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 陈沧海已死(四)
璥洲又背过身去。“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当年陈沧海的消息销声匿迹了三年,就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就连在江湖上逢人便夸的陈超,在那三年中都几乎绝了迹。但是三年以后,陈沧海又忽然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虽目睹者不众,也人人传颂,就仿佛这个人又凭空出现了一样,就连陈超的消息亦都忽然多了起来。”
转回头看了宫三一眼,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宫三摇了摇头。
璥洲哼笑一声。“因为陈沧海这名字已成了威慑武林的神兵利器。江湖正道不可能放弃这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必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有和维持。江湖有传言说陈沧海不过是受了重伤,陈超带他浪迹江湖寻找医病的法门,结果完全治愈。”顿了一顿,仿佛说故事一般带着几分讥讽笑意。
“但是也有传言,陈沧海果真已死,陈超隐瞒踪迹只是在满世界寻找一个陈沧海的替代品。陈超不达目的自然不会现身,而他三年后不仅大张旗鼓在江湖露面,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一个长相漂亮,聪明伶俐的男孩子,刚好也只有十一岁。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或是天生如此,这个男孩子居然也拥有一对和陈沧海一模一样颜色的琥珀眼珠。这下,没有人不相信他便是陈沧海了。”
宫三只是眉头紧皱望着璥洲的背影。
璥洲又回过头来苦笑,“或许他自己也已深信不疑,他便是那个最有望一统江湖的神童,陈沧海。”
宫三沉默半晌,方道:“可是……”
“你不信?”璥洲挑眉,“我也不信。”耸了耸肩膀,“可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现在这个人,除了有一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皮相外,有哪一点比得上当年的陈沧海?你与他相处时日不短,他手段如何你也清楚得很,哼,这不是做大事人的样子。”
宫三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你好歹也和他是好朋友啊?”
璥洲笑道:“我又没说他怎么样。他这个人还是很讨人喜欢啊,我只是说他玩弄不了整个江湖。就好像你说那个文状元不是练武的材料一样,但是他同样是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的人。唉,你也看见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游手好闲,方外楼这些年的胜利并不依靠他,更没有一个人指望他,他就如同一座万人敬仰的陈沧海的活雕像罢了。这雕像,可以使我们万众一心。”
宫三又沉默良久。良久才幽幽道:“你把这些机密告诉敝人,不怕敝人是细作之类的,将消息透漏给别人吗?”
璥洲笑道:“这有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方外楼的事知道的人从来不少,可是这么多年依然屹立不倒,这就是天意,就算你出去说,也不一定有人会信。因为他在某些方面和陈沧海实在是太像了,像到我们有时都会恍惚,认为陈沧海其实没有死。”(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陈沧海已死(五)
宫三又道:“那容成兄……”
“不错,连他也会搞错。”璥洲道。“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对陈沧海的依恋到底有多深厚。他宁愿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个替身就是真正的陈沧海,也不愿接受他早已死去的事实。”
宫三道:“他简直要疯了。”
璥洲道:“公子爷估计早就疯了。因为他要背负陈沧海的盛名,他的优点,他的缺点,甚至他的仇家,他就是陈沧海,陈沧海就是他。不论他做什么,都会被人拿来和真的陈沧海作比较,这世上的陈沧海只有一个,他自然比不得。你说,他的压力到底有多大?与其费尽心机输给一个已死的人,还不如干脆游手好闲来得轻松。还有啊,真正的陈沧海是武学奇才,他却半点武功不会,就连‘醉风’杀手都没兴趣对他下手。”耸了耸肩膀。
宫三只是沉默。
璥洲终于走回石桌后面,在宫三对面的石凳上从新坐下来,问道:“如何?你现在已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有什么想法?”
宫三立刻道:“与敝人有什么干系?!”简直立眉瞪眼,几乎气急败坏。“敝人好奇探听别人的事情是敝人不对,但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根本不关我的事,或许根本都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总之我不管!他就是他,就是我的皇甫老弟,谁也不能使我动摇!”
“哼……”璥洲微微笑了。这种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人们说的人格魅力了吧。被这样中伤,还能被别人信任,被别人欣赏,被别人当做万金不换的宝贝,使他们不离不弃,就像江湖上起初有所怀疑后来又深信不疑的人一样。
的确,这世上只有一个陈沧海。
“就、就是它!”门神富指着高架子当中,不知是打了鸡血还是见了鬼。
神医和小壳抻着脖子仰着头,耷着眉毛张着嘴,茫然又难以置信的就近望着,两颗头几乎碰到一块。
“本来这种小事也不必要麻烦爷,”门神富两眼冒光又道,“可是听说白公子……”
“白?!”神医大愕。将口眼愣张半日,缓缓转过头瞪着眼睛望向小壳。
无语。
门神富再次确认道:“就算是疯了,没错吧?”
