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0章 情愫初生
柯云道:“荡肠生投军有一段时间了。樽的事情,颜叔出了意外。父亲和我,对荡肠生不摸底,没有敢和他交待这件事。你回来了最好,樽在你手里了吧?这件事爹爹就算全权交付给你了,你来决定吧。”
孟聪明呆呆地看着柯云:“你真的,就不管她了吗?”
柯云沉默了。
半晌才慢慢道:“你觉得我很淡定,我很无情。其实,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仍然很平静,完全没有某些失恋之人的歇斯底里。但孟聪明真切地看到了他心底的痛苦,他突然就不怪他了。
确实,他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柯灵少。
但是,孟聪明仍然非常不能接受,难道他真的就对柯灵不想安排了吗?
柯云和柯灵,都是那种对爱情原本没有期望,但一旦遇到了,便浓烈的化不开的人。他们性格如此之像,所以才能够沉浸在爱河中,甚至不顾忌蓟州城街头巷尾老百姓的议论,走到哪里,都是手拉手一刻也不愿意分开。柯云对她呵护与宠爱,也丝毫不避让外人。但如今,从前的柔情蜜意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之间静寂了一阵,时间很短,孟聪明却觉得经历了好长时间。
柯云轻轻道:“你帮她吧,我也只能求助于你了,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孟聪明现在形成了固定的作息,早上不去执行任何任务,就是在柯灵门外大槐树下冰凉的大青石上坐着。
多冷他也要坐着,谁说也不肯走。
但是快到午饭时分,冬天的太阳也升得高了,他觉得柯灵该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他便站起来,和小菊打个招呼便走,离开小院儿,自去执行他的任务。
柯夫人叹了口气道:“真是个痴情又好心眼的孩子,灵儿什么时候能接受他呢?”
小菊儿也每每劝着柯灵:“大小姐啊,你看孟公子平日是个多活泼好玩笑的人,如今这样坚持的每天这么冷在大露天里陪小姐,却根本见不上小姐一面。小姐啊,你是个石头人儿,也该捂热了呗!”
柯灵低下头,两滴热泪掉了下来。
半晌,她才幽幽地对小菊儿道:“傻丫头啊,我虽然是忘不了大哥。但我真的是从心里觉得,好配不上他的!”
她低着头,眼睛一闭,热泪扑漱漱地掉下来,哽噎道:“我原本,原本是答应了嫁给他的。可现在!我忘不了那个坏人!我也觉得配不上他!他娶了可儿,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多了!”
小菊儿赶紧捂柯灵的嘴:“小姐啊,你别胡说了!大家长眼睛都看得到,孟公子有多在意小姐,真是把心都掏给小姐啦!”
小菊儿现在对孟聪明一万个满意,一万个崇敬,一万个贴心。
相反,对大公子和他的新夫人,一万个不以为然。
柯云在府里,除了父母之外,一向是有绝对权威,说一不二的。
现在他仍然说一不二,但惟独小菊儿不怕她,而柯云即使听到小菊儿出语讽刺,对这个年纪很小的笨丫头,也是半句不肯责备,也不许其他仆人丫环有任何欺负小菊儿的事情发生。
小菊儿这气,就像棒子打在棉胎上,她着急,却完全帮不了大小姐的忙。如今,真的只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孟聪明身上了!
这一日,孟聪明又呆呆地坐在大青石上,他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看着清朗的天空。时光就是这么流逝,季节就是这样轮换。
今天,他的心思还格外有一些不一样。韩杰带着他的情人,据消息,是又跑到北燕去了。孟聪明给肖纵去了信。
这次,韩杰是彻底与杀手团决裂了,但北燕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一定会再去找若莎。
以若莎那个笨蛋性格,搞不好,会把她自己和她的国主老爹,都赔进去。
他已经飞信给肖纵,让他速来蓟州,准备和他一起入北燕想办法将韩杰解决掉。
此外,孟聪明那天下第一的功夫,已经藏在他身体里,却无法运用,他必须再去找孤鸣鹤。如此,他简单处理一下蓟州的事务,便要和肖纵再去北燕了。
他今天下午,必须要去一趟沙平镇,然后在那里等肖纵,无论如何,明天上午是赶不回来陪柯灵的。
并且,一入北燕之后,虽然大战即将爆发,柯搏父手持皇上密诏,已经在与成王商量举事日期。因此他这次去北燕,时间会相对短很多,但那也要有好多天不能来陪柯灵。他会怎么和她说呢?
虽然他在,她也不会出来见他。但是他走,她心里一定会认为这世上最后一个男人,也不关心她,不在意她了。这是孟聪明现在最不想发生的事情。
他站起身,今天时间要早一点,他得出发了,他正犹豫,不愿意离开。小菊儿拿了一件貂裘出来:“孟公子,这里冷,你那棉衣会打透的。这是大小姐的,这个暖和,挡风。就算下雪,雪没落到衣服上离得好远就化了。”
孟聪明吓得耸了一下:“这是大小姐的,我岂可穿,男女授受不亲。再说,这是女子穿的,我穿像什么样子?我有那么矮小吗?”
