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一)
巫琦儿惊讶瞪大双瞳。
惊讶万分道:“你什么意思啊唐颖?!”
于是沧海第三次撇了撇嘴。万分无聊。
“你居然看着一个在你眼前脱光衣服的美女撇嘴?”巫琦儿高声,上前两步惊诧瞪着沧海。“你还觉得没劲啊你?!”
沧海耸了耸肩膀,第四次撇了撇嘴。
“真难看。”沧海道。
巫琦儿猛然瞪起的眼睛快如碗口般大。巫琦儿瞪着眼睛,提着气,一个字说不出来。
沧海失望万分的叹了口气,端起还剩一口的饭碗。咕哝道:“真影响食欲……比容成澈还影响食欲……”第五次撇了撇嘴,和块肉片一起,将最后一口饭扒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
巫琦儿难以置信到极致的瞪着碗口大的眼睛低头望着自己影响食欲的美丽身躯。美丽到自此以前从没有男人不肯就范,从没有男人不爱慕想往,从没有男人不赞不绝口。
也只是“自此之前”。
自此之后,至少有一个男人大失所望,毫无兴趣,且影响了食欲。
巫琦儿难以置信到极致的瞪着碗口大的眼睛抬头盯着沧海,喃喃道:“唐颖,你是活腻歪了吧?”
巫琦儿被这沉痛打击打击得浑身无力。别说愤怒,连气都生不起来,连话都高声不了,连站都已站不稳了。
然而这世上有种仇恨,表面就如风平浪静的大海。
然而越是风平浪静,心底就越是汹涌澎湃。
越是难以磨灭。
越是不可原谅。
巫琦儿踉跄着,赤身**走向沧海。
沧海正满心提不起劲的将比脸还大的汤盆端在手里,就着盆沿喝了一口。仿佛遭受沉痛打击的人是他。
“你竟敢……”巫琦儿摇摇晃晃走近八仙桌。
沧海端着汤盆恹恹抬眼,眸光忽惊道:“你别过来!”
“喂你、你别过来呀!你干什么?啊!你再、再靠近我、我反击了啊!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哎呀你怎么还过来?”
巫琦儿狰狞的脸就在八仙桌后。脸上覆着冷冽的黑影。
“呜……”沧海惊吓的小声呜咽,端着汤盆缩成一团。
巫琦儿的黑脸仍在靠近。
永不放弃的。
仿佛要越过圆桌凌驾。
黑影渐次笼罩,沧海只觉要没顶。
没顶之灾。
“啊——!”沧海大叫一声。端着汤盆两脚一蹬。
但听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巫琦儿猛然愣了愣。
月黑风高。
四野昇平。
黛春阁众多屋宇其中一座猛然传出一声尖叫。
女人尖叫。
房顶地板一阵战栗之后。
沧海冒着冷汗回过神来。
眼前一片狼藉。
八仙桌翻倒。
杯盘碗碟乱撒。
满地肴馔。
立着的,沧海左右两只锦墩。
沧海坐在当中锦墩,端着一盆冒热气的鲜汤,抱着尾巴哆嗦。
“快来人呐!”
棋园众婢听喊倾巢而出。
卧房内望见一个满头菜肴的女人。
披着件闪蓝黑丝袍。
“喔,这是火腿,这是冬笋……咦?这是鹿筋么?喔,鹿筋是红色的,就是煨鹿筋喽?”(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二)
左外髻的女孩子喃喃咕哝着,执筷将颤抖黑发上的残食挟入手中小碟,“嘿哎?那为什么‘煨鹿筋’没有放香蕈?还是没有扣上?”
右歪髻的女孩子也托着小碟,从湿淋额头挟下一片道:“角儿你看,这不是香蕈是什么?”
巫琦儿额头湿淋,黑发颤抖。
全身都在颤抖。
美丽的身躯沾染肴馔,仿似一道美体盛宴。
左歪髻女孩子捏着筷子笑道:“边儿好厉害,那块那么小也找得到。那这么说,真的是‘煨鹿筋’了?”在巫琦儿脸上嗅嗅,笑嘻嘻又道:“姑姑味儿的煨鹿筋闻起来好好吃……啊!”突被踹翻在地。
“滚出去!”巫琦儿将榻板拍得山响,连带边儿也给了一脚。
筷子碟子撇了一地,边儿角儿扑在地毯上,哇的哭了。
中腹儿忙一手拉起一个,推出门去。回头望一望卧房,又蹙眉悄声道:“说你们两个多少回,都不长记性,连个眼力见儿都没有,小心总有一天死在她手上!”咣的一声闭紧了门。
回来见局坏儿拿手巾搓了香皂给巫琦儿擦脸,巫琦儿还指着门外骂道:“说什么‘金角银边草肚皮’,我这倒好,倒是这‘草肚皮’懂我的心!养这一个个儿的就只会吃,为什么不干脆去厨房,叫什么‘鹿筋儿’、‘猪蹄儿’得了!”
局坏儿一边给巫琦儿擦手一边低着头乐。
中腹儿赔笑道:“人都说‘心腹’、‘心腹’,奴婢不仅是‘腹’,还是‘中’腹,又跟了大姐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大姐的意思?”
巫琦儿虽皱眉不语,却也没再暴怒。
中腹儿又道:“热水这就烧开了,赶紧去洗洗干净吧。”
迟了半晌,巫琦儿方不悦嗯了一声。
局坏儿啧啧道:“瞧弄这一身,亏着菜已凉了,没有烫伤……”
“你说什么?!”巫琦儿猛坐直,瞪眼直指房外。“给我滚出去!”
“是、是,大姐不要生气,我这就……这就出去……”
“滚出去!”
“是,滚出去……”
“局坏儿、局坏儿,果然只会给我搅局!”
中腹儿忙抚着她心口劝慰,望着局坏儿,两厢茫然。
局坏儿惶然放了帕子,提着窄裙快步外奔。闭上房门那刻,猛听屋内大哭道:“呜……中腹儿!你不知道!当时那小子手里就端着一盆汤啊!热汤啊!要不是我跑得快……要不是我跑得快……呜……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啊?!哇——呜呜呜呜……!”