男人总是喜欢新奇的事物。
还总是喜欢挑战。
黛春阁的女人没长性。
还总是喜欢挑剔。
所以黛春阁的女人几乎和全世界的男人都是绝配。
所以才会出一个穿男装冷着脸的女人。
骆贞。
穿男装,因为男人喜欢新奇。
冷着脸,因为男人喜欢挑战。
但是沧海对她却很客气。
虽然或许是因为沧海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即使真的非常不想提示,沧海也还是个男人。
沈瑭道:“你的意思是说,公子爷对她客气是因为公子爷也像其他男人一样,对黛春阁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汲璎耸了耸肩膀,沉默。
他们目送妆服寡淡的骆贞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踱进了玻璃房子。(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陈沧海已死(六)
骆贞头上天蓝色的头带飘扬在风中。
沈瑭同汲璎眼睁睁凝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骆贞心情似乎不错,进了屋便脚步轻快,细细的腰肢也在男式外袍遮掩下轻轻摆动,令腰间布料呈现似规则似不规则的唯美褶皱。某些方面却是两截穿衣的妇人给男子汉大丈夫带来的一定程度的亵渎与侮辱。
但是某种程度来说也不能算是不美。
骆贞一路将手指横伸划过一切可以碰到的东西,又折了一朵鲜红的凌霄花,凑在鼻端嗅一嗅那鲜活的味道。四下里见不到一个婢女工人,就仿佛这里是她一个人的花园。心情别提多柔软多快活。
眼看行至大厅众花聚集之所,远远便有似乎带着天然林火般烟熏过的香味,就像一只巨大的熏笼,等待着你将你自己连同带着皂角味道的干净衣裳一起躺在这熏笼之上,任意翻滚,沾满梦香。
于是骆贞一进厅便陶醉看见满室的干花。
大朵粉粉白白的牡丹,小朵白白粉粉的月季,红艳的徘徊花,黄色的蔷薇,蓝色的绣球,紫色的鼠尾草,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干花。
花瓣几乎被完美定型,就是薄如翼,脆如纸,也完好的栩栩如生的依旧生长在枝头。只是稍微被每棵花下都放置的燃着木炭的小火炉烤得有一点点变小,抽缩。
若非骆贞陶醉得拈过一支花来嗅闻,却令那花头一碰就坠落,或许不会有人发现得这样过早。
骆贞愣了一愣,将似乎太过烟熏火燎的大厅来回打量几遍,似乎才懵懵懂懂发现了一个事实。之后便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来人!来人!”骆贞歇斯底里吼叫,望见匆忙而来又一看即知端倪震惊的婢女,立刻蹦着脚尖叫道:“谁干的?!”嗓子都劈了。
“不、不知道……”
“敢说不知道?!”
“今、今天……”婢女不停擦着满头冷汗,磕磕巴巴接道:“唐公子……来过……还、还不让我们跟着……所、以……会不会……”
骆贞在指尖碾碎了凌霄花,咬牙切齿尖叫道:“就是他!不会错!”
“骆管事,骆管事,”外面跑进个小丫头,递上一封信,“唐公子叫给你的。”
骆贞一把夺过信纸,将无辜小丫头狠剜了一眼,开视。
对不起。不过我只烤干了花头,整棵花是不会死的。不过短时间内长不出鲜花,你们就没办法再最高礼遇请那些无辜的人回来。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所以不要打我,你们下手都好重的。
骆贞将信纸在手中狠狠团成球,又揉成稀巴烂,狠狠丢进花下小火炉里。所有的花已几乎被熏成紫黑色。
“啊——!”骆贞跺脚尖叫,“不打你才怪!傻小子!你以为没有花就不能抓人进来吗?!缺心眼啊你!”回头瞪着一干丫鬟女婢,“看什么看?!还不快把火炉搬开!花儿都要烤死了!”
众婢女惧甚,连忙麻利做事。(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一)
饭后两个时辰。
沧海仍在迷宫之内。
走了歇,歇了走,怀里只揣着一包方汗巾包的薄荷渍梅。
沧海走得并不快,并未像上午那般急于逃离。如果说上午他也不甚着急的话,那么此时则更聊赖安闲。沧海将所过景物,所遇路人与所见每个院落都仔细打量,仿佛一个微服查案的清廉父母官。
沧海又坐下在冰凉石阶上,掏梅子出来吃。不知是否冻得无知觉,身下的石阶又没有想象中冰凉。汗巾里只剩了一颗梅子。
沧海毫不犹豫的拈起来丢入口中。
便见蛋青绫销江牙海水点翠嵌宝的方汗巾上留着一块暗天青色的梅渍。沧海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一条这种暗天青色的排穗汗巾子,平时都很少敢拿来系小衣,都是珍贵的系在裤子外面。那条汗巾虽然没有这样花哨值钱,但是那一针一线绣的就是喜欢到人心坎里去。
沧海望望四处没人,贼兮兮含着笑偷偷将衣袍掀起,忽见腰上系着一条绣苍鹰的黑色绸汗巾。愣了半天。
忽从腮外将吃多了梅子酸倒的槽牙捂住。垂头丧气的撅起嘴巴。
便见眼前多了一对石榴红色的绣鞋。
歪着脑袋抬起头,孙凝君对着他居高临下露出讽刺的微笑。
沧海放下捂腮帮子的手,唔了一声。“回来啦。”
孙凝君微笑转深,转甜。“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回来?”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眯眯道:“你难道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沧海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孙凝君反而愣了愣。“为什么啊?”疑惑颦眉,“你不是算准了那些人知道我也被你气走了就会认为我和她们是一拨的吗?”
沧海抬眸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有啊。”
“什么?”孙凝君立刻颦眉。“那你早上故意说那些不着边际哪儿也不挨哪儿的话气我,是为了什么?”
沧海茫然望着她。“我早上就告诉你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样做会很帅。”
“你……!”孙凝君眉心又是一蹙,见他认真的样子不像假装,只无意识的将眉心慢慢舒开,但很快又颦起来。怀疑问道:“你当真不是故意?”
沧海方要点头,眸子忽的瞠了一瞠,“你说什么?她们认为你和她们是一拨的?”
孙凝君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沧海茫然半晌,忽然长长“哦”了一声,道:“我懂了,因为和我立场不同的人见过我以后都会气得想打人,而早上你只是误打误撞和我生了气,所以她们便认为你一定也是和她们一样对我说了相同的话。”郑重点了点头。“唔,果然我什么都不做,该成功的事情同样会成功。”
孙凝君虽不明白何意,却也笑嘻嘻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沧海便也微微笑了一笑。
孙凝君又道:“怎样?这半天看出些什么来了?”沧海还未开口,孙凝君又抢道:“你可别说你是迷路在这里转不出去哦?”(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二)
沧海道:“你怎么看出我不是真的迷路在这里?”