小菊忍不住笑了:“公子不矮,我家小姐个子高呀。这衣服本身就不是女式的,小姐不喜欢女子的样式。再者,小姐说蓟州的冬天太冷,公子是江南人,这衣服还是小姐之前腿疾发作,冬天会疼,夫人才额外在蓟州最有名的瑞丰祥给小姐做的。我家大人,夫人都没有一件呢。大小姐完全没穿过的,她说送给公子。”
孟聪明抖了抖袖子,像傻子似的在这里呆坐,真的是有点冷,肩上背上都冻透了,一阵阵凉意从后背和手臂爬上去。
他对小菊儿道:“小菊儿,今日我要早走些,去执行个任务。而且过后可能有二十多天,我会不在这里,你要照顾好小姐。”
小菊儿啊一声,小嘴张成o字型:“什么呀,孟公子,你要走啦,小姐那可怎么办?”
她抱着那件珍贵的,毛皮顺光水滑的貂裘,呆立在那里。
突然那似乎从来不开的门,轻轻地开了,柯灵竟然走了出来。
第二三一章 飞赴沙平镇
她径直走到孟聪明面前:“公子要去沙平镇是吧。”
孟聪明舌头立刻短了半截,话都说不出来。
柯灵轻轻地道:“公子定是有重要的任务。但柯灵知道,公子早该去看看可儿的。”
孟聪明呆了:“我……不是……我,并没有打算去看她。”
最初的慌乱之后,孟聪明说话流畅起来,他看到柯灵低下头,眼里噙着泪水。他急忙道:“柯姑娘,你其实想得不对。我确实要去沙平镇有要紧的事情,但我不去看可儿。我知道颜叔不在了,她非常需要人安慰,但是谁都可以去,我不能去。”
柯灵有点张惶地抬起头:“孟公子,可儿真的很可怜,你也,不需要这样的。大家都是朋友,你去看看,她会好很多。”
孟聪明咬了咬嘴唇,这个动作让她显得很稚气,“柯姑娘,你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我该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而且决定了。”
柯灵的眼泪快要涌出来了,她急忙抬手擦掉,声音有点抖地道:“那好,公子早去早回。天气太冷,衣服你穿上吧。”
孟聪明看看那件贵得要命的貂裘,急忙摆手:“哎!这个算啦,要是坐在院子里吃冷风,穿穿也罢。穿着这个骑马奔驰,那画面太美简直不能想,实在有损我英俊帅神探形象!”
柯灵一想,也忍不住噗地笑了。
她悠悠道:“公子觉得自己很帅么?”
孟聪明一下愣住了:“啊?”
姐姐孟离珠是国朝第一美人,他眉眼很像姐姐,只是脸圆一些,不仅眉目清俊,圆圆的脸还有点可爱。甚至有人说如果他是女子,可能比姐姐还要好看,因为小圆脸总会更妩媚一点嘛。
孟聪明虽然对男人的美貌从来没功夫也没兴趣去想,但一向认为自己从形象上肯定不错呀!
比如为什么瞧笑天就没自己这么吸引女孩儿呢?还有那个土财主肖纵。
可被柯灵这么一问,他怔住了,这还真是个难于回答的问题!
但一向机智聪明的他,听到柯灵竟然会和他开玩笑了,多少天心中满满的阴霾竟然一下子冲淡了很多,他也玩笑回应道:“理想和现实都是有距离的么!自视和他视也是有距离的么!”
柯灵突然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得很爽朗,一改她自情郎她属之后的忧郁。
孟聪明也忍不住噗地笑了。
笑了半天柯灵才忍住,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孟聪明:“孟公子,放心去完成任务吧。柯灵,并没有什么事。”
可说到这句话,她的眼睛又黯淡下来,头也低下去。
孟聪明眨眨眼:“我会尽快回来!”
柯灵心里有些难舍,却还是道:“替我见见可儿吧!自颜叔的葬礼一别,我和她再没有见过,很惦念她!”
孟聪明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以柯灵的心性,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
他心里也黯然了。
飞马赶到沙平镇。
孟聪明这次真是舍得让神骏放开跑起来,他现在有了牵挂。
北燕那边事在紧急,他预计最快明天肖纵就能赶到沙平镇。
有若莎在北燕,肖纵肯定是恨不得插了翅膀能飞过来。
然后回到蓟州略为休整,最多只能再陪柯灵半天,他便要出发了。
想到这里,他又烦恼起来。
他这次去沙平镇,决心不去见可儿!
他听说可儿拒绝了柯云为他提的亲事。
一向对柯云百依百顺的可儿,竟然就完全拒绝了,这得有多大的勇气!