一地狼藉已被收去。
收狼藉的羽儿粉儿蕊儿并未发现,其中独少了一只箸架。
漆木箸架。
暗紫红色漆。
晶莹润泽。油的发亮。
暗紫红色漆木箸架正躺在阴湿腐烂杂草堆的荆棘柴枝上。
光亮微弱处。
沧海手内正捏着一只香扳。
坐在桃粉色床帐内。
皙白修长然而纤瘦伶仃的手指。
紫色的檀木。
内圈镶银。
银上刻字。
沧海锁眉叹息。又仰望梁椽。摩挲竹字,默然惆怅。(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三)
正一手后撑着床褥出神,忽听窗畔有人哼了一声。
哼声不大不小,不高不低,只是刚好表明心迹。
沧海叹了一声。
抬眼见汲璎坐在窗台上。背拱如猫,微微的凸出窗外些去。墨兰衣衫彷如同夜空融为一体,从窗外望来,又如同灯熄烛灭的黑暗。
所以自古夜行衣乃是墨兰,而非纯黑。
黑衣反射月光,易被人察。
沧海似困似恹望着汲璎,“看出什么来了?”
汲璎抱臂道:“知道护院的职责是什么么?”
沧海愣了愣,稍微清醒。“护院?”
汲璎盯了他一会儿,道:“暗卫。”
沧海又愣了愣,方摇了摇头。
汲璎哼道:“你是头儿居然不知道暗卫干什么用的?”
沧海睁着对茫然眼珠,下颌微挑仰视汲璎。
汲璎道:“我的唯一任务就是看着你这遭人恨的家伙别被人不小心弄死。”
沧海满头冷汗。寂然无言。
于是汲璎笑了起来。轻轻的,微微的。勾起嘴角。“或许在你快被人弄死的时候,可以帮你喊人来。”
沧海冷眼道:“希望你最后两字不是‘收尸’。”
“呵呵,”汲璎笑。又摇头,“我的话已说完,没有最后两字。”
沧海疑惑道:“你的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不在我快被人弄死的时候出来救我呢?”
汲璎又笑。
汲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精明到遭人恨的家伙总是会如此轻易掉进自己言语的陷阱。
“你快被人弄死了?”汲璎道。
沧海愣了愣。“我是说假如。”
汲璎再笑。“你希望我救你吗?”
“当然。”沧海笃定。颇有些急切,“我快被人弄死了呀。”
汲璎不得不笑。
好半晌,方道:“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身上有夜酣香。”
沧海猛然愣了愣。一时回不了神。
“……夜……酣香?”
汲璎点头。“是隋炀帝当年烧在迷楼的香,也是迷楼四阁其一的命名,余下三阁分别为散春愁、醉忘归、延秋月。如今这四个名字已被用来指称四种齐名的媚药。”
沧海仰视汲璎。
汲璎道:“夜酣香是其中消磨意志的一种。如果口服,便会神识恍惚,任人摆布。若是嗅闻,便会像你一样。”
“像我……哪样?”
“意志不坚,正气全无,”顿了顿,“满心满脑,全是女人。”
沧海嘴巴一抿,面色通红。“我、我没有……”小小声。
“我只是觉得……”颦眉一阵,忽抬眼正色道:“汲璎你发觉没有,那天绛思绵说起那四拨杀手来杀我的时候,第二拨说是‘照夜堂’的顶级杀手,但却被‘醉风九子’中的一人拦截了。”
汲璎将他望了一会儿,似觉不接口实在令沧海自说自话一般,不置可否道:“嗯,怎么样。”
沧海道:“但是当时一直追着我还替我解决了第一拨杀手的余声余音已经失去了我的行踪,而第四拨杀手也是因为无法得知我的具体位置面都没露就无功而返。”(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四)
汲璎眉头稍皱。“那又怎么样。”
沧海目光垂低,沉吟道:“‘黛春阁’最高礼遇的路线虽是初时预定,但只有阁内极少数人知道。就算第一拨杀手在我上轿之时便已跟踪,到最后也一定会被甩下,就像余声余音一样。”
汲璎鄙夷。“就凭你?”
沧海认真点头。“就像第四拨杀手一样。而第三拨杀手因是阁内人,本就知道路线,所以才能准确埋伏,又终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得手。”
汲璎皱眉而视。没有接口。
沧海又道:“第一拨杀手知我行踪而被余氏兄弟拦截,第二拨杀手知我行踪而被‘醉风’九子拦截,第三拨杀手知我行踪而未能出手,第四拨杀手根本不知我行踪。而第一拨杀手败在余氏兄弟手里,说明这第一拨杀手不及余氏兄弟,而余氏兄弟又被我甩脱,以此推断,时间一久我自然也可甩脱第一拨杀手,所以这第一拨也可划作不知我行踪那边。”
汲璎面转凝重。
“也就是说,”沧海直视他双眼,“除却第二拨被‘醉风’九子拦截之外,第一、三、四拨杀手中只有第三拨能够知我行踪。”
汲璎沉声道:“因为她们是‘黛春阁’内人。”
沧海慢慢点一点头。“假设绛思绵所言分毫无误,而‘醉风’九子不惜身份暴露也要将这第二拨人拦下,就表明……”顿了一顿,长长叹了口气,方道:“就表明这拨杀手绝对有拦截的必要。”
汲璎道:“因为不拦截,你就会有危险。”
沧海颔首。“换句话说,这第二拨人至少一定能找到我。”
汲璎道:“可是他们是‘照夜堂’的杀手,为什么能够知道你的行踪?”
沧海叹道:“自然是买凶的人透露给他们的。”
汲璎目光一垂,“你的意思是说,这第二拨杀手,也就是‘醉风’座下‘照夜堂’的顶级杀手,是‘黛春阁’内人买来杀你的?”
静默半晌,沧海轻轻点一点头。
“那第一、四拨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沧海摇了摇头。
汲璎皱眉道:“那为什么第一拨杀手提前埋伏,第四拨杀手又不知你的行踪?”
沧海又摇了摇头。
汲璎不悦。“那你知道些什么?”
沧海缓缓道:“第二、三拨杀手都和‘黛春阁’有关。”
“还有?”
