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弃子不可活(三)
沧海道:“你和那个人联系的时候都是靠纸条?”
小央道:“不错,每次都是他传纸条给我,大多数时候都不和我说话,只将纸条放在我的桌上。”
沧海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小央道:“不知道,他每次都隔着窗子和我说话,虽然他特意改变了声音,但我知道他是个男子。”
沧海道:“如何知道?”
小央忽然些微的得意。“有一次我看见他的影子印在窗纸上。那次忽然有人提灯从窗外路过,意外将他的身影照亮,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就被他躲开,但我还是看见了,他头上枫叶形状的冠冕。”挑一挑眉梢,“戴冠的可不就是男子?而且,他的个子很高,加上头冠也得有九尺多了。”
沧海因为这个比他高了很多的男子而心生不悦,几不可见撅了撅嘴巴,方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凶手?”
小央道:“我不知道。”
“那你又如何将名单的事告诉给他?”沧海不由蹙起眉尖。
小央道:“他在窗外问我,唐公子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又告诉了唐公子些什么。”耸一耸肩膀。
沧海道:“你又为什么要帮他做事?”
小央哂笑道:“唐公子真是说笑,有个武功高强随时可以致你死命的人叫你为他做事,你说我答不答应?”叹了一声,哂笑道:“几年前的一天晚上,我服侍了蓝姑姑睡了,回到自己房间,这个人就站在我窗外,对我说,你最好不要动,不要叫嚷,不然我是不会介意杀了你再找另一人的,我自然会先问他是谁了,他说,你不必知道,只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你就够了。”
沧海道:“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是什么人么?”
小央道:“只有一次,就是要我去发现蓝姑姑尸身的时候,那时蓝姑姑已经死了,我很气愤,但又怕得要命,于是对他喊道,我做了那么多事,连是替谁做的都不知道,他忽然便说,是为‘醉风’做的。”
“嗐哟……”沧海垂首掩额,大大叹息道:“我就知道……”
小央道:“我就问他,为什么要杀蓝姑姑,他说,因为蓝姑姑知道了太多事情,假如我依然这么好奇这么多问题,蓝姑姑就是我的下场。”
沧海道:“账本也是他改的?”
小央道:“应该是吧。那时候我对他说了名单的事情,问他该怎么办,我还要做些什么,他竟然迟疑了一下,含糊着叫我不要问那么多,等有事时他会来找我。”
沧海眼珠转了一转,“对月几次借口找玉姬都是你来安园以后的事情。”
小央猛然愣了愣。道:“你说的不错,来安园以后,出现纸条的日子都是对月来过的日子,只有这最后一次她才露面。”
沧海道:“你认为那个人会不会是对月?”
小央愣道:“我不知道。”
沧海道:“若只看见影子的话,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装扮成那样。”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弃子不可活(四)
小央只愣愣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并不是什么首领,因为我每次向他报告完,他从来不会当时下命令,我想他也是要请示上级的吧。”
“你的意思是说,”沧海眼珠一滚,“那个人可能不是对月,但是那个人请示的人或许有可能是对月。”
小央仍是那句:“我不知道。”
不知是否因沧海逼迫得紧了,或是小央自己茫然恐惧思绪混乱,她的面色更加红,眼珠定不住方向,烛光中却非常明亮。
“唐公子,”小央忽然道,“你是不是因为怀疑我,才在薇薇死后把我带来安园?”
沧海道:“我只是觉得,在安园你或许可以更安全一点,至少不要像薇薇那样。”
小央忽然笑了一笑。欢喜温柔。
小央道:“唐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醉风’的人为什么要对付你?”
沧海慢慢站了起来,眉心轻轻蹙了一蹙,道:“从天理来讲,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坏人不允许好人存活在这世上,因为这世上好人越多,坏人就越没有存活的环境,好与坏永远对立,没有中间,所以他们想要害我,想我、想世上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从世理来讲,我就是方外楼陈沧海,是‘醉风’最害怕的人。”
小央笑了起来。
“好,很好。”小央笑道,笑得异常开心,“看来我的眼光没有错,我的良心也没有错。就算陈公子能够洞悉世上一切的事,也至少有两件不能知道。”
沧海道:“哪两件?”
“第一件,”小央道,“我喜欢你。”
沧海叹了一声。“这件事我知道。”
小央笑得更加灿烂,“我很开心今晚你能看着我,只对我一个人讲话。第二件事……”忽有一柄无鞘的小匕首从小央袖中滑了出来,握在她的手上。
床帐忽然一掀。
小央道:“我也是弃子。”举起匕首深深插入自己心脏。
柳绍岩从床上掠了出去,却只能接住小央倒下的身体。
小央倒在柳绍岩怀里,双眼直直望着沧海。
沧海喃喃道:“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
“你知道还看着她死?!”柳绍岩向沧海大喊,小央汗流满面只望着沧海微笑,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小央姑娘,小央……”柳绍岩轻轻拍着她的脸,“不要睡,他可以救你,他一定可以救你,他本身就是个神医!小央……”
小央仍旧张着眼睛,微微喘息,望着沧海。
沧海仍旧站在原地,略低着头,望着小央。
柳绍岩嚷道:“白!你还站在那里干嘛?!快点过来!”
在两个人的眼里,不容许柳绍岩这第三人的存在。
小央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绍岩在感到小央的身体变冷之前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比小央的身体还冷。柳绍岩呆呆抱着小央,小央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沧海淡淡道:“她已经断气了。”
柳绍岩抬眼道:“你没人性!”眼睛都红了。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弃子不可活(五)
沧海直挺挺站着,望着小央,没有说话。
柳绍岩狠狠一咬牙,立起身将小央轻轻放在榻上,仿佛她还知道疼痛,还感受得到舒适。小央胸口还直直插着那柄没根的匕首。面色还红润,栩栩如生。
柳绍岩调整好小央颈下的枕头,方慢慢转回身来瞪着沧海。仍旧一摇三晃慢慢迎了上来。然而他的脚步重逾千斤。
沧海仿佛能够感到整个二楼的地板都因柳绍岩的脚步而颤动起来。柳绍岩终于立在沧海眼前,慢慢叉起腰。
“你混蛋。”柳绍岩切齿道,“你是想打架吗?嗯?”