孙凝君道:“因为你这一路走来碰到了很多人,你只要问一问便可找到回去的路,”鬼精灵似的笑了笑,“你却没有这样做,那还不是……”
“啊呀!”沧海忽然大叫一声。
孙凝君吓了一跳,笑容顿了顿,便就消失。
“你怎么了?”孙凝君道。
沧海只是眼睁睁望着她。
“你嚷什么?”孙凝君又道。
半晌,沧海方眨眨眼睛,收拢虚焦的视线,向孙凝君干笑半下,道:“我还以为你是过意不去,特意回来接我的。”抬手抓了抓瞬间被汗水濡湿的后颈。
孙凝君自然不知他之所想,只当他一惊一乍惯了。因为孙凝君并不认为,这样简单问个路的事情真的会有人缺到想不起来去做。
于是孙凝君翻了翻眼睛,道:“你说是就是吧。我本来以为自己会白跑一趟呢,不过反正去你住处找你也可以绕路经过这里,我就顺便问一问她们有没有看见你了?”明眸望了沧海一会儿,忽然温柔笑道:“不过见你对我们的约定这么上心,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呵……”沧海干笑。“……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嗫嚅半晌,终于道:“又快到开饭的时间了,还、还是……先回去……唔……”搔了搔脸颊,“不要让绛管事找人到处去给我送饭……”
孙凝君笑道:“现在你的行踪就和司马昭之心一样,路人皆知。”却也立起身,等待沧海举步。
沧海咳了一声,垂眸低道:“麻烦孙长老带路吧。”
“为什么啊?”已转过半个身的孙凝君又回过头来。
“……我……忘记问路了……”
“你说什么?”
孙凝君蹙眉瞪眼。
“我说……”沧海亦无奈抬眸,方要解释,却见孙凝君并非没有听清,而是难以置信。自然尴尬得说不下去。
僵持半晌,孙凝君却忽然叹了口气,惆怅道:“我真是感动,你为了我们竟然已废寝忘食……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
“不,不,我是真的……”沧海小心翼翼撩起眼皮,似有讨好望向孙凝君。“真的忘记问了。”
孙凝君道:“你白痴!”
“就是这样,”孙凝君道,“所以我现在是和她们同一阵线,以后或许会说劝你不要猜谜的话,但是你一定记住,那绝不是我的真心话,我的本意就是希望你尽快让‘黛春阁’解散,永远都不会变。”
沧海哼笑一声。
孙凝君道:“你什么意思?”
沧海负手半垂着头,一边哼笑摇头一边缓步前行,半晌方道:“或许到时你的本意就变了。”
“什么叫‘变了’?”孙凝君蹙眉,两步便跟上,又放缓速度在沧海身侧,道:“既然是本意,为何要变?又变成什么样子?”
沧海仰天笑了一笑,仰天道:“你知道今天中午你们童管事跟我说什么?”
“童冉?”孙凝君拧眉。(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三)
立刻追问:“说什么?”
“她说……”沧海眼珠一转,精明微笑,终于望了孙凝君一眼,又仰头道:“她说,你们‘黛春阁’永远不可能真正团结。”
孙凝君眉心深蹙又缓,略略颦起,垂目思索一番。抬起眼来望住沧海。“那又怎么样?这本就是实话。”
“是实话,但是有前提。”沧海微笑,“你知道是哪种观点引出了童管事这句话?”停步直视孙凝君,微微笑道:“因为我跟她说,如果阁内有一个人众望所归,联合众人之力推翻现任阁主也不是痴人说梦。”颇玩味望着孙凝君神情,接道:“对不对?”
孙凝君愣住。
沧海笑。“于是童管事便说,在‘黛春阁’的历史里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这里的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团结。”挑一挑眉梢,“想到什么?”
孙凝君愣愣道:“我真傻。”
“因为你只知道冬天里有狼,不知道春天也会有么?”
孙凝君抬眼直视沧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这回轮到沧海愣住。“……没想到什么?”
“众望所归。”孙凝君目光坚定,却并非炯炯有神,然而反觉她是真的恍然大悟了什么长久捅不破的窗户纸。字字铿锵,“‘黛春阁’的历史上没有众望所归的人,不代表这里的人团结不了,而是这个人还没有出现而已!”目光终于闪闪发亮。
“……哦?”沧海微诧,又轻轻笑了起来。
在‘黛春阁’的历史里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这里的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团结!
那就不是不可能,而是……众望所归之人还没有出现而已。
沧海眯眸笑道:“就是说啊,和我的观点一样。”
孙凝君只是愣了一愣,眼中便从新闪烁幽幽光芒。微微笑道:“不错,众望所归的人,或许就要出现了。”
沧海撇嘴道:“那个人是我哎,是我。”强调事实般指了指自己心口。“所以要记得立场的人不是我,”换做指着孙凝君鼻尖,“是你。”
“哼,”孙凝君拨开他手,颇是欢欣得意,“自然用不着你教我。”目光脉脉将茫然沧海着实望了一阵,才抬下巴向着前路,道:“从这里直走就是了,我不送你了,免得和你待久了叫她们起疑。”低眸转了一转,又望沧海笑道:“总之,晚上蓝宝和韦艳霓是一定要来打探打探你的,你……你自己小心。”越说语声越小,臻首越低,面颊越红。
沧海挑起眉心茫然一下,忽又瞠起眸子“啊”了一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你今天没有戴面具呀?”
孙凝君红着脸将沧海偷望一眼,两只柔胰捉住他右手,只同时攥住他拇指与小指拉了一拉,轻声笑道:“小弟弟,姐姐去了。”便就嫣然一笑,足尖点地,瞬如一块红纱飘扬而去。
沧海望着她背影忍不住将手按在心口愣了一阵,猛一个机灵回过神来,道了一声“糟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四)
扭头便跑。频引女婢侧目。
直跑回屋内关上房门,背靠门板捂着心口着实喘了一会儿。
又忽眸光闪动,屏息静听半晌,将外间帐柜窗桌全部检索一番,方才在桌边坐了。眼见桌上有壶,提起甚满,便将右手执壶左手执杯倾倒,却觉左手猛痛。
“哎呀!”大呼一声,忙将**左手抓紧茶盏,手背手指却已烫红一片。伸右手贴一贴茶壶,原是滚烫滚烫新鲜沏就。沧海呲牙掏帕子抹静茶水,换右手将茶盏往口边送去。
“啊呀!”