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令孟聪明,明知可儿现在有多难过,但这回真的不能去见她了。
柯云给她说合的(他难得这么婆妈,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掌柜的开了这个先例),就是给孟聪明腰牌的,柯搏虎的贴身侍卫首领严飞。
那是个武功很好,办事待人都很妥帖的青年,况且能跟在柯搏虎身边,怎么也是面试过相貌,让柯搏虎看得上的年轻人,怎么会差。严飞家在蓟州世代习武,家里也有铺子产业,根基颇深,他自己也很能干。
颜叔真是非常开心,但是可儿一口就回绝了。
但他孟聪明能如何。
确实,柯云说的是对的。虽然他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但这次……
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和可儿见面。
但他必须去取回那样东西,那东西的原件如果被人得到,可儿便会有危险。
他还要去灵堂祭奠颜叔,以他的身手,瞒过可儿完成这两件事,他自认为还是没有问题的。
经历过大劫的沙平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中,令孟聪明感觉到了劫后深藏在老百姓心中的恐惧。
那是难以抹去的,亲人被残忍杀害后的悲伤与恐惧。
孟聪明下了马,天色还早,他徐徐走过那条被杀手团洗劫的街道。
这条街,却完全冷清了下去,街两边的摊子是完全没有了,连铺面也都紧闭大门。
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巡查的公差,孟聪明问道:“打扰两位爷,这里的人家,全都搬走了吗?商铺都不再开了吗?”
那公差抬眼看看:“听你这人口音,是外来的吧?你这人稀奇,难道没听说过沙平镇最大的血案么?”
孟聪明啊了一声,忙道:“确曾听说过,只不知道,有这么厉害么?难道一整条街都荒芜了?”
公差哎了一声。本来公差对人都是带理不理,但这条街太僻静了,转半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孟聪明这人看上去还比较讨喜,那个公差也实在憋坏了,便道:“那杀人景象,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奉老爷之令,赶到之时,根本完全无能为力!不过那些人和个什么人对话两句,似乎达成协议,便跑掉了。但是这条街上的人家,死伤惨重,真是彻底伤了心吓破了胆,但凡还有能力的,全都搬走了,有的还远远搬到外省去了。留下这些空房,也出不了手。死了人的人家,更是惨啊。有一家父母被杀,只留下四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那小男孩对妹妹直说,妹妹不要怕,有我。我们这帮当差的,都恨死那些坏人啦,可惜我们没有本事,真是愧对这些百姓。”
第二三二章 祠堂暗夜
提起往事,孟聪明的心,顿时揪在了一处。他不由闭上了眼。当时,他自己也是在极度愤怒、绝望和恐惧之中,根本完全制止不了杀戮。经历了种种残酷的事情,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一切置身事外,只一门心思寻找玉怜珠,帮柯伯父只出于亲情和探案好奇的青年。
他是一个和这个国家,这个朝代,这所有百姓未来命运,紧密交织的一个人。
只是那幕后,他仍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可能内幕尚示揭开,一场大战就会爆发,那一刻的临近,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回想那一日的情景,已是夜晚,公差当时被杀手团骇住了,不敢靠前,只能通知守军速来。因为普通事件,只能动用公差,不可动用军队。否则地方军政首领都有可能掉脑袋。私动军队,是朝廷最忌讳的事情。
但等沙平镇守军赶来,已经是完成时了。
公差却因为未敢靠近,所以今天也没有认出孟聪明。
这个地方,孟聪明每再走一次,心情都会沉重下去,这是他一生的梦魇,他发誓,有朝一日他找出那个幕后主使,一定要将他剥皮抽筋,再挫骨扬灰!
出云楼却仍然看上去喧闹如常,生意很是红火。因为此处已充了军产,又有柯家军新驻守,所以来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
孟聪明静静地站在酒楼外面一棵大白杨树下,在夜晚的暗影中那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他默默注视着这座带给颜可儿希冀,还有她和颜叔快乐祥和生活的酒楼。
这期间,可儿也出来两次。大概因为待客的缘故,她没有穿重孝,只是一身蓝色布衣衫裙,套了一件镶着皮毛边的坎肩,仍然显得身材细溜溜的。一头青丝没有配戴其他首饰,只用一根素银簪挽着。她招呼客人仍然是面带可爱的笑容,但那笑容后面分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孟聪明心跳了一下。
他突然害怕了,他再次见到可儿,虽然为她难过,但看到她清水般秀气可爱的脸庞,他竟然心跳了。
他竟然还能为她心跳。
他突然有点绝望,他很想打自己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咬了咬牙,又掐了大腿一把,直到把自己掐疼。
这次,他绝对不会给自己一点机会。
天色晚了一些,但出入酒楼的人更多了。
不乏虽醉了,满嘴胡言乱语举止粗鲁的,有又唱又跳又搂又抱,走路哩啦歪斜的。对重要客人,可儿还是要送到门口,面带微笑地道别。
虽然颇有客人想对可儿动动手脚,可儿便仍然带着笑容躲开一点,如果有太执着满脸淫笑凑上前来的,一个黑塔一般的汉子便会出现在他面前:“饼和羊腿吃饱了吧,为啥还……还不快走?”
可儿便笑道:“二,不许胡说,看都得罪客人了!”
