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就陪我一晚(九)三更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九)三更
“把那小剑捡回来啊。”
“啊我、我说错了,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你要是来真的我不一定打得过你……喂,喂……别……啊”
小剑的寒刃就在眼前闪过。
——没入鞘中去了。
医抹了把冷汗。
沧海道:“你烤的那什么啊,难吃死了,拿过来,等我烤。”
神医将炉火搬到二人中间,试探着靠向沧海,他挪了挪,并不十分抗拒。神医才安心将重量转移到他肩上,不知死活道:“哎,你说我是不是个特了不起的人啊?”被瞪,还自顾说下去道:“你这人这么温柔,从来都不说狠话,做事也从来不做绝了,跟了陈超那么久都学不会骂人,我却能改变你。”
沧海愣道:“你说什么呢?”
“‘容成澈你祖宗’啊,你忘了?”神医将手臂枕到脑后,接道:“你骂我还不够,还骂我祖宗,用的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新鲜。”
沧海眉一竖,道:“你还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顾念兄弟之情,刚才没弄死我,以后也不会弄死我了,这点我清楚的很。白,你真是个好人,那我就当当恶人,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啊?”
“在你这不能。”
顿了顿,沧海道:“还没挨够骂吧你”
神医乐了,“你还生我气就好,我以为你连气都懒得再跟我生了,那我这张脸真是没地方放了。”
沧海道:“我要是狠心,明天说不定你就去哪了,咱俩又十几年见不到几次面。你说,这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神医从心眼里叹出一口气,道:“白,我觉得我真不是东西。”
“嗯,你知道就好。”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这不你说的么?”
“许我说,不许你说。”端起酒杯就喝,沧海一把抢过来。
“给我。”神医眼一瞪。
沧海舀了碗凉水给他,道:“你嘴又不疼了吧?少字”
神医才嬉皮笑脸的喝了一口,道:“白你就是嘴硬心软,你心比豆腐还软,欺负起来才好玩。”
沧海咬了咬牙,却将一串没放辣椒少放盐的鸡翅膀塞给他,神医笑笑尝了一口,咂咂滋味道:“跟我烤的有什么不一样,说我的难吃。”
“我烤的至少比你多一样东西。”
“多什么?”
“人性。”
“说谁没人性呢你?”回手一巴掌扇在沧海后脑勺上,“告诉你,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就是得让我欺负你。”
沧海气道:“你见过欺负主人的牛马么?”
神医下巴一扬,道:“怎么没有?牛马还有尥蹶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时候呢。”
沧海道:“你说那是驴。”
神医没皮没脸往他身上一靠,道:“那我就当白的小驴。”
“用不着,小驴有了。”
神医愣了愣,怒道:“你竟背着我……养驴?”
沧海猛将他一推,起身道:“容成澈你也稍微收敛一点好不好?”
神医以为他又要走,一手还穿着只鸡翅膀便把他腰抱住,道:“你别走”蓄积已久的情感仿似山洪暴发。
“白……我怕你再离开我才对你凶的,我想你若是怕我,我便可以想把你带去哪就把你带去哪……”
“容成澈你也什么时候能怕怕我?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就离我远点。”
“问题是……我不怕你啊。”神医开始流鼻涕了。
沧海使劲掰开他的手臂不得,道:“谁说的,刚才我把你吓得脸都白了。”
神医道:“我是怕你有事,不是怕你。”吸鼻涕。
沧海道:“你放手,让我坐下。”
神医抬头开心道:“你不走了?”
“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走,还在这陪你到天亮,省得你老说我不和你秉烛夜谈畅叙别情了。”
神医高兴得狗一样,抹了把鼻涕。
沧海拿起他的外衣给他披上,问道:“小黑怎么在药庐帮手的?”
神医的肿脸一僵,顿时不悦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不生气了,原来还有用我的地方。”
“不然你还有什么价值。”清光直视他,没有丝毫愧疚。
神医梗了梗脖子,又缩回去,道:“谁让我不是东西呢。”小小难过了一会儿,道:“我听话你是不是真不走?”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神医仿佛淡淡笑了笑,道:“好,我说。”
沧海又去烤他的小麻雀了,还捎带了两串青辣椒。神医当然明白他任劳任怨的原因,他是怕自己的手伤碰了椒盐之类的更痛。
你说,这种人,不欺负他欺负谁呢。
当然在神医的思维里,欺负等于亲密,是爱护的报答。
神医曾经说过,我不喜欢的人想让我去欺负他,切,吃屎去吧。
虽然这人不太正常,但是每个人岂非都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思想?
敢于表达自己的人,我们才知道他错在哪里。——江湖咸话
但是神医绝对可以为自己欺负过并不断欺负着的人,抛头颅洒热血,两肋插刀甚至插没欺负过的朋友两刀。
甚至真的有人求着神医欺负他而在药庐门外长跪不起。
能被神医认可的欺负对象,那是何等的荣耀。
不知道是否幸运,目前这种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沧海。
神医心里又深深叹了口气,道:“他是那年水患时,我到黄河下游的几个村子医治疫症救回来的孩子,当时他还很小,父母染病先后故世,我发现他时,他正守在父母的腐尸旁,也已患了瘟疫。”
神医说到此处,住声叹了口气,眼前仿佛又见到当时尸横遍野的惨状。沧海微蹙着眉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揭人疮疤的惨痛。
神医继续道:“那是条非常非常穷的村子,因为水患常常导致颗粒无收,很多人都已搬迁走了,还有一部分老人和恋乡的人留在那里。小黑家世世代代住在那条村里,到他父母这一代早想搬到上游,只因他祖父年迈,便一直没有成行。那时他的祖父刚刚过世,他们一家原以为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谁知,小黑一下子就成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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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就陪我一晚(十)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十)
“我医好了他,看他孤苦无依,就带回了药庐。那孩子那么小就经历了生离死别,自己也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是以比别的小孩成熟的多,加上聪明伶俐,很有天赋,我便想将名医老师的衣钵传给他了。”
沧海听得有些意外,又有些安心,心中暗暗叹气,却是无语。
神医忽然一笑,道:“这孩子特逗,除了看医书以外,最喜欢看佛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给他父母超度来的。”微微笑笑望向沧海,道:“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凤眸一夹,碰碰沧海意有所指缓缓道:“我身边的人都那么可疑么?”
沧海静静垂着眸子,其间宝光流转,不知思虑着什么。神医很不开心。
半晌,沧海道:“那大黑会武功么?”
神医道:“会啊,我教他的。”
沧海眼光慢慢驻在神医面上,唇角好像扯动了下,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神医吸吸鼻涕,咬了口地瓜,“那家伙一身蛮力,可是体质却弱得很,教他点武功强身不行么?不过以他那种资质,随便一点入门功夫够用就行了,太高的他也学不会。”顿了顿,又道:“哎他也招你了?”想了想,道:“哦哦,知道了,那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沧海淡淡道:“澈,这些年作为你的上司我都没有体恤过你,也没有好好照顾你,你不会怪我吧?少字”
神医狭长的凤眸瞪成一对牛眼,塞满了口嚼烂的食物由于惊愣的嘴巴半张所以不幸的被对面的人看光。
沧海一巴掌推过他的脸,蹙眉道:“哎你恶心死了,咽了再跟我说话。”
神医口齿不清道:“咽不下去,我被噎着了。”
沧海递了水给他,他好半天才吃下去,拍拍胸口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干嘛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让你谨记你的身份,你跟小……你跟石宣一样,不过是我的一个下属,没有亲疏远近之别,以后你若敬我重我,咱们还是兄弟,你若是死不悔改,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怎样手下无情?”
“剐烂了你,切成一条一条喂狗,剩下的曝晒三日,挫骨扬灰。”
淡淡的语调说不上义正词严,但是看得出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君无戏言的。
神医愣愣看了他一会儿,鼻涕挂下来都忘记去擦,慢慢慢慢转回头,呆呆看了会儿黑黑的水面,从榻上出溜下来,蹲在地上,两手抱头埋在膝盖中间,不动了。
沧海竟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的感觉,踢了他一脚,道:“喂,你干什么?”
神医过了好半天才闷闷道:“白你真的生气了。”说完,忽然呜呜哭了起来。简直是黄河决堤,大雨倾盆,狂风暴虐外加电闪雷鸣。
沧海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
“喂,你别哭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我是想说……”
“那个……”脸红了红,“这么多年对你不理不睬,难怪你对我心存怨愤,其实世上逆来顺受的人也有不少……”
哭声大了起来。
“哎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嗯……其实我是想以后好好照顾你……弥补……一下……”
哭声顿止,道:“真的?”
“嗯。”
神医转过头来,脸上只有两串鼻涕,沧海叹了口气。
这人渣真不是东西。
神医用袖子把鼻涕擦了,道:“我又没忘咱俩打那个赌,我要是在你面前哭了,那就傻了。我得弄哭你,我不能哭。”
“唉。容成澈,我真是……真是要疯了。”顿了顿,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有可能被人利用。”
神医道:“自以为是。不过你刚才说了会照顾我。”
“我是说过。我还说过不会让你有事。”
“嗯。信你。”
“哎,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什么事?哦,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你想啊,我都没得手,这么丢人的事我不会宣扬出去的。”想了想,“要宣扬也得等我得手以后。”
“容成澈”
“是不说了但是……在心里想可以吗?”。
“不可以”
“但是我已经想了你有什么办法?”