沧海仍旧低着眼睛,放佛穿透了挡在面前的柳绍岩的身体,仍旧望着小央断气的地方,那块地板。淡淡的。
沧海道:“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快喘不上气了。”语罢忽然往后踉跄一步,却没有摔倒,只伸手抓住了半边帐幔。
踉跄那一瞬柳绍岩忽然发现沧海的额头细汗密布,便已不顾一切伸出双手,比冲向小央还快的速度抱住沧海的身体。沧海那时没有摔倒,只伸手抓住帐幔。
柳绍岩心下一松,帐幔忽然嗤啦一声被撕裂,沧海跟着便倒。柳绍岩便同他一起坐在地上。
谁都不知道疼。就仿佛已死了一样。
沧海竟还清醒着。眼睁睁望着小央倒下的地板,淡淡道:“她没有救了,她来的时候已经中了毒,我不能杀她,但是如果她不能立刻死去,毒发时就会癫狂十二个时辰,之后意识清醒的痛苦死去。”
柳绍岩呆呆望着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在做些什么。
沧海淡淡接道:“这种毒原名叫做‘蝎子骨’,骨头的骨,意思是蝎毒入骨,等她死的时候,全身都会变成红色,虽然毒性消失,但是就算埋入地下肌肉烂光,骨头也是红色,等到骨头化成了灰,就会变成一抷胭脂。”
柳绍岩低下了眼睛。颇有些尴尬道:“你不要说那么多话,你要有事我可真的没有办法……”
沧海靠着柳绍岩,淡淡接道:“这种毒通常都是下在蝎子尾巴的钩子尖上,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蝎子蜇了人,人会中毒,蝎子却安然无恙。”
柳绍岩皱眉道:“你不要说了,你若想说我明天再听,好不好?”
沧海自顾接道:“但是小央中的毒应该叫‘蝎子蛊’,蛊毒的蛊,就算她死了,骨头化成了灰,都还是蛊毒。蛊毒和毒的区别,一般中蛊的人初时都会异常的精神焕发,就算他心情不好身体不适,都会眼睛发光脸发红,给人一种假象,过了这个阶段,才会癫狂,或者像死了一样麻木。”
柳绍岩道:“其实我若真想跟你打架,就不会把小央的尸体放在榻上,而是直接放在你的床上。”
沧海道:“小央的尸体应该立刻烧掉,骨灰深埋,不能被任何人得到。”
柳绍岩道:“好,我去烧。”
沧海终于将眼珠滚了一滚,轻轻呼一口气。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弃子不可活(六)
仿佛要自己坐直,却又无力达到,只略微侧了侧身,望着柳绍岩。嘴皮子动了一动。
“谁混蛋?”
“我。”
柳绍岩只好撇了撇嘴。
便忽然看见沧海流着汗,微微笑了一笑。
“哎你……”柳绍岩不甘皱眉,“你方才到底清醒还是糊涂?现在呢?哎你到底有没有事?”
沧海扬起脸,微微笑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柳绍岩几乎用吼的。
沧海立时耷了半边眉梢,“嚷什么嚷?我都说了叫你离我远一点,你不过来我都还好好站着。”
柳绍岩瞪着他,咬牙道:“谁混蛋?”
沧海道:“你。”
“好吧。”柳绍岩道。便又看沧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露出一排小白牙。却又慢慢慢慢将脸色冷了下来。
“太可怕了,”沧海道,“庸医还在这世上一日,全天下的人便都徘徊在生死边缘一日。小央只不过是‘醉风’要杀的人,却是庸医的试验品。”
柳绍岩喃喃道:“太可怕了。”
沧海便将随意搭在身前的大袖子提起来,伸出食指,弓起指节,在地板上敲了一敲,冷声道:“是谁给小央下的毒?”
柳绍岩愣了一愣。又愣了一愣。望一望整个卧室仅有的两个人,狠狠愣了一愣。
“……你在问我?”
沧海没有说话,仍旧虚弱而坚定目视前方。
柳绍岩却忽然听到一种声音。一种不知道什么声音却一下子鸡皮疙瘩爬满背的声音。放佛是被装在棺材里活埋的人将窒息而死时用指甲抠挠棺材顶的声音。又听到一种极细微但是极快速令人看不见却同发声的东西一般恐惧紧张的悉嗦声。
便忽然有一只小小的全身反光的黑蝎子慢慢从沧海对面的帐幔中笔直爬了出来。直直向着沧海。放佛斗败的公鸡垂着头一般拖着它剧毒无比却竟不敢高竖的尾钩。
柳绍岩震惊抱紧了沧海。
沧海道:“站那儿,别过来,他害怕。”
柳绍岩正愣,猛然见小蝎子距离他们尺半的距离立刻停了下来。
柳绍岩大惊去望沧海,沧海淡然。
“我、我、我不怕。”柳绍岩道。忽将沧海一放,大鹏展翅般张开双臂拦在沧海身前,道:“我保护你!喂蝎子,有我柳承壁在,你休想伤害他!”