那客人便立刻惊醒一般,不再说一句话,灰溜溜走了。
可儿便仍然微笑着加上一句:“再来啊!”
孟聪明惊了一下,二!难怪回来这些日子没见到他。看来这是柯云安排的了。
唉,如果可儿答应了与严飞的婚事,也是没人敢欺负她的。
孟聪明不再等了,他拔腿到了出云楼后面,一跃而入院中,再一跃便上了三层游廊。
他潜到最里面那间小屋。轻轻一拧,门闩便脱落了。
他进了屋,并不用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佛龛前。他移开佛龛,果然看到了那张帕子。
他的心口堵上了,这是颜叔和他的秘密。
而可儿,都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还活着!
而且这些年一直追着她的踪迹,和她姐妹相称。
孟聪明将帕子收好。这个东西,万不能让可儿看到,一切,都不可以让她卷入。
他很快出了酒楼,刚才进去,他已经敏感到颜叔的灵堂并不在这里。而且,看那小屋的陈设与布置,似乎颜叔和可儿,后来也都不在酒楼居住了。
他从出云楼后门走出,迅速走到街口,向左一转,一直走到到第二个路口,再向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在门口有两棵大柿子树的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
他上前扣门,不一刻,门开了,一个仆人打扮的人看着孟聪明道:“客官,您……”
孟聪明道:“我是孟聪明,来拜祭一下老乡。”
那人恍然:“孟公子您请!”
孟聪明跟他进去,那人道:“这是江南在这里客居的人,若是去世后棺木不能还乡,牌位便暂时寄存在这里。颜家先生丧期未过,只是他在这里朋友少,丧期一过,便很少有人来。只是可儿姑娘每天下午都会来一次,有时和那个黑黑的……”
孟聪明道:“二?”
仆人道:“啊对!那位二先生,颜先生不在了嘛,可儿姑娘还未出嫁,一个人打理酒楼,虽然有少将军罩着,但无赖闲汉难免会有的,所以那位二先生经常在可儿姑娘身边,打理粗活儿也保护可儿姑娘。有时也陪她一起来这里的。”
孟聪明微微然道:“颜姑娘是每天都下午来吗?”
仆人忙点头:“可不!酒楼事情太忙了,中午食客散得差不多了,晚上生意还没开始的时候,可儿姑娘会抓时间赶紧过来。”
孟聪明道:“谢谢小哥!我来这里不方便,今日想陪颜先生久一些,我就在牌位前陪夜吧,不知可否?”
仆人忙道:“那如何不可呢?小人给您送些茶水,要不要铺盖?”
孟聪明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仆人道:“那可不行,祠堂里没烧火,我给您拿个被子吧。”
祠堂里其实空间很小,密密地放了很多牌位。都是些灵魂不得阪依,无法落叶归根,郧落异乡的人。而主桌上正是颜可儿父亲的牌位,孟聪明凝视着那牌位,只见上面写着“颜氏彰文之位”,他这才算知道了颜叔的名字。
他向仆人要了香,给颜叔上了香,默默地看着牌位。
“颜叔,没有想到您知道玉怜珠没有危险了,也有了稳定的生活,却祸起萧墙。您这一走,真是苦了可儿。而且,那樽也不知道还能有人破解吗?”
他想着,明日见到肖纵,然后飞马赶回蓟州,他还要去找荡肠生。
本来他早就应该去,只是为了柯灵,将很多事都耽误了,也推迟了这么久才来看望颜叔。
第二三三章 祠堂夜遇袭
他看着“彰文”那两个字。
柯云说过,颜叔的学问其实非常好,只是于科举需要的正经刻板学问没太下功夫,倒反钻研了很多野闻逸史,也包括上古到今的各种文字。
孟聪明于此是非常不通的,他觉得这两个樽配在一起,一定是要开启什么。
那是先皇,为了辖制韦都而制。但会是什么呢?
他有些困倦了,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暗忽灭,孟聪明觉得身上有点冷,便裹紧了被子。
这是祠堂,密封并不很好,冷风从窗缝,门缝灌了进来,窗帘被风吹得飘荡起来。
他倚在供桌下,不一时,头便靠到桌上,昏昏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门轻轻地被打开了。但年久失修,门闩也没有上油,吱呀的一声。
但孟聪明恍若未觉,仍然睡得很香。那人魂魄般飘了进来,如一个影子飘飘落在孟聪明面前,他仔细地打量着孟聪明。在长明灯时明时暗的光线里,孟聪明清秀的面孔也忽明忽暗。那人看了许久,突然轻啐道:“睡得这等熟,这要出了危险怎么办?”
听声音显然是个女子,而且很年轻。女子却随即在孟聪明身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找了半天,寒冷的天气里,她简直出了一身大汗,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泄气地道:“这死东西,竟然没有带在身上!”
“带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那影子啊地一声,向后蹿了好远,贴在墙角站着,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你……你不是……睡……”
孟聪明站起来,披着被子:“我睡什么?你往窗户里吹**香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跟谁学的?你不仅会邪剑、邪气,还会使毒下毒迷倒人了?向全面型发展了是吧?也不问问你的智商够不够!”