“你祖宗曾祖宗曾曾祖宗曾曾曾祖宗你祖宗十九代”
“唉……我果然好伟大。”
之后,他们在一起烤了所有的食物,还一起吃光了食盒里代表红白至喜的红白萝卜丝,代表欢乐愉快的海带卷,代表勤劳工作的黑豆,还有年年有余的熏鱼和步步高升的年糕。
餐后,神医道了声“宵夜点心”,冷不防抓起个兔子糖糕一口咬下,沧海惊呼去拦的时候,糖糕兔子已做了无头的冤鬼。
想当年蛇咬的时候他没哭,闻治死讯的时候他没哭,被蛇毒折磨得要死不活时他没哭,在江湖上流浪有什么委屈他没哭,面对杀手的冷剑他没哭,割腕给别人输血的时候他没哭。
被人咬了口糖糕他哭了。
眼泪没掉下来,却是汪汪的可怜至极。
神医大惊之下把半截兔身搁回盘里,说我不吃了还给你,他扁着嘴说你咬过了我不要了,神医只好把剩下的也塞回嘴里,谁知他尖叫一声,捶了神医好几下。
之后他们步行到谷后的钟楼将那口大铜钟敲响了一百零八下,再之后,两个人共乘一匹马到椴树林看了蜂箱,喝了新鲜的蜂蜜。
再之后,太阳出来了。
有时候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当时的气氛心情同乐趣。
有时候不是那么想的却在特定的环境中变成那样想的,并就那样做了。
那时的气氛心情同乐趣,就说是冲动也好,也许除了彼时彼刻,这一辈子再不曾也再不会那样做了。
便就成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有时候逢场作戏的戏是真戏假作,有时候这戏是假戏真做,更有时是真戏真做却被当成假戏假作。
那么当时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或许那作戏的人,都不知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我是真的。”
神医不管被骂多少次多少代祖宗,答案依然如故。
“白,要不你就从了我吧。”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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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滚蛋饺子宴(上)
第五十五章滚蛋饺子宴(上)
天亮之后,山庄里渐渐有了人声。
跋涉了一晚的紫幽,放轻了身跃进墙来,如一片紫云。
这庄子里的前后门是从来不锁的,到晚只关了便算,但对于经常懒洋洋的紫幽来说,用手推门还不如直接跳过去来得方便,何况推了门也得用脚迈进去,还废手这一推。
可见伍大爷的排场,和功夫。
偶有早起的婢仆出来打扫做饭倒便桶,紫幽便从人还少的厨房前面绕路回屋。一阵风一过,一个择菜的婶子立刻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拈着根芹菜,破口骂道:“哪个不晓事的东西,大清早的让人心里窝囊,倒屎溺的从厨房门口过,哪里就少这几步路了?哎哟这味儿劲儿的拉了一宿稀还大臭脚巴丫子味儿大半夜不睡觉跑路去了啊?”顿了顿,插了腰又道:“以为跑那么快你亲娘就认不出来了?下次叫你好看”
大婶忿儿忿儿的进屋去了。
避在拐角的紫幽一脸铁青。你亲爹还能让你看见?心里哼了哼,嗖的一下没了踪影。自从昨晚被那个游魂吓醒之后就没遇过好事,大清早被骂个狗血淋头,干屎稀屎还细细分辨了说,真是个认真的大婶。不过把她放厨房做饭还真是……哈。
等天大光,人也差不多全起来了。紫幽洗过脚,换过衣裳,又梳洗了打算到厅里吃早饭,心情非常之差,精神也不佳。但为了大业,他还是尽量装出一副心舒觉饱的模样,只是没有笑容。
一进厅紫幽一愣,一屋子黑眼圈打哈欠的同僚,连打招呼的力气都几乎不存。
小壳趴在桌子上道:“紫幽你……啊啊啊……”打了个哈欠接道:“你起来了啊?”众同僚一起挥了挥手。
“啊…幽跟着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正好不用装了。到小壳身边坐了,拿眼一瞧,那边榻上的黎歌碧怜只是梳了家常的发辫,描了描眉,连胭脂都没擦。紫菂睡眼惺忪的只将长发用缎带一拢,额上没贴水晶花钿,外衣也不伸袖子,就披搭在肩上。三人前仰后合的靠着绣墩,很有娇柔不胜之懒态。
石宣闷闷的在窗对面坐着,愣愣发呆,一看就是忧愁在心夜夜难眠;璥洲瑾汀瑛洛三个,窗根儿底下占一排,各个也是俯仰天地;倒是薛昊的精神尚算清朗,抱着刀端坐着像一口钟。
阿旺困顿的卧在屋子中间,做每个人的赖皮眼前花。
黎歌星眸微眯掩了掩口,飞了薛昊一眼,瞟了石宣一眼。碧怜感觉紫幽在看她,淡淡扫了扫小壳,余光一瞥紫幽。
紫幽心里很是纳闷,可是也不敢问。
没坐多会儿,就见个小厮带了人来沏了茶,端了点心,说道:“各位先用些茶点,等我们爷和白公子">回来就开饭。”
小壳道:“他们这么早就出去了?”
小厮道:“爷们昨晚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小壳一讶,看了看都提起精神的众人,问道:“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小厮赔笑道:“雁二爷不需担心,是爷吩咐的今儿早上回来,昨晚还让小的们准备了好些吃的玩的在北边园子里,说今早骑马看了日出和椴树林就回来,看样子这就到了。”
待婢仆们退下,瑛洛一拍桌子,道:“我说呢,这事也就他们俩干得出来”一推瑾汀,道:“知不知道天没亮时候那钟声哪方向传来的?”
瑾汀指了指北边。
“就是”瑛洛气哼哼的揣起了双手。
紫菂道:“真是的,人家还在睡觉呢就这样吵,那是多少下啊?”
黎歌颦了颦黛眉,道:“整整一百零八下”
紫幽终于明白了。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原来那游魂昨晚折腾的不只他一人,不过大家都好可怜。一思至此,立刻挥拳道:“等那家伙回来跟他算账”
众人齐声道:“没错”
寒冬的清早很是爽利,风虽寒,却刮得人激灵。暖洋洋的太阳光贵贱不拘的晒在每个生灵身上,晒在皑皑的雪上。
河边一棵不高不矮的梅树,开着冷艳的白梅。
梅下一个高大的身影。
正眯眸看着稍稍解冻的河水,河对岸的晨炊。
忽然一连串五彩缤纷的小荷花从上游流下,被碎冰阻住,窝在前头的一弯沟内。
这条水通向谷外。
高大身影的青年心中一动,不禁快走几步。
你说会是谁看见这些灯?
高大青年展颜叫道:“识春,将那个放了白糖糕的河灯给爷捞起来。”
紫幽他们坐了盏茶时候,就听外面踢了趿拉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银灰的衣裳满是泥巴和褶子,卷着两边裤脚,细细的脚腕子蹭了土,还有几条划痕。光脚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歪着鞋帮子踩着后跟,两只鞋都崴了泥,还湿答答的,大袖子甩得老高,脚跺的极响,小白脸绷得紧紧的,身后留了一长串鞋印。
众人一看如此,全都愣了愣,兴师问罪的念头也给吓住。
沧海一进屋也吓一跳,回头看了看门外,仰着脸又想了想,便一言不发的走进来,神情很是坦荡。湿透的鞋底巴嗞巴嗞的响。
与紫幽自然对视,紫幽点了点头。
小壳腾的站起来,忧急交加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昨天去哪了?”
沧海笔直走向璥洲瑾汀瑛洛三人连坐的长椅,手指一挑,道:“起来,我歇歇。”
三人才要起,那边榻上女孩子都赶紧下来,齐道:“这边坐吧。”
沧海也不客气,甩了两只鞋就上榻躺下,道:“黎歌我渴了。”
这边黎歌给倒着茶,那边他自己又光着脚下来,指着阿旺道:“这家伙昨儿洗澡了么?”
璥洲道:“我给洗了。”
沧海点点头,抱了阿旺上炕,枕在头底下。阿旺的面相更苦了。
沧海躺得舒服了,懒道:“茶呢?”
黎歌道:“烫着,给你吹吹。”
石宣连忙将自己的茶碗捧过去,讨好道:“喝这个,我还没动呢。”沧海接过去一饮而尽,空碗递回给他。
石宣很高兴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滚蛋饺子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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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滚蛋饺子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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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壳又急道:“你不跟容成大哥一起玩去了么?怎么……?”
沧海哼了哼,道:“我跟他出去,什么时候高高兴兴回来过。”
正说着,神医也追进来,同样招呼也不打,上前一抓沧海道:“不叫你洗澡换衣服么?”
众人一看,这人更好不到哪去,衣裳比那个还脏,袖子衣襟上沾着一条一条亮闪闪的不明痕迹,靴子沿上一点马粪,左额角破了皮,左脸肿着,左手裹着,长发纠结,吸着鼻涕,脸上还有些红疙瘩。
沧海躺着没起来,还将身儿转向里面。
神医道:“你也差不多了吧,你少气我了?”指了指自己脸颊,道:“不也拿蜂箱丢我了?”伸袖子抹鼻涕,衣服上不明的痕迹又多了一条。
沧海一骨碌坐起来,道:“谁让你把我扣到钟里面的那里面住着一只蝎子一只蜈蚣”
神医道:“我又不知道它们住在里面,再说了也没咬着你,你看看把我蜇的。你还把我推马粪堆里呢,要不是我拿了桩,脏的岂止是鞋?”
沧海气道:“那是因为你把我鞋丢河里了我下去捞还被大螃蟹夹了”
神医道:“你不也逮着那只螃蟹咱俩烤着吃了?再说你不跟我抢东西我干嘛扔你鞋啊?”
沧海急道:“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拿了不还你强词夺理不说还……”
“还什么?”
“你还……还别的方儿欺负我”说完,小白脸猛然涨得通红,双掌把神医一推,鞋也不穿,一溜烟回房了。
神医回过头,看众人全都鄙视的瞪着他,马上指着自己左额角道:“看见了么,那家伙拿碗砸的够狠吧?少字”
只有紫菂问道:“公子">爷哥哥为什么要砸你啊?”
神医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欺负他啊。”说完还扯开高肿的嘴角得意的笑了起来。
众人立刻偏开目光,睬也不睬他一眼。
神医浑然不觉,假模假式抱了抱拳道:“各位自便,我先失陪了。”擦着鼻涕走了。
众人一看如此,算账之心也就不了了之。
紫菂道:“黎歌姐姐,你知道左手无名指戴戒指是什么讲头么?”
小壳正要去找沧海,听她一问便好奇的又坐下。
黎歌含笑望她一眼,道:“本也没什么讲儿,若非要说呢,便是成亲的人戴的定礼罢了。紫菂怎么这样问?”
紫菂美眸一翦,道:“公子">爷哥哥莫不是昨儿晚上成了亲了?”
沧海坐在澡桶里愁眉不展的撅着自己左手第四根手指头。指根处箍着一枚镶宝蓝色晶石的银戒指。整根指头又红又疼,他还是努力的抠着戒圈向指尖拉扯。
不遂。
泄气的趴在桶边,红肿指头的左手绝望的耷在桶外。上等晶石在外缘处切割出不同方向的棱角,璀璨旋转着日光。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仿佛吓了他一跳,望了望紧锁的房门,问道:“谁呀?”
“我。”
“干嘛?”
“开门我进去,有事问你。”
“你等等,我这就出去。”
沧海又叹了口气,才起来擦身换衫。一见神医准备的衣裳,立马皱起五官苦恼的大大“哎哟”了一声。
小壳在外间道:“怎么了?”
“……没事。”第三十五次叹气之后,拎起那件鲜红的内衫披在身上。穿好了外衣,都不敢照镜子,却见漆盘里还有一个娃娃抱公鸡的小香囊,沧海捏着它瞥着一旁的剪刀咬了半天牙,终于塞到怀里。开门。
小壳端着茶碗正说“怎么这么慢”,抬起头来当场傻掉。
但见他赤红袍,暗红带,绛红舄,墨黑花,更显一双罗袜白如梅净如雪不染俗尘。鲜红领内肌肤皙白,红润透血,妍资铮骨,清华乍现。
小壳着实惊艳得目瞪口呆,回神大叫道:“你干嘛穿成这样?”