“‘醉风’九子知道‘黛春阁’所行路线,是因为……”沧海垂眸。“‘醉风’九子之一的这个人,一定就在‘黛春阁’内。”
汲璎惊瞠目。惊道:“‘醉风’的人为什么不杀你反倒要帮你?”
沧海摇头。却道:“或许这就是神策的命令。”
汲璎上前握住沧海双肩,迫使他抬起眼来望着自己。
汲璎道:“如果这是神策的命令,就或许是神策告诉他‘黛春阁’所行路线的,所以这个人不在‘黛春阁’内也一样可以帮你拦截杀手。”
沧海滚动眼珠将汲璎望了一会儿,又低下脸庞,默然不语。(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五)
良久,才又摇一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但是……”偏开脸颊,无目的望向他处,幽幽接道:“这第二拨‘照夜堂’的顶级杀手,我没有感知到,你也没有感知到。”抬眼望着汲璎,“是吧?”
汲璎再惊。“的确。这就说明这第二拨杀手是在咱们感知范围之外被人拦截的,也就是说,咱们还没到达那里时,‘醉风’九子就已经准确拦截了他们,所以说‘醉风’这人至少对整个行进路线了如指掌!”
沧海微微点一点头。“而能对整个行进路线了如指掌的人……”
二人同声道:“必是‘黛春阁’内人!”
沧海望着汲璎眯眸笑了一笑。
汲璎陷入震惊难以回神,却在看见沧海微笑的刹那皱起眉头。
沧海愣了愣。怯怯缩起肩膀。
汲璎道:“这么说来,‘醉风’九子拦截一事实属机密,绛思绵又怎会知道?”
沧海又愣。发呆的小松鼠一般愣愣拽过枕头抱在怀里。泄气的高高耸起嶙峋的肩胛。“……这是不是更能证明,‘醉风’九子就在‘黛春阁’里。”虽是猜测与疑问,而结论却是陈述。
汲璎道:“你是说‘醉风’九子是故意透漏给‘黛春阁’内人知道?”
“唔。”
“为什么?”
“为了叫我知道。”沧海恹恹倾身,以右臂着床咣当一倒。一见汲璎皱眉又立刻坐了起来。
汲璎只是道:“‘黛春阁’里不全都是女人吗?”
沧海耸肩。“谁说‘醉风’九子一定都是男人了?还有啊,那个谁……”出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不算最后第四拨杀手,‘照夜堂’的杀手一共有两拨。而‘照夜堂’杀手乃是‘黛春阁’所买,‘黛春阁’又为什么要买两拨?”
汲璎一愣,沉思。
沧海喃喃又道:“若说怕一击难中,又为什么不让第一拨杀手便是顶级?目标一旦被袭,防范自然加倍,第二拨杀手即使是高等级也会更难得手。而若说把希望寄托在第二拨高等级杀手上,那么让他们一击便中不好吗?免得目标提高警觉难以落手啊?”
摇首几番,咕哝道:“真难懂……”又道:“还有那第四拨杀手是什么来头?他难道不知‘事不过三’么?这是肯定不会成功的呀。”
汲璎道:“这人若是不知道前面有别的杀手呢?”
沧海愣了愣。“……他是不是‘黛春阁’人?”仰头望着汲璎,“他又为什么要杀我啊?”
“我怎么知道。”
沧海眨了眨眼睛。静默一会儿。
“抱歉,我话太多了。”沧海低道,“何况这也不是护院……暗卫的职责。”
汲璎哼笑。“所以你到底是在想孙凝君呢?蓝宝呢?还是巫琦儿?”
沧海大愣特愣。
汲璎皱眉又道:“其实那个巫琦儿……”笑了,“也没有那么难看,不是吗?”
沧海面色瞬间爆红。闭目叫道:“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忘呢?!”(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护院的职责(六)
夜凉如水。
沧海俯卧枕上。朦胧之中觉窗外有客。
“唉。”
沧海长叹一声,无奈使得半张脸都皱起,无奈一撩床帐,扬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却无起身之意。
但听一声轻笑,窗开一线。极讨人喜欢的样貌便露一线。
蓝宝慢慢儿开了窗,趴在窗外瞧着沧海。
沧海又叹一声。道:“有何贵干?”
蓝宝抿着小嘴微笑,摇一摇头。
沧海忽然愣了愣。
明月光虽亮堂,亦不比响晴薄日。时已至夜,却见蓝宝在额前规矩绾了回心髻,插了两支白玉簪,仍是宝蓝褙子,露着青白的衬袄,却都规规矩矩系着纽子。面染新妆。跃入窗来,见底下雪白裙儿,雪白鞋儿。
沧海一愣就是良久。
可也只是懵懂。
蓝宝立在窗前,与床距一丈,只望着沧海微微的笑,并不近前。
沧海发着懵与她相视良久。一时只觉这女子生得恁样讨人喜欢,又甜又夭,娉娉袅袅,看着好生眼熟,似知何人,又疑何人,仿佛月中走下玉兔幻化为人,满身都是月光。尤是一对白皙圆润的小耳朵,未着一饰,却在那漆黑鬓发间,雪白蝤蛴上,让月光温柔勾了一圈银边。在窗边床前,恁样年轻,恁样美好,仿佛让人就这样融化在这月光里。
沧海茫然如醉。
蓝宝微微抿唇,满目痴缠。两手身前轻轻相扣,淡色口唇一启。
沧海道:“你最好不要讲话。”
蓝宝迷惘。
沧海道:“你可以来,别人也可以来,或许比你还早。所以,如果你的话不想被别人知道,那就最好别讲。”语罢,将脑袋撂在枕上,闭了眼睛。床帐垂落。
蓝宝呆住。跳上窗台左右探头。
夜凉如水。
沧海微微睁眼,床帐隙中,有个宝蓝背影坐在窗外,两臂轻笼双肩。小小白皙的耳朵在月里发光。
当时沧海并未深想。或许其实他根本不知来者何人。
那只是一个画面。
或者说只是一个影像。
在某种特定时间,将脑中某个极其偶然的特定想象实体化。
又或者,是见到这影像的刹那,使从前脑中被刻意摒弃的色念分缕猛然集结,与这色相重合,便就认为这色相原是脑中筹谋,忽然显现一般,似曾相识。
然而并不真实。
从而不知是这影像先有,还是脑中先忖。
总之这是他曾梦想过的画面。
然而该说是梦想过的杂念,可并不是画面。
只是这画面毫无征兆出现了,偶然与杂念有万分之一的契合了,也便相信了。其实沧海觉得,自己的品味显然更高,所以自己的梦想应该更美。
也就是说,其实这现实与他的梦想还是相去颇远。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与她说那番话时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然而潜意识中还是那个方外楼无所不能的陈沧海。
所以沧海当时并未意识,蓝宝的回心髻其实当真意有所指。
回心髻,回心转意。
可是这颗心从未动过,又何谈回转?(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一)
沧海睁开眼来。
天已大亮。
沧海仍是上一次闭上眼睛时的姿势。
居然一宿没动。
然而床帐不再有缝隙。
是有人将它掩起了吗?