沧海忍不住方微微一笑,便见蛰伏的蝎子猛然对着柳绍岩勾起尾尖,遥遥的,晃了一晃。
柳绍岩吓得一退,两臂几将沧海拍倒。
“啪。”沧海一拍地板。
“啪。”蝎子瞬间落下尾巴。
就放佛令旗一般。
柳绍岩都看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绍岩两眼盯着蝎子,却问沧海。
沧海道:“我叫它来,它不敢不来。”
“为、为什么?”柳绍岩口改不了口吃。
沧海道:“因为它怕我。”
“为、为什么?”柳绍岩想不起任何其他。
沧海道:“不为什么。”吊起半边嘴角笑了一笑。冷脸又道:“是你蜇了小央?”
蝎子趴着没有动。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一)
沧海向着蝎子又道:“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
柳绍岩愣愣道:“小央……小央是自杀的。”
“小央也杀了人。”沧海道,“她杀了她自己。”
“你要非得这么说……”柳绍岩挠挠脑袋,“我也不能否认。”
沧海垂目望着蝎子,“小央若是没有自杀,你就会将她折磨致死,我不知道小央知不知道她自己中了毒,但是虽然她自杀了,也不代表你就无罪。”
柳绍岩轻皱右脸眨了眨眼睛,替蝎子说话道:“可是它也是被人捉住下了毒的呀。”
沧海道:“被人下毒不可选择,但可以选择不向别人下毒。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选择自杀都比害人强,因为你自杀,杀的是条虫子,而你害人,杀的是人!”
蝎子始终俯伏受教,不敢半点违抗。
沧海又道:“就算是轮回果报,她曾如此害你合该你今生报还,你若选择不去害她,便是积了善因,终得善果,或许来生可托人身,你明白了吗?”
柳绍岩不觉点了点头。
沧海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绍岩摇了摇头。忽然愣了一愣。望一望沧海,望一望蝎子。
蝎子敬伏不动。
“好。”沧海点了点头,脱下右脚的鞋子,“啪”的一声将蝎子拍扁。“啪”的蝎子碎掉的清脆声音。
柳绍岩惊讶得恨不能眼珠子都掉出来。
沧海移开鞋底,趴低侧头看看蝎尸,唔了一声,道:“完全扁了。”
便将鞋子随手丢在一边,扶着柳绍岩瘫软的肩头慢慢站了起来,走向床畔,边道:“去把蝎子和小央一起烧了,还有我的鞋。”
柳绍岩跪在地上道:“那你呢?”
“我该睡觉了。”未到床边便甩掉另一只鞋,大身段的款下中衣,钻进床帐。“回来记得把地板擦干净。”
柳绍岩愣愣道:“我不知道你还能御虫。”
床帐里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窗帘里忽然走出两个人。
汲璎道:“胡闹。”
璥洲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两个方才在外面忽然看见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子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你推我挤的散开了,便看见有一只黑色的很小的蝎子爬到你们窗户上,从窗缝里钻进去了。”
柳绍岩道:“原来方才我听见的就是虫子们四散的声音。”忽然爬起来,跑去床边掀起帐子,向内道:“太可怕了。”
“唔,是啊,”沧海眼都没睁,“太可怕了。”
“我说你太可怕了!”
“唔。唔?”沧海睁开一只眼睛。床帐便撂下了。
柳绍岩道:“假如他敲了地板,最终却没有东西出现,该怎么办?”
璥洲道:“反正公子爷不在乎,就当开个玩笑。”
汲璎道:“哼,那就丢人了。”
柳绍岩璥洲忽然同声道:“公子爷不在乎。”
早餐。
按说柳绍岩柳承壁柳大人实在是个不太招人待见的人,但是一日三餐加餐甜点宵夜茶水却从来没有少过他的。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二)
但是不管吃饭的有几个人,总是会多出一副碗筷。就算只有柳绍岩一个人,也会有两双筷子。
然而柳绍岩现下并非一个人。他正和骆贞玉姬同桌而食。
骆贞低着眼睛,默默的闷闷的咀嚼,很少发出声响。
玉姬毫不客气,也丝毫没有屈居人下仰人鼻息的低微,倒仿佛惯了呼风唤雨,自有一番气度。
柳绍岩托着腮帮子,精神比另两人萎靡。忽然道:“喂,看着你的脸就觉得碍眼哎。”
骆贞低眼没有答话。
玉姬忽然抬头茫然望了柳绍岩一眼,见对方也望着自己,于是忽然不悦,蹙起眉心道:“我也不想啊,你难道不知戴久了面具是要阻碍皮肤血液循环的么?会老得很快的!”
骆贞忽然暗暗撩起眼皮,瞟了柳绍岩一眼,低声道:“你不要那样说人家,玉姬也没有惹你。”
柳绍岩不以为然轻轻一耸肩膀,耷下一边眉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看见玉姬的脸就感觉很糟。”
玉姬道:“你算什么,我都不敢照镜子。”
柳绍岩放下托腮的手,挺直腰杆道:“你算什么,不照镜子就看不见玉姬的脸,我们却要时刻望着她。”
玉姬道:“又没叫你看。”
“啊,呀,”柳绍岩瞠起眼珠,作势捋胳膊挽袖子,“很嚣张啊你?”
玉姬道:“我对别人就不这样,是因为看见你的脸我就感觉很糟。”
柳绍岩瞠目张口。
骆贞忽然道:“算了,都别说了。”
柳绍岩道:“凭什么?”
骆贞终于直视他,道:“是你先挑衅人家的。”
“哎,呀!”柳绍岩故作难以置信,“人家都玉姬的看起来很糟的脸了,你的心还这么向着他,他根本都不喜欢你!”