沧海的脸色甚是冰寒,回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上次我抗议过了,你知道那人渣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没别的,不穿就光着’”
小壳又傻了半天,忽然很是生气,见他满头青丝还披在肩后,赌气道:“坐下,梳头。”一边执了小金梳,见台上叠着一叠红绸墨花的发带,也一并拿来。
沧海前心靠着桌沿,略有些垂头丧气,还有些愁燥萦心,只是微蹙着眉心,默默不语。半晌,发觉小壳的手劲虽不算粗鲁但也不算温柔,揪痛了他好几次,想了想,不禁笑道:“哎你生什么气啊?昨晚你走了没多久我就被他拉出去了,来不及告诉你嘛。”刚回了一点头,就被扳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小壳才闷闷道:“不喜欢你穿成这样。”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这么扎眼的颜色肯定会引来更多的目光吧。
沧海道:“我也不喜欢。”
小壳将他留海全都梳上去,沧海又放散下来,道:“遮上点脸吧,太丢人了。”
“你以为这样就认不出来么。”小壳放下梳子,坐到他对面,低声道:“昨晚我又来找过你。我回去盯薛昊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
沧海猛抬头。
小壳又道:“我不敢四处找他打草惊蛇,就暗暗的在他房间外面等着,见他半夜才回来,没有带刀。我想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便没有打扰你。”
沧海点了点头,道:“你继续盯着他。”
小壳道:“我会跟着他的,”叹了口气,道:“薛大哥说今天下午还和我一起去澡堂子蹲点儿。”
沧海在思虑着什么,半晌才颔首。
小壳在对面坐了会儿,终于道:“把你那戒指给我看看。”
“啊对了,”沧海立马伸出左手,急切道:“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弄下来,听说擦出些泡沫可以,刚才我打了患子,还是摘不下来。”
小壳看那戒指很是精美,却不一定价值极高,却是紧紧箍在他手指头上,只可移动分毫。小壳不敢用力,问道:“怎么来的?”
“唉,别提了,本来应该戴小指,可是我戴着大,他竟给推进无名指上了。”
“……容成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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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狠心。”
小壳仿佛松了口气,道:“只有把手指头切下来了。”见沧海翻眼瞪他,不禁笑了笑,道:“那你就戴着吧,不难看。”
沧海叹了第三十六次气,恹恹的托了腮,道:“我昨晚上连眼也没合一下,每次要睡的时候都被那家伙捅醒,真累。”略活动一下筋骨,一愣。
小壳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沧海摇摇头,从右袖内掏出一个开口描金的红信封,递给小壳,又在袖内摸了摸,没有他物。
小壳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之后愣住。
沧海眨了眨眼睛,马上拉起衣襟一嗅,满是龙涎香味。“这衣服不会有人穿过吧?少字怎么落了钱在口袋里?”仔细端详一阵,又道:“他知道我的脾气,不会让我穿别人衣服的。算了,拿来还给容成澈就是了。”
说罢两人起身开门,却见屋外地上有一只不小的箱子,小壳一笑。沧海心中深知,却露出不以为然的冷漠表情,将箱盖一揭。
里面坐着只傻呵呵的二兔子,黄褐色的毛,牙齿特别长,屁股底下垫着一块灰不拉叽的石头,两只前爪举在胸前,呆呆的左右看了看。
沧海撇嘴道:“这兔子真弱智。”
话音刚落,二兔子忽然打了个冷颤,之后——臀下的石头湿了。
二人惊愣。
小壳爆笑。
二兔子龇了龇牙,晃了晃两根小后腿,石头又湿了一些。
沧海的嘴角在抽搐,额角青筋暴跳,猛将箱子一盖,道:“真恶心,我们走。”
石宣懊丧的耷下眼皮。
待走远了些,小壳低笑道:“你既喜欢那兔子,为什么还不原谅石大哥?”
沧海颇得意低声道:“因为我喜欢看兔子戏啊。”忽见对面远远来个小厮,忙背过身指着廊外道:“哎你看这些蝴蝶……”无名指蓝晶粲然。
小厮从身后一过,躬身自然道:“请白公子">安。公子">新婚大喜。”
沧海一口咬到舌头,小壳掩唇爆笑,见沧海惊得眉心挑起还一副震怒的样子,忙道:“不是我说的那是仆人们胡乱猜测的,你千万不要算在我头上”
沧海愣了会儿,嘟着嘴巴喃喃道:“结婚有什么可生气的啊……”耸了耸肩膀,恰见神医迎面而来,沐浴更衣之后齐整温文,却精神不佳,额角伤口极小,用过药后便将一苏绣白玉眉勒遮起,发束银冠。脸颊消肿如常,而流涕不止,手持一帕掩之。见沧海红装眼眸一亮。
沧海叫道:“喂大不情愿的扭过去,撇着脸将信封一伸,道:“不知谁落了东西在我袖子里。”
神医脸色却十分冰冷,鼻音很重,道:“那就是给你的。”不住的上下打量他,凤眸微眯。
“给我的?”沧海琥珀色眼珠一睁,面飞红岫。“无缘无故干什么给我钱?”
“哎你哪那么多废话,叫你拿着就拿着。”眉一竖,不悦道:“香囊呢?怎么不佩上?”
沧海犹豫了下,神医又道:“啊你这家伙不是绞了它吧?少字你胆子可真大你看我这回放不放过你”
“不是在这里嘛”沧海从怀里拿出来,气道:“这种东西我才不要带还给你。”往神医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神医道:“东西不想要了吧?少字”
沧海立马一顿,缓回首对小壳道:“你先过去。”
小壳看了看香囊,又看了看他俩,不太放心的离去。
沧海拉住神医低声道:“我警告你啊,快把东西还给我,不然,不然我……”
“怎样?现在是你求我。”神医擦了擦鼻涕,坐在阑干上,“唉我浑身乏得很啊,好难过。”
沧海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嘿嘿,先把这个戴上。”神医举起精美的娃娃抱公鸡荷包,“不见得有多丢人吧?少字”挂在他的羊脂玉带钩上,端详一阵,看了看他隐忍的面色,终于疲倦一笑,“然后,扶我去吃饭。”
沧海眉心一蹙,“不会这么虚弱吧?少字连路也走不了?”只得由着神医将手臂攀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搭着自己臂弯。
“那,那,东西什么时候还我?”
“等我高兴的时候。”浅笑着看看沧海侧面,道:“啊,你这么妖冶的美人儿,再不该配妖冶的了。”沧海一愣,又怒。
神医依然道:“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好呢?妩媚的差不多吧?少字”
沧海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神医仿似不觉,更将重量压到他肩上,懒洋洋道:“喂,你这家伙,竟会喜欢一身金铃铛的女人,这可得多烦啊,你不是喜欢清静么。”顿了顿,“说话呀,你?”
沧海冷声道:“你现在就很烦。真后悔怎会认识你。”
“什么?”神医一愣,脚下慢了慢,却被沧海拖着走。“……好呀,现在嫌我烦了,昨晚是谁哭着喊着要我等他来的?”
“喂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再乱说不管你了”说完,两人谁也不再理谁,一个使劲将全部重量落在另一个身上,另一个使劲支撑着这个,还得提防他脚下使绊。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进了正厅。
神医才自己站直,但还拉着沧海手臂,一同入席。
桌后所有人等全都目瞪口呆,见沧海通身吉服,清穆雅艳,顿觉一颗心浮浮沉沉,无根无底,直如翻江倒海,潜入龙宫,突又忽忽悠悠,拔升天庭,但见琳琅满目,光灿耀眼,赞赏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知道望着他眼也不眨一下。
沧海的脸色却愈是冰寒,垂首垂眼,垂着留海,恨不得自己隐了身藏了形,不被人见。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神医却有些奇货可居的傲慢,直到下人将一盘盘热腾腾的元宝饺子端上桌,众人这才回了神。
沧海却忽然微微一笑,道一声“好”推桌起身道:“璥洲黎歌,收东西咱们走”精神为之一振,更是喜动颜色。面目生动,锦上添花。
众人齐齐一愣,神医变色抓紧他,道:“干什么?”
第五十五章滚蛋饺子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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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雁二爷破案(上)
第五十六章雁二爷破案(上)
“行了,你不用说了,”沧海将他手一推,“你的意思我明白。”
小壳起身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沧海冷笑一声,道:“真是让外人看笑话。你不听‘滚蛋饺子接风面’么?咱们来那日吃的面,如今这东西摆上了桌,”掏出红金信封往桌面一摔,“并这一千两银票,主人家的意思何其明显。依我说,这顿饭也不必吃了,这就启程。”
众人一省又一惑,实在看不透个中真意。
神医却是急切将他一拦,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你这人可真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给我过来”望了眼家下人等,拿了信封,将他用力一扯,劫往内堂。
沧海道:“容成澈,你不必如此,咱们好聚好散,以后见了面兴许还一起喝个茶吃个饭,你若是……”
“你闭嘴”
神医怒不可遏,将他甩进屋里,关了门,看他一副悠然的模样更是心里有火,信封一摔在桌,怒叫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离开我了?你休想今生今世都休想”
沧海愣了愣。
神医一扶额角,重重喘了几口气,用力拍桌,却是叹息。默默的在桌边坐了。
沧海轻轻蹙起眉心。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本来我说的也没错。”
“还敢说没错?你简直错得不可原谅”神医抬眼瞪了他一眼,“你根本就是成心气着我玩”见他疑惑的挑起眉心,又十分震怒道:“你这么过分还装什么无辜?跟个受气包似的往那儿一站,过来”
“过来”
那人只是眼珠滚了滚。“等你冷静一点再说。”
神医被逼得简直要疯了,却努力深呼吸一次,道:“我已经很冷静了。”
沧海略一犹豫,也就走到他对面坐了。
神医指着身边位置道:“坐这,我好好跟你说。”等沧海挪过来,手出如电,猛掐住他右颊。
“啊”沧海攥住他手,咧嘴道:“你这也叫好好说啊你放手”
“不放。”神医说着,手臂向自己收回少许,被掐住的人也跟着往前跟进,一张又惊又清又艳的小白脸近在眼前,神医这才似乎满意的松了点手劲,抿了抿唇,好像稍微冷静了。
“你这傻蛋。只有轰人才可以吃饺子么?”
沧海被捏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吞咽了一下,口齿不清道:“你昨晚又是吃东西又是喝酒的,还让我陪着你玩了一宿,今儿早上送盘缠给我,加上那饺子,还不就是要轰我啊……啊疼啊……”
神医恨恨的又捏他几下,咬牙道:“说你傻你还就流鼻涕了,”吸了吸鼻涕,“说,你知不知道错了?”扯了扯他脸,又放松。
沧海挤了会儿眼睛,问道:“……到底什么意思啊?”
医说着,却笑了一笑,“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沧海摇头。
神医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啊?”沧海叫了一声,愣了半天。
大年初一吃饺子?
大年初一……吃饺子?
“那、那昨晚不就是……”
神医点头,“除夕。”
“除夕……?除夕……”沧海愣愣回忆着,“怪不得昨天晚饭那么丰盛……”
神医笑,“当然了,年夜饭嘛。”轻轻放了手。他的脸颊嫣红一片,神医不自觉的用指背温柔抚慰。
“那个那么难喝的药酒,莫不就是……屠苏酒?”