又把嘴烫了。
心中气闷,将茶盏用力往桌上一蹲。
“哦呀呀!”
溅洒的开水再把右手烫了。
却怎样也止不住面热心跳。从孙凝君离去时起。
沧海将眉心蹙了半晌,起身向里间床边坐了,捂一捂心口,往后便倒。“啊!啊啊啊啊啊——”第一声是因惊吓。
第二串是因压到头后伤口。
“你干嘛呀?!”沧海捂着脑袋一个子折起来,指着床尾窗台所坐逆光黑影,“吓着我了!”
黑影被夕阳镀着一圈金光,沧海却宁愿忽略他去望窗外的颓景。
黑影仿似轻轻笑了笑,道:“怎么不认为是敌人?”
沧海叫道:“除了你谁会把吓我当成乐趣?!”
“哦?”汲璎笑眯眯走下地来,让沧海望见他顺光的那半张脸,笑道:“哦,乐趣。”不等抿嘴闷气的沧海开口,已道:“你爱上孙凝君了?”
沧海大惊道:“你胡说!她是坏人!我怎么可能……?!”两只手按在胸前止不住的面热心跳。
“但是你不能拒绝她的勾引啊,”汲璎语声缓慢,勾唇而笑,事不关己而沉稳笃定。“这是事实。”
沧海提了口气,阴沉沉望汲璎半晌,无言。
于是汲璎胜利轻笑。
沧海撇开脸颊,下颌微扬,道:“反正我才不会喜欢那种人。”
“你若喜欢了怎么办?”
“那我就有问题了。”沧海气闷翻着眼睛望床楣。“端庄贤淑的女孩子才可爱。”猛然愣了愣,扭过头去看汲璎,强烈的夕阳恰好射入眼内,将一对琥珀色的眼珠映成金色。
汲璎逆着光的瞳孔猛然收缩。
沧海看不到。又在瞬间眯起眸子,金色眼珠转暗,也看不清晰。
沧海不悦道:“咱们江湖人办事,哪里有心思想什么儿女私情。”晃得实在睁不开眼,拉过汲璎挡在面前,却见汲璎将视线落在自己面上时突然皱起眉头。忙将他手腕撒开。
汲璎错开眼,又慢慢的笑起来。沧海肯定是嘲笑。
或许不太恶意,但肯定是嘲笑。
沧海望左边天想了想,又望右边天想了想,极度茫然耸了耸肩膀。
汲璎道:“我看见了哟。”
“……什么?”沧海瞪大眼睛。
汲璎将手指着自己后脑勺,“这里秃了一块,你。”
眼见着沧海的脸直从衣领里面往脑门红上去。只有两个眼珠亮晶晶白灿灿痴愣愣的扬起。望着汲璎似笑非笑忍笑的脸孔。(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五)
“所以,思绵姐,”丽华目光一凝,“昨天唐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薇薇取下纱罩,将红烛点燃。
“说了什么?”绛思绵微微而笑。似是这微笑将一室照亮,又令红缎绣幔闪反金芒。
薇薇罩上第六盏灯纱,微福了福便躬身而退。
两扇雕花门扉仍旧开敞,隐隐传来厨内煎炒锅铲之声。
绛思绵眸子轻转慢挑,心意不言而喻。又将身畔风可舒望了一眼,细声慢语道:“可舒妹妹不是都告诉你了?”纤指于温水之中净过,取丝帕轻拭。数片红玫瑰花瓣水晶玻璃盆中徜徉,盆沿水滴烛火里闪作七彩十字光亮。
丽华眉心轻蹙,语气颇急。“不是那个,是……”顿了顿,短叹一声,道:“如今这十个长老管事就算是一条船上的客了,虽则思绵姐姐同骆贞妹妹没有表态,然而也由不得咱们不是一条心了。昨日的谈话可舒妹妹一字一句转达得仔细,可是还有一句,是连可舒妹妹都不知道的,便是最后那句。”望着绛思绵微垂的眼帘,“姐姐,那是只有你和唐颖共有的秘密,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绛思绵面色略沉,沉默半晌。
风可舒将丽华慢慢望了一眼,丽华未急。
丽华不能急。事已至此,该是耐心等候的时候了。
绛思绵抬起眼来轻轻笑叹。由水盘中取出一枝香魂。细声笑道:“这是骆贞妹妹那里最后几枝了,若不是要的早,如今也是一抷焦土了。”将浓香花瓣轻慢摘下,至于碟内。抬眸笑道:“二位妹妹,饮一杯茉莉花茶吗?”
