却只能无聊地坐在车站的老旧餐厅改装的酒吧中,一边痛苦地静坐着,耐心等待着,一边祈祷隧道之母的仁慈能带回来商人,这种无力的煎熬怎能不让人厌烦。

    “你觉得会是黑暗生物的袭击导致的么?”维尔娜烦躁地聆听着旁人的声音,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是在这儿常年在地下河上捞鱼的渔夫,他的语气中也充满了忧虑。

    若连讨河的渔夫都对商队归来的信心产生了动摇,那只怕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维尔娜心中明白,她们必须另寻出路。

    “说不定是汉庭的商人,”一个男孩激烈地反驳道,“他们故意拖延,想要压低我们的价格,他们以前就这么做过。”

    “他们不会.....七大商人们需要我们为他们发电,为他们捞鱼,”一个本土商人叹息着摇摇头,“他们也需要我们对抗军所,总之,不是黑暗生物,就是军所,我看十有**是那个自称元首的混球做的好事,这种人怎么能当上军所的领袖,我诅咒他和他的护卫队全家都不得好死。”说罢,他吐了一口绿油油的浓痰。

    一旁的人也晦气地说道,“我看就是军所的人干的,呸。”他的这一击浓痰狠狠打在商人的浓痰上,仿佛那就浓痰就是军所的化身。

    “我看更像是黑暗生物做的,说不定是腐鳄做的,又或者是黑爪群......”酒吧的僻静角落,一处光线也无法普及的地方,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低沉地说道,“当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怪物多了去了,你们早该封闭那条三号线的。”

    中立主权联合战线几乎与其他车站孤立,除却通往军所第三帝国车站的一号线以及通往汉庭运输站的二号线外,只有一条通往无人之境的三号线。

    传说中,在旧日时代以前,三号线的目的地是某一处途径森林旅游区域的车站以及之后的某一处国家军事研究所,不过知情的人知道得多一些。在那第三号线之后的车站,连通着的是国家生物研究与保护公园,那公园可谓山峰屹立,水林环绕,河谷不绝,其间的野生动物多得数不胜数。

    或许那里的确存在过什么生物军事研究所,但当初有一枚核弹的碎片就是落在那边的山间,轰塌了不少山峰。就连地面上的变异生物据说也忍受不了辐射,而纷纷涌入那边的地下车站。

    如今那里到底变得如何,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怪物们在那里铸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密集巢穴,它们在山间,在深涧,在河水的另一处地下岸口,在岩层的罅隙中,挖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黑暗隧道,如同一条漫无边际的深渊长蛇,在地下车站附近缠绕着,随时准备吞噬每一个敢靠近的人。所有胆敢进去的,什么英勇的潜行者,正直的游骑兵,或者装备精良的远征士兵以及各式各样自以为是的精英探险者,还没有几个能回来的,回来的,都是被怪物巢穴的密集程度吓回来的。

    地下河水是从那边的深涧种淌过来的,与水流一起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野生动物,而这其中,除了可以用于给汉庭贵女富商们提供皮革的腐鳄皮以及各种鲜活多样的盲水肥鱼和无眼的虾外,还有无穷尽的可怕怪物。

    水流带着些许辐射,可剂量还好不是很大,滤水器也为净化辐射水提供了无与伦比的作用。那些鱼虾龟鳄都是**裸的金钱呐,供给车站周边的水流又源源不断,他们又怎能真的有勇气炸毁通道呢,谁知道会不会引发水崩之类的灾害,谁又知道鱼虾之流脆弱生物会不会因爆炸而灭绝,他们不敢拿车站的未来和偶尔被怪物拖走的倒霉居民的生命来比较。

    所以,这个醉醺醺的人大概是个外来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状况,周围的人也就没有搭理他。他不死心地咕囔一句,“说不是是些变异的吸血蝙蝠,它们杀起来来那可是十分凶残,一个活人都不会放过。”

    倒是另一个人插嘴,“这可未必,什么样的东西连通讯器也能弄坏呢?到现在,我们也没人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人捣的鬼,或许就是汉庭的人呢,那群商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

    听说灰河站的事情就是他们搞的鬼,”又一个戴着半截墨镜的矮个子中年男人补充道,“当然,只是听说,七个商人里,有几个商人还算有点狗日的原则,另外一些嘛.......为了钱,把中立贸易线摧毁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

    “汉庭的大商人,卖娘的狗.......”另一个人不以为然,“永远别想知道他们会为了钱做出什么事情,当然,就这样也比军所的那些杂种要好一些,毕竟狗还是我们的朋友咧,而有些疯子,连狗都不如。”他的话引起酒吧众人的一片咯咯的笑声。

    这些人生活在绝望的边缘,自然喜欢开一些毒辣的笑话来调剂一下毒辣的生活,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和那群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守卫骑兵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有一句话她做不到无视,“你有什么证据说灰河站的事情是汉庭的人做的。”

    那个唾弃汉庭商人的男人歪着头打量着维尔娜,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黑森森的牙齿,牙齿上早已被常年的烟渍沾染,丝毫不比她所见过的黑的牙口干净。

    “原来是个丑八怪......”他轻蔑地说,“若是那位戴面具的小姐问我,我倒是不介意,你太丑了。”

    维尔娜咬着嘴唇,她差点把手中的酒杯砸在他的牙齿上,让他牙口开一个漂漂亮亮的血花。这里的人真的是畸形人的居民吗?她心头闪过一阵愤懑,他为何会歧视我的长相,难道乌鸦也会嫌弃八哥黑?

    “告诉我关于灰河站的事情,”亚丽珊在一旁轻声问道,“这是你的报酬.......”她丢过一枚子弹。

    女孩处理事情的手段完全不像是她平日与她们在一起时所变现的那般孤僻,让维尔纳更加愤懑的是那个该死的中年人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他被一枚子弹给打动了。

    “灰河站早已毁灭,这事众人皆知,”他开始了自己的张篇大论调,“可一周前,上一波商队从汉庭过来的时候,他们倒是带来了不少让人意外的消息,小姐,如果你不把它当作笑话,我倒是很乐意将给你听。”

    维尔娜率先沉不住气,她咬着牙切声说道,“我们付了钱的。”

    “哦,抱歉,我只是觉得故事有点离奇,”中年人走上前,坐在亚丽珊的对面,随手将诺尔身前满满的酒杯端起,大口饮下,随后他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听说肥水站,也就是灰河站旁边的那个车站,他们那边传来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食物,我虽然没见过,可也听商人们说起,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味道出人意料的好,商人们认定地下隧道里没有比那更美味的水果,哦,还有一种肉罐头,说实话,我尝过一次,味道的确比我以前吃过的许多垃圾要好得多,可惜就是价格太贵了,除了站长他们,寻常人也吃不到多少。”

    维尔娜垂下眼皮,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跳,某种类似阴谋一般的东西在脑海中留下一片阴翳,并随着眼前男人的话而疯狂蔓延,她故作冷静地说道,“还有呢?”