“过年饮屠苏,避疫驱邪,要从年幼者起,所以是我先……”
“那么今天早晨……今天早晨的红信封……”
神医笑道:“是容成哥哥给白的压岁钱。”
“压岁……钱?”沧海愣了愣,“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了。”
“……还有昨晚……昨晚你绑着我不让我走,还不许我睡觉……”
“那是因为我们要一起守岁啊。”
“可是,我真的好困哎……”眼泪已越积越多。
“我们还一起敲响新年第一声晨钟,一起迎来新年第一线曙光,一起洗旧尘,一起着新衣,”神医垂眸,惆怅一笑,“你难道不觉得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么?”
沧海扁着嘴一把抱住神医的颈子,哽咽了许久。窗外百花盛开,庄外皓雪严冬,绝难将二者联想为同一个季节。
“澈,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很讨厌,但是……真的对不起……”
昨晚的花灯,石隧,走马灯,整片穿过的睡满蝴蝶毛骨悚然的花丛,莲花河灯,烤麻雀和烤容成澈,长长的走廊,不远处树梢上的那只鸟,大眼的青蛙,若明若暗神医的侧脸,他拉着自己的手劲,石洞里不孤独的回音,来生的誓言,被烧毁的红纱灯笼,小竹棚下月见草的芳香,燃着炭火的烟灰,额前一块白色毛皮的黑马,钟楼的阶梯,椴树的小花,温暖的阳光。
甚至他将白糖糕放上河灯时蜡烛的温度,神医吹在他髋骨的气息,他挨近时剧烈的心跳,石洞里背脊发麻的哨声,以及神医扇在他后脑勺的两个巴掌,神医给他拣鞋时的姿势,鬓发扬起的角度,捉蟹时漫过脚趾水流的触感,大铜钟光滑的纹路;更甚至神医那一句“白你像我娘子”,他虐待似的戴戒指的方式,被点中穴道的麻痹,捆绑他的绳索,神医惊怖开怀霸道占有不舍悔恨揶揄痛苦觉悟绝望的各种眼神眼泪和鼻涕,点点滴滴全部没有节制没有顺序没有分别的一齐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沧海觉得自己真的犯了一个破天荒的大错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医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弄哭他,哄好他,并耍得他团团转,气他,打他,吓唬他,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欺负他,但是不管怎样,到最后痛哭流涕的人永远都会是他。
“澈……”止不住的泪水一行又一行,“你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呢?想来想去,我其实一直都一无所有。”
第五十六章雁二爷破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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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雁二爷破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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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惨淡一笑,轻道:“那你就以身相许吧。永远都不要再说要离开我的话。”
“好,我应承你。除非是你嫌弃我赶我走,不然……”
“我当然不会。”
你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么?
“白,让你笑的人是我,让你哭的人也是我。没有一个人能让你恨得牙痒痒却无法真的讨厌,没有一个人整天欺负你却还让你放心不下,担心他的安危,记挂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见到他就会被他气得半死,见不到他又会日夜思念想立刻就看看他的模样,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但是我做到了,我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忘记我,我已经心满意足。就算日后你结了婚,在你心里又爱又恨的那个人永远是我。”
“白,今后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在不在你身边,我的心里都是希望你好的。”
怀里的人静静的呼吸,有一霎神医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着并没听见。他侧头看到那人和泪眨动的长睫,猛然心中一痛,低声道:“白,是不是我又说了自大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令人不安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人极轻的摇了摇头。
“澈,我不会忘记这个百花盛开的新年。这年除夕,有个猪头陪我守岁。”
“白”神医盈泪紧抱。
你大概,已经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了吧。
大红描金的信封,微张着口,像一尾年年有余的鱼,期待的展在桌上等候。
“那么,这个压岁钱,我收下了哦。”
神医欣喜的看着他刚刚哭过,所以特别湿润温柔的眼睛,不自觉的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个小袋子,“喏,还给你。”
沧海接过来,从袋中拖出一只不大不小,却被手帕塞住金丸响不出声的金铃铛,眉心跳了跳,疑惑的望向神医。
神医道:“我说过,以后都不欺负你了。”
“……真、真的?”
“嗯……”神医想了想,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慢慢改罢。不过如果真的改不了……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语调忽然变冷。
“唉,那好吧,只要你听话我就保证不欺负你。”
“那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就听你的话。”
“这样啊……那,看吧。”
“好啊,看吧。”
“那现在……”
“我们出去吃饺子吧,我好像又饿了。”
“哦。哎白,”自然的拉起他的手,“我有没有说过你今天特别漂亮?”
“没有。”
“哦。那我们那个赌,还算不算数?”
“你是说谁在谁面前哭的那个?不要了吧。”
“不行。你敢不承认我就把昨晚的事说出去”
沧海甩开他的手,大步而去。神医在后紧追道:“白我错了不是说给我时间的吗?白……你别走……”
沧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神医不安的凤眸,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了不走了么。我生气行不行?”
“哦。生气啊,那你尽量生吧。”
全桌人好奇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在他们眼前吵起来的两人忽然一下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起来。
“白,这是你的陈醋,还有辣椒油和白糖。”
“澈,给你这个,是芹菜馅儿的呢。”
紫菂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看看沧海,又看看小壳,道:“原来公子">爷哥哥和雁哥哥都喜欢吃甜醋啊。”
沧海温柔的笑了笑,道:“紫菂也试试啊,很好吃的。”
神医道:“好吃个头啊,甜了吧唧的。”从没有任何调料的碗里夹起一只饺子,塞进嘴巴里。口内的伤口还未愈合,痛得皱了皱眉头。
众人愣了愣。
沧海道:“澈,你热伤风了吃过药没有?”
神医哼道:“吃过霍香正气丸了,真是劳您费心。”
琥珀色的眼珠默默滚了滚,沧海吃了一口素馅饺子,又关心道:“应该喝点酸梅汤之类的熟水吧,一会儿让黎歌帮你煮。”
神医道:“我们家没有那种东西。”
沧海蹙了蹙眉心,道:“那就山楂水。”
“也没有。”
“橘子?”
“没有。”
“樱桃?”
“没有。”
沧海看了看他,拉他一起背过身,低声道:“容成澈你又怎么了?”
神医道:“谁让你对紫菂那么温柔笑来的,你从来都没对我这样过。”
沧海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回过身,“你们家都没有啊,”指着调料碗道:“那喝醋好了。”
神医撇了撇嘴,“那就酸梅汤好了。”见沧海还瞟着他,忙又道:“谢谢黎歌。”黎歌一笑。
沧海这才低下头去吃饭。忽又倒抽一口气,将辣椒籽吸到喉咙里,涨红着脸咳着,瞪大眼睛道:“今天大年初一……?昨天、昨天腊月三十?除夕?大年夜?”
神医好笑的给他拍着背,“是啊,刚才不还说来着,这么激动干什么?”
沧海惊讶的望向紫幽,紫幽一脸茫然。
沧海道:“没事。”
众人全都愣了愣,纷纷说真是过糊涂了,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沧海又说起,今天会有很多人来这里给他拜年,以神医为首的众人连连摇头,都说不可能。
等这顿饭快吃完了,沧海才对石宣笑了笑,道:“昨天的糖糕很好,今天再做些给我吃吧,小石头。”
石宣受宠若惊,又十分嗫嚅,半天也没答应下来。
沧海道:“不愿意再做给我吃?”
“不,不,不是。”石宣说着,眼神一飘。
沧海看了看对面正望过来的碧怜黎歌紫菂,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不是你。”拂袖而去。石宣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小壳一推门,就见满屋乱七八糟,他们带来的几十口大箱子都翻着盖,里面一应财物细软全部曝露出来,碧怜黎歌紫菂,璥洲瑾汀,各个都在忙活着收敛或者搬运,就看紧里面,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家伙坐在床边上倚着阿旺抱着兔子喝着茶水正在统筹调度。
小壳皱了皱眉头,点着极少的空地保持平衡来到那公子">面前,噗嗤一笑,道:“怎么,山中无老虎了么?”
第五十六章雁二爷破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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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啧”了一声,紫菂道:“雁哥哥,你说公子">爷哥哥是猴子大王吗?”。
碧怜接道:“表少爷,你这是连我们也骂了。”
紫菂一愣,点头道:“喔,说得是啊嫂嫂。”
碧怜淡淡道:“叫我名字。”
小壳无奈一笑,“啊其实我只是说他一个人……”
黎歌柔声道:“这还差不多。”
沧海充耳不闻似的懒洋洋啜了口茶。
璥洲瑾汀与小壳相视苦笑。小壳走近挂起杨妃色床帐的花梨木大床,沧海脱了鞋,将两腿舒在床上,衣袂随手一洒,赤红铺了半边。
小壳坐在他腿外的床沿,望一眼衣摆上那隆重的金丝墨花,问道:“你把大家都招不高兴了?”
沧海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碧怜道:“没有不高兴,要说便是我们女儿家又任性又小气罢了。”
黎歌将一个小锦盒打开看了看,放到堆满物品的八仙桌上,道:“公子">爷偏说一会儿有拜年的人来看他,叫我们多收拾一些细软当礼物送给他们。”吴侬软语抱怨起来倒像是小娘子害羞的情话。
沧海依然什么也没说。
小壳看了看他身后被挤扁了一些的阿旺,怀里耳朵被打了个结的灰兔,还有床头小凳上另一套暗红色的衣物,拧了一会儿眉头。
黎歌上前道:“公子">爷,你看我找到了两对玉勒子,把你腰上的带钩换了吧。如今丢了一个,这一个就收起来再别不见了。”见他虽不言,却也没有异议,便将两个锦盒打开,道:“你看你喜欢哪个?”
这两对玉勒子都是战汉时期的东西,品相完好,也无丝毫沁色。左边一对墨玉扎手谷纹柱,右边一对白玉螭虎扁方盘,都是一公一母一大一小,中有通天孔。
沧海斟酌了半晌,点了墨玉勒子,却又将白玉螭虎那对要过来在手里拿着,便看着黎歌不动了。
黎歌举着墨玉勒子跟他大眼瞪小眼,过了会儿,美眸一瞠,道:“还要我给你换啊?”