骆贞立时又恨又委屈。
柳绍岩偏脸哼了一声,忽然半起身,将右手越过桌子,在玉姬额头上弹了个响亮的脑崩儿。
“啊!”玉姬猛然尖叫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柳绍岩慌了。忙绕过桌子坐到一旁,皱眉道:“哎呀,真有那么痛吗?你、你不要哭啊……我可不想哄玉姬呀……”
骆贞忽然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柳绍岩不悦望了骆贞一眼,又向玉姬道:“对不起还不行……”话说了一半,忽然一顿。竖耳细听。
须臾,便有敲门声响。
玉姬忙背过身去抹眼泪。
柳绍岩直起身道:“进来。”
蕊儿便推门立进门槛。
柳绍岩愣了愣,道:“你是来回事的?”
蕊儿点一点头。仿佛有些茫然不解。
柳绍岩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挠一挠头,皱起半张脸,“我方才叫去打听事的人好像是羽儿。”
蕊儿道:“柳相公没有记错,只是羽儿打听了回来,却叫我来说。”
柳绍岩道:“为什么?”
玉姬哼道:“自然是上次被吓到了?”
“噢……”柳绍岩恍然,“所以呢?她叫你来说什么?”
蕊儿道:“羽儿说她没有去打听。”
“哈?”柳绍岩耷下眉梢。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三)
蕊儿又道:“而是亲自去厨房看了一下。”
全屋人除了蕊儿都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柳绍岩道:“蕊儿姑娘,麻烦你下回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么?”
于是蕊儿也笑了起来。道:“羽儿说若是光打听的话,或许消息不准确,又或者暴露了咱们的意图,厨房又不远,倒不如趁着端饭的机会直接去看看,这样消息又准,别人还说不出什么。”
“哼,”柳绍岩笑,“羽儿这么聪明,那结果如何?”
蕊儿道:“羽儿去的时候,对月恰好在厨房里忙活,羽儿一眼就瞧见她了。”
骆贞于是望了柳绍岩一眼。
柳绍岩道:“好吧,我知道了。”
蕊儿行礼退下,带上房门。
柳绍岩道:“对月还活着。”
玉姬道:“谁能证明?”
骆贞同柳绍岩一齐愣了一愣。
玉姬道:“谁都知道这阁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戴着对月面具的对月,而不是戴着对月面具的其他人?”
骆贞同柳绍岩仍愣。
骆贞道:“你在说什么?”
玉姬道:“昨晚小央来过,死在这里,死前供出了对月,于是你们就想,薇薇和小央都是棋子,最终都成了弃子,假如对月也死了,就说明对月也是棋子,假如对月还活着,就说明对月就有可能是最终的凶手。”
柳绍岩接口道:“因为幕后真凶可以杀了别人,却不会杀了自己。”
骆贞道:“可是我们真的无法证明对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月。”
玉姬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假如对月不是幕后真凶,那到底谁是。”
柳绍岩点一点头,道:“这个幕后真凶狡猾得很,或许他就是为了迷惑我们,才故意不杀对月,这样的话,我们就只会追着对月查,他便可以安全了。”
玉姬道:“但他若是太了解对手,故意反其道而行,将自己暴露在外,我们却不去查他,他岂不是依然安全?”
骆贞愣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月是查还是不查?”
玉姬道:“那就要看你对那真凶了解多少了。”
柳绍岩忽然无奈托起腮帮子,道:“我那一个脑崩儿,把你弹成了这屋里最聪明的人。”
骆贞立时道:“我也不傻。”
柳绍岩正拿调羹百无聊赖搅着碗里的燕窝粥,过了一会儿,忽然愣了一愣。
骆贞道:“昨日你们特意去和龚香韵说了回天丸的危害,可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柳绍岩立时愣住。
玉姬也愣了愣。却道:“我不认为龚香韵知道了那件事还能这样沉得住气,她必然有她的打算。”
骆贞冷笑道:“什么打算?那半个废人会抱着她的六十年内功坐在‘黛春阁’阁主的椅子上等死?”
柳绍岩同玉姬默默对视一眼。
孙凝君望着对面石柱上倚靠的丽华。
丽华依旧黑衣黑发,没有半点妆饰。虽然没有再玩弄她的三尖两刃刀,却更胸有成竹。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四)
胸有成竹的人总是不会率先开口的。
可对方见到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却不可能忍得住不问。
于是孙凝君只好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丽华慢悠悠道:“假如我说我已猜到哪个是唐颖了,你信不信?”
孙凝君道:“我信。因为你绝对是个聪明人。”
丽华笑了笑,又慢悠悠道:“假如我说唐颖太狡猾,我始终猜不到哪个是他,你又信不信?”
孙凝君道:“信呀,因为唐颖是个聪明绝顶比你聪明得多的人。”反而不甚在意笑了一笑,道:“那么结果到底如何?”
丽华忽然叹了口气,胸有成竹的样子立时变成垂头丧气。
丽华摇了摇头,不太高兴。“我实在看不出玉姬和骆贞里面谁是唐颖,骆贞行动坐卧安静泰然,玉姬分析案情便是绝顶聪明,”无奈至极摊了摊手掌,苦恼道:“真的很难分辨。”忽又目光炯炯望住孙凝君,“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孙凝君道:“柳绍岩绝对是柳绍岩。”
丽华赞许般笑望她,点一点头,“因为我昨晚看见柳绍岩去烧小央的尸体。”
“又恰好,”孙凝君接道,“唐颖独个儿留在安园里睡觉。”
二人相视微笑。
“这样便好了,”丽华转身挥一挥手,“这个忙我就帮到这里。”
孙凝君站在原地,目送丽华高高瘦瘦绰约有致的背影消失不见。
喜鹊慢慢从山石后面转出来,立到孙凝君身畔,也望一望前方杳无人迹的石板路,方低声道:“姑姑真的信她?她能有什么秘密怕被唐公子知道?依我看……”
孙凝君反而轻轻笑了一笑,笑望喜鹊道:“你听她的呢。”
喜鹊惊讶道:“那姑姑为什么要同她合作?”