沧海掀帘。
窗扇闭紧。
再无他人。
沧海很想故意忽略。他可以不说出口,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明白,这蓝宝的善意。
夜晚的风总是很凉的。
何况严冬。何况架床就在窗边。
夜晚的风那样凉,窗外的人又是怎生抵御的呢。
沧海望向屋角暖炉。
日常洗漱。当沧海错觉有人总是站在自己身后笑的时候,回过头来,发现给自己梳头的人竟是汲璎。且那不是错觉。
汲璎就是在抖着肩膀笑。撩起着沧海的头发。
沧海额头裹伤的纱布已解下。
沧海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汲璎道。斜眼望着他脑后伤口四周,在沧海眼前撇嘴。道:“真丑。”
沧海愣了愣。
便换做汲璎愣。因为汲璎看见他愣过之后,眼圈红了,嘴巴扁了,眼泪在瞬间蓄满整个眼眶,汪汪的,却只不掉下来。
敲门声。
敲门声响起时,汲璎又看见他在瞬间吸回所有眼泪,咽口水一样咽了回去。
“是谁?”沧海问。问过之后便又愣住。因为他看见汲璎几乎立刻跳下窗奔了出去。而他不知道,汲璎一直疾速奔出了二里地,只为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
门外羽儿道:“唐公子起了吗?昨日那郎中来给你换药了。”
静了一阵,方听屋内颇为悲悯的语调:“请他进来。”
羽儿推门,让进郎中。两厢执礼。
郎中见沧海脱簪披发,便道:“正好,等换了药我与你梳头。”
沧海想反正这郎中昨日就见过那秃了的一块,免得有更多人像汲璎那般嘲笑自己,也便点了点头。又想这郎中对待自己可比容成澈那神医有医德的多了。
至梳头时却不见了梳子。
羽儿道:“奴婢去再拿一把来。”不过方转出屋去,便取了柄青玉梳来。郎中梳头的手艺不好不坏,至少没将沧海弄痛,仍旧按前日所见在脑后绾了个髻。沧海忙有眼力见儿的递上一支小金簪,簪柄乃是垒丝镂空扁方的云纹,簪头弯上来一朵金如意。
郎中将镂空的簪身别入发内,只露着那朵金如意在髻外。又执起一缕鬓发,拿起细金丝。沧海看了郎中一眼,没好意思说话。侯郎中将两边鬓发分别缠了垂在胸前,方忍不住红了红脸。郎中又将披肩余发顺了顺,才放了梳子。
沧海只得道了谢,起身送郎中出厅。
一愣。
郎中向他拱手,又向蓝宝拱手,由羽儿送下楼去。
沧海立在外厅,只愣愣望着蓝宝,也未及与郎中作别。蓝宝竟已换回那件宝蓝面青白里的立领丝袍,仍旧敞着领口,露着肚兜,头上随意绾了侧髻,发梢垂肩。
沧海见羽儿送了郎中回来,进屋取了青玉梳交给蓝宝,蓝宝便收在怀里。面色不由大红特红。(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二)
“……你什么时候来的?”沧海道。
汲璎在杳无人迹的树林里撑扶双膝狂笑,手里还攥着一柄头梳。
蓝宝在沧海外屋入座,微微笑道:“唐公子果然坏死了,人家在外面守了一夜,哪还有什么别人,都是你骗我的罢了。”
沧海垂首,于蓝宝面前置盏,倒了一杯温开水。蓝宝微微一愣。
沧海方又倒了一杯给自己。由一旁食盒内取出早餐,摆了一对碗碟,四支银箸。沉默饮下半盏温水,便放了杯,执公筷挟了几样小菜糕点在碟内。
犹豫了下,向蓝宝碟内挟了一只小小的水晶包。便沉默用饭。
蓝宝一直在愣。望见他颊上淡淡浮起两团润红,方才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一口咬了半只水晶包,眯眼笑道:“好甜。”
又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沧海,“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好。”沧海抬眸飞速望了她一眼,又低下眼皮,轻声道:“对不起。”
蓝宝笑道:“如果你想说这个,那还是闭嘴的好。”顿了顿,又笑,“嘻,你闭嘴了就没办法吃东西了。”
“……昨晚我只是很累了,想睡觉……我以为那样说你就会走的……唔……”咬住下唇静了会儿。“……实在抱歉。”
蓝宝笑开。“没事,昨晚的月亮很美啊,你真是没福气看到。我从来也不知在‘黛春阁’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能看到那么美的月亮。”
“要不是你,”蓝宝微笑而视,“我也不会有这种经历。不管是冷也好,暖也好,美也罢,丑也罢,都是你给的。”语罢低下眼睛。
沧海抬眸。望见她微笑,心底暗叹。放了筷子。
蓝宝抬起眼睛。“你这么快就饱了?”
沧海道:“有什么事情,除了不解散‘黛春阁’,我可以为你做的?”
蓝宝顿愣。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勉强笑道:“哎呀,你真是……傻得可爱!不要这么轻易对人许诺好不好?我若是叫你娶巫琦儿,你娶不娶?”