沧海张开两臂用力点了下头。
“哎哟你还干点什么不干了?”小壳眉头就没松开过,对黎歌道:“别管他,爱换不换。”
黎歌微侧臻首蹙着眉尖,那人依旧无害的仰头望她,黎歌叹了口气,回手挑了段黑金相杂的花绳穿了那只公的墨玉勒子,过来跪坐在他面前的脚踏上,把他腰间的羊脂玉带钩取下,摘了荷包佩玉挂在墨玉勒子底下。
黎歌柔腻的鼻尖微微渗了几点细汗,姣好的口唇是柔美的朱色,口唇轻启,齿如编贝,一头黑发又软又亮倾在香肩,小巧的耳垂上面戴着对相思豆大小的珍珠耳环,周身幽香温暖。沧海看着她专心的姿态,她动作时佩玉的流苏时而婉转在他腿上酥麻的痒,沧海不禁一笑,撩起她耳边一缕发丝。黎歌没有抬头,但瞬间就见两颊红晕密布,头反而垂得更低。
其他人只是忙于手中活计,没有注意到这边动向。小壳大咳一声,沧海红着脸却佯作悠哉的收回手。
小壳气哼道:“你们就惯着他吧。”沧海侧眼瞥他,挑衅意味十足。
小壳黑瞳眯了眯,酒窝因冷笑而微现,睨一眼他床尾白得刺眼的袜子,一把掀开床内的赤红衣摆。沧海猛然慌了神,要去补救时,衣摆下面身略后的床上,大半个六角形的小漆盒早已跃然眼前,从半开的盖子望进去,还剩一半糖球。
沧海坐直身体紧张的扑住糖盒,一直被压卧快要窒息的阿旺终于满足的呼了口气,黎歌正要将玉勒子从他腰带下塞进去,被他这一动便失了准,不禁抬头向他二人望去。
小壳得意的笑起来。
沧海的嘴巴动了动,立马听到轻微的磕碰牙齿的声音,之后便有一个小包包从对向床里那边的脸颊上鼓出来。沧海无辜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壳以最多只有黎歌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哼,你忘了你的习惯了?脱鞋必定脱袜,”诡异的望着他的白袜一笑,接道:“刚才你却没有,说明‘脱鞋’并不是你的目的。而我进来时,你将脚伸到床里,还特意把被身体遮挡看不到的左边衣摆从新铺开,那时我便开始怀疑,你的目的其实是‘藏匿’。将某个不想被我看见的东西利用脱鞋上床的动作作为掩护,顺理成章的藏匿起来。”
“另外,现在你身上甜丝丝的薄荷味比平时浓烈一点。”
小壳说完冷眼扬起右边眉梢。沧海膝上耳朵被打结的兔子伸左爪胡噜了一下脑袋,又悲惨的趴下去。
沧海含着糖挑着眉瞠着目微张着口,看了小壳一会儿,忽然伸手慢慢胡噜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声愣道:“……甜醋吃多了会变聪明么?”
黎歌扑哧一笑。
小壳怒笑咬牙道:“你不许我们有事瞒你,你却瞒着大家做这种事,再废话就把这秘密告诉他们。”
沧海忙一把握住小壳手,低声急道:“好弟弟,别说出去。”后半句时又攥住黎歌的柔胰,幼鸟一般的眼神投向她,再看向小壳。
小壳恐怖的沉默着。
黎歌笑将玉勒子塞上沧海腰带,道:“你们兄弟的事我不管。”
沧海拉住她,祈望的眼神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黎歌想了想,笑道:“好的。”沧海才放手让她走了。
转回头又对小壳道:“这也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小壳想了想,笑道:“屁吧。”
“……什么?”
“我说服了自己半天也没成功,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生气。”
沧海愣道:“你为什么就生气啊?”
小壳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让我知道啊?”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好,就比如说,你母亲亲跟你说你是捡来的你就相信一样……”
小壳冷眼,“我不相信。”
“但是我就会信啊。”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等待对方相信自己,还没等着就又道:“后来要娘亲反复解释,再三证明,我才相信自己真是娘亲亲生的。”
第五十六章雁二爷破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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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牡丹花又来(上)
第五十七章牡丹花又来(上)
小壳道:“哎你就不能不这么幼稚么?”
“谁幼稚了?”
“那好,单纯。”
沧海愣了愣,“……你骂我?”
“喂说你单纯就是骂你啊?”
“嗯。”
“哎哟我的老天爷……”小壳两手抱头扑倒在床。
半晌,两人同声道:“唉算了反正跟你也说不明白”
外屋众人齐向他们一望,又各自做事。
小壳与沧海一起抬头,两人不服的表情完全相同。小壳道:“瑛洛和紫幽呢?”
“瑛洛出去做事,紫幽回屋睡觉。”
小壳一头黑线,“我叫你对对联呐?我这还生着气呢。凭什么不告诉我啊,抽你。”
沧海一头水滴,“这也叫对联?你对对联对不好的时候我抽过你么?你竟然还……”不耐烦的抓起床头那件暗红色的袍子扔给小壳,“穿上试试。”
小壳一愣,拎起袍子两肩看看,忽然惊喜道:“送给我的?”
“你能穿就给你。”沧海闭了下眼模棱两可道。“回你屋换完了出来,我在正厅上等你。”
“知道了”小壳窜起来点着屋里依然不太多的空地往外走,沧海探身道:“你连谢谢都不说?”
门外远远传来一句“不用见外了”。
“……真是的,”沧海偷偷收好糖盒,两脚从床上拿下来,穿鞋,“一件衣服至于么?”
碧怜淡淡道:“不是这个问题吧,你已经多久没送过礼物给你弟弟了?”
沧海愣了愣,“有很久么?”
碧怜道:“那你得问紫幽,毕竟前些年都是他做你暗卫的。”
“前些……年?”沧海愣了好久,虎口掐住耳朵打结兔子的胳膊举在眼前,瞪住它恶狠狠道:“叫‘哥哥’”
沧海吩咐了众人快点收拾好出来,便抱着灰兔子,带着阿旺率先来到正厅,却见神医正半躺在椅子里跟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说话。
沧海慢慢的走过来,神医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声说着什么,老者一边听一边顺着神医的视线转过头。
沧海见他一身布衣,戴个老人巾,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却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有个不大不小的肚腩,挺起腰杆的样子从侧面看像一棵长歪了的青松。
那老者一见沧海猛然哆嗦了一下,很像心脏病要犯了,沧海眉心一蹙,那老者忽又打了鸡血似的两眼冒贼光。
只有嘴唇上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立马对神医说了句什么,神医哈哈一笑,虽然仍是小声,但比方才声音大点,沧海远远听到他说“你可别当他面说,否则剥皮拆骨,你这条老命就算玩完了。”
沧海心里有点不高兴。转身要走,就听神医鼻音很重道:“白,你过来,”又对老者道:“那就先这样。”
沧海顿了顿,慢慢转回身,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老者瘪着嘴愣了一下,忽然很是得体的笑了笑。
神医道:“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右管家。”
这老伯姓“右”?姓右……
沧海远远拱了拱手,道:“幸会。”
神医懒懒支起了身子,“上这来,白,离那么远做什么。”
沧海走近。右管家这才看见他怀里耳朵被打结的兔子,猛然脸色一变,在沧海脚前扑通一声跪倒,磕头道:“请白公子">安”
神医哈哈大笑。
沧海一惊,“您这是干什么?”单膝触地将右管家扶起,道:“不敢当。”
神医笑道:“老右,你别逗他了。”又对沧海道:“别理他,他见着美人就走不动路,从小就这样。”
沧海看着神医没有说话。神医道:“这是名医老师的好朋友,外号叫做‘右管家’,其实不是管家来的。”
沧海蹙了蹙眉头。
右管家又得体的笑道:“以前老朽只是走不动路傻站着而已,如今是站都站不住了,哈哈”
沧海淡淡一笑。
右管家又弯腰作了个揖,笑道:“老朽告辞。”出门而去。
沧海坐到神医旁边的椅子里,眸子一转,道:“澈你不舒服怎么不回房歇着?”
神医哼道:“你想问那老头是什么来路吧?少字”
“不错。”沧海慢慢将兔耳上的死结打开,“他内功是嵩山派的,轻功是武当派的,其他招式么,应该是少林派的吧。”
神医百无聊赖的生病表情,动也懒得动,“哈,哈,好,厉,害啊。扶一下就能看出来?”
沧海道:“他爹是嵩山‘岭上松’尤高,他娘是武当‘雾里花’吴雪冰,他自投少林门下,二十八岁闯铜人阵,艺成下山,之后不知所踪。”
神医终于愣了愣,侧过身看他。
沧海接道:“见漂亮姑娘还走不动道儿,百年武林,我能想到的只有他了。”
“尤小高。对不对?”
神医一直眨着眼睛望着他,不说一句话。
沧海叹了口气,侧首看了看神医,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三十年前他说是失踪,其实一直暗中行走江湖,此人胸无大志,任意而为,杀人越货,亦正亦邪,唯独是没干过欺侮妇女的下流勾当,过些年才真正销声匿迹。”顿了顿,眉心一蹙,“反正他不算武林正道,仇家也不少。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还带到家里来?”
神医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张手道:“白过来。”抓住犹豫了一下还是到自己面前的人的手腕,仰首道:“你是关心我还是数落我?”
沧海柔声道:“当然是关心你啊,不要结交这种人,尤其是现在。万一他接近你就是为了回天丸呢,或者是什么奸细之类的。就算他以前和名医老师认识,也不代表他现在就不会变坏。”
神医茫然道:“我认识的就都是坏人啊,你难道还没有一两个不上道的朋友?”
沧海愣了愣,“说的也对,我不还认识你呢么,还在你家住着。”
神医无奈的叹了又叹。“白我真不想结婚了,万一真遇上一个婚前挺好,婚后跟你一样啰嗦的女人怎么办?”
第五十七章牡丹花又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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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牡丹花又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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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澈,你现在生病了我不和你计较。”
“好吧。我自从跟着名医老师以后,就认识右管家了,那时他真是名医老师的管家,而且老老实实从不踏入关内。后来名医老师没了,他才到关内和别人一起做点小生意,到现在还没干过坏事。”
沧海垂眸了半晌。“哦,原来是出关了,怪不得找不到。”摸了摸下巴,望天道:“看来,方外楼的消息网还是不完善啊……”
“…医眼神凌厉起来,“你在从我这打探消息?”
沧海友善的拍了拍神医肩膀,“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右管家一直当你是少爷吧,他对你不错,你要珍惜啊。”
“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不如我扶你回房睡一会儿吧,你生病了不要劳心劳力。”
“白”
“干嘛?”
琥珀色的眸子冷静的望着他。
对视之后。
“唉我快被你气炸了”神医抓起自己的头发。
应天府。唐宅。
唐新我享受的喝着早茶。高而厚的围墙外面,不甚清晰的传来鞭炮的鸣声。像唐家这样的深宅大院,不出门很难感受到民间过大年的喜悦气氛,不过唐家依然像所有人家一样,将新桃换了旧符,并且吃上一顿最丰盛最美味的年夜饭。
唐新我一直是左邻右舍甚至是许多江湖人羡慕的对象。年过半百,身体健康,有家有业有地位,一双儿女皆已长大成人,都是人中龙凤的模样性格,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唐新我愣是一个也没答应。
他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唐门分支的门主,但是我的儿女可不是池中之物,除非是王侯将相青年才俊,否则别想娶我女儿;称得上貌若天仙贤良淑德,才将将有资格嫁给我的儿子
于是,他到现在也没当上公公和岳父。不是他的要求太高没人应,而是他的儿女太有主意了,谁也不听他的。
唉。唐新我叹了口气,人人都羡慕我,岂知我也有念不了的经。
唐新我好静,是以一大早徒弟们向他拜过年以后便全都退出去,各司其职了。
“老蜈啊,什么时辰了?”唐新我将元青花的茶碗放下,清了清嗓子。他从来不跟唐蜈叫老唐,因为他自己也是老唐。
身边永远存在而永远像不存在一样的老忠仆低声道:“老爷,巳时过半了。”
“哦,”唐新我捋了捋颔下短须,侧首问道:“小姐">怎么还不来给我拜年啊?”