    “自由之翼们正在组织人手打算重新攻入占据中立贸易路线的巢穴,可团长被要求前往汉庭以南清剿近来愈发疯狂的变异老鼠,听人说老鼠们吃了好些人啦。当然,”他不以为意地说道,“跟在这里死的人相比,汉庭那里可就略逊一筹咯,他们那儿,死几个人都要大惊小叫一番,几个商人还要喋喋不休地开上半天会议。”

    何时人命的高低贵贱也能拿来炫耀了?维尔娜一声不吭,任由手指微微颤栗,如果她想知道得更多,她就必须保持冷静。

    “哦,还有一个笑话,有个潜行者在地面上发现了一把银色宝剑,据说这剑大的吓人,比这附近最高的山还要高几倍,而且,他们还说地面上有一个幸存者基地咧,好像叫什么“曙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面那颗卵蛋(此处商人说的是本行星对面的那颗被命名为“曙光”的星球)派人来解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地下铁遗民咧,”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道,“潜行者们都是一堆尽会忽悠人的的骗子和大言不惭的傻子,一会儿说地上哪哪哪儿有宝物,需要大伙筹钱给他买装备,一会儿又说哪个地方有钻石和黄金等着他去挖出来,如今竟然公开宣称地面上插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比山还大,听说不久前还有一个自诩潜行者的傻瓜自诩说在下水道里干过美人鱼咧,那家伙还带回一些卵,跟我们说美人鱼的卵可以让人具有魔力,一盒子弹一粒,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他自己产下的卵蛋。“

    醉醺醺的男人抬起头,”这你错了,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关于那银色长剑的故事,也不止一个人。“

    ”醉鬼,我还不止一次地听潜行者说过美人鱼的故事,在军所,在汉庭,甚至在红场,半数的潜行者都会和你说在下水道有美人鱼,然后让傻瓜送钱给他买装备,他们会一边试验着新装备的性能,一边说,等我抓到美人鱼,第一个就带回去给你,这些人中最没良心的,则会抱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美人鱼卵蛋跟你说这玩意可以百毒不侵,去阴补阳,怯寒退火,包治百病,老醉鬼,你说.......”他抬起头咯咯笑了起来,又拿起阿多身前的酒杯一口饮了下去,“这些潜行者的笑话,何时才能讲完?”

    只有无穷的山脉枯竭,无尽的海水蒸腾,大地为之颤抖,天空为之黯淡,只有这样的时候,美人鱼的故事才会结束,维尔娜静静地想到,也只有这样,大概才能证明,那个男人不是摧毁我的家园的罪魁祸首。她无数次自内心咆哮着,手指却越发冰冷。

    我要回去,她有生以来,想要回家的决心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远远盖过了寻找妹妹的念头,我要复仇,她喝下自己的烈酒,却尤有不够,她的嗓子在冒火,她的心在燃烧。

第二十七章 维尔娜二

    “美人鱼真的存在吗?”在回自己租下的铁皮房的路上,阿多好奇地问道,“真的有美人鱼吗?”

    诺尔不太确定,“前辈们没说没有,也没说有,我也不能确定,听人说地面上有一条庞大的魔,可以吐出火焰烧掉一切,还经常绑架公主等着王子来救,不过我不太相信,他们说那是潜行者们在哄骗年轻人加入他们。”

    “怎么可能,潜行者是伟大的地上英雄,”阿多压低声音,“他们才不会撒谎咧。”

    “自由之翼是不比潜行者逊色的地下英雄,”诺尔不服气地反驳道,“那,阿多你没撒过谎吗?”

    这两个白痴......面具女亚丽珊扶着额头,为何年纪这么大的男孩思想会这么蠢笨。

    “我想要出发.......”维尔娜的话既冰冷又刺耳,让人只觉得浑身微微一缩,她何时如此冷淡过,阿多睁大眼睛呆蒙地看着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其他人呆了呆,仿佛没有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

    终于,支支吾吾的声音响起,“可前辈他........”该死的诺尔,他总是那么胆小,让维尔娜厌烦。

    “不论他要不要出发,都无法阻拦我的决定,”维尔娜神经质般地吼道,“呆在这里只会任由身体发臭,任务也不会有一点进展,若你们真打算这么对待汉比莎夫人的命令,我无话可说,不论怎样,我明天辰时就出发。”

    她的声音犹如雷击,把诺尔和阿多吓得直哆嗦,“他们不会放行的,”诺尔总算还有勇气低声辩解道,“现在所有人都不会被允许冒然出行,那太危险了。”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不收钱的哨长,我会给他钱,反正想要送死也是我的事情,这不会影响到他。

    “钱?什么钱?”老游骑兵从外面走进来,“谁的钱,给谁的,在哪里?”

    诺尔怯懦地解释道,“莱妮小姐想要独自通行运输站,这太危险了,前辈,能不能劝劝她?”

    “劝她?”老游骑兵咧嘴一笑,“正好相反,我们别无选择。”

    诺尔脸上露出一丝色,“可商队.......他们......”

    “我知道,他们失踪了。”

    对老游骑兵不以为然的态度诺尔感到一丝奇怪,“还有.......守哨的哨长不是不允许我们通行?”

    老游骑兵叹了口气,“如今不同了,中立联合战线的几名站长认定我是游骑兵,是专门对付黑暗生物的老手,他们希望我跟着他们的部下前往运输站,探明究竟,作为顾问兼副指挥。”有句话他没说,对方给了大笔的钱,不过嘛,爱财这种小小的癖好,反正无伤大雅,也没说出来的必要。

    ”那,前辈,“诺尔抬起头有点困惑,”你知道是什么让商队消失的嘛?“

    老游骑兵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谁知道咧,总之,好好收拾,明天辰时,我们出发,反正他们认定我是专业的老手。“

    辰时?诺尔,阿多,乃至亚丽珊都将目光放在维尔娜身上,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在彼此间蔓延。

    ......

    中立联合战线的四大车站之一,临近汉庭联盟运输站的地下河站站长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瘫坐在椅子上,用胖乎乎的手去够一卷裁好了的卷烟纸,另一只手去摸身上那藏了许久的充油式打火机。

    这些从汉庭的商人们自地面运来,并被人们抽得津津有味的卷烟纸,是潜行者从郊区的卷烟厂附近的什么地方收集来的残废品,连汉庭人自己都不用。

    即便如此,汉庭的商人们将最劣质的烟运给他们,他们却只能接受,否则没有多余的烟可以供他们享受,还有酒,那都是自不知哪个角落里弄来的烂酒,又酸又臭,让人想呕吐,却又不忍心浪费,他每次喝酒的时候,总觉得里面可能掺了汉庭商人们的尿,可他又能怎样。

    有一次,哨长开了个玩笑,将射线检测仪贴近一包卷烟,结果检测仪立刻发出了警报声。

    自那以后,他戒过烟,夜里没完没了的咳嗽折磨着他和他的妻子,他还担心患上肺癌,后来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他转眼就开始忽视卷烟纸具有高放射性这一事实,并毫不讲理地和哨长-自己的这位忠诚的老部下辩驳,在地铁里,你无论去拿什么东西,都要多多少少接受来自它的辐射,当然,那个固执的老哨头则坚信,汉庭的普

    通人抽的烟辐射剂量都要远远小于他们的烟,更不必说那些专门抽着地下种植室里出产的烟。

    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除了红场能把自己人不当人外,谁会把真正的好东西卖给别人呢?