孙凝君冷笑一声,手搭披帛,“她自愿帮我们查明唐公子的身份,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喜鹊又讶问一遍道:“姑姑真的信她?”
孙凝君笑道:“当然。真相就是永远和坏人说的相反。她说柳绍岩不是唐颖,柳绍岩就一定是!”
丽华行出石廊,转一个弯,仍旧慢慢踱步。没有行快,也没有走慢。小馠从岔路上快步跟了上来,落后丽华半步,放慢脚步道:“姑姑,你当真把唐公子的身份告诉给她呀?”
丽华忽然哼笑一声,转头望着小馠,轻笑道:“笨蛋。”
沧海独自坐在安园二楼挂满层层帐幔的卧室窗前。像一个久病缠身又向往阳光的贫血贵族。红木靠背椅子上,舒着一只脚,帐幔缝隙中一缕逃生的明光正打在那只木头地板上舒开的脚背上。照得那一缕脚背近乎透明,几乎连皮下淡淡的青色筋脉也瞧不见了。
沧海上身前倾低垂下头,留海便被那逃窜的唯一一缕明光打亮看不清边缘。像是一条被关在光之炼狱里受千年孤苦之刑的小白龙。因他曾过分贪恋人间。**,权力,金钱与名声。
追求名利情权死后便要往无间地狱。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五)
然而小白龙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有什么能比阳光就在外面普照,你却在只能看见一线光明的黑暗中幻想自由更加悲哀的事情呢?
沧海忽然重重叹了一声。慢慢抓住白裤子上白衬衣的衣摆,微凉光滑轻薄柔软。另一只未曾舒开的脚也舒开曝在那一线刺目的白光里晒。
便有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喑哑语声轻轻笑道:“哎哟,无聊得快要开花了吧?”实际只是传自帐幔之外。说话的人明明没有发出笑声,但是从他的话音里,你很可以想象得出,至少他的嘴角已经笑得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你管我。”沧海立时还嘴。
瑛洛便咧着快要到耳朵根的嘴角从帐幔中走了出来。沿着昨夜黑得发亮剧毒无比小蝎子的足迹。
当然,地板柳绍岩已经仔仔细细的擦过。
从白光里走出白鹤似的少年,穿着白衣,走路的姿势像一只鹤。
“哈啊,”沧海仰起头,使劲眯着眼睛看清了他,示意将帐幔掩起,忽然切着齿,意味不明道:“瑛洛啊。”
瑛洛不由愣了一愣,仍将帐幔留一缝隙,为了看清沧海的神情。
沧海仰着头吊着眼皮斜睨着他。
瑛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仍旧为那风姿愕住。愕了一会儿,便忽然笑起来,伸手去握沧海肩膀,喑哑笑道:“好久不见啊公子爷,你还是不是那样柔软啊?我们来检查一下吧。”说时,已将沧海那条手臂背剪,却道:“你手怎么这样凉?”
沧海眼神比手还凉的望住瑛洛。
望得瑛洛浑身发凉的松开了手。
“你……”瑛洛颇畏惧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沧海淡淡道。
瑛洛小心又道:“那我怎么了?”
沧海道:“你还有脸问。”
瑛洛大愣。忙道:“啊,那个,你冷吧?我、我拿件衣服给你。”开柜取出一件夹棉青袄,胆胆突突回来披在沧海肩头。
沧海仰头望着他,朝地面点了点手指。
瑛洛愣了愣,只得跪下。仰头道:“干嘛呀?才玩一下就急了。一个人呆久了就会寂寞因而烦躁吗?”
沧海愣愣道:“我只是叫你蹲下而已。”连忙又道:“不过这样挺好,你就跪着罢。”
“我无所谓啊。”瑛洛耸了耸肩膀。
跪着的人就是跪着也像一只白鹤。
沧海就像一个驯鹤师。
“哈哈。”沧海道。
瑛洛道:“为什么要我蹲下?”
沧海立时便道:“因为我要鄙视你。”
瑛洛道:“你是想说‘俯视’吧?我站着的时候你一直仰头看我。”
“嗯嗯,”沧海摇一摇头,“就是鄙视。”
“哦我知道了,”瑛洛道:“你因为被别的人鄙视了,所以要在别的人身上讨回来。”
沧海道:“你错就错在话太多了。”
瑛洛道:“好吧,我错就错在实在太聪明了。”
沧海道:“你给我出去。”
瑛洛道:“我实在不能出去,因为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沧海鄙视着他。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对月还活着(六)
瑛洛道:“其实是两件事。我来的时候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可是来的路上又发现了第二件事。”
沧海鄙视他一会儿,忽然撇过脸去。“我就知道。”
“嗯?”瑛洛愣了愣,“知道什么?”
沧海道:“没什么。你说你的。”
瑛洛仍是愣了一会儿,方道:“昨天果然有个人来庄子里找四儿。”
沧海眼珠立时一动,乌亮亮望在瑛洛脸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瑛洛道:“白脸,姓章。”
沧海道:“唔。”
瑛洛愣道:“就一个‘唔’啊?‘唔’是什么意思?”
沧海道:“我做事不用你管。他说他为什么找四儿?”
迟了一会儿,瑛洛方不大高兴道:“他好像和门房阿兑很熟的样子,随便聊了会儿天,便问起怎么没看见四儿,是你说早晚会有人来找四儿的嘛,那门房阿兑自然早早就找人通知了我,我也没露面,只叫阿兑照实说就是了。阿兑就告诉他,说你刚收了四儿做近侍,又不知道为什么差他去送信了,很久没有见过他。”
沧海道:“唔。”
“又是‘唔’啊?”瑛洛大惑,“四儿不是在傲卓那里么?为什么说差他去送信?”