唐蜈布满沟壑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想是新年了,要好生打扮一番吧。小姐">……小姐">今年也十八岁了吧,呵呵,很像老仆的孙女啊。”
唐新我一拍桌子,怒道:“她是我女儿,你是她爷爷,那我是你什么人?”
唐蜈愣了愣,忙打嘴道:“老爷老仆说错了老仆不是这个意思……老仆……”
唐新我忽然也愣了愣,警惕道:“老蜈,你记得上回咱俩拌嘴之后发生什么事了么?”
“上回?上回……好像是半年前吧?少字呃……老仆记得之后后院的柴房就失了火……”唐蜈也呆住。
“那上上回呢?”
“上上回老爷练功戳了手腕子。”
“上上上回?”
“听说少爷遇了险。”
说到此处,二人同抽一口凉气,同声道:“糟了”
然而还有第三个人同他们一起说了那句“糟了”,唐新我一回头,就见九徒弟唐霜举着张白纸一溜小跑冲进了大堂,口中叫道:“糟了糟了师父小师妹留书出走了”
“什么?”唐新我一拍桌子站起身,桌子散架寿终正寝了。
唐霜将白纸递上,“师父您看。”
「爹
武林大劫,匹女有责,借此闯荡江湖,扬名立万,爹爹保重身体,勿念
女字」
唐蜈在旁看了,不禁沉醉道:“小姐">真是不让须眉啊,此去必能力挽狂澜,名动江湖,阻止一场浩劫。”
“阻屁”唐新我捏着信纸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曾无数次褒奖赞扬过的纤劲字体有一天竟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着实可恶。抬掌向身旁方桌拍落,却按了个空,愣了一下,右腿回扫座椅,总要弄个稀巴烂方才称心满意。
“这丫头闯什么荡什么江什么湖分明就是找借口到山海关去找那个死小子”
“哎老爷老爷,您别动气,”唐蜈忙替唐新我顺着胸脯,“您身体要紧啊,别动气。”
唐新我看了看一脸无措的唐霜,一脸焦急的唐蜈,半呼半叹道:“好,老夫不动气,我们动身”
“老九,叫你四五六七师哥好生料理本门事务,一二三师哥好生教导子弟练功,你和你八哥十弟跟老夫上路老蜈”
“啊是老爷”
“打包行李”
沧海悠哉的走回去坐好,端起茶碗。就远远的听到一群人在说“真漂亮啊”、“好适合你啊”、“不愧是公子">爷的弟弟啊”之类的话,随即小壳就率先出现在厅里,身后除了璥洲他们以外,还有几个无事的小厮仆人。
小壳喜气洋洋的站到沧海面前,张开袖子转了个圈,问道:“好看么好看么?”
沧海拧起修眉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小壳心里没底时才道:“你别这么高兴行么,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哥哥了。”
小壳一愣。
碧怜淡淡笑道:“只要你以后多关心他多送他礼物也就是了。”
“那也不行,对他太好他就不珍惜了。”意有所指的拉长尾音,一边的神医哼了哼。沧海道:“站远点看看。”
小壳往后退了几步,沧海斟酌道:“嗯,领子大了点,袖子短了点,腰也瘦了点,是吧?少字”
小壳猛然想起刚才他给自己这衣裳时说“你能穿就给你”,莫非,现在是想反悔了?“喂,你送出手的东西就不能要回去了,就算我穿着不合适,也是我的。”
沧海挑起眉心,“……跟这住久了你被他传染了吧?少字好霸道啊……”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是挺合身的,嗯,也算得劲秀。”
第五十七章牡丹花又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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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牡丹花又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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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壳侯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称赞他,于是开心得脸上都开出花来。
沧海忽然又道:“你身材也算极好的了。”
小壳左边眉峰塌了一块,沧海望着他却猛然一愕。
沧海与神医正坐在大厅之右的一排椅内,恰是看不到门外的死角,而当变数发生时,便惊如从天而降。
尤其是不该出现的变数。
沧海端着茶碗揭着碗盖愣愣望向小壳身后那朵抱着只大白猫,款款而入的垂露牡丹。心中一沉。
屋内所有人一齐看去,一齐呆住。
那牡丹笑意盈盈在门槛内站了一会儿,身后晨光映衬似梦似幻。如丝媚眼先看向神医,又移向众人,只在小壳身上多停留了一阵,便再次凝在沧海身上不动了,微微魂游。
“……慕容?”沧海难以置信到几乎无声。
神医一愣,忽然像一具坍塌的**突然注入了灵魂一般坐直身子,放落一直翘着的二郎腿。
什么情况下,男人才会突然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不想给对方留下负面的印象?面对上差时,面对客人时,面对以自己为骄傲的晚辈时,并且面对心仪的女子时。
沧海将他的行为用余光尽览,放下茶碗,起身笑道:“真的是你?慕容。好久不见。”神医跟着站了起来。
慕容丹唇妩媚而启,笑道:“你真是……”忽然犹豫了一下,又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柔中带沙的女声甚是**在心。
“呵……”神医冷抽一口气,在沧海身后死不瞑目似的一番表情。
慕容才向大家打了招呼,又对小壳多看了两眼。柔胰上染着丹蔻,抚了抚怀中白猫的背。白猫鄙视的望了沧海一眼。
忘了说了,这只猫不论干什么都永远一副鄙视的神情。
紫菂喃喃道:“好漂亮的姐姐,好可爱的猫猫啊……”
慕容走近她将白猫往前一送,紫菂接过来欢喜的在白猫脸上亲了一口,又紧紧抱在怀里。白猫趴在她肩后,终于出现了鄙视以外的表情——醉态。
沧海蹭近还未还魂的神医,捅了捅他,低声道:“她怎么知道这个山谷的?”
神医愣了一下,震惊的清醒,对沧海瞠目低叫道:“喂,她怎么没有调戏你啊?你给她吃了什么药了太可怕了”猛又哭丧着脸,道:“以后就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慕容正在和紫菂互通名姓,几个女孩子与白猫甚是融洽。仆人们早已端上茶来,并且都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沧海又问了一遍,“她怎会来这里?你不是说再没人知道这个山谷了?”
神医看了看他的脸色,马上答道:“她在你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了哎。”
“那为什么有客来也没人通报?”
“因为今天大年初一我放了他们假嘛。”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有事瞒着我。”琥珀色的眼珠严肃的盯着神医的表情。
神医皱起眉头,戳了戳他肩膀,道:“哎,你有事瞒着我的时候我有没有这样质问过你啊?你这是什么态度。”
沧海看了他一会儿,放软了一点语气,道:“那一柜子女人的衣服,都是给她准备的是不是?”
神医方嬉皮笑脸道:“你吃醋啊白?是吃我的醋,还是她的?”
“快点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神医呆呆看了他轻蹙起的眉心半晌,“……你这么喜欢她啊,我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呢?哎你是不是真这么喜欢她啊?”
“……唉,”沧海耐着性子将拳头在袖子里紧了又紧,“就当是这样吧,可以告诉我了?”
“白你说谎。”神医的眼神立刻凌厉,再放低声音道:“你是为了方外楼被盗那件事在怀疑她吧?少字她带着大白,说明她曾经去过楼里,不止是被盗当天,在临近日子出入过的人都很可疑,对吧?少字”方外楼被盗一事在这些成员中不是秘密,但卷宗中所载可疑名单便是秘中之密了。
沧海依旧面无表情的紧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容成澈,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绝对不许欺负慕容,否则的话,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唔……?”
“容成澈你少装蒜。”沧海慢慢的揪起他的衣襟,语调不高,语速不快。“你要不是认真的就趁早离慕容远点,包括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不许伤她们的心。你要是认真的,就给我……”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慕容回头笑道:“好像听到我的名字?”
神医道:“他在和我说……”
“什么也没说”沧海立刻打断,严正的又看了他一眼。
慕容微嗔一笑,道:“容成大哥,你好像生病了是么?”
沧海眉心轻蹙又分,神医得意的抓下自己衣襟上的手,一边抚平衣褶一边笑嘻嘻道:“是啊,昨晚我真的很凄凉呢。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关心了。”
慕容雪腮微红,遥遥对他点了下头,又脉脉望了沧海一眼。
紫菂眨了眨大眼睛,问道:“慕容姐姐和容成哥哥早就认识么?”
“啊,家里做药材生意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不是很熟。”慕容又转回头去和女孩子们说话了。
沧海趁时叫过小壳,悄声道:“你回去把衣裳换了吧。”
小壳刚还兴冲冲的过来不知他要说什么,此时一听立马不悦道:“我不,衣裳归我了你管我换不换。”说完扎到璥洲他们堆里去了,任沧海怎唤都不搭理。
“哎你……”沧海仿佛不愿引人注意,只好收了声,回头见神医正挑着眉峰看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容成澈你记住,你要不是认真的我就打到你残废”
神医于是继续找抽的茫然望他,俨然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对视中,神医忽然道:“你弄死我?”
沧海一口气梗在咽喉上不去下来,眉心一跳撇脸,自我催眠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刚才只是阿旺在叫……
第五十七章牡丹花又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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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难忘那一日(上)
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上)
半晌,沧海微笑唤道:“慕容。”
女孩子一齐望过来。
沧海正笑说道:“你们有话回头再说,大年初一的来了,先让慕容去歇……”
神医忽然轻轻说了一句:“喜欢就娶她呗。”
沧海的微笑僵在脸上,僵硬接道:“……歇息一下吧。”又对她们眯眸一笑,回头低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神医道:“那你警告我个什么劲?”