    “你是在哪儿把他找到的?“他的声音糙得像石头。

    “老相识了,只是一起战斗过数面。”哨长回答得十分勉强。他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他真的能对付隧道里的那些怪物?”

    “不知道,”哨长犹豫了一下,他了解老滑头,强健而机敏,有着猎豹的灵敏,孤狼的韧性,鬣狗的牙口,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他了,“在最初的时候,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对付黑爪,黑和吸血蝙蝠很有一手,以前他就指挥过自由之翼的一个精锐小分队剿灭过一只大型黑爪巢穴,七十只左右的巢穴,他的部下损失很小。”

    “他老了,”站长指到,“他的白头发比我还多,手上的皱纹也是,我承认,他的动作比我们这些老人敏捷,但绝对比不上年轻人......”站长轻轻碾碎烟头处的灰烬,任由它如雪花般纷纷飘落角,“不过也没办法,希望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可靠。”当然,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担心,能对付黑爪巢穴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功绩,但任谁常年对付黑爪,并指挥着一票自由之翼的精锐骑兵,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哨长点点头,“士兵们已经汇聚在一起,他所吩咐准备的材料和武器也准备好了,喷火器,白石粉,驱虫的辐射孢子粉末,焦油,以及大量的弹药,他说最好每人身上都涂满酸醋。........他还说最好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他也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能把我们目前备用有存货的东西都带上,只是单纯的谨慎。”

    “若不对他报有希望,”站长呛了口烟,他喝口水,慎重地说道,“我们干嘛找他。”

    哨长没有回应,若非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又怎么会找一个外来的游骑兵来帮忙担任副指挥?

    最能对付黑暗生物的精锐们已经在上次的派遣活动中失踪,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真正有经验的老手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放手一搏。

    他们在办公室坐了两个时辰,期间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有烦恼的叹息以及连绵不绝的吸烟,还有打火机被多次按下的那一声声响击。

    时至辰时,站长办公室中的空气反倒没有因为烟雾的缭绕儿变得沉重异常,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得到缓和。

    没有什么值得继续争论的了,比游骑兵更出色的对抗黑暗生物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他不来,他们根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余下的人有几个有过对付大型黑爪巢穴这般恐怖存在的经验呢?

    老滑头溜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皱了皱眉头,不是为他的冒失,而是为接下来的事情,下命令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该下令准备开始军事行动?”哨长知道站长肯定要提到这一点,于是自己先提了出来。

    “游骑兵,给你四天的时间应该够了。”站长啪地按了一下打火机,眯了一下眼睛,“我们不能等太久。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在弹药上,你需要多少补给?”

    “最好六箱子,还要手榴弹以及其他有威胁的重武器,若真是那些大型的生物,它们的生命力会非比寻常地顽强,我敢保证,子弹打在它们就跟挠痒痒一样……”老滑头朝着门的方向摆了摆头,“我还需要带上我的几名后辈,他们也是游骑兵,也杀过黑爪。”

    站长微微抬起眉毛,深深吸了一口啦作响的自卷纸烟,并没有反对,谁会反对游骑兵帮自己对付黑暗生物呢?

    哨长将散放在桌上的草稿纸扒拉过来,因近视低下身子,开始在纸上画起来。那表格图形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懂,圆圈里写上了一些姓名和记号。

    站长抬头看着老滑头已经灰白的后脑勺,透过氤氲的烟气望着挂在哨长背后的大地铁图,凝视着那被涂红的车站。这张图已经发黄了,沾满了油污,被墨水笔做满了记号有箭头的直线代表着路线,圆圈是指军所,五角星意味着他们的四个车站,叹号标注的是汉庭联盟,红色的叉则意味着禁地,其他的都没有过多说明,只是简单写了写那些车站的产物。

    在地铁线路图上,路标到地下河站的上面一点,即三号线外,在一个最大的血红色叉号尽头,就已经停止标记了在哨兵冗

    长乏味的记忆中,被派到那里去的人数不胜数,可回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怕了。延绵曲折的主干线至今仍保留着雏子般的纯净,对他这种曾经当过几年探索者的人来说,那里是他地图上的污点。但彻底征服三号线,他从未想过,它大概就和隧道之母一样,高高在上不被凡人触及,谁敢给隧道之母开呢?

    那三号线,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地下河站的上方,他猜测只有汉庭,军所和游骑兵们联合起来,才能打通三号线,通往那崭新的车站。有时候,他隐约能看到,在那另一头,同样有一堆人在车站中向这边展望。

    当初他若有点勇气探寻三号线的尽头,是否会如同那发现“曙光”行星的那个科学家一样在隧道中名垂千古?他不知道。

    如今,这种令人费解的迷雾笼罩着这个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它甚至顽固地向下延伸,蔓延至汉庭,延伸至他们的中立战线,终于,它伸出魔手扼断了两者间的咽喉,并抓住期间来回穿行的旅人和客商,它在嘶笑声中等待下一批有勇气的猎物到来。

    当然,在被站长点名去准备出发的自由战士之中,没有一个人拒绝执行这样危险重重的命令。因为在这里,与军所的斗争已经几十年未曾昔止了,久远的战争甚至已经无法追溯到最开始的源头,他虽然老了,可主权联合战线的反抗斗争精神从未老去。

    “无论怎样,”站长以一种疲惫的态度点点头,“至少留个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能亲自回来禀报的话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死了,总得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老游骑兵裂着被血草叶染红的牙齿,“祝福我吧,站长同志。”

    “愿隧道之母保佑你.......”这句话他和上一批人说过,之前的那一句他也和上一批人说过,一切是多么似曾相似,一时间,站长颇有些轮回颠倒的错觉,他颓废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哨长和他对视了几秒,“老滑头,你有几分把握?”

    望着曾经的见过几面的朋友,他拖着手,将空空如也的掌心给他看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也走了出去。

    她们穿着游骑兵的“乌鸦“斗篷,老滑头说,有了这个,那些跟随着前往围剿巢穴的士兵们才会有一点底气。他们清一色身穿胸前两大排扣的制式军服,背扛长枪,眼神中透漏着一丝不安,显然,并非每个人都对此行任务怀有信心,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老站长口口声传的战斗精神。

    他们中十分之一的人,脸上,或者身体结构都出现或明显或不明显的畸变,多长了一只手臂的新哨兵,脸上被如肉瘤一般的鳞片层层覆盖着的士官,还是其他那些将畸变的部位隐藏在衣服下的士兵们,这些曾经多半都是来自军所的少年,本该至死为军所的前途而奉献一生,如今却因为元首的伟大思想而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这究竟是伟大思想的错误,还是这些可怜人的错误,维尔娜无法知晓,但她知道,此行凶险重重,一如曾经在灰河站的那样。