阿怡顿时急得快哭了:“我阻止你,不是怕你惹上更大的麻烦么!你现在收手吧,那些人你惹不起的!”
阿怡还没反应过来,孟聪明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阿怡面前,阿怡手一动孟聪明已经攥住她的手腕:“干什么?想拔剑?就你这么点微末武功?我告诉你,你自己赶紧择清了才要紧,还担心我的命呢,你的小性命明天还有没有都不知道呢!”
阿怡急得快哭了,她拼命挣扎,但在孟聪明手里却动不得。她内气虽好,却没想到孟聪明动作这么快,她施内力,也是要一个过程,那个过程可远比孤鸣鹤要慢多了。否则她内力聚起来,孟聪明并不那么容易能控制住她的。
阿怡急起来:“聪明哥哥!你放手啊!我……我……”
孟聪明凑近她:“你被尼姑带走之后,你全家都搬家走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又搬回来了?”
阿怡拼命拧动身子:“他们才搬回不久,你如何知道……”
她说到这里,便知道失口了,吓得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孟聪明哂笑地看着她:“说漏嘴了吧?话说,韩杰带着她的女朋友逃到北燕,可是,你跟过来是干什么?清理门户吗?是你要清理他俩,还是要他俩联手清理你呀?”
阿怡急道:“我!我跟着他们到了这里,但是没办法阻止,他们已经入了北燕,我跟过去也没有用。本来准备回去,但是知道你快来了……”
孟聪明一捏她的手腕,阿怡痛得叫起来。孟聪明一边捏着她手腕一边道:“本来准备回哪里?”
阿怡眼泪都掉下来了,又是疼又是伤心:“我……我如何能告诉你?告诉你我便没有命了!”
孟聪明一松手,顺势一推她,阿怡向后跌去,撞到墙上才停下来。她吓坏了,孟聪明虽然凶,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留情面,对她下狠手。
她一双大眼惊恐地看着孟聪明,又无比伤心:“聪明哥哥……”
孟聪明淡淡地:“你今天又没有完成任务,你师父会惩罚你吗?是不是会杀了你?”
阿怡靠在墙上,惊恐地看着孟聪明,半晌才惊慌地摇摇头。
孟聪明低声道:“既如此,就滚吧,不要什么都掺和,小心你的小命!”
阿怡呆呆地,却突然跺脚带着哭腔道:“我不走,就不走!我走了还能见到你么?你就想轰走我!你轰走我那个大小姐也不会嫁给你,她就是不喜欢你!她喜欢的人娶了别人她也不会嫁你!”
孟聪明猛地盯住阿怡。
阿怡一下吓愣了,不敢再说。
孟聪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
阿怡浑身一哆嗦,整个人一激灵,眨着眼道:“聪明哥哥,你干嘛……”
孟聪明一笑:“阿怡,你在杀手团地位比韩杰和他的女朋友都高,你敢告诉我原因吗?”
阿怡抖了一下,垂下头。
孟聪明又道:“你父母搬回河东,必是后面有了仗势。”
阿怡恐惧地:“聪明哥哥,你……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总之,你好危险好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孟聪明冷笑一声:“废话,不危险要我孟聪明干什么。我现在正告你,”他竟然劈手抓住阿怡胸前的衣襟,毫不顾忌她是个女孩子:“正告你,赶紧滚。再让我发现你,你的命就没有了,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往前一推,力气还不小,阿怡被更狠地撞到墙上,撞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孟聪明转身道:“滚!听到没有!这里是祠堂,你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
阿怡像是被抽了筋一下,彻底没了力气。她用微弱的声音道:“聪明哥哥,你让我滚,我就滚好了。只是,将来你若有难,阿怡一定会赶来帮你。”
孟聪明突然低吼一声:“滚!”
阿怡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小河一样淌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推开门出去了。
孟聪明黑黑秀气的眉毛拧得紧紧的,他又靠着供桌的桌腿坐在地上,用被子裹好自己:“还来得及好好睡一觉!”
这一下真是一觉睡到早晨,他被冻醒了,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和鼻头都是凉凉的。
孟聪明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他走出祠堂,正遇到仆人。他将被子还给仆人,那仆人道:“孟公子,吃点早饭再走吧,肚里饥,身上不暖和呢。祠堂里本来就没有火。”
孟聪明道:“不了,谢谢你的被子,我还有急事,再会!”
第二三四章 “巧”遇可儿
他说着走出祠堂,却一下撞到了可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祠堂,昨日他分明特别问过仆人,不是说可儿下午才会来吗?
可儿身后还跟着二,他高高大大,虽然傻傻乎乎,看上去却令人很有安全感的样子,确实像可儿的保护神。
“孟公子!”可儿吃惊之际,二第一个喊了出来,“你来啦!好久没看到你啦,你也黑啦,和二一样啦!”