风可舒着急欲言,丽华抬手拦住道:“难得尝到思绵姐姐的茶,就饮一杯何妨。”
绛思绵笑道:“二位妹妹常来,我自然好生款待。”将茶匙拨花瓣入盏,以沸水冲泡,顿时浓香中暖雾扑面。
略放一放,丽华端起啜饮。
绛思绵道:“姐妹们的心思我都知道,就是咱们错怪了凝君妹妹,又叫她接近唐颖的事我也有耳闻。”轻叹接道:“我多年不问教务,姐妹们又怕我心向着唐颖,所以不叫我去,这也没有什么,我只希望当真不要伤了他才好,旁的我仍是一概不问。”
茶盏稍离,丽华在袖后暗暗一笑。
“那是自然。”丽华放了杯子,“姐妹们也是不愿伤他性命,这才联合起来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绛思绵点一点头,“那就好了。所以你也知道,我一心只求他平安,旁的也是一概不问。”
丽华心内稍有不解,微一垂目,也只得应道:“我知道。”
“他和我说……”绛思绵抬眼望着丽华风可舒两个,眉眼微带笑意。“我也不怕你们去和他对案,昨天他只和我说,他绝不会死在这里,更不会死在你们手里。”
烛火突的一跳。
烛火。
沧海屋内也燃起烛火。
沧海抱臂倚在床尾。背靠着棂子板。
房门大敞。
窗户全开。
沧海面向窗台。(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一盏香魂茶(六)
独自。
就像那夜独自等待沈远鹰。
那夜却没有灯烛。
因为君子不欺暗室。因为那夜他等的是个男人。
第二点不同是,那夜饱腹,如今肚饿。
沧海靠着棂子板,眉心轻锁,似出神,又似思索。
窗外忽觉一阵粉香。
却是两种味道。
一种夜来香,一种夜酣香。
沧海眼睫轻眨,忽又将眉头蹙起。
眉头蹙时,窗南多了一道身影。宝蓝面青白里的丝袍,侧坐窗台,红带木屐套在一对着白袜的小脚上。右边那只悠哉晃动。
沧海仍旧垂首。
静了一会儿,窗北又多了一道身影。七彩衣衫,坐于窗外横台,一手撑着窗框,扭了身儿往屋内窥探。
忽的轻轻笑了几声。
却是两个声音。
两个人。
女人。
窗内那个忽的啧啧几声,听来便觉她应是边开声边摇头。感慨完了便笑道:“唐公子,晚上好呀,怎么这就等不及了,没开饭呢就先上床了?”
窗外那个便又轻轻笑起来。
沧海眉心挑动,叹了一声。只好抬起头来。望见窗内一个丰颊樱唇,是极讨人喜欢的样貌,却敞着衣襟露出肚兜,于是望着她的眼睛道:“蓝宝。”
蓝宝便笑起来。
沧海接道:“娇娥管事,年二十三,极是圆滑世故,不然以你的年纪,如何统领‘黛春阁’上下所有人等?自是手段超群了。”
蓝宝笑道:“唐公子客气。”
沧海不悦道:“我又没有在夸奖你。”
蓝宝却只与窗外人对视而笑。
沧海又道:“韦长老,你不打算进来?”
韦艳霓笑道:“也要你说对了才趁你的愿。”
沧海叹了一声,起身道:“韦艳霓,与蓝管事同年,江湖上只说穿七彩衣衫的便是,”耸了耸肩膀,“这要换一身衣裳,岂不是要驶了万年船了。”
韦艳霓又同蓝宝一个对视,相顾大笑。
沧海在桌前止步,回头看看大敞房门,无奈道:“二位大驾光临,不走门倒走窗,唉,那就下来坐吧。”
蓝宝欣然允诺。
韦艳霓将两腿伸入窗内,“唐公子已知道咱们要走窗了,早已将窗户敞了等着,还面向客人来处,”下地向蓝宝一瞟,“却要抱怨咱们。”
沧海道:“你们是主,我才是客。”
韦艳霓笑道:“那倒也是。”
沧海张了张口,又抿住。又张口道:“请坐。”
韦艳霓笑道:“可又变成主人了。”方才要坐,蓝宝已拉住道:“别忙,玩笑归玩笑,到底唐公子才是客人。”背着沧海向韦艳霓挑一挑眉梢,回首甜笑。
“唐公子请。”
沧海耸了耸肩膀,就近坐了。方要相请,一道蓝影便在右手落座,沧海不过微愣便暗道一句坏了,回过头来,韦艳霓果然紧挨着坐在了左手,单将他一个夹在当间。
沧海叹道:“人生一个疏忽,只怕要懊悔一生。”
二女猛然大笑。
韦艳霓道:“唐公子果然有意思,怨不得姐妹们这么宝贝你。唉,这回可真是棘手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一)
沧海翻个眼睛,忍了又忍,仍是咕哝道:“你们遇上我,就要痛心疾首了。”
蓝宝韦艳霓初时未及反应,略微一愣于是又乐。
韦艳霓捂着肚子直哎哟,蹙眉笑道:“这可不行,我们两个若是笑容满面的回去,一定被人说和你串通一气,倒叛反了她们了。”
蓝宝微微一笑,将手探入怀内,摸出一只浅粉红色的小小锦囊,拿过沧海右手笑盈盈放入,又只望着沧海笑盈盈不语。
沧海顿时愣住。韦艳霓捧腹仍旧咯咯在笑,小小锦囊并不让人好奇内中何物,但只那热乎乎温度,已够让沧海脸红。却不敢想入非非。
一个机灵,锦囊忽如烫手,沧海忙要将其丢在桌上。
“哎,”蓝宝嗓音辗转,及时握住他手柔声笑道:“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唐公子莫要嫌弃才好,这是我和艳霓共同挑选,你好歹打开来瞧瞧。”
蓝宝的手指很滑。虽只有一根拇指贴合他手背,另四根按在他手心锦囊之上。指尖温度烫于锦囊。
猛一股酥麻由尾椎骨缓速上窜。越是缓慢,感触越是清晰。沧海被她连同手心与锦囊一起捏着,仿佛口唇也一并被香帕覆住,脑海空白一片,只挑着眉心直望她的样貌,一句话说不出来。
蓝宝的极讨人喜欢的样貌。
这到底是怎么了?!沧海心中警钟大作,今日接二连三激动难捺,若是再这样下去,岂止清明难保,恐怕连性命也都不保!
思忖至此,忽觉背心被人戳了一下,韦艳霓笑嘻嘻道:“呆子,你在发什么愣?”