沧海道:“我做事不用你管。”
瑛洛又道:“那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回来呢?”紧接着同沧海一齐道:“你做事不用我管。”又道:“我就知道。唉,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啊?”
沧海盯着他,“你没有把四儿去找沈傲卓的事说出去吧?”
瑛洛道:“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多嘴的人。”
“你是,”沧海立时道,“你就是。”
瑛洛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了,那我是多了哪句嘴惹你不高兴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挠了挠头,“我们很久没见了不是么?”
沧海张口要讲,又立时闭住。气呼呼撅了半天嘴,方道:“来找四儿的是‘右管家’尤小高的二爷,姓章,章二。”
瑛洛又愣了愣。“尤小高?你不是说尤小高出海了吗?那章二来咱们庄里打听四儿干嘛?”
沧海侧目鄙视他。“‘咱’们庄里?你是哪棵葱啊陆大爷?”
“唉。”瑛洛美得像女人的手没有再缩在袖里,而将一只搭在沧海膝头,深深垂下头去。又满眼含笑抬起脸来,“你说我是哪棵葱?你都说了我是陆大爷。”跪在地上,另一手高高伸起去摸沧海的头,“干嘛这么恨我啊?不管我怎么惹你了,对不起还不行吗?”
沧海甚不悦拨开他手,半晌都不言语。
“啊,我知道了,”瑛洛忽然站起来,绕到沧海身后,“我来给你按按肩膀啊?”
沧海感受着双肩上卖力的讨好,慢慢眯起了眼睛,整个人躺进椅子里,懒洋洋问道:“还有第二件事呢?”
“啊,第二件事,”瑛洛又跪到地上帮他按腿,“是极其要紧的一件事,我来的时候看见戚大人已经出兵包围了‘黛春阁’了。”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昨天的朋友(一)
沧海立从椅内坐了起来。
于是瑛洛美得像女人白皙柔软的手内便就一空。
“时机到了。”沧海喃喃脱口。目光却凝住。
瑛洛自然不解。
沧海又回首道:“‘黛春阁’里还没有接到消息,看来戚大人是刚出兵不久。”顿了一顿,望住瑛洛,冷笑一声,“你来的倒快。”
瑛洛大惑道:“公子爷你是不是生病了?发烧了?”将手掌按向沧海额头,不觉烫手,更惑道:“听说你摔破了头,是不是磕傻了?还是失忆了?哎不对呀,你若是失忆了怎么会认得我呢?”忽然双目一瞠,手指点着沧海,道:“你傻了。果然是傻了。”
沧海没有立时答言,只微微眯起眼睛望着他。
瑛洛道:“我方才都已经说过了,戚大人已经包围了‘黛春阁’了,并不是刚刚出兵,还在路上,而是已经,已经分散在‘黛春阁’四周了。”
沧海道:“所以说时机到了。戚大人方才包围了这里不久,兵疲力衰,也没有就近侦查过,所以一定不会离‘黛春阁’太近,也一定会严加防守,提防敌人突袭。而你来的时候便看见‘黛春阁’一切如常,不仅根本没有警戒,仿佛连被官府包围都丝毫不知,一点动静都没有。”慢慢住了口,也不多说。回过头来目视前方。
瑛洛连忙绕至面前,又跪了下去,仰头道:“那是什么意思?”
沧海道:“意思就是我没有磕傻。”
瑛洛忍不住笑了。又道:“我想说的是,方才公子爷所说,‘黛春阁’还没收到消息,而戚大人派兵扎营,就算时间上没有多久,但是为什么公子爷说来,这二者好像没有什么联系似的?就好像戚大人要打的不是‘黛春阁’,‘黛春阁’也丝毫不认为戚大人会攻打她们一样?”
沧海道:“你真的想知道?”低下被一线白光打得有一线琥珀色的眼珠,颇觉过瘾的盯了瑛洛一会儿,起身走到桌畔,坐在绣墩上。
瑛洛跟了过来,从又跪在地毯上,仰头追问。
沧海忽然轻笑了笑,又偏过头,露出后脑勺上披散的头发,看不出伤口左右被剃掉的地方。背着瑛洛忍笑道:“你起来。”
瑛洛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沧海回过头来,藏不住的眼含笑意,“我都挪到桌子旁边了,你可以坐在我对面,这样咱们两个都不用仰着头说话了。”
瑛洛愣了愣,又笑了。却不去对面,就近在沧海身畔坐了,道:“现在可以说了。”望望沧海脸色,也忍不住的去捏他的胳膊。
沧海不悦叹了口气。“‘黛春阁’的存在多半是因她们的情报快准,这回戚大人都包围了这里扎了营了,她们却还没有动静,这就说明,不是没有人知道这消息,而是知道这消息的人封锁了这个消息。”
瑛洛道:“为什么封锁?”
沧海推开瑛洛的手。“为了不让别人知道。”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昨天的朋友(二)
瑛洛道:“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自然将手搭住沧海小臂。
沧海道:“因为时机到了啊。”收回小臂,揪住瑛洛袖子,将他的两只手一起摞在桌面上,眉心微蹙道:“正因为戚大人方才包围这里,不会立刻出兵,所以封锁消息的人才能借这机会做一番事情。”
瑛洛点一点头,猫下腰握住沧海脚腕似要如何拧转一番,沧海忙将那只脚提起,缩在凳上。
瑛洛望住他道:“做一番什么事情?”仍握住那只脚腕,站起身来往沧海头上提。
“我怎么知道!”沧海气急推了瑛洛一把,见他笑嘻嘻还往前凑不由又以脚推拒,叫道:“别弄我了!”
瑛洛仍是淡淡那句:“为什么?”
沧海怒视他一会儿,道:“没有心情。”
“哈!”瑛洛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被我折着玩会有心情?”