可儿忙道:“二不要胡说。”
她深吸一口气,小小声音道:“孟公子,您从京城回来了?”
孟聪明点点头:“我已经回蓟州有些日子了。今天来看看颜叔。”
可儿眼里噙了泪珠:“谢谢公子来看他。”
孟聪明道:“可儿,你不是下午才过来么,怎么一早就来了?”
伶俐的可儿自然知道孟聪明为什么这样问,她小声答道:“想着今日长明灯的油快没了,我怕断了,一早赶过来。对不起,孟公子。”
孟聪明一听她这样说,马上知道,可儿心里什么都明白。
但孟聪明却不愿意做个遮遮掩掩的人,他对可儿道:“可儿,你好好照管颜叔的牌位,让他的魂灵在这里也能有家的感觉。”
可儿热泪一下涌出来。
孟聪明拍拍可儿的肩膀:“她最近肩伤又复发了,所以我每天都会去看她。以后也不一定能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
可儿心里不知道是酸甜苦辣油盐酱醋什么滋味儿,她只能勉强嗯了一声,隔着模糊的泪眼道:“孟公子,你好多大事要做,柯大人和大公子都很照顾我,你放心好了。”
孟聪明点了点头,对二假装厉害道:“好好卖力!下次请你吃羊腿!”
二最怕孟聪明,但一听羊腿,脸就笑开成一朵大菊花:“谢谢孟公子!哪一天呀!”
孟聪明想了想:“我要出趟远门,也就半个月二十天,等我回来!”
二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太好啦!”
孟聪明告别了可儿,沿着小巷朝路口走去。
他哪知道,他是走着来的,将神骏留在出云楼街口一家客栈里,让伙计给喂着。不想早上可儿去采买,一下看到了神骏。
可儿问了伙计,知道客人一直没回来。聪明的可儿自然知道孟聪明会在哪里。
她心如撞鹿,急忙赶了过来。
当然,她也完全想到了,这一场见面,必会以她的泪水收场。
但她,只是要来看看他,就那么看看他。也许,她就有了勇气和力气,就做好一生的安排。
孟聪明昨天已经给肖纵留下信号,告诉他不要住到出云楼,此刻他急忙朝约定的会面地点赶过去。
“为什么约在这里?”跳下马,气派很大的肖纵,就提出孟聪明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孟聪明道:“嗯嗯,因为时间紧急,我想尽快赶到北燕。你,你也是吧。”
他当然不好提若莎,他最新知道的消息,国主和多速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空前紧张,韩杰带着她女朋友却潜入北燕避祸,又要若莎替他们搪灾,但太后也没放了若莎,正在猛烈逼婚。
这个时候,肖纵想必也是十分心急的。
正好两个人步调一致,今天赶回蓟州,还要和荡肠生交流,再看看柯灵。就得赶紧去北燕了,在沙平镇是一刻耽搁不得。
肖纵沉吟了一下,显然有些迟疑,半晌他方道:“我本来是想去小老板娘那里吃顿饭,慰劳下她的辛苦。当然可去可不去,但她父亲去世,我便必要先去祭奠,再去酒楼看看她。她必定此刻不好从酒楼出来的。”
孟聪明一晕,他忘了肖纵是出云楼股东这回事了。肖纵必然也是奔北燕心切,但一向就仗义的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做了,才可能踏实地去北燕。
孟聪明什么话也没有说,陪着肖纵去了祠堂,再去出云楼的时候,眼看已经看到矗立在街角边的出云楼,还有大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孟聪明突然就退缩了。但是,他的心却有些跳,又十分想过去。
肖纵看出他的难言之隐:“你在这里吧,我过去。”
说罢,他将马缰绳扔给孟聪明,突然身子一掠,凌空纵起,转瞬已落在出云楼大门前。门前正在打扫的伙计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穿得极其阔气的官人:“这位老爷,本店还没有开门,要中午时候才做生意。本店没有早饭的。”
肖纵客客气气道:“我是肖纵,你家股东。”
伙计一听,吓得扔了扫帚,急忙行礼:“肖老爷好,给老爷问安,给老爷行礼!”
肖纵忙道:“行啦!给你家掌柜的通报一声,我见过她还有急事。”
不一时,可儿匆匆出来,急忙给肖纵行礼:“肖老板,刚到沙平镇么?外面冷,快进来坐吧!”