    灰河站的战斗我都活了下来,她暗暗想到,这里也绝不会留下我。

    围观的人很多,他们中多半是这些士兵们的亲人,还有那失踪士兵们的家属,有的人在不久前才刚刚送丈夫离开,今天却又要为自己年轻而无畏的孩子抹去眼角的余泪,有的人,看着父亲志气满满地踏上隧道,很快,又只能满心祈祷自己的哥哥弟弟们安然回归。哭泣声压抑而低沉,悲伤的鸣叫此起彼伏,好像此行乃是最后的分别一般。

    维尔娜听着那哀泣不止的声音,心里莫名产生一丝无名的怒火,她们太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了,哭哭啼啼,全然无力,弱者,全是弱者,为什么这些女人只会哭泣。她紧紧以下颌压迫着下唇,任由牙齿咯咯作响,手上想要凝聚一股力量挥散眼前的悲痛,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们以为我们会死吗?”阿多挪动笨重的身子,他身上捆着的自动机枪与他脸上的困惑全然不符,就好像是一个玩弄危险匕首的小男孩。

    “我们会很安全,前辈是这么说的。”诺尔回应。

    维尔娜无法理解诺尔的想法,她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我们会抵达灰河站,”她说道,“一切都会顺利。”

第二十八章 维尔娜三

    潮湿的水汽绕过她贴身的衣服,让她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地下水则终年不息地哗哗流淌,在寂静隧道的石涧中敲响单调的乐曲,那一道道深沉的墨黑河水在她们的船只地下搅动,翻滚,然后携卷一切向她们的船板冲击,扑打,往复不止。

    这条地下河乃是通往运输站的前半截要道,她们不得不从此处顺流而上,还好此地的河水并非湍急,士兵们载着数条轮艇快速穿行其中。她们乘艇走了一段,便发现水势顺了不少,路旁用以商道照明的明灯依旧亮着,可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更加诡谲的静谧,仿佛有人吞掉了一切声音,潺潺的水流撞击的声音外也变得稀落零星,她们只是隐约听到一两次蝙蝠扇动翅膀所留下的扑腾声。

    那偶有的动静转瞬即逝,她们很快又被周围那深沉得可怕的黑暗吞掉一切声音。

    黑暗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另一个人喊了句“阿诺”,回声在隧道的罅隙间来回传荡,很快,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默淹没了她们的一切感官,昏暗的环境更为这异样的氛围增添几分寒意,所有人都闭上嘴。老游骑兵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一个年长的士兵冷冷地说道,“不必管他,他在找阿诺.......”

    “阿诺是条大鳄鱼,她和我们生活了二十年了,这家伙很有灵性,听到有人喊阿诺,它就会来回翻腾,而且它绝不会挪窝,二十年了,可如今....."士兵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忧虑,不仅仅是因为鳄鱼的失踪。

    “不止二十年,她在这里的时间比地下河站建立的时间还要久,它至少五十岁了,这可是个坏家伙,伤了不少人,我们好几次想捕猎它,都被它逃了”一个士兵嘀咕道,“还有发光的虾,现在这虾,比以前少了很多,奇怪。”他竟然把手放在水里,老游骑兵本想阻止他,可想到这士兵个可能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不再出声。

    士兵在水里搅了搅,也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只得悻悻收回手臂,抖去水渍。

    老游骑兵突然问道,“这鳄鱼杀过人嘛?”

    “这倒是没有,只是咬掉了一个在这里游泳的傻瓜的胳膊,还把一个在这附近大肆捞虾的渔夫咬掉了半个脚掌,当然,我们也想把它活捉,放到笼子里放养,可它太灵巧了,也很聪明,它的速度快得吓人,我想,最快的快艇都比不上它。”

    听着他在那里大吹特吹那只鳄鱼,游骑兵不禁暗自产生了个念头。

    会是鳄鱼袭击的商队?

    游骑兵思考,不论是怎样的变异鳄鱼都不可能让一只全副武装的部队失踪,还顺便破坏了通讯的信号,这其中必然有其他的缘由。

    可是.......他曾经有幸听一位老潜行者说过,他在地面见到过一只硕大无比的巨熊,该熊远比他所听闻的任何黑熊都要庞大,更让人惊骇的是,这巨熊平日里竟然以某些生活在地面的变异黑爪为食物,在地面,黑爪可没有地底隧道的那般受隧道限制,而且地方空旷,它们的行动更灵敏,若该潜行者没有夸大其词,那巨熊的确是个可怕的生物,它要是没有如眼睛那般致命的缺陷,甚至可以轻易覆灭一只武装部队。

    地上既然有这样的生物,地下难保没有。这鳄鱼是否会因近日来怪物的异动而同样变得狂暴?

    幸运的是他们抵达彼岸之时也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只有两只蝙蝠黑暗中扑腾着翅膀离去的声音,哦,还有数不清姆指般大小的水蜘蛛在河面浮过,划过一道轻浅的涟漪后,它们便潜入更深的水中。

    边岸是一个由木头与铁板搭成的卸货小码头,平日里 ,他们渡过地下河,便要就此上岸,并一路前行半天,就可以抵达运输车站。如今的码头早已空无一人,自从商队失踪,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意外,地下河站的站长早已让在这附近久居的装卸人员以及哨

    点士兵撤了回来,现如今的码头,除了几艘空荡荡的轮艇,少量的油箱以及木箱外,再无其他东西。

    “老艾他们留下的船.......”一个士兵检查下四周,补充道,“我猜他们至少到过这里。”

    “他们当然到过这里,”另一个士兵骂道,“老艾都派人回来告诉我们了,你猜个屁猜,我们还要走至少一两个小时才能到他们失踪的那一段路。”

    老游骑兵咳了咳,顺便补充道,”这附近也没什么异常,最近应该没有黑或者黑爪之类的野物经过,就算有,也不过是两三只。“

    士官赞同道,”这里一直很安全,在以前就是如此。“他们决定在这儿稍事休息,等待着返回去的船只运来轻型的武装车辆。士兵们把带来的装备就地卸下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火焰随着之烧起,摆在两旁的烂木头以及陈年累月堆积的废弃的枯草也一并加了进来,让这光线更盛,湿木头燃烧所升起浓浓的热气,这股热雾让人心头一阵舒畅。

    老游骑兵接过士官递过来的一个白色搪瓷杯,里面飘着几片中立主权战线自己生产的“茶叶”。当然,那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茶叶,只不过是炮制过的干河草罢了,其中还加了一些增香的添加剂罢了。

    纯正的茶叶来自汉庭,数量稀少,站长们会定期分配少量的纯正茶叶,士兵们多半会藏起来等待值得庆祝的某天把它喝掉,它的价格是这种河草茶的十几倍。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对自己地铁站生产的茶叶情有独钟。

    老游骑兵咽下一口,便发现茶叶的味道腥得让他想吐,他呛了一下,但很快地,他渐渐习惯这种味道,毕竟它也是有着特殊的香味儿,至少比猪粪茶香,上次经过饲料厂站的时候,他还一直记得那位对自己的猪粪茶引以为傲的傻瓜厂长,把自己炮制出来的猪粪茶夸得如同宝物一样,说是喝了它可以能补益缓和,清热泻火、解毒养颜,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

    “就连汉庭的商人们也会来这儿买些河茶喝,”士官同样对这种茶叶颇为自豪,“七大商人之一的泰斯商人就十分喜欢这种河草茶,游骑兵,多尝几口,你就会发现它有很神奇的功效,它可以补益缓和,清热泻火、解毒养颜,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对了,最关键是它还能抗辐射呢。”

    “泰斯商人喜欢他代理的每一种茶叶,以及他代理的每一种食物,无论它是不是垃圾,他以前还说黑土豆乃是地下铁的农业革命,是世上最具营养的食物,因为他是汉庭的黑土豆进口商,”(黑土豆:某种有很长发作期的类似变异土豆的地下植被,味道苦涩生硬,有剧毒,被发现之前曾有不少人误食,结果害死了成百的人)维尔娜说了句实话,却被士官以颇为晦暗的语气嘲讽道,“你个小姑娘懂个什么,泰斯商人乃地下车站赫赫有名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不过是他底下的商人私自做的罢了。泰斯商人的家里可是有成箱的河草茶,你可知道他本来肠胃不好,就是因为喝了河草茶,他才能看起来红光满面。”

    维尔娜:“......”