沧海叹了口气,甚是无奈。见他只原地站着,也便将脚收回,蹙眉道:“你说封锁消息的人,到底有什么能比召集人马抵御外敌更重要的事情?她这样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封锁整个‘黛春阁’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既然这么大本事,却为什么不想办法对付官兵?”
瑛洛轻笑道:“自然是她也希望官府早日剿灭这里了?”
沧海摇一摇头。“那么最重要的,她是什么人?”
“阁主呗。”瑛洛将沧海拉起,拽向架床,令他上去趴好,便在腰背按揉起来。
“喔……”沧海舒服得忍不住呻吟一声,道:“还是你的手艺最好……其次是汲璎……”
迟了一会儿,瑛洛方道:“听说你前几日被柳大哥把手脚绑在背后,害你中风了是不是?”
沧海立时一惊,甚怕他依样施为似的连忙回头,却见瑛洛神色正经,心中便是一松,道:“也不是,恐怕是那天冷了些,我跑来跑去又出了汗,受了风罢。”
“哦。”瑛洛语气轻松应了。
沧海趴回枕上,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又硬要说,便似撒娇呢哝一般了。“哎喂,瑛洛……你们那么大本事……离得又不远,容成澈都来看过我一回,你们……嘶嗳哟……你们怎么就一个都不来……啊……?”背上力道忽然顿了一顿。
瑛洛笑道:“原来是在怨我有事了才来找你,没事就不来看你啊?”
沧海道:“……唉,也不是,这里这么危险,你们能不来……还是不要来的好……哎……哟……再左边一点……唔……”
瑛洛笑道:“哦,原来是在气我这件事啊。”
“唔……哎?”沧海支起半身回头,冷眼道:“当然不是了,你可恶的事情多着呢。”
瑛洛望着他慢慢笑开,那般柔和沉静。“听说前几天柳大哥把你绑得像坨待宰的兔子啊?”揪住沧海一条胳膊往后,“说看看,那是怎样的?”
“啊瑛洛瑛洛,”沧海极端正色,“先不要揉了,我有件要紧事交你去办。”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昨天的朋友(三)
“要紧事?”瑛洛似信非信拖长了声音。
“唔,很要紧的事情。”沧海仔细盯着瑛洛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表情。“成败在此一举了都可以这么说。”
瑛洛依然沉静淡淡望着他。但是眼神里是明显不信。
沧海爬起来穿鞋下地,沉着吩咐道:“换衣服,梳头,易容。”
“易容?!”瑛洛终于色变。
“噹噹噹噹噹……”
黛春阁里响起急促敲点声。
那时候正是午后未时。
李琳正同往常一样在午睡。
童冉正坐在石亭里一边想着唐颖一边擦她刀鞘上的曼陀罗花。
风可舒边玩边吃,所以她的午饭还没吃完。
绛思绵正在对镜补妆。
韦艳霓正将夜酣香燃起,提袖来熏。
骆贞当然没有和柳绍岩在一起,而是在自己最爱的玻璃花房。
巫琦儿正在对边儿角儿发脾气,因为她已很久没见过唐颖。
丽华奔跑在黛春阁里,手里没有握着她的三尖两刃刀。
孙凝君当时就在大殿之外。
璥洲急忙翻入的时候,屋内只有柳绍岩一个人。
一个人玉树临风坐在桌畔。
璥洲愣住。
愣了半晌,道:“公子爷,阁主紧急召集全体阁众。”
柳绍岩扭过头来,含笑望了他一会儿,道:“听见了。”又淡淡道:“我被柳绍岩捆……”猛然一顿,过了会儿又道:“我前两天身子不舒服的事,是你跟瑛洛说的?”
璥洲道:“是。”
“他没有问你回山庄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么?”
璥洲道:“是公子爷改扮属下回庄的时候?瑛洛自然问了。”
“唔,我差点忘了,你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呢。”
无话不谈四个字仿佛还能听出特别的意思。
“你怎么回答的?”
璥洲道:“很简单,只要说怕容成大哥知道公子爷病了一定要假借看诊为名前来捣乱,一切就说得通了。”
“哼。算了,你和汲璎去盯着丽华,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报。”
“丽华?”璥洲彻底愣住。“那公子爷呢?”
柳绍岩起身走向门边,随意挥了挥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啊。”
九位长老管事同时放下手中之事,整衣带兵赶往大殿。
黛春阁横街竖道瞬时已空。
柳绍岩满意而笑。独个儿行出连蕊儿羽儿都被叫走的安园。
安园空。
黛春阁更空。
柳绍岩负手,向着大殿慢行。
红墙灰瓦。四处似同。
冷不丁一股异香扑鼻,柳绍岩立住脚,愣了一愣,忙掩鼻屏息,猛查身后有人,却觉一阵晕眩,还未回头,已被一棍闷在颈后,干脆晕了过去。
待身躯一倒,立时现出四条人影。
丽华菲园,小馥,小馦,小馠,小馤。
四人齐手齐脚,上前抓住柳绍岩四肢,捆了起来。
只是两手背在身后,从肩头直直捆到脚腕的普通捆法。
小馦道:“之后呢?”
小馥道:“姑姑说了,趁现在没人,给扔阁外杂树林去。”
“哦。”
四人一齐耸了耸肩膀,颇为粗鲁提起四边绳套。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昨天的朋友(四)
因为没有人知道此人乃是旁人假扮,于是毫无怜惜同情之情。
“咦?”