沧海脸色变了变。
蓝宝指他大笑。
沧海望着她开怀美颜,猛然两行热泪溢出眼眶。
蓝宝顿时傻住。
沧海取出一只清香扳指。内里银圈刻着蓝宝。
却非紫色。
而是白色。
蓝宝口眼微瞠。
沧海将白檀香扳轻放在桌。其上刻着竹字。
“为什么?”沧海道。
蓝宝双眼立时蓄满泪水,迅速滑下面颊。却微微笑了一笑。“我知道如果你能够留着它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你……真是聪明。”
“为什么?”沧海仍道。
蓝宝抹了抹眼泪,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自然没有别人的份。连这礼物的真实样子也不许别人知道。”
沧海道:“你又如何瞒得过韦长老的眼睛?”
“你又如何瞒得过巫琦儿的眼睛?”蓝宝反问,笑嘻嘻拿出一只紫红色漆木箸架。推在沧海眼前。
这女人的心意……
沧海愣了愣,唯有怆然泪下。(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三)
蓝宝挂着泪痕默默望了他一会儿。也没再掉泪。
半晌,笑道:“你还真是天真哎,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嘛,我还用了手段,你不该不高兴的么?”顿了顿,苦笑幽幽接口:“我讨人喜欢都是用这种法子的,你又不是第一个,何必这么感动……”
沧海喘了口气。泪意微收,摇了摇头。
“本色既是白的,又何必染黑?”
蓝宝猛瞠目。呆了半刻,方苦笑道:“又不是黑色,是紫色。紫檀嘛……”
“唉。”沧海道。“为什么要染色?你不知白檀香比紫檀香更值钱么?”
蓝宝仰天笑了笑。“我可没有想这么多。”哼了一声,“你又怎知白色就是这檀木的本色?就算这是本色,也并非纯白啊?只因为它面对了你,才不得不把自己染成白色……”声渐低沉,泪湿双眼。“等你一走,它仍是黑的。从前是黑的,以后,也同样是黑的,已……改变不了。”
沧海垂泪不语。
“呵,真是的,”蓝宝含泪笑了一笑,柔声道:“别哭了好吗?就算它一辈子只有这短短一刻是白色,也是因你。”
“总好过一辈子没有白过,就算是染色。你说是不是?”蓝宝缓缓伸出手,轻柔擦去沧海面颊泪渍。“你是第一个肯为我流泪的男人,还是这样举世无双的人,我已心满意足,此生别无他求。”
沧海道:“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以后,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天虽已大亮,光亦很强盛,却仿佛照不进这间屋里。
然而这间屋内仅有的光线,仍旧吸引着黑暗中的弱小,不断前行。却像关在笼里踩跑轮的老鼠,怎样前行都在原地。同样的风景,同样的疲倦。就像飞蛾扑火,为了刹那芳华,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然而飞蛾有一瞬间的闪亮,这些人只有无尽的败腐,和糜烂。
除非离开这里。
黛春阁西北角有一座不大的院落。看似已在黛春阁院墙之外。
然而这院落之外还有一道院墙,仍旧连接着黛春阁的院墙。
沧海立在这院外约有顿饭工夫了。
院内一间小屋,屋前一张矮桌,两只板凳,桌上摊着几本书,桌旁倚着一只竹马,板凳上放着一柄木刀,院中央扎着一个草人。
院内有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沧海远远望着他,很快便哭笑不得了。
小男孩很是忙叨。一会儿捡起木刀耍两下,一会儿向那草人拳打脚踢一阵,一会儿骑上竹马跑几圈,一会儿又使木刀砍那草人,唯独不曾老实坐在板凳上,安安静静瞧一眼书。
沧海上前推开虚掩的院门,吱呀声立刻引那少年转头来视。
沧海微笑道:“我原来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男人,谁知后来遇见了一个胖子,我又以为这里只有我和那胖子两个男人,谁知原来还有。”挑起眉心无奈笑指少年,“……这位怎么称呼?”
少年强光下眯眼将他望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四)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少年架起两臂抱胸,斜眼睨着沧海,“进别人家连门都不敲!”
沧海笑了。
指着脚前门槛道:“我可还没有进去呢。”
少年皱眉一愣,脸蛋微红。固执哼道:“我没见过你说的胖子,不过就你和我说来,还没有一个是男人。”
沧海耷下半边修眉。
少年接道:“等我长大了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沧海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想你是真正的误会了……”
少年皱眉等了一会儿,见沧海没有后话,便狐疑叉起腰道:“喂,你这小子真没有礼貌,和别人说话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名来么,不然我怎么知道在和谁讲话?”
沧海又叹了口气。只得拱手为礼。
沧海道:“小可唐颖。”
少年道:“大爷卫小山!”
“唉。”沧海垮下双肩,第三次叹了口气。
少年立时怒道:“怎么?你瞧不起我么?”
“唔?”沧海一愣,“没有啊。”又苦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爱念书,你瞧,‘小可’对‘大爷’,简直是千古绝对啊。”
卫小山反倒愣了愣,估计是没听懂。又撇嘴道:“你不是应该在我报上名以后说‘久仰’了么?”
“啊?”沧海又愣,之后粲笑。
卫小山望着他笑容仿似惊呆。
沧海笑道:“我怎会久‘养’你呢,该是你爹娘久‘养’你才对。”
“嗯?!”卫小山眼一瞪,又忽然转了一转。“哎?你这小子倒是有意思,”卫小山冷笑道,“年纪不大个子倒高,不过那也不一定顶用。上次去镇上,就你这样的爷打了俩!”掀开袖子,露出健壮的上臂。
沧海无奈而笑。“如果我没有本事,也不能够独自站在这里了。”
卫小山愣了愣,忽然放下两臂沉默。又向小矮桌处走去,“有没有本事,也要打过才知道。”立在小板凳前转回身,望着沧海。
沧海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打?”
卫小山道:“武力是男人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错。”沧海慢敛容,淡淡微笑,而语气坚定。“胸襟,才是男人解决问题的力量。”
卫小山冷哼。往小板凳上一坐,道:“虽然我不同意,不过出于礼貌,你还是进来说罢。”
沧海笑。“你请我进去?”
卫小山眉头一皱,“你怎么这么啰嗦,还胸襟呢!”