肖纵道:“不用啦,我急着和孟公子有要事要做,得赶紧离开。我也是早上才到,刚去祭奠了颜先生,掌柜的节哀。”
可儿一听,眼睛又红了,她想孟聪明想必就在附近,只是不愿意见自己,所以才不出现。想着父亲已不在了,喜欢的人于自己无意,这一生孤苦,日后不知何托。
肖纵看出了可儿的纠结。肖纵武功没有练到最高境界,做生意的人心思可是最活络的。
可儿急忙收回神思,对肖纵道:“肖老板早上才到,想必没有用过早饭,到酒楼里吃过再走吧。”
肖纵笑道:“那好啊,只要现成的便好,我要尽快赶到蓟州呢。”
他半字不提孟聪明,可儿却更知道,孟聪明一定就在附近等肖纵。她嘱咐伙计去将饼烤一下,特别道:“有我做好的饼胚,烤新的,不要用昨天的旧饼。”随即对肖纵道:“肖老板还是进来坐一下,暖和。可儿还有句话要和肖老板说。”
肖纵也很可怜这个还是个小丫头的老板娘,便和她一起进了酒楼一层,可儿请肖纵坐下,这才幽幽地道:“肖老板请转告孟公子,不用担心可儿……”
肖纵心道:“他什么时候担心了?我担心了还差不多,柯云担心了还差不多。我看就他不担心。”
可儿却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三五章 突遇凶袭
其实时间很短,短得孟聪明都觉得太短,肖纵便已经过来了,孟聪明从心里觉得,肖纵应该呆的时间更长一点的。
肖纵将两个热饼扔给孟聪明,孟聪明一口咬下去,真是好吃。果然是可儿烤的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安慰一下小老板娘?”
肖纵看着孟聪明:“我不是怕你着急吗!”
他随即道:“可儿让我告诉你,不用再担心她,她已经找到她娘了。”
“啊?!”孟聪明蹭地跳起来,“你说什么?”
肖纵莫名其妙:“你这么激动干嘛,她是这样说的。她的意思是要你不要再担心她了。”
孟聪明拔脚就往出云楼跑,肖纵一把拉住他:“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肖纵一推孟聪明:“我还着急呢!快让我完整说完好不好!”
孟聪明瞪大两个眼睛:“那你还不快说!”
肖纵并不知道玉怜珠是可儿的生母,他确实应该谨慎一点。
肖纵道:“小老板娘的意思是,你不要再觉得欠她什么,少将军都给她安排得很好。并且颜先生去世前,将她母亲还在人世的消息告诉她,还告诉她必要时母亲会来关照她,但要她不要主动去找。似乎还和她说了些什么,所以可儿刚才告诉我,这人世间她还是有温暖的,要公子自去做该做的事,不要有负担。”
他停了一下又道:“我不过是个传话之人。只是,她原本的意思就是你不用再担心她再去找她,我还没说完,你就往她那跑,那她不是白托付我了吗。”
孟聪明嗯了一声:“可儿还真是一个独立的女孩子。”
他将马缰绳扔给肖纵:“那,我们就赶紧去做大事!!!”
“做什么大事!”一个黑影在空中翻下,形如鬼魅,一掌击向孟聪明。
那一掌,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还阴惨惨,孟聪明简直感觉到那枯瘦如鸡爪子般的手已经触到他脸颊。
肖纵急忙想过去拦阻,却发现以那一掌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
孟聪明提气一掌击出,去接那一掌,两人的掌硬生生重重地碰在一起。
肖纵吓得快要大叫了,他一掠挡在孟聪明面前。
两掌相击,孟聪明被崩出好几丈外,地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
肖纵怒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老爷今天教训你这个滥杀无辜的……”
站到面前,肖纵才发现那人身形格外瘦小,黑布蒙面,一双眼睛里透着异样凛冽的阴测测的光。
那人却没有再出手,而是将黑布一拉,包头一扯,用尖利的声音道:“孟聪明,你可还认得我!”
孟聪明摇摇晃晃站起来,喷出一口鲜血。刚才他硬是扛了一掌,他内力虽然早已积聚,但始终发挥不出来。所以吃了大亏。
他一双眼睛盯着那人,身形瘦小枯槁,散乱的白发飘洒风中,皱纹满面,弯腰驼背,只有一双眼睛里的杀气,半分不曾减少。
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太!
最令人惊异的是,她竟然只有一只手臂。
肖纵也惊了:“玉怜珠?”
孟聪明有气无力地道:“你回来做什么,如果再行拙事,恐怕汪一恺也不会再保你了。”
果然是玉怜珠,她被黑影在远处发力重创后,就再也变不成小女孩的样子,永远是这样鸡皮鹤发,垂老的老妇人形象了。
玉怜珠尖利地冷笑一声,像是锅铲在锅底刮擦的声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孟聪明,我玉怜珠对你一再忍让,你竟敢欺负我女儿,今天再不杀了你,我要这条命,要江湖第一女飞盗这个名头还有何用!”
她眼看就要再聚内力,肖纵早已大吼一声,一掌硬生生击出。
要知道他的武功,着实不弱,能将孤鸣鹤的气团撕出口子的人,若是当年在暮雪峰不是错过花期,或许他攀登武功巅峰的愿望已达成。
玉怜珠冷笑一声,疾步闪过,右手便抓住了肖纵的手腕。
孟聪明撑住大树,喘了几口气,突然双足在地上一蹬,突然跃起,在空中也出掌击向玉怜珠。
玉怜珠已经抓住肖纵的手腕,闪身的同时一拉一推,便将肖纵扔出几丈开外,她怒叱道:“看在你帮我女儿份儿上,我不搭理你,滚远些,别妨碍我收拾这小子。”
这时孟聪明已经扑到她身边,玉怜珠一掌将他的手臂格开,孟聪明刚才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一下痛澈心肺,但他在空中忍痛转身,突然从腰间抽出刀,一刀横扫向玉怜珠,肖纵也爬了起来,也飞扑过来帮着孟聪明。
他嘴里道:“你个什么邪魔女鬼,怎么不懂道理!谁欺负你女儿,你不欺负不见你管她!”