“那是因为……哎你那些破事儿我都懒得说”
“今天是大年初一……么?”慕容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他俩,扑哧一笑,低缓道:“真是天作之合啊,你们。”
“你说真的?”神医没皮没脸灿笑。
沧海冷眼。喂,刚才还在帮她说话呢哎……
慕容面颊忽又一红,顿现女儿扭捏之态,酥媚入骨,妖娆难言,款摆腰肢,近沧海而裣衽为礼,柔声道:“慕容给公子">拜年,祝公子">马到功成,二十耳顺。”
沧海不禁莞尔,还了礼,笑道:“他们都不信今天有人来给我拜年,你不就是第一个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小红包,“你说耳顺就耳顺吧。”递给慕容,催促道:“快去歇歇吧。”说着,微一斜身,远远站到小壳他们前方,恰将慕容视线挡住。
慕容点了点头,却道:“等一下。”绕过沧海,径向小壳他们走去。
沧海一惊,正要拉住她时,忽被神医往后一拽,稍缓了一缓,慕容已对小壳道:“你这件衣服我怎么看着眼熟呢?不会就是我那件吧?少字”
小壳瞠目。“……不、不、不会、会……吧?少字”见慕容站在自己面前揽着绛纱披帛眼神凭空摩挲着每一处针脚和带线,犹如认真的描摹着自己的躯体,猛然间大汗淋漓,面色已红。好半天才想起来将求救眼神抛向沧海。
沧海已然一副坦然的姿态,对小壳耸了耸肩膀,回头道:“容成澈,你怎么知道那件衣服是慕容的?”
神医茫然道:“我不知道啊。只因为你要去阻止她,所以我才阻止你的啊。”
沧海眉心蹙了蹙,叹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神医望天想了想,把鼻涕吸回去,道:“给你捣乱。”
慕容食指在唇上一叩,道:“表少爷将衣摆掀起来,看看袍角内是不是绣着一朵花?”
一朵四瓣的小花,四片外边是两个半圆的三角形花瓣,绛红的绣线。准确的依言镂刻在边沿细制的袍角。
小壳掀着衣摆脸黑了。
慕容望着他笑道:“啊,真的是那件男装,那次我缝着玩的,后来便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既然你穿着这么好看,就送给你吧。”
小壳头上冒着火,还抽搐着嘴角说了声“谢谢”。慕容点点头就进内室去了。
瑾汀与璥洲了然的微笑着,两人一齐拍了拍小壳的左右肩膀。女孩子们正在悄悄商议着什么,她们的话只有大白听见,别人的话她们一概听不见。
神医对沧海行了个很长的找抽注目礼之后,忽然道:“那些女人的衣服我是准备拿来送人的,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穿吧,我想大家是不会介意的。”
沧海看着他,眯眸冷声一笑。
绣着四瓣小花的衣摆随小壳的松手悠然垂落,小壳阴狠的面容忽然一下笑得特别开怀,黑眸深邃的眯成一条缝隙,右脸上的酒窝深沉的凹成一个小坑,笑眯眯的走过来一搭沧海肩膀,“哥啊,咱兄弟俩聊聊吧。”
沧海垂眸暗暗一叹,无暇顾虑那人渣是如何的幸灾乐祸,便已被小壳挟持而去。
“弟呀,可不可以上诉?”
“驳回”
“那可不可以申请减刑?”
“无效”
“那可不可以解释陈述?”
“不听”
“那可不可以不打我脸?”
“看吧”
“……那你可不可以不只说两个字?”
“不可以”
说完这句话,小壳已把他推进房里,闩起身后的门。
沧海在桌前整衣而坐,右袖搭住桌沿,抬头看着他,颔首道:“你很聪明,知道用这个办法叫我进来。不错,慕容和薛昊同样可疑。”
小壳的目光又是一深。
沧海垂眸思索了会儿,方沉缓开口道:“越是凶手,越是要挤到案发现场目睹后期勘察,若是能跻身入勘破人员核心那就最好,如此更能掌握最新情报,以便毁灭证据同消除嫌疑。”
“薛昊的表面目的无懈可击,慕容的来意虽尚未清晰,但是想来也有绝好的借口,且这两名疑犯闯方外楼的动机完全不明,又同时出现在我们身边,唉,”轻轻摇了摇头,“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这次真是棘手了。”
“现在最有用的线索便是他们当时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山水迢迢,怎么去调查那么远那么复杂的事情?又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继续追查?”
抬头看了看依然站在面前瞪着他的小壳,愣了一下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小壳已经没有在笑了,但是在沧海看来这家伙面无表情的脸还是有些压力。
小壳忽然又笑了笑,道:“你至少错了一点。”
沧海道:“哪点?”
小壳慢慢薅起他胸前的衣襟,轻声流利道:“我一点也不聪明。”
“那就因为你的原因,现在要报复到我的身上?”没有危机感的眸子仿佛思考一样仰望在他脸上。
“你以为说这些就可以引开我的注意力?”小壳隐怒的笑着,缓缓道:“以前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管用了。这件衣服你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沧海眼珠转了转。
小壳道:“你应该知道再次瞒骗我的下场吧?少字”
沧海眉心挑了挑,小声道:“你还没长这么高的时候,慕容就缝了这件衣服,后来我看她很长时间扔在那里不动,就帮她收起来想等她找的时候再拿给她,谁知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就一直放着啊放着的,再后来你就长这么高了,我突然想起来就给你了。”
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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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难忘那一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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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你一穿她就来了,再说这衣服的看起来都差不多么,谁她就认出来了。inG.”
“哼,怪不得那么着急要我去换了它,这就叫天网恢恢么?我还没长这么高的时候,你就算计着这招整我了?行啊,你够深的啊。”另一只手居高临下的戳了戳他的额头。
沧海看着靠近的手指闭了闭眼睛,“……慕容都说了这是男装嘛。”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棕色的眸子无规则的微微转动。
“她要不说是男装我早就脱了。”小壳正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来惩治这个不知悔改的家伙,不可以伤害到他,但必须要他记住这次误保证不会再犯。不过以他的头脑,不论怎样限制还是能想出界限以外的法子来淘气的。
就比如神医说过的那些“不许打我”、“不许咬我”、“不许推我”、“不许泼我”、“不许踢我凳子”,但是他昨晚还是被碗砸破了头。
“你说……”
小壳回过神,发觉也没想,只是颇为无奈的在发呆,那个被揪住衣襟的人专心的接道……薛昊会不会就是那个‘离京心腹’的其中一人?”
「朝廷打压东厂,亦忌讳武林,而如今动向不明,不知其内幕明晓巨细,却接报有心腹离京,不知名姓几人。」
小壳心中一动,“你是说情报里写明了京里来人了?”
“嗯,”沧海慢慢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倾身向衣襟的手臂,借以支撑身体,又道虽然他不是顺天府的捕头,但终究是朝廷的人,又和咱们颇有渊源,所以他的出现便涵盖了所有可能,”顿了顿,重重叹了口气,“我他是真的要和我做,但是,自古忠义不能两全,紧要关头他总还是要选择一样,我不能保证结果。”
“江湖一直是朝廷想要拉拢和控制的最不可预知的那部分势力,若是朝廷心存芥蒂,误会加深,那将必有一战。虽然谁都不想如此,但是立场终须要分。”
“若你不是江湖人,你会选?”
小壳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若是平民百姓,还是顺从朝廷的几率更大。可是薛大哥也是半个江湖人啊,只希望他到时候不偏不帮也就够了。”忽然发觉他靠在手臂的姿势令看起来相当怪异,便不很甘愿的放了手,在他对面坐下。
沧海的衣襟还是皱巴巴的拢起张开着,他垂着眼眸望向屋中间的地毯,淡淡摇了摇头。
“就算他无意刺探方外楼的动向,但在我们身边能的,虽不太多可也不少,若到最后哪怕他是无意说了那么一二句,对我们来说恐怕便要吃力的多。”拢好衣襟,便两手对揣在袖中不语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小壳正蹙眉思考着对策,却听沧海又道可是说到底,薛昊是我的,慕容是个女孩子,我不愿意伤害到他们分毫,这些事无凭无据空口猜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只保护好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也就是了。”
我就只会给你添乱么?哎我几时给你添过乱了?小壳不满的皱起眉头,却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口,似乎很是烦躁的将脸撇向一边。
新年的阳光安静的流动时,也有点点机敏的光跳闪在沧海棕色的眼珠。口唇似笑非笑似在忍笑忽然一笑,慧黠精明。
两手在袖内旋腕动了动,叫道哎。”眼看着小壳不耐的转过视线,得意浅笑道你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你说什……”小壳方要发怒,忽见他从袖中抽出的手掌托着一物直伸到眼前,小壳即刻便噎住了声。
清丽。
那是一块紫罗兰翡翠。
似粉非蓝的色泽。
精雕细琢成一只一二寸大小的收翼鹦鹉,极度简洁,却极度精辟,鹦翅有力如武,鹦嘴尖利如钩,羽冠有孔,穿了墨蓝的络子。
小壳呆呆的缩着手看着。
沧海笑嘻嘻的望住他的反应,觉得煞是有趣,将手往前一递,道拿着啊。”
小壳忽然无语了半晌,又跃跃欲试的矜持道……给我的啊?”
沧海明眸一闪,收回手道不是。”吊着络子将紫罗兰鹦鹉在指间晃悠,故意道只是给你看看,我准备送给我有事瞒着他,发顿脾气却还是原谅我的人。”
小壳冷眼瞄他,一把抢过玉鹦鹉,往后退到安全距离内才张开手打量,喃喃道是鹦鹉佩啊。”
鹦鹉,谐音“英武”,是对男子的一种称赞同祝福。
小壳脸的酒窝一直尽忠职守的陪伴着笑意,鹦鹉佩举在阳光中晶莹剔透,紫罗兰恰是他最钟爱的颜色。
“哎,想起来送我这个?不只是想我原谅你这么仓促间就拿得出手的?”玉石折射的光芒晃得沧海有点看不清周遭,小壳的怨怼也随着这光被折射出去。
啊啊,反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小壳这样安慰。
沧海笑了笑,淡淡道嗯,的确是有些原因。”
“果然。”
“不过你不必。”
“……真是的,”小壳放下光中的鹦鹉,眉眼威胁的扼住沧海,“你给我说。”
“没可说的。”
“叫你说听见没有?”
“哎,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
“说不说?”
“啊呀……”
揪住鲜红的内领,不连带颈边发丝。
沧海只好道你生日那天,就是蓝叶掉进粪坑那天。我受了重伤,所以……”
“哼哼,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啊,不是么?”
“……喂,喂,那也要算在我头吗?我有送礼物……”
“那明明是为道歉而送的。这样,我打你一顿,然后跟你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不跳字。
小壳笑得像一碗浓稠的蜂蜜,很甜很甜。
沧海好容易脱出魔爪,回到厅,却只剩了璥洲和瑾汀在看卷宗。
沧海道黎歌她们呢?”
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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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下
璥洲严肃道听你说有人要来拜年,她们商量了一下,为以防万一,还是化妆换衣裳了。”
沧海一笑。四下望了望,才轻声道璥洲,你知不,那雪山三伤真的……”指了指的脑袋,“……不好使了,这里的经脉也受损得相当严重,所以考虑事情没那么周全。”
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看见你石大哥了么?”
璥洲瑾汀相顾挑了挑眉,一起耸了耸肩膀。
璥洲道我觉得,就算你再忙,还是应该抽空去看看他。”
“他了?又没生病。”沧海喃喃的说着,转身走了。眼看着出厅右拐,最后一片赤红衣摆消失在门边。
瑾汀伸出手道:嘴硬。
山庄右侧一带是客房。除了沧海,随行人等都住在这边,连小壳也不例外。沧海忽然一愣。
……这么说那人渣完全把我隔绝了?