沧海垂眸挑了挑眉梢,撇了撇嘴。左足立地,提起右脚伸向门内。
卫小山面上忽然露出一丝黠笑。
沧海咕哝道:“你这也不是男人的胸襟啊。”
卫小山面上的笑容突然冻结。因为沧海并未进屋。
沧海只是提起右脚尖,往门槛内土地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片土地便忽然塌了下去。
现出三尺方圆一个凹陷。
沧海茫然往下望了望,那深度概有自己大腿这么高矮。
于是抬头笑眯眯望着卫小山。
卫小山的脸色变了。
变得很难看。
沧海耸了耸肩膀,自顾跨过门槛。(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五)
贴院墙内边绕了一道弧线,笑眯眯立在卫小山面前。伸出手,在小矮桌一角敲了一敲,探入桌底拨了一拨,又将卫小山未坐的那条小板凳踢了一脚,最后在凳板上按了一下。
便负起手向着卫小山眯眸笑了一个。方才在第二条板凳上坐了。
院内已凹下去三个坑。包括沧海最初以脚尖破获的那个。
三个坑由门槛内第一步至卫小山所坐板凳处,呈直线分布,深度递增。第二个坑高在沧海腰间,第三个坑几至沧海脖颈,若是中等身材的人落入第三个坑内,便几乎要没顶了。
此外,小矮桌旁大树上,绑着一根碗口粗的圆木,虽是冬日没叶,但因是绑在大树背面,所以从门外进来的人初时是看不到的。这条圆木仿佛秋千荡下的时候,位置正在卫小山脚前第三个深坑上方。
而第三个深坑内,竟还从地底凸起一条长达腰际的尖锥。
卫小山震惊瞪着沧海。
沧海眯眸笑道:“唔,不错的想法哦,战术正确,敌人心理也摸得很准。算上最初你启动的那个,我们一共了开动了五个机关。如果有敌人闯入,他就会先掉进门槛前的第一个小坑里,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会激怒敌人,敌人愤怒就会冲动,从而影响判断,你又是小孩,敌人的防备心就会减至最低。”
“通常敌人从第一个机关里爬起来就会向你的方向冲过来,想把你抓起来痛打一顿,他便会掉入第二个陷阱里面,这时他已没那么容易爬上来了,体力也会相对削弱;可他仍然会想抓住你教训你,但是呢,他会想同样的陷阱已经出现两次,不可能有第三次,却也会有所戒备,懂轻功的人也许会一下跃过来,而你就利用了他们眼看成功时会禁不住松懈的心理,将这第三个机关布置在你的脚前,离你一步距离的地方,”
“敌人自然会上钩,若是更加厉害的敌人,就启动第四个机关,当他们想要从第三个深坑里爬上来的时候,就会被这根圆木击中;若是想杀你的人么,当他掉下第三个深坑的刹那就启动第五个机关,加上下坠的力道,就一定会被串在那尖锥上面;又或者武功厉害的人,方才掉进深坑就能够跳得上来,那就用那根圆木逼他回坑里去,再用第五个机关戳死他。”
沧海苦笑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毒辣的手段,我真不知是该夸奖你,还是……唉!”大叹,摇了摇头。
卫小山震惊过头,一脸痴呆望着沧海。
沧海又道:“不过你这机关有破绽的呀。必须要靠近这张桌子才能启动,操作性差了点,而且没有一个是连环作用的,所以灵活性也差了点。”
卫小山慢慢转回脸,慢慢垂下头。面无表情。
沧海笑道:“怎么了呀?男子汉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还谈什么胸襟?更何况你的对手是我嘛。”(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第三个男人(六)
末一句说完,卫小山猛然转头,抬眼瞪着沧海。
沧海茫然,挑起眉心。
“不错,”卫小山狠狠道,“对手是你。所以凭什么?!”
“……啊?”沧海道。便被卫小山在肩头推了一把。
“小子!我们来比试比试!”卫小山起身捋起袖子,“上次去镇上,那小子比我大了两岁还不是被我打趴下了!来呀!”
“唉……”沧海垮下肩膀。“我就说你误会了呀……”
卫小山愤怒扯起沧海衣襟,高高举起拳头,“小子!这是男人的决斗!你瞧不起我么?!”
沧海望着那提起的拳头眯了眯眼睛,连脊背也垮了下去。任由他揪着衣襟,自顾将右肘支在膝上,托腮。
“喂喂,我说,我都没有恶意,”沧海无奈摊了摊左手,“从开始就是你要攻击我哎,有你这样的男子汉么?我都没有还过手。”
卫小山忽然愣了一愣。说起来对这个高高瘦瘦弱不禁风的男孩子心里是矛盾的。总觉在他面前自己都是卑微的,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永远都超不过他。一方面又很崇拜他,就连自己绞尽脑汁的巅峰机关都被他一下子破解,简直就是英雄般的人物!而且还很有胸襟。
沧海摇头叹息,自语道:“唉,我果然对小孩还是……”
卫小山又愣了一愣。猛然皱起眉头。将沧海衣襟攥紧,怒道:“你说什么?你还不是小孩!”
“……啊?”
“啊什么啊?!我说了!上次镇上那小子都被我打趴下了!”
“……所以说……”沧海无奈至极,“那小子到底有多大?”
卫小山愤怒沉默。又道:“……我怎么知道!”
沧海气闷。
卫小山道:“你还侮辱我!你说‘久养’我了,又说我爹娘‘久养’我了,你占我便宜!”
沧海冷眼,瞬间无语。
“喂,所以说,你有因为这个被人打过吗?”
“嗯?你说陷阱?”
“当然。”
沧海眨了下眼睛,望着塞了一嘴的卫小山再次将手伸向六角形小漆盒,脸上的表情……就算是笑罢。像欠了一屁股赌债的老爹亲手把闺女送给债主来抵债一样的表情。
“喂。”沧海执起一旁书本阻挡卫小山的魔爪,“每种口味都不一样,你这样吃味道都混杂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哼。”卫小山嗤之以鼻,却也收回手。“没有人敢打我。”颇得意望着沧海,仿佛在等他问为什么。
沧海却道:“想想也是。”
于是卫小山愣道:“为什么?”