    希望泰斯死快点的人多的是,因为他凭借财富和权力垄断着汉庭大半的食物销售,很多急需食物的车站都饿着肚子给他种茶,蔬菜和蘑菇,即便如此想着,老滑头也只是给了句不痛不痒的称赞。“的确是好茶,泰斯商人真有眼光。”

    一声不祥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所有人因此而安静了下来,那是十分轻细的低鸣,犹如一只不知藏身何处的幽灵。

    “是北边?”通往隧道深处可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阴影种,声音地响着,还夹杂着轻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老游骑兵是第

    一个听到这些动静的。他马上噤声,挥手示意其他人也安静下来,士兵自自己休息的地方站了起来。老滑头和士官同时打开保险栓,上了一匣子弹,背贴着箱子,悄无声息地从燃起的火焰旁移到了影中。若对方不惧怕火焰,能适应光线,那么这火焰放出的光会暴漏他们的位置。维尔娜也站了起来

    士官在黑暗的边缘停下,把枪甩到肩膀上,低声说道:“给点光!”

    有人递过来一个大功率的蓄电池手灯,这是用旧汽车上的前灯改装的,他打开它的一瞬间,白骤的光线便划过黑暗。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地上,持续了一秒钟。那是个块头不大的东西,看上去不怎么可怕,它发出一声吱吱的尖叫,迅速窜回阴影中去了。

    一名士兵忍不住喊道,“打死它!它要跑了!”

    身后,面具女孩突然出声,“别开枪......是狗......”

    老游骑兵和士官迟疑了一下,老游骑兵选择相信亚丽珊,他朝士官挥挥手。士官便让一名士兵上前查探,很快,年轻的士兵在黑暗中捞起一条小狗。

    他回到火堆旁,将携带着的一只小犬放在火焰旁边,它湿漉漉的,颤颤发抖,一副可怜的样子,脏到让人看不下去,毛发纠结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颜色,黑色的眼睛流露着恐惧,耳朵耷拉着,垂头丧气。一落到地上,它立刻又想逃走,老滑头用他粗糙的手把它捉了回来,放在自己面前,先是抓了抓它潮湿成团的毛发,抹去它身上的水渍,然后单手把它翻过来,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弹了几下它的......小**,“是只母的......”小母狗发出嗷嗷的惨叫,让人实在不忍直视。

    “得让它暖和暖和。”他哈哈大笑着解释道,“别这么看我,只是觉得它的**还算可爱。”

    维尔娜嫌恶地瞪了他一眼,“真够恶心的。”

    士官警告到,“游骑兵,它全身这么脏,又不知是哪里来的,说不定它还带着什么病,万一你被给感染了,还传染给我们,我们可没有备用的药。”

    “别这么冷漠嘛,兄弟,”他把小母狗放在士官旁边,寒冷和恐惧让它止不住地在颤抖着,“你看它的眼睛它们不会撒谎的!”

    士官满腹狐疑地看看小狗小狗的那双眼睛虽然满是恐惧而疲倦,却无疑还算有活力,没有丝毫染病的迹象,士官只得轻哼了一声。

    “好好养着它呀,看看它的毛发,我敢保证,它会长成一只寻猎犬,它可比你的茶叶值钱多了,”老游骑兵对狗似乎比对人还热情,只见他用自己的衣服裹着的小狗往离火堆更近的地方挪了挪。

    “可这小狗是从哪里来的呢??”士官的一个年轻助手低声询问,他眼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

    “只有前方咯,”另一个年轻士兵补充道,“不过据我所知,运输站离我们还很远,它不会无缘无故跨过这么长一段距离跑到这边找火源。”

    ”多半是商队,他们中某个人带着这小狗,他们失踪了,但它意外跑了出来,还能是怎样的真相。“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过多久,他们便失去谈论小狗的兴趣,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火堆上。

    火中一截截圆木燃烧着,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远处,又一声古怪的鸣叫传来,这回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来自这寂静中的声音让所有人毛骨森竦。所有人都下意识捞起放在手旁的步枪。

    ”我以为刚才是狗再叫,“诺尔站起身惊魂未定地说道,”这声音太古怪了。“就连素来自诩冷静的维尔娜也被这声音吓到了。

    游骑兵的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前方看来是真的有东西咯......“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把怪物真的惹来。

第二十九章 维尔娜四

    士兵们的脚步相比来时,已经沉重了无数倍,在漫长的隧道行进,他们仅剩的一丝勇气也如同潮湿墙壁上的水珠一滴滴被脚下的冰冷土地吸取。幸运的是那古怪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否则,维尔娜怀疑有几个胆小的士兵会率先崩溃,一旦有士兵开了头,其他人多半只会照做,那个时候,这次行动自然也只能宣告湮灭。

    那只可怜的小狗,在他们决定向隧道更深处前行的数秒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跳开,转身钻入身后,它想要远离这里,而这一幕更让人胆寒。连这可怜的小母狗都知道逃避,他们非要像个傻瓜一样深入黑暗吗?除了职责,他们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呢?有的士兵开始说话,有的士兵以更低沉的声音讲述某些恐怖的事情,而有些人,维尔娜已经能轻易嗅到他们身上那惧怕的味道,浓的让人心冷。

    为了让他们有勇气前行,维尔娜甚至主动走在最前方,她必须前行,为此,她祈祷那些士兵们在看到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女孩都比他们更靠近黑暗之后,心中升起的羞愧感能抵消部分恐惧带来的畏缩。

    她直面最深处的黑暗,并一如既往地前行,好想回到当初在灰河站的时候那样,她同样走在她的站民之前列巡视哨口。那样的时日如同过去了千万年,她只觉得脑海中的记忆已然模糊了不少。

    父亲,给我祝福吧,她暗自祈祷,让我顺利通行,不必被这些该死的黑暗吞噬。她握紧手中的“静默女士”,它如同那早已沉眠地底的母亲,无形之中给予自己前行的动力,仿佛她真的在隧道的大地上注视着自己。若她看到我为了替灰河站复仇而如此冒险,她会怎么想?维尔娜苦涩地闭上眼睛,旋即更加坚定地睁开,不论怎样,给我祝福吧。

    在这样恐惧与不安中足足行进了一个小时,维尔娜的勇气也开始消磨殆尽了,她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士兵在跟着自己,她只是麻木地驱使着自己本能前行,前行,在前行.......在这途中,她想到了许多......