玉怜珠一脚踢飞了孟聪明手中的刀,左臂回转将孟聪明又打出几丈远。她反身一手再抓住肖纵,眼睛盯着他,尖声笑起来:“大老板,你武功不错,但是在我面前,不要护着那个狗东西!”
此刻正是清晨,沙平镇出了那次集体杀戮案后,早上都清静得很,根本就没有人。公差查巡到此处,听到打斗声,腿先软了,两个公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兄弟,快报官吧!”
另一个忙回了句:“赶紧去报告老爷呀!”
两个公差撒腿就跑,简直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
玉怜珠又一掌如疾风般打向孟聪明,这次肖纵干脆挡在孟聪明面前:“你想打他,先打死我呀!”
玉怜珠愣了一下,退后一步,她苍老的面容,看起来像八十多岁临风欲倒的老太太,可其实,她不是只有三十多岁么。
这时,可儿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跑到玉怜珠面前,抓住她,一时跑得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却流了出来。
玉怜珠看着可儿,立刻就泄了气。她突然打了可儿肩膀一下,凄厉地喊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为什么要喜欢他!娘今天这样……”
她说了一半,突然又止住。
可儿眼泪汪汪地,突然道:“小乖儿,娘,什么都不要说了。可儿要您好好的,您还是快走吧,忘了爹说过什么了?”
孟聪明内脏再次受损,这次好像比和孤鸣鹤那次对阵还严重,他抓紧肖纵才站稳:“玉怜珠,你必须告诉我,你和我有什么仇?”
第二三六章 被打得不轻
这次京城之行,孟聪明发现的疑点,越来越多,扩散的越来越大。但是,他始终没有能让内幕更清晰一些,他坚信玉怜珠一定知道内情。而且,她还是盗取刻铁石的那个人!
玉怜珠,却一时不再像刚才那么凶狠而欲置孟聪明于死地了。她紧紧抓着可儿,突然狂笑起来,然后将可儿推到肖纵身边:“大老板,烦你告诉柯大人,我走了!我玉怜珠听话走了,我和可儿没有关系!没有!”
最后一个“有”字,湮没在了远处的风里,玉怜珠已经无影无踪。
可儿突然抱住肖纵,大哭起来。
肖纵整个弄了个莫名其妙,除了知道这个老太太就是传说中可怕的江湖女盗玉怜珠外,简直一脸懵。
孟聪明摇头道:“她知道一些内幕,但可能是私人仇恨,并不足以决定整个大局。她说了也许我能有个方向,但也可能会引歪我的方向。但她走了,她自己就安全了。”
肖纵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顾忌玉怜珠的性命,孟聪明还是很想让她吐露实话的。
孟聪明又道:“肖老板,可儿和玉怜珠的关系除了咱们两个,没有人知道。虽然柯云会派人保护她,但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就防不胜防,我们都当不知道吧。”
肖纵点点头,轻轻拍拍可儿的肩膀:“可儿,我送你回酒楼吧。我和孟公子,确实必须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可儿看到玉怜珠终于不再追究孟聪明,虽然委屈,心里却是一宽。这样,孟聪明没有危险了,玉怜珠也没有危险了。她一个小女孩儿,替人担心,也只能担心到这个程度。
孟聪明自己在路边调息,让肖纵送可儿回酒楼。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走,刚才跑得远远的公差,这个时候才又姗姗来迟,却带了一队军士。
“兀那两人,你们刚才为什么在此争斗厮打,不知道沙平镇现在是警戒状态么?”
孟聪明正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慢慢调着息。
公差看三个人都不理道,不甘心地又道:“还有一个老疯子哪去了?快给本公差归案!”
孟聪明无语地道:“两位公差说还有一人,那老疯子打伤我时公差大哥怎么的不问,也不来保护平民?”
那俩公差顿时张口结舌。
一直不吭声的肖纵突然对孟聪明使了个眼色,肖纵一托,孟聪明便上了神骏,肖纵又将可儿抱上自己的马,两人同时一夹马腹,马儿飞一样便出了镇。急驶到镇外五十里,孟聪明一勒马,扑通从马上掉下来,可儿惊叫起来。
肖纵急忙也下马,将可儿也扶下马,两人急忙将孟聪明扶起来,只见他面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
孟聪明气息微弱,勉强道,“我已发了信号给关正枫,他马上会来接可儿。这样不给她惹麻烦。”
可儿突然就哭起来:“小乖儿不该那样对你!回来我定要说她!”
孟聪明勉强换了口气:“她没有下