沧海耸了耸肩膀。“一目了然啊。后面那些陷阱,看来从没有使用过,就是那第一个坑,也有很久没有使用的痕迹。”
“哇。”卫小山感叹,又去抓糖果。
“喂你少吃点!”沧海心疼都表现在面上。
卫小山故意抓了一把相同颜色的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还胸襟呢,不过吃了你几颗糖嘛。”
沧海蹙眉道:“你不知道,他给我糖是有条件的。”(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第四个男人(一)
“他?”卫小山抓住重点,挤眉弄眼,又故作沉思。
“我一个朋友,”沧海道,“你吃的这些糖都是他做的。”
于是卫小山忽然以崇拜的眼神望着沧海,亦崇拜道:“哇,你朋友啊,好厉害……”无限向往。又道:“那你岂不是有好多糖可以吃?”
“唉。”沧海大叹捂头。静了半晌。抬眼直视卫小山。
“其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什么心情?”卫小山头也不抬。
“想捉弄人的心情。”
卫小山头未抬,口内推动糖果的喀喀声猛停。
沧海道:“心里明明没有半分害人的意思,却认为这样做非常有趣。仅仅是因为有趣。但若说当真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又好像不是。唔……”仰天思考,边道:“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忽略你一样……”
卫小山猛抬头,瞠目张口。
沧海未觉,仍旧聊赖接道:“他们总是觉得你坚强到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可以自己开解自己,所以他们认为不论他们做些什么都对你没有丝毫影响。”顿了顿,低声道:“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
叹了一声。“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已经给你规划好了一条人生的路,而你,也已经在这条路上前行,无论遇到何种变故,至少你不会从这条路上跑开——当然他们也不会允许。那么也就是说,你的结果一定是他们安排好的那种,所以他们几乎可以完全放开手了。”
“但是呢,”沧海撇了撇嘴思索,顺手拈了颗糖球入口,“你却认为自己还是个小孩,至少没有到能够承担他们所希望的一切的年纪,于是你就会认为不公。他们又认为你足够强大,不必用常理去关心你,就会让你以为自己被抛弃掉了。虽然你心里也明白,他们还是会紧张你,真正的出于对你这个人的关怀。”
“于是你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了。当你想要一支竹马的时候,他们却给你一匹活生生的马。虽然你也认为很好,但你更加认为,自己没有到能够策马扬鞭的时候。这是源于他们的期望,也是源于他们的忽略,忽略了你的想法,你的能力,你的承受能力。”
喃喃自语般碎碎念了许久,低下头,望见卫小山张口结舌,又似乎激动兴奋,更有可能会感激涕零。不由轻轻笑了一笑。接道:“所以在他们培养下果然有所长进的你,便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生存价值。起初只是捣点小乱,后来信心坚定了,目标明确了,就开始捉弄人了。”
“因为你其实在怀疑,自己真的有他们所说那样大的本事么?自己真的有可能获得他们所期望那样大的成就么?于是加上自暴自弃,逃避现实,和长久以来的寂寞……”
垂眸苦笑了笑,“其实吧,就是生长在了一个畸形的环境里,多少受过一些虐待。”
卫小山惊骇良久。良久目不转睛。(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第四个男人(二)
就连那许多糖果融化在口中令两腮发麻,也毫无感知。
沧海只是淡淡的,笑眯眯的,望着他。两臂叠放小矮桌面。
被启动的圆木机关已沉寂,安静倒吊。大树老干粗黑,投影在矮桌几本无序堆放的书籍上。卫小山身后,便是那仿似沉入阴影的灰瓦小屋。
“你唔……”卫小山一张口,多余分泌的口水便差点流了下来。卫小山赶紧闭嘴咽了一口,方张大眼睛直视沧海道:“你怎么知道?”
于是沧海笑了。得意眯眸。因为他又胜利了。
“因为我也是被虐待大的。”沧海道。
沧海没有问我说得对不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正确。至少在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上,不可能有所偏差。
沧海笑眯眯又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所以说沧海又胜利了。在一问三不知也就是敌人的心理、喜好与经历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怎能率先表明来意?沧海得意,因为他已将敌人从心理上俘虏。
那便相当于从此敌人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行举止皆从命也。
命,命令。
沧海的命令。
于是卫小山很快道:“我就是一个奴隶。”
“哦……”沧海得意。“奴隶……”猛然一愣。
“什吗?!”沧海大叫,“你就一奴隶?!”
“嗯,”卫小山一脸茫然,“我还是‘黛春阁’前任阁主的儿子。”
“她昨晚去找唐颖了!”巫琦儿理直气壮撑案而起,上身前倾,手臂伸长,隔桌直指蓝宝。
蓝宝风淡风清。
童冉望了眼孙凝君,望了眼韦艳霓,忍俊道:“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还是艳霓妹子和她一块儿去的。”
李琳哼笑一声。
巫琦儿嚷道:“不是那时候!这货半夜偷偷去找唐颖了!”收回手臂,从又大刀阔斧指了过去。
蓝宝不着痕迹微微一愣。
韦艳霓立刻望向蓝宝。
李琳眉心一蹙。
孙凝君满面怀疑。
童冉面无表情。
巫琦儿自然得意不已。
蓝宝将众人望了一望,冷笑一声,躺靠椅内,将两脚抬起往锦墩一搭,懒懒道:“去了,怎样?”
巫琦儿立时气得瞪眼。
“我就说嘛,”李琳哼道:“结什么盟,一个一个儿的根本都不可信。童姐姐,”眼光一转,“这可是你首肯的,你倒是说说,这怎么办?”
童冉垂目半晌,抬眼道:“蓝宝妹子,你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巫琦儿望蓝宝得意挑一挑眉,心满意足坐了。
蓝宝又在椅内靠了一会儿,方撂下两脚,抱臂道:“昨晚我在唐颖窗外冻了一宿。”但听惊讶一二声,哼笑接道:“那又有什么。今早我还带了郭大夫去给他换药呢。”
在座众女除李琳外,同时心道:怪不得我去找郭大夫时他说去看过了,原来被你抢了先。
郭大夫将草药拿出屋外晾晒,见骆贞推柴门而入,便拱手道:“骆管事有何贵干?”