    最多的是那个男人,那个黑发黑眸,年轻且并不强壮的男人。“我来自另一片世界,没有热核战争,没有废墟.......”没有热核战争,没有废墟,也不用生活在地下铁,真是美妙的世界。她曾幻想过太多的旧日时代的事情,在地下铁的每一个孩子,每一个不需要为饥饿而劳作的孩子,总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地面有什么?

    地面有什么?傻瓜,真是傻瓜,她想哭,为什么人们才把地面封住不过三十年,就有傻瓜想要知道地面有什么。而那个傻瓜,偏偏还是自己的妹妹。

    ”地面有什么......“她喃喃自语。

    ”有天空与大地,有群星,还有冰之大陆与火焰之海,地上有我们所渴望见到的意见,“妹妹那模糊的轮廓若影若仙,在昏暗的隧道,维尔娜似乎看到她在朝自己招手。

    真该死,她擦了擦眼泪,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我是隧道的英雄阿尔乔姆.......“又一个兴致盎然的声音,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她正兴奋地挥舞双手,维尔娜突然产生一丝莫名的感概,那个时候的自己好漂亮,也好纯真。那个她正和维尔丽正在车厢顶上欢呼,”我是大商的女儿,我想见识星空,阿尔乔姆,能带我去吗?“

    ”大商,“年幼的她天真地说到,”那一定很有钱,给我钱,我就带你去。“

    妹妹苦恼地皱着眉头,她拄着下巴思考着如何能弄到钱。维尔娜甚至能看到她的脸,伸了伸手......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碎了眼前的幻觉。

    原来,就在刚才,老游骑兵猛然停住脚步,身后的阿多正全速前进,来不及停住自己的脚步,于是整个扑在了游骑兵的后背上,巨大的尘土被掀起,所有人似乎都如梦初醒般彼此张望着,又将视线转向。

    老游骑兵一脚想要踹开阿多,却怎么也踹不开。

    ”再不从我身上挪开,晚上你小心自己的屁股........“老游骑兵的威胁起了作用,阿多赶忙起身拍打自己的尘土。

    士官问道,”刚才是怎么了?“

    老游骑兵谨慎地摇了摇头,他将自己那畸形的耳朵摆向隧道的方向,一遍又一遍捕捉那空气中

    的细微变动,同时鼻子不停地嗅着,”奇怪,没有异常,可刚才........“

    士官深深吸了口气,"应该是太压抑了,这附近的空气很不通畅,容易让人产生缺氧的症状。"他看向其他士兵,他们只是茫然不知所措地彼此对视着,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值得怀疑的事物,真奇怪,老游骑兵一时间犹豫了,”继续前进?“

    士官点点头,他们打亮更多的手电筒,又喝了几口清水醒醒神,老游骑兵撕下随身携带的血叶草嚼了起来。

    突然,亚丽珊猛地从肩膀上扯下机枪,推上膛。

    “谁在那儿?”女孩刻意压低声音询问道,”站出来。“

    老游骑兵谨慎地将手电筒打过去,会是谁,他也不知道,空气中明明没有异常,不对,隐隐有一股血腥味儿,他刚才差点错过了这血味儿,好诡异。

    远处,隧道的封阀门无力地大敞着,像一个漩涡,吸引着最令人难以想象的生物。它好像存在了许久,未曾变动过,而它的附近,有一些影子趴在地上耸动着肩膀。

    诺尔透过光线能隐约看到那轮廓不甚明晰的生物,“一些不太大的……爬行动物?”

    “是一群食尸者,奇怪,明明没有尸体的味道,也没有食尸鬼的味道。”

    从地下河车站至运输站,直至其他地铁的边缘地带,乃至更多的地方,都有着食尸鬼这种以各种生物尸体为食物的存在,而且它们多半有着不同种的类型,甚至不同种类型之间还会彼此厮杀,算是极为常见的黑暗生物。

    “白色食尸鬼???”士官略微担心,白色食尸鬼是食尸鬼中最危险的一种,它们数量众多,体型巨大,生性残忍,有时候不止是尸体,连活人也会袭击。

    老游骑兵低下头打量着远处的食尸鬼的动作,还有它们的体型,“只是普通的食腐鬼。”

    这种普通的食腐鬼长得既像蜘蛛又像灵长目动物,有六只长如蛛角的手臂,颜色多半呈现深灰色与肉红色,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它们不是那些通体泛白的捕猎者同类,而是等待着生灵死亡的地铁清道夫。

    在这片既没有坟场也没有巢穴的地方盘踞着一大群食腐鬼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而刚才被忽略的隧道里散发着的令人作呕的冒着血腥气的尸体腐烂味也让他们警觉了起来,味道虽然很轻,可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在这种干涩气味的作用下,有不少人开始反胃,有的坚持不住干脆戴上了防毒面具。

    可是,这血腥味儿一开始的时候不该闻不到呀?疑虑让士官放慢了脚步。“会不会还有其他味道,或是毒气隐藏在血味儿中?比如孢子?两个月前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士官向老游骑兵求证。

    老游骑兵皱了皱眉,透过自己的防毒面具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只有血味儿”

    士官审视地看了老游骑兵一眼,想看出他是否在欺骗自己,可他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这只能说明有人死在这儿.......就在不久前。”

    难道是商队的人?还是上一批人?士官不由得更加小心,他们莫非是来到所谓的“案发现场”了?

    很快,他们便打消了疑惑,因为他们的确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尸体大半都是骸骨,剩下的也没有幸存者。他们是从更深处被拖过来的,游骑兵发现,这些人再来到这儿之前或许就已经死了......也许是昏了过去,然后被食尸鬼当作死人处理。

    老游骑兵忍不住问道,“这附近有食尸鬼的巢穴?”

    “在第三号线的深处,什么样的巢穴都有......但离这里很远.......“

    老滑头的眼睛深深地凹进去,他的眼皮时不时颤动一下,以遮掩深藏于双眼里的不安,”食尸鬼会随着尸体游荡,不过不会太远,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它们,可能是其他更凶残的野兽,也可能是人为的因素,死者是商队的?“

    官深深吸了口气,他翻动着其中的几具尸体,又透过残存的

    服饰辨认,“他们的确是商队,还有我们派出去的特遣队员........”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食尸鬼咬碎吞下,只剩下一个看着还算完好的头颅,只见那头颅上苍白的双眼紧紧闭着,面色安详,只是有道道血痕自五官中淌出,额头还有一个血糊糊的子弹穿射留下的死人洞,这恐怖的死状意味着什么?他经历了什么?一股寒意悄悄在士兵之中蔓延。

    “这......”老游骑兵借着火把驱散尸体上匍匐着的幼蝇,翻看着尸体的惨状,并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儿......“尸体上除了食尸鬼的口臭和五脏腐烂的尸臭,再没有其他异常的味道,死于枪伤?”他不确定,那七窍流血的惨状是死因,还是那致命的额头死人洞才是死因。