沧海眸光一转,立时心清似水,将右手从蓝宝手内抽出,直视她双眼道:“蓝管事,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待此间事了更无再多瓜葛,”眼帘一低又抬,语声低缓客气,不容置疑。“这见面礼……我看大可不必。”起身背向二人。
“二位既已探听过了,这就请吧。”
背后一时无声。
蓝宝与韦艳霓相对一愣。
“哎哟,”韦艳霓起身近前两步,“还生气了?”见沧海不说不动,便又胆大绕至他身畔,望他侧面笑道:“你和她们是敌是友咱们管它不着,咱们可是真心要和你交个朋友,今后唐公子行走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
沧海冷笑道:“我有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敌人,”转首望着韦艳霓,“有多少敌人,就有多少朋友。所以你认为,我会在乎你们两个敌人么?”
“话不是这么说,唐公子。”背后蓝宝盈盈立起,手捏锦囊缓步上前,望沧海柔声笑道:“有时候一个朋友能为你达到的事,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哼。”那是当然,容成澈烦我的时候就可抵千军万马。沧海回过身来,“这个我比你清楚。所以说……”
“所以说还是先试戴戴。”蓝宝一笑,并不勉强,只由粉红锦囊中掏出一枚紫檀香扳,送至沧海眼前。(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二)
沧海只觉一股幽香钻入鼻内,略一低眸便抬眼道:“无功不受禄,蓝管事还是收起来吧。”
韦艳霓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又值得什么功禄。”趁沧海不防,扯起他右手,蓝宝顺势将扳指套在他拇指之上。
韦艳霓一愣。道:“真的合适哎,果然听你的要拿细一号。”猛被沧海挣开。
“你们怎么能这样?”沧海极度不悦,“男女授受不亲,你们真是……”说着便要将扳指脱下。
“嗳。”蓝宝又握住他手笑道:“别摘,多好看呀。你这人若不是这么固执,谁会同你‘授受相亲’?”垂下手来,暗地里却在沧海大袖子内握着他拇指不放。
沧海又是心猿意马。一时只觉蓝宝娇憨可爱,似乎埋怨起韦艳霓不该在场了。一时又觉甚为不妥,也暗地里挣扎几下,蓝宝只不放手,面上还同韦艳霓有说有笑,不动声色。
韦艳霓看来,二人只是联袖而立,甚还不如自己与沧海站得近些。
沧海怒从心起。
蓝宝正笑说:“这扳指我同艳霓选了很久,昨日入阁时便觉你一身的书卷气,想来这木刻的字画更得你心……”猛觉所握沧海掌内轰然生热,心中一惊,一股巨力已由他袖喷薄而出,应对不及,蓝宝色变。
沧海面容冷峻,忽的一愣,忙又使力补救。
韦艳霓只见蓝宝说着半截猛向一旁飞退,沧海却是愣了一愣,忙将大袖横伸,似是拉了她一把,否则看势蓝宝不撞窗台是停不了步。
沧海放了手,蓝宝仍望着他面惊讶不语。
韦艳霓更是愣了半日方才掩口笑道:“哎哟,蓝宝这是怎么了,没喝便先醉了?”
蓝宝回神笑道:“可不是,唐公子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仍旧上前一步,在袖中拉住沧海拇指。
沧海又羞又气,牙关紧咬,面色陡红。
却居然没动。
蓝宝笑盈盈又道:“唐公子,你收了咱们的见面礼,就和咱们是朋友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咱们可以帮你的?”立遭沧海怒瞪。
蓝宝只是弯着眼睛笑得可爱可亲。手中套在沧海拇指的香扳仍旧散发高于体温的热度。
“好啊,”沧海道,“想帮我也不是不可以。”
韦艳霓目光一亮。“唐公子说说看。”
沧海冷笑道:“那就帮我解散了‘黛春阁’罢。”
韦艳霓顿愣,转脸去望蓝宝。
蓝宝美目一飘,却似并不意外,只笑吟吟道:“唐公子既说‘无功不受禄’……”将粉红锦囊偷偷塞在他手内,却去拉起韦艳霓,一同向窗外一跃,笑接道:“那便老实呆着莫作多想!”末后一字已是从数丈之外传来。
沧海面向窗外紫红天际,捏紧了两手咬牙不语。
黑蓝色园内,灯火星星点点。
蓝宝满心欢喜奔行出园,忽觉后摆一紧,狐疑回头。
韦艳霓拉住她道:“等一等。”二人站定,韦艳霓又道:“方才你背着我和他搞什么鬼?”(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三)
蓝宝嘻嘻一笑,颇是无奈道:“那小子坏死啦。方才我不过是偷偷摸了把他的小嫩手儿,他居然生气一把将我推开,后来又不知为什么良心发现把我拉回来了,不然我定要撞在窗台上出个大丑。”
朝沧海窗处做个鬼脸,又向韦艳霓笑道:“还好你方才没有当着他问,不然我可是丢了大人了。”
韦艳霓笑道:“你说得真夸张,他一介书生哪里有那么大力气把你推成那样?”随蓝宝举步前行。
蓝宝道:“怎么没有,他始终是个男人嘛,我又没有防备。”
“所以,你们认为如何?”灯下童冉神色郑重,去了头上青布手帕,鬓边换了一支衔链金凤钗,九连环细金链坠着小小两枚金锁片,在耳上轻荡。
蓝宝耸了耸肩膀,挑眉撇嘴。
韦艳霓手抚垂肩彩带,沉吟半晌道:“总之照他的意思,这迷是非猜不可了,童姐姐说该怎么办?”
童冉眼珠转了一转,抬眸笑道:“比起这个,我倒更好奇艳霓妹子的夜酣香。”
韦、蓝二人一愣,又是一愣。
“对呀!”韦艳霓瞠目叫道:“我身上有夜酣香的呀!”
童冉轻笑道:“所以呢?”