骆贞手把梅花还礼,语声仍旧冰冷。(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第四个男人(三)
“郭大夫,”骆贞道,“麻烦你再和我去看一看唐公子。”
一提这名,郭大夫便忍不住捋须而笑。
“哎呀,思绵姐姐!”风可舒摇动手臂,“你就陪我看一下去嘛!”
绛思绵微笑。“前日是你伤了他,又不是我,想去便自己去嘛。”
“人家一个人怎么好意思?”风可舒使劲撅起嘴巴。
绛思绵笑使个眼色,道:“叫你丽华姐陪你去。”
丽华立刻哼了一声。
风可舒道:“她才不会去呢,就算担心唐颖的头摔得怎么样也没有去看,她被唐颖气成那个样子啊。”
绛思绵微笑道:“听说他的头也无大碍了。”
蓝宝啧了一声,“不过我昨晚去找唐颖的事连艳霓都不知道,巫长老又怎会清楚?”
巫琦儿扬起下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道:“薇薇看见了。”
“这么说,”童冉眉一颦,“思绵妹子那里也已经知道了。”
韦艳霓道:“她却也没有说?”
李琳哼道:“没听丽华说么,绛思绵现在就只要一个活唐颖,旁的事一概不管。”
蓝宝哼道:“行啊,够厉害呀,思绵姐姐那里都有你的眼线。”
巫琦儿高高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蓝宝方将十指交叉撂在桌上,抬眼道:“我爱唐颖。”
语惊四座。
好半晌,巫琦儿憋得满面通红,气冲脑门。直觉晕眩,拍桌大怒道:“好不要脸!”
“哼。”蓝宝冷笑,“你们哪一个不喜欢他呀?又有哪一个是贞洁烈妇了?凭什么我说出口了就单骂我不要脸呢。哼,不过无所谓,我爱唐颖就是我爱唐颖。”
“你……!”巫琦儿当真气得脸都紫了,浑身颤抖,拳头向着蓝宝凭空一攥,捏得喀喀作响。“你再敢说你爱唐颖信不信我弄死你!”
蓝宝轻蔑一笑,并不作答。
李琳倒似意外,愣了半晌冷笑道:“难得啊,今次蓝管事的性子倒比童姐姐更像烈火了。”
童冉只淡淡一笑。又眉尖轻颦。
韦艳霓蹙眉道:“蓝宝。你从前对男人就可有可无的,南苑都不怎么去,这回不会是对姓唐的小子动了真心了吧?他虽然不错,可这门规也是厉害得紧呐,你不见那露露的下场么?”
蓝宝抬眼微微一笑,似是自嘲。
童冉道:“蓝宝妹子可曾想清楚了?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宣布你要退出‘黛春阁’么?还是你想要帮唐颖对付咱们?”
“嗨呀……”蓝宝微笑大叹一声,“你们真是的,喜欢那家伙和维护‘黛春阁’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么喜欢他。不还是在这里想办法对付他?”笑望孙凝君,“孙长老沉默这么久,不打算说句话?”
孙凝君茫然颦眉。“蓝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明白。”
“总之,”蓝宝道。“我不会脱离‘黛春阁’。”
韦艳霓道:“那就是还和咱们一个利益了?也不会与‘黛春阁’对立?”
“当然。”蓝宝点头,笑带嘲讽。
孙凝君道:“那就意味着,你要去对付唐颖。而且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
“那是自然。”蓝宝耸一耸肩膀。
孙凝君苦笑望了众人一过,苦笑道:“真是搞不懂你……”
蓝宝道:“我现在有点明白思绵姐的心理了。现在我也是希望最好不要伤他的命,如果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
李琳冷笑道:“你别不是为了那小子。特意潜回来做卧底的吧?”
“卧你妈的底啊。”蓝宝不耐缓声。
李琳大愕。
众女一齐笑了起来。
蓝宝指着李琳道:“早看你不顺眼了,凝君来的时候你也在这胡说八道挑拨离间的,你说说唐颖来了谁没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就你,不接触就不接触吧,还一天到晚唧唧歪歪,还没一句建设性意见,真不明白你在这有什么用!”
李琳气得瞪眼结舌。
众人都笑。
巫琦儿道:“蓝宝这货这回算是说对了。”
李琳气闷不语。
孙凝君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沉默一阵。
童冉道:“昨天不是说起艳霓妹子‘夜酣香’的事么,那主意既是蓝宝妹子出的,那就由本人去办吧。”
巫琦儿立刻兴奋道:“对呀!你不是喜欢他么?你去呀!被他知道你害他,恨死你呀!”
蓝宝笑了笑。
“好啊。”
沧海倚靠大树,远远望着对面仿佛阴影内的灰瓦小屋。
卫小山一从屋内行出,便回身闭了房门。
侯他近前,沧海立直道:“如何?”
卫小山一脸严肃摇了摇头。“我娘她不想见你。”
沧海微微惊讶。
“你有没有告诉她我就是这任阁主请来猜谜的人?”
卫小山点点头。又道:“她不想见你。”
于是沧海呆了一会儿,不得不问了。
“为什么?”
卫小山耸了耸肩膀。“这婊子窝的头头儿一旦卸任,便不再过问教务。历代虽无明文规定,但现任头头儿岂会允许他人分担权力,也就约定俗成了。”
沧海又是微讶。对其后话反倒无甚反应。“讲这么难听,说到底你娘不也是这里的人?”
卫小山又耸了耸肩膀。“就是我娘说的。”轻笑一笑,又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已被现任阁主选作了猜谜人,怨不得我娘总是对我期望甚高。不过,”望着沧海啧了一声,“现任阁主不会只看中了你的脸吧?这样的话,唉,我便要叹一声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啊。”
沧海眉心微蹙,毫无心绪。
卫小山自顾又笑道:“喂唐大哥,说起来,你的声音也蛮好听的哎,你说等你长大了变了声,该有多可惜呀。”
“哼,”沧海心不在焉接口道:“就是变不了才让人犯愁啊,下回干脆吞点毒药算了,反正又不是没被灌过。”忽然一愣。
卫小山闻听此语更是大愣。却见沧海话音落后呆了一呆,猛然眸子发亮,道:“我问你,现任阁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卫小山又是一愣。道:“我不能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