    “士官的一位副手酸酸地说道,“枪伤,除了人类,谁又能做出这种事情,我看就是军所下的手。”

    “他们的人想要过来我们会不知道?”士官冷声回应,“除非他们能从第三号线那里过来,若真是那样,我宁愿把这脑袋生吃了。”

    另一个忧郁的年轻士兵则更为悲观,“军所有时会和汉庭的人勾结,可能就是从汉庭那边混入运输站的,他们在前面设下了埋伏,等把我们杀掉后,就扔给食尸鬼们吃,他们对食尸鬼比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同胞还好,真过分。“

    士官拍了拍年轻男孩的脑袋,”军所和汉庭或许会上同一个女人,但绝不会尿在同一个尿壶里,别尽做这些无用的猜测。所有人,提高戒备,小心袭击。“

    他们没有找到运输货物的车队,除了尸体以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士官征询了老游骑兵的意见,再三确保没有其他异常或者发现任何有关黑暗生物的蛛丝马迹后,便果断下令,”继续前行“。商队已然遭遇不测,可他们绝不会只是单纯带着尸体回去报告,这样只会让人耻笑他,老站长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当初他也说得很明确。

    黑暗中,士官手中的灯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亮光,像是一个浮在隧道墙壁上的浅黄色斑点一般,轻添着潮湿的地板和四周的墙壁。灯举得稍远些,光就湮没在黑暗中了。前方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便携手电筒的光,手电筒只能照亮十步之内的路。

    运输弹药的小车踩着的破了皮的轮胎依旧咯咯吱吱地叫着,在抗议这里的隧道。

    维尔娜听到诺尔胆怯地和阿多抱怨着什么沮丧,身后的士兵们踩出的脚步声则掩盖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士兵已经行进了二分之一,若在往常,剩下的二分之一会由轨道上的电车或者燃油车拉着货物来完成,可如今.......轨道上面也被各种杂物掩盖,尸体,食尸鬼,还有一些废弃的垃圾,当然,知晓此处的危险后,也没哪个傻瓜敢大摇大摆毫无警戒地开着车过去。

    即便眼下唯一的方向唯有前方,可老游骑兵也明白危险不仅仅是从这个方向来。

    还有可能来自他们头顶上的通风管,也可能来自两侧杂物间的密封门或是秘密出口所通向的隧道分支。即使是在他们的下方和已经确保安全无虞的后方,危险依旧存在:一些恐怖的东西如今正在被前人遗弃的窨井里潜行。当时,建造地铁的工程人员留下了它们,而它们却被灾难前维护地铁运行的人员所遗忘,这些潜伏于阴影世界深处的未知,才是他们恐惧的根源。

    士官与负责照明的士兵们要不停地照着墙壁,他们所做的皆是为了坐在改装过的轻型斗篷车后面的人。这些武装人员的手指就放在机枪的保险上,随时都准备切换到射击模式,抠动扳机。他们很少说话,聊天会干扰他们的注意并削弱他们的反应,他们在呼吸声中竭尽全力去捕捉隧道里一切异样声音,而对未知的恐惧则是最致命的因素,这会逐渐消磨他们的意志。

    又是漫长的沉默与前行,维尔娜想要清醒,但是一阵灼烧感和疲惫感在她的脚上慢慢地弥漫开来,从她本就纤瘦且断裂的双腿里上行,爬上背部,然后漫延到双臂,她只觉得酸麻难当。

    滚烫的汗珠从她的脑门沁出,开始是缓慢渗出的微小的汗珠,慢慢汇集成大颗,从她的侧脸颊滚落下来,茫然,昏沉,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穿行在迷雾之中,怎么走都无法走出去。她以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士兵,他们同样陷入一片低沉的喘息声中。

第三十章 维尔娜五 梦

    突然,她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迅速扭过头,身后只有沉默前行的士兵,他们虽然差异于她的回头,可这附近鬼魅的气氛如同一张层层编织蛛网,将他们缠得结结实实,以至于连嘴都无力张开。

    没有人,维尔娜心头的压抑没有丝毫消减,她转过身继续前行。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目光.......就好象一把架在脖子后的匕首,匕首尖直直对着她,甚至偶尔会刮擦过她后颈的寒毛。

    只是“独行恐惧症”,她安慰自己,每一个在隧道行走的旅行者都该很熟悉这种感觉。

    可如今这股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真切,就好像真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颈,更何况,她还有这么多的士兵通行...……维尔娜皱着眉头,她随机调转手电,光线瞬间撕裂黑暗除了士兵没有任何人。这只是错觉,她暗暗安慰自己,一个满怀恐惧下而孕育的错觉。她终究还是再一次掉转头,没人,她下意识地给出答案,下意识地扭过头,可那种冷飕飕的感觉就又爬上她的脊背。后面有人吗,她不知道,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真的存在吗?它会在我前行的时候偷袭我吗…....

    她的思绪越发混乱,她该停下来?可是.......士兵们也被她的诡异的回头吓得往回看去,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若非彼此相视,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瞳孔还有一点转动,眼下的部队早已散了阵型。

    他们更加沉默地移动着,突然.......又一阵声音,触及心灵般的颤动让她几乎停了下来,就如同某种水珠滴落池面而激起的涟漪,它又细又轻,却又缓慢而稳定地泛起更大的波澜。她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叮......叮......叮咚.......

    “回去.......”她似乎出现了错觉,“回去.......”有个人在遥远的地方呐喊,可又好像是在她的耳旁低语,那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轻如徐徐春风,又沉如汪洋深水,她隐约想不起来以前到底在哪里听过......

    “回去......”就好像有一只幽灵在隧道周遭不停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回去.......”她怀疑自己发生了某种幻听,是因为长期行走导致骨折的肢体引发了幻痛以及幻听嘛?

    “回去.......”

    维尔娜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她迅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他们都在沉默又有节奏地移动着。士官与老游骑兵早已停住了一切对话,诺尔在恐惧着什么,亚丽珊的面具一如既往地冷酷,却不知其面具下是怎样的表情。她迟疑地看着前面,。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没有!她那藏于心底里的恐惧正被这古怪的声音撕开一条防线......“回去......”。

    队伍进行时的沉默衬得这声音更明显了,声音越来越大难解又可怕。维尔娜的双脚控制不住地停在原地,她看向四周,“回去。”

    身后的士兵惊讶地看着她,诺尔更是被她的诡异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怎么了?”老游骑兵面容不比她有血色,他佝偻着身子,小心靠了过来,光看外表,就像是衰老了十几岁。连素来健壮的老游骑兵都这样,自己只怕状况更为严重。

    “莱妮......说句话,别发呆。”老游骑兵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维尔娜迷茫地看着老游骑兵。

    士官与士兵们驻足看着她,他们看起来都没有丝丝血色,个个压抑得不像往常的摸样,更像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可他们没有发觉?