“所以……”韦艳霓喃喃复述,又大惑去望蓝宝。
蓝宝仍旧耸肩。半晌才道:“我听说姐妹们谁挨得他近些谁就要倒霉的,那感觉就仿佛你疾走时就要撞上墙面一般,”美目瞟一眼韦艳霓,瞟一眼童冉,似笑非笑。“方才我们两个就一左一右夹着他很久,也没见他怎么使功夫。”
韦艳霓道:“是呀,只见他有些不高兴罢了。就是蓝宝偷偷摸了他手一下,他也只不过把蓝宝推了一把,又拉了她回来。”
童冉笑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姐妹们怀疑他会武功的事是怀疑错了?”
蓝宝仍旧耸一耸肩膀,撇一撇嘴。
韦艳霓愣了愣,望一眼蓝宝。
蓝宝道:“这就不知他搞什么把戏了。不过我倒觉得艳霓的夜酣香也不至于对他没用。”
童冉道:“此话怎讲?”
蓝宝笑道:“我们就假设姐妹们觉得他会武功的事是他盛怒之下的气势,那么也就是说,一有女人靠近他,他便有那种气势。”顿了一顿,见二人点头,又接道:“但是他对着我和艳霓就没有这种气势,那我们可不可以也假设一下,他是因为艳霓的夜酣香而失去了这种气势?”
童冉笑了。“那蓝宝妹子打算以何种方式去证实这种假设?”
蓝宝眯眸笑道:“自然是老规矩了?”
“笃笃笃。”
叩门声。
沧海怒道:“什么事?!”回过头来,昨日侍晚膳的六名小婢端着饭菜战兢兢立在大敞门外。羽儿敲门的手尚抵门框。
沧海立刻叹气,苦笑道:“实在抱歉,吓着你们了。很重吧?快些进来放下罢。”
羽儿踌躇不前。
沧海笑眯眯招一招手儿。
饭菜放下,沧海柔声道:“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吃就好。”(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四)
六婢行礼退下,沧海眉心轻锁。
右手拇指还带着清香幽幽的紫檀木扳指。其上雕刻几笔瘦竹,竹前刻苏辙《墨竹赋》两句道:“苍然于既寒之后,凛乎无可怜之姿。”竹后刻苏轼二句诗道:“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风霁竹已回,猗猗散青玉。”
好个“凛乎无可怜之姿”,好个“可折不可辱”。
沧海心中暗赞,却只眉蹙更深。
白了一眼,将扳指脱下。泄愤般往桌上一拍,执箸用饭。
四热二冷,两样蜜饯,一盆鲜汤。
便是晚膳。
几口落肚,沧海并不觉如何美味,却连自己都未留意的将双眉解开,暂忘不快。半碗饭后,眸光一晃,猛见那香扳内侧所嵌纯银之上若有凹凸。
沧海狐疑放了碗筷,取灯烛近照,镂刻于银壁内的赫然竟是“蓝宝”二字!
沧海惊诧。忙再细看,却又并无他物。
红烛冉冉,沧海持戒痴怔半刻,猛然勾唇冷笑。忽又渐淡敛容,颦眉惆怅。香扳内壁银圈熠熠闪光。
仿佛那镌刻的不是名字,而是情义。
沧海猛觉心口一撞。
眉尖顿蹙。
仿佛心口要为那一撞擦起火焰。
“唐公子?”
沧海猛一个机灵。
扭头看去。
巫琦儿长发披肩,藏身大敞门外,只歪歪露出一个脑袋,睁着大眼睛挑眉望着沧海。
沧海手内的香扳。
沧海忙将扳指攥在掌心。淡淡点一点头,淡淡道:“巫长老,所为何事?”
巫琦儿撅了撅嘴巴,往屋内行进。“唐公子,你就不能叫人家‘琦儿’么,长老长老的,就跟人家有那么老似的。”一头黑亮长发倾泻在肩,并未绾髻,额前齐刘海梳得整整齐齐,更衬得一张桃花小脸,一对水汪大眼,身上闪蓝黑丝袍,并未束腰,然而烛光下丝袍蓝芒微闪,那身段便奇迹般凹凸,玲珑有致。
却赤着一双小脚。
沧海淡淡道:“巫琦儿,‘黛春阁’长老,父尝任锦衣卫副千户,母为‘黛春阁’上上任雅阁管事,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你和现任雅阁管事童冉关系最密。”
顿了顿,“不过虽传你父亲是副千户,也只是传闻,不能证实,或许是因为你的父亲们里副千户是最体面的,所以你就是副千户的女儿了。”耸了耸肩膀,“所以你才随母姓吧?而且,你虽是女童打扮,但已是‘二十六’岁了。”
故意将那数字重读。
巫琦儿立在桌前鼓着两腮不说不动的时候,尚似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偶。点着桃红胭脂的小嘴忽然一笑。
眉目俱弯。
“想不到,”巫琦儿眯眼笑道,“唐公子说话也这么缺德。”
沧海淡淡点头道:“抱歉了。可是我对年纪大的坏女人……”
“那是蓝宝和韦艳霓送的吗?”
巫琦儿歪着脑袋瞟一眼被八仙桌遮住看不见的沧海右拳。截口道:“扳指吗?你很喜欢?”