抬至离地,四人同时愣了一愣。
小馠道:“这人看起来块头不小,实际竟然这么轻的。”
“就是说呀。”小馤道。
从这里开始,就算是特别时段的演出了。
“喔,真疼。”璥洲立在房上,居然严肃道了一句。回头看看汲璎,“你在这盯着,我去了。”
“嗯。”汲璎悠闲靠着飞翼般的瓦片,从腰畔取下水囊,对口灌饮。
骆贞同玉姬穿过殿外阁众列队赶到的时候,龚香韵已端坐正殿阶上,紫纱帐下。宝髻劲装,氅衣闪金,目光坚亮,竟是格外美丽。
骆贞迈入大殿门槛,还未感到满殿长老管事,内务外务好几十人的气场,便先觉一道利芒从紫纱帐内直射过来,仿佛一条绳索,像捆绑被打晕的柳绍岩一样将她行动层层封住。
然而那不过是龚香韵盯了她一眼而已。
玉姬见这阵势也不禁愣了一愣,默然站入队尾。
骆贞行至本园队前,立入前排。
右手边第一位长老孙凝君,第二位长老李琳,第三位绣衣管事丽华,第四位顺行管事骆贞,第五位雅阁管事童冉。
左手边第一位长老巫琦儿,第二位长老韦艳霓,第三位美膳管事绛思绵,第四位丽妆管事风可舒,第五位空。
只在第五位第二排始,站着娇娥管事蓝宝管园内务一人。
因为正务管事小央,也已殒命。
“好。”
龚香韵眼看着骆贞入队,忽然意味不明道了一声。于是阶下二十九人目光齐聚高座。
龚香韵毫无懦态,极缓极慢将阶下四长老五管事一一打量,眼神从未畏缩过的,与每一个人对视。
九长老管事被她短短一视之后,忽然不约而同的莫名感到心颤。
就像被一个武功高强的敌人在心口印了一掌,却没用上丝毫内力也无丝毫伤害一样,那般后怕。
骆贞和玉姬也不例外。
良久,龚香韵方再次开口,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咱们就开始吧。”面上忽然浮起一丝兴奋至极又几不可查的坚定笑意,不知到底有几人能够看透。
不过看透了又能怎样。
“今天叫大家来,”龚香韵又将全殿环视,慢慢接道:“是叫你们一同见证,我是如何……”忽然拉长尾音,故意顿了一顿,再一口气淡淡接道:“管理此阁,惩治叛徒,清理门户!”
众人心中轻微一凛。
每个人都有预感,每个人的预感都相同,每个人的预感都正确。
无一例外。
但是龚香韵的话带给她们的轻微一凛,却像是被武功高强敌人印在心口的那毫无伤害的一掌一样,恐惧像涟漪,没有止境的涟漪,一圈接一圈荡向精神深处。
“孙凝君。”龚香韵终于道。
念起这个名字时脸上复杂的意味,胜利为先,兴奋紧随,雀跃其次,难以名状的复杂之后,最终竟似还有无边无际的感慨。还有叹息。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昨天的朋友(五)
众人都看得见龚香韵脸上的表情,但一时间没有人明白也没有人分析那表情背后的意思,但是无一例外她们都能以那精神深处的涟漪感受到那不断扩大的恐惧与颤抖。
那种颤抖能使人精神健旺而四肢麻痹。就如与敌人兵刃忽斩,手中刀剑被对方巨大力量震得不断颤动,震得虎口麻痛,继而整条手臂麻痛,不管怎样以旺盛的精神命令它们做出反应,那股麻痛仍然从手臂蔓延,至肩头,至全身,不管怎样以焦躁的精神命令双脚做出反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兵刃当头劈来,举不起刀剑,挪不开双脚,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兵刃劈开自己的身躯,鲜血如同狂瀑喷涌而出,却感不到疼痛。
看见自己的血,却感不到疼痛,如同幻觉,又如此真实,才是真的无能为力。
恐怕连孙凝君自己,都如此这般的感受着压迫与恐惧,比旁人更加无能为力。
龚香韵的脸却完全相反的散发着光彩,就如同你身体的力气并不因自己而消却,自然流失而散去,反而是因为龚香韵的吸取,如同一只尖喙的小鸟,用它的长嘴将完全成熟的柿子戳了个洞,就这样伸进去吸食果皮里的汁液,它的肚子会慢慢鼓胀,你的肌肉会慢慢消失,而当她饱了,你就瘪了。
当你作为一个旁观者你会为这自然的力量而赞叹,或许还会拍手称快,将它们统统当成一个笑话,但是你从没有想过柿子的感受,直到你成为了那颗柿子。
剩下的二十八个人,在场莅临亲身感受,没有人认为自己是旁观者。她们看彼此,看自己,都不过是下一颗柿子。
假如你面对强权,畏缩不前,那么你迟早是下一个遭殃的人。
哪怕你现在和它站在一边,哪怕它现在许给你任何好处,但是它可以这样对待你的同袍,也自然可以这样对待你。
难道你这回遭殃的同袍曾经没有和它站在一边?难道你这回遭殃的同袍曾经没有得到过它许给的任何好处?但是它同样可以改变它的原则,改变它的立场,改变它的阵营,昨天的朋友可以是今天的敌人,今天的敌人可以是明天的朋友,就看你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而它的本质,难道你还没有看清?
那就是维护权力和维持邪恶。
孙凝君的双脚如同饥饿得过头的人,感不到饥饿,然而挪动双脚一寸的体力都需伴随全身的颤抖。饿得全身发飘的双脚,双腿,四肢。
然而孙凝君站了出来。
迈着那样的双脚,支撑着那样的四肢,极力挺胸抬头,一步,两步三步,居然匀速而稳健,慢慢从队中行出,半转身,直直面对着台阶之上,权力的象征。
紫纱帐,孔雀扇。
听到惩治叛徒清理门户孙凝君这些言辞的孙凝君,第一时刻的战栗心慌不得动弹忽如一阵狂风,吹散了遍地柳絮,本就是那般轻薄不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