    “喝口水......”士官低沉的声音宛如垂死的病人,在不久前,他还是那么严肃而冷峻,如今这一段徒步前行也夺走了他的精力。

    士兵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水袋,他们大口大口地吞下袋子里的所有水,然后又贪婪地看向其他人,他们似乎想要更多的水,

    还好,他们还尚存理智。

    “回去........”又一声幽灵拂过她的耳旁,让她口干舌燥,刚才自己疯狂饕餮完的水似乎没能给她带来一丝冷静。

    “你没听到什么吗?”维尔娜咬咬呀,她小心而慎重地问道,“有人在隧道深处说着什么......”

    她的语气让老游骑兵脸色沉了沉。他低下头仔细地聆听,士兵们纷纷停止行进,甚至放轻呼吸来给他创造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呼.......呼........呼.......”除了疲劳的喘息,老游骑兵显然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他困惑地摇了摇头。

    “它在说"回去“.......”

    士官听了她的话,便示意所有人都蹲下,他的手悄悄摸上腰间的枪管,如木桩般静静站着,他万分警惕地侧过一只耳朵探听着远方的动静。

    ”回去......“又来了......”维尔娜不大确定地摸了摸前方的空气,却没有抓到哪怕一丝蛛丝马迹。

    ”它又说,”回去“。“

    奇怪的声音就在那儿。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越清晰。

    水流滴在地上的声音......

    气流在管道附近碰撞发出的声音......

    衣服摩擦过墙壁的声音......

    水管里爬过毒虫时留下的声音.......

    周围士兵那又粗又沉的喘气声......

    一名士兵挠着背后的肉时发出的摩擦声.......

    数十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老游骑兵竭尽全力抓住每一丝可能存在的异常,可他始终漏掉了什么。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半信半疑地摇摇头,很显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尽管他努力尝试过了,包括其他的士兵也是如此,没人能听到。老游骑兵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幻觉?”维尔娜肯定地摇了摇头。

    士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沉声说道,“保持安静,什么都没有。你只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别担心,没事儿的,小姐,来吧,我们继续出发,应该快到了。”

    维尔娜别无选择,她即便想要尝试着说服自己那声音只是某种疲劳产生的幻觉,可内心那股冷意还是硬生生让她将手紧紧攥着“静默女士”。

    只是幻听而已,她一边尝试着放松紧绷着的心情,一边继续前行。不要去想任何事,维尔娜疲劳地摇摇头,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抵达运输车站就好了。她们应该快到了,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

    快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身后,老滑头他们依旧垂着头一直往前走去,没有迟疑,没有喘气,没有其他声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定的距离,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走他也走,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了一般。察觉到不对劲的维尔娜下意识地过去想要抓住老游骑兵,可他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化为一片泡沫。维尔娜停下脚步,刚才还算平复些许的心脏一下子绷得紧紧的,手心手背全是汗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又沉又重。

    她尝试着喊了一下那藏在面具下的女孩,“亚丽珊.......”她话音刚落,亚丽珊竟然也化为一堆泡沫。不仅是亚丽珊,还有阿诺,阿多,士官,以及其他士兵。他们如同一个个破裂的泡泡,渐渐消失在她身后。

    “维尔娜.......”古怪的声音又来了,她这次听的很清楚,那是一声轻如吐息的低叹,“好久不见。”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维尔蓦然娜抬起头,只见前方,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何时在她

    眼前出现,犹如一团灰蒙蒙凝聚而成的雾气,可这团雾气转眼间就变得焦黑如墨汁,它在不停地凝聚。翻滚,向她移动。“好久不见,维尔娜。”他轻轻问候,“你沦落在这样的地步了?”

    “你是谁?”她的心底里隐约产生了一个让她完全无法相信的答案,她上前想要扯开雾气。

    “是我啦,姐姐。”模糊的雾气一挥而散,维尔娜才发现,雾气里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她脸上露出最纯真的笑容,灿烂而炫目,让她忍不住心头一酸。她的妹妹伸开双手,仿佛要拥抱天空一般,她郑重宣布道,“我想要见识大地.......天空,我想要见到冰之大陆与火焰之海,“她从未退缩过,从未胆怯过,”我想要到达群星的彼岸........姐姐,我想要成为世上最伟大的潜行者。”

    父亲推着轮椅在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令人熟悉的车站口看着她,他考量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快手,卢本,老哨兵,黑格,阿沙,他们在看着她,不论是尊敬还是憧憬,轻蔑还是痴迷,亦或是其他的目光,他们总在看着她。她伸伸手想要触摸他们,想要拥抱妹妹,她跑过去,一股黑漆漆的火焰骤然在车站燃起,犹如一个恶魔,它在车站中起舞,在她的每个亲人与部下身上跳舞,它欢快地跳着,唱着,发出古怪而尖锐的叫声,愈发膨胀。

    维尔娜喊叫着,哭泣着,恐惧着,可他们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她冲进去,火焰却依旧在增大,犹如一团浓浓翻滚的黑色海洋,它只在片刻就吞噬了车站的一切,火海的浪潮甚至将她围了起来。维尔娜无力瘫倒在地上,任由眼泪滑落,她抱着膝盖,像个小女孩一样绝望低声地啜泣。

    眼泪一刻不停......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泄她心中的绝望......

    “真无能。”维尔娜泪眼摩挲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火焰中诞生,是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他的影子笼罩着她眼前的一切,还有那影子里无穷无尽的怪物,他冷漠地以影子拉扯出的丝线如同操控木偶般控制着这些怪物们,任由它们在她的车站肆虐。她看着那些怪物与那黑色火浪融为一体,它们变得愈发恐怖,愈发危险。

    “你还在坚持吗?”

    “为什么?”

    “我们再次见面,你就问这样的问题,”被漆黑如夜的火包裹着的夏天满是戏谑,“维尔娜,你是傻瓜吗?”

    “你是傻瓜吗?.......”

    那冷血而轻蔑的声音一下激起她心头的怒火,她疯狂地拔出“静默女士”,没有任何迟疑地扣下扳机。子弹带着星火,携卷着硝烟翻滚而出,它射过火焰,夏天的面容在子弹穿射下化为零星的火焰,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是血嘛?

    “我在这儿.......”一阵更加轻蔑,更加刻薄的笑声再度响起,她转过头,只见有数十个夏天在在周遭的火焰中诞生,他们狰狞而狂妄,比她所见过的最扭曲黑暗生物还要扭曲。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她丢下手枪,跪坐地上,双手竭力捂住耳朵。

    “我在这儿.......”

    那让人绝望的声音始终伴随其左右,“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不!!!”她发出小女孩特有的尖叫,转眼就被火焰围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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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234/ 第一时间欣赏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 作者:小学之主所写的《异星殖民者》为转载作品,异星殖民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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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星殖民者介绍:
两万年岁月轮回,沉睡已久的古老帝国选择了一个来自地球联邦的学生作为第二帝国的皇帝,破碎不堪的帝国因此开启殖民时代。
伟大的皇帝将崛起于热核大战后的地下铁世界,直面被虚空恶魔占据着的封建帝国,探寻坠日之战后的机械废墟,对抗行走在星空的人类联邦,还有那机械黎明遗留的背叛者,龟缩银河中心的堕落帝国....
异星殖民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星殖民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星殖民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