沧海左眉几不可见一拧。便即拈过浅粉红色锦囊,将扳指塞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五)
“这种东西我才不稀罕。”说罢,头也不回往肩后一丢。“很不稀罕。”
粉红色锦囊裹着刻了蓝宝的香扳飞入身后架床。
连声儿都没发一响。
沧海扔完仍将右手放在桌上。手边有一只漆木箸架。
暗紫红色漆。
晶莹润泽。油的发亮。
巫琦儿嘻嘻笑了起来。“唐颖你好狡猾!你明知道后面是床你才扔……”忽然截口。
因为她看见沧海笃定站了起来。笃定走向架床。笃定爬进去将粉红色锦囊笃定从柔软的床褥上抓在手里。笃定走向窗边。笃定扬起手。
笃定将手中物远远丢了出去。
巫琦儿瞪大了眼睛。
沧海因用力而佝偻背脊,伸长手臂。
巫琦儿难以想象。她仿佛清清楚楚听见那紫檀扳指从未抽口的粉红色锦囊内飞出,划着弧线,一路从嵯岈漆黑的枯枝间碰撞跌落,深深的落在杳无人烟的杂草地里。杂草阴湿,腐烂,却被风雪铺上一层摧折的短柴枝,荆棘,黑暗。
微弱的光亮,不知什么轻微的一响,落在柴枝上面。
巫琦儿打一个冷颤。
又打一个冷颤。因为她看见沧海慢慢转过身来。
巫琦儿立刻眯眼微笑。满背爬满冷汗。
沧海只淡淡望了她一眼,仍旧坐回桌后。端起饭碗,忽然抬起头来,道:“我方才是有看了你一眼,是吧?那不要说我忽视你啊。”自顾用饭。
巫琦儿额角筋花猛爆。却仍满面堆笑。道:“哎呀,不好了,我竟怂恿你丢了蓝宝那家伙送的东西,她绝饶不了我。”
沧海叼下箸尖青菜。“唔,祝你好运。”
巫琦儿筋花爆长。却仍堆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吃过晚饭没有?”
沧海挑眉想了一想,便问:“你吃过晚饭没有?”
巫琦儿满意微笑。“还没有。”
沧海耸了耸肩膀。“没吃回去吃去罢。”
巫琦儿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仍堆笑。
笑了一笑,又笑了一笑。
沧海埋首用饭。不急切,但甚惬意。
巫琦儿终于甜笑道:“唐颖,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沧海道:“我不吃酒。”抬起头望着巫琦儿,轻叹一声,道:“巫长老,现在我真的没有心情,未免得罪你,还是请你先回去吧。”
巫琦儿顿时一愣。那清绝澄澈的眼神仿佛有静心安神的功效。巫琦儿甚至能感受他的诚意。于是巫琦儿犹豫。
沧海语罢,便低首托腮。虽默然未语,却似能令人闻听他心中正在长吁短叹。
脆弱的女人最容易就范。
脆弱的男人亦是同样。
巫琦儿便在瞬间打定了主意。
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然而巫琦儿错了。这世上永远没有做坏事的时机。
于是巫琦儿甜笑。万种风骚俱在眼尾唇角,许多年的经验,使她清楚自己什么样子最美丽,什么样子最迷人。
这样眯眸抿唇,便就是她最美丽最迷人的面貌。同具幼女稚嫩与少女青涩与妇人风韵,那简直是世间最难得的美艳。(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诱是种罪恶(六)
于是巫琦儿笑着,解开闪蓝黑丝袍的带子。
从腰侧解起。
柔软垂坠的闪蓝黑丝袍由腰间轻分,似乎露出一线柔软白嫩的腰身。烛光掩映里似有若无,似无若有,就像夜空中一线银色流星,飞快滑过了,却引人遐思。
沧海低着头,望见那一盆热气微熏的鲜汤中,映照着巫琦儿的身影。望见她微笑解带,由腰侧解起,之后是肋下,之后是腋前,再之后是领口。
巫琦儿将丝袍脱下。
沧海望见一盆蛋花。
柔软垂坠又有厚度的闪蓝黑丝袍,由巫琦儿光滑莹润肩头滑落,落在温暖厚实地毯,落在纤细白嫩踝下,落在玲珑小巧足畔。
巫琦儿露出比方才最美丽最迷人面貌还可爱万倍的笑容。万分得意。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男人能够抵挡她最美丽最迷人的面貌,那么自此以前,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受住这可爱万倍的笑容。
沧海抬起头。
闪蓝黑丝袍内什么也没有穿。
可爱万倍的笑容只有在袍内什么也没有穿的时候绽放。
绽放。
一如她的身体。
美丽的女性**。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男子抵受得住?
所以自此以前,巫琦儿一直是个胜者。
所以她怎能不笑?怎能不笑得可爱?
就连这世间最清高的男子也在对她目不转睛。
她心境的激动,几乎令她的身体也在烛光中发光。
沧海盯着她。
目光像一对无形的手。
不懂得古董连城上下其手的手。
却不能说这对手不懂得宝贝的可怜。
沧海盯着她。
眸子内映照的火焰仿似不是烛光。
巫琦儿笑得更加可爱。一头长发披肩一般覆在光滑的背后。神秘的阴影投照在双丘上。
而前身完全曝露在烛光下。
无所畏惧,得意的,炫耀的,迎向沧海的目光。
巫琦儿望见沧海雪白衣领内皙白的颈上,凸起的喉结微微上下滚了一滚。巫琦儿挑眉。
不可遏止的将眉峰跳动。
慢慢换上令人迷醉的微笑。
如同夜叉鬼幻化而成妖魅绝世的艳伶之笑。
沧海双唇不受控制的微微开启。
目不转睛。
整个室内从方才丝袍落地就静谧无声,连偶尔毕剥的红烛也闭口屏息,不敢稍喘。
啪。
烛花忽爆。
巫琦儿轻眨美睫,缓慢撩起眼皮,将每一根睫毛的颤抖伸展上卷,清晰的让人看个明白。就像催眠师的手势。
在你转移注意的同时落入早布下的陷阱。
巫琦儿的陷阱自然早已布下。
现在便是收网的时刻。
巫琦儿早就知道,对付这种清白单纯的猎物,根本不需要工具。
或许她自己,便就是最有效的迷药。
巫琦儿一直微笑的桃红色小嘴,微微张了开来。
“怎样?”巫琦儿又眯眸,微微张开手臂。
似乎在等待她的情人乖乖扑入她的怀中。
沧海早已轻启的口角忽然一动。
极轻极微几不可见。
就连对面亦然目不转睛的巫琦儿也没有发觉。
于是沧海又动了动嘴角。
这回巫琦儿看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