嘟了嘟嘴巴,远远的看见廊侧石宣的房门里有阳光透洒出来,知他正敞开着门,也许在等人。
也许他一直都在等人。
等人的人该有多么心焦如焚?
被等的人会不会内疚和抱歉?
沧海叹了口气。
都说近乡情怯,不知一想到要去看望小石头就忽然有点裹足不前。两脚无意识的依然向那扇永远为他敞开的门迈近,心里在想待会儿见到小石头要说才好。
如果现在有需要小石头去办的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好了啊,就像璥洲他们一样。
静静的站在门外,小厅内没有人。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的陈设忽然寥廓了起来。有点像不开心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旷野的感觉。耳中只有的心跳声。
去也行,不去也行的想法。
里屋忽然传出了语声。
“咦黎歌你有这么多的胭脂啊,颜色都不一样”
“是啊,哪个好看呢石大哥?”
“嗯……以这身衣服来说……呃……这个?”
“啊,呵呵,好啊,就这个。”
“给你镜子,黎歌。”
“谢谢。”
沧海呆在了门外。
爷,你看我要用颜色的才好呢?
唉这种问题也要问我?
你就帮我看看嘛,就一眼。
唉随便啦,喏,就这个。
啊真的很配啊谢谢爷
沧海极淡的笑了笑。
黎歌,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啊。
小石头也是。
当然了,不认识我的人,他们还是一样的生活。
沧海慢慢转过身,神医就站在他的身后。
“啊……你干?”
神医很拽的撇着嘴道你又在干?”
沧海淡淡道我只是刚好路过。”绕开神医向来路走去。
神医在身后道既然路过了,你为何不进去?”
沧海头也不回,“既然是路过,我何必要进去。”
屋内托腮看黎歌理妆的石宣,忽然一愣。
黎歌美目立时望,柔声道了?”
镜中映出的石宣回过头向外望望,“……我好像听到小白的声音了。”
“哎……?”黎歌手中的铜镜放落,美眸眨了眨,道会不会是你朝思暮想的幻听了呢?爷乏得很,我都不敢去问他胭脂的颜色,昨天都要他陪我们玩了一,晚还和容成大哥在外面待了一宿,现在应该在补眠。”
“唉,说得也是。”石宣泄气的说着,从新耷了眼皮,两手托住腮帮子。
黎歌温柔一笑,道不要灰心嘛石大哥,爷说过他最近很忙,还特意再三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啊。”
石宣托着腮慢慢转过脸望着黎歌,叹道我总算有点明白几十年见不到君王的妃嫔了,唉,不见他一面说几句话我就浑身不舒服。”
“小白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了。”
“啊,是这样,”与他相视一眼,黎歌又拿起了镜子,“石大哥,再帮我看看,这样真的可以么?如果有人来,我不可以给爷丢脸哦。”
神医静静听完,惆怅一笑。
白,我们都在默默的爱着你呀,为要说一无所有呢?
神医在走廊里拔足飞奔,他明明看见前头不远处那个高高瘦瘦的清癯背影,却仿佛永远都追赶不,触摸不到。
沧海在厅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向左转了身正与人。神医站到他身后,只听见小壳和他说了句“那我走了”。
小壳的腰带下面挂着一只没见过的穿墨蓝络子的紫罗兰翡翠鹦鹉。
医道。
“干嘛?”沧海茫然看着前方。
“刚才为不进去?”
“突然没有心情。”
神医很是恼火,“你时候可以不这么自以为是啊?”
沧海他,现在自以为是的人是你?目光中一丝无辜和不以为然。“我要去睡觉了。”
“等等。”神医拉住他,“写副对联再睡。”
“喂你写不就好了?”
“不——好,”神医将他往房拖去,“也不是谁说我的字妍媚有余而端庄不足,虽有子昂笔法却无文敏古意,就是和他一样‘无骨’。”
那是因为这屋里屏风的行楷字妍媚有余而端庄不足,虽有子昂笔法却无文敏古意,倒是同他一般‘无骨’,一看就是你这种人的手笔。
沧海轻呼口气,随意道我说的是你的行楷,你写草不就完了?要不写正楷也行,我绝不再说不好了。”
神医猛然驻足,捏住他手腕的五指用力攥紧,回过头看到他意料中冷清的表情,狠狠咬了会儿牙,切齿道你这个表情真让人讨厌。”毫无预警的掐住他左腮,扯了扯,见他眉心一蹙,才有些满意的道还是生气或者哭泣的时候可爱啊。”
沧海没有生气。蹙了那一下眉之后就无聊的看向一边。
神医愣了愣,“……不骂我么?”
沧海叹道突然没有心情。”
“唉,真是的,”神医无奈的叉着腰看着面对一堵白墙发呆的沧海,“你们文人就是这么多臭毛病。”
一旁捧墨的瑾汀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下
第五十八章难忘那一日下
第五十九章 朝愁暮愁老(上)
第五十九章朝愁暮愁老
神医继续抱怨,“里面给你准备了等的洒金红纸,你就看这面墙了?你看看,刚刷好没多久,你非得写花了它才开心么?”
沧海道整个山庄里这面墙最白。”
“天啊……”神医抱住脑袋,“早会这样就不带你出来找诗兴了,明明也是,写对联而已嘛,要诗兴。呃喂,”神医忽然愣了愣,“你这人破坏欲好强啊……”
面对一面白墙,你能想起呢?
贪念庞杂的学穿墙术的生?
有道之士一眼看出他的歪心,传授的道术时灵时伪,最后撞得生连滚带爬头破血流?
还是聚仙楼的道长们用纸剪一月,以筷投之,即成仙女起舞,舞罢,墙唯余片纸,地下仅剩支筷。
又或是纯阳子在黄鹤楼对面酒肆墙壁,用橘皮画的黄鹤,为酒酬为人善,只有好心的老板娘才能招鹤下来歌舞,酒肆后的水井也易为酒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多年后,老板娘已是穿金戴银,却不再寡欲淡薄,纯阳子变色之下,招鹤乘骑而去。
自此,墙还是一面空墙,井仍旧是那口水井。
神医和瑾汀看着那看墙不语的,笑意慢慢减淡,疑惑爬眉尖。神医正将那人低垂的衣袖拉住,却听仆人走来报道爷,有客到了。”
神医看向沧海无动于衷的侧面,叹了叹,道请他进来。”
仆人刚要离去,仿如未闻的忽然叫住了他,淡淡回首道不是说放了假么,你还来通报?慕容姑娘来时你干去了?”
仆人赔笑道说的是呢白,这人来了不敢贸然便进,在门口喊了许久,才赶小的经过。慕容姑娘是轻车熟路,进来的。”
沧海垂了垂眸,又道慕容姑娘来时路没碰见人吗?”不跳字。
“这……”仆人还未答言,神医已不悦道喂你干像审犯人一样问他啊?还有慕容,她是我的客人哎。”
沧海对仆人歉意一笑,道好奇而已。”
仆人哈了哈腰,出去引客。
神医不满的撅着嘴巴,低声道你对下人都比对我好。”
沧海又对着空无一物的檐下白墙发了会儿呆,终于拿起瑾汀侍奉着的狼毫,舔饱了松烟。
仿佛风拂一样的低语,不带有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容成澈我真是烦死你了。”
笔尖在雪壁留了两个字:三台。
神医一愣。
身后跟着那引路的仆人来了两个人。
一个散漫的青年,一个小圆脸的少年厮从。
青年一看那“三台”两字猛的一震,未停的四方步乱了一步方寸。小厮从忙道了少爷?”青年那如生在脸五官一般的微笑顿了顿,微蹙眉慢慢摇了摇头。
树头花落花开,
道人去人来。
朝愁暮愁即老,
百年几度三台。
沧海写完了,暗暗叹了口气。
“嗯……?”神医单手环胸摸着下巴对着墙字一个劲琢磨,“你开头那个‘三台’为要横着写呢?”后面的诗句明明都是竖的啊。
沧海狡猾的勾起唇角,淡淡道啊啊,试笔而已。”将笔放回托架,端详墨宝,修眉微拧道写坏了呢,澈。”
“啊?你……”神医顿时火冒三丈。
忽听身后一个懒散的男声仿佛遗憾的道了句“好字”。
神医回过头,才看见那一主一仆两位来客。
只见那青年头束黑珠小金冠,身穿锦绣长直裰,脚蹬暗花黑布靴,腰系碧玉褐裎带,身材伟岸,五官端正,虽细皮嫩肉,脸色却显苍白,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微微笑着,手里面开着柄象牙骨的折扇扇着胸口。温厚,却带着几分散漫。
青年身后跟着的小圆脸少年仆从,穿一身短打裤褂,空着两手。
沧海淡淡回过头,看到青年时一愕。
青年却忽然喜眉梢,叫道真的是你?”
沧海还没答话,神医立刻道你认识他?”
沧海看了神医一眼,向那青年拱了拱手,微笑道一面之缘。次多谢出手相助。”
青年折扇一合,两手相握还礼道哪里,敝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此一举,贡监老爷见笑了。”露出的左手拇指,套着个价值不菲的白玉扳指。
青年顿了顿,又笑道自从那次一见,敝人时常思量能与贡监老爷再会一面,谁承想今日便遂了大愿。说起来,次那个可恶的鼠须兵丁被老爷整治得服服帖帖,真是大快人心。”
神医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瑾汀,眉毛整个拧起来。
沧海笑道客气,如今在下只是一介布衣,不必如此称呼。”
“啊,对了,”青年折扇在虎口一敲,才笑道一时高兴,竟都忘了该自报名号,真是失礼。敝人姓宫,”微侧身一指身边圆脸少年,“这是家仆,识春。”
识春来时便盯着那红衣的看了一阵,后来觉得太没礼貌,忙低了头,在心里欢喜,此时便跪在地给那叩了个头。
沧海拿了封红包让瑾汀给了识春,识春又叩了个头谢了才起身接过。
沧海道在下皇甫熙。”
青年一愣,犹豫道尊兄便是那传闻中富可敌国的皇甫老板?”
沧海淡淡一笑,“坊间传闻不可当真。”
“真的是你?”青年又将这话说了一遍,才觉失礼,忙笑道敝人是说皇甫老板真是少年才俊,让敝人望尘莫及。不过,”面现难色,“不是敝人不肯真名实姓相告,只是怕说出来……”
沧海道但讲无妨。”
青年又嗫嚅了一会儿,才前几步,说道敝人在家行三,便以排行为名,表字……表字是……”鼓起勇气指着墙沧海所,道便是‘三台’二字。”
沧海又是一愕。
神医马站到沧海身前,眉峰一轩,缓缓笑道这位跟我的真是有缘,天南海北还能再聚一堂。”
第五十九章朝愁暮愁老
第五十九章朝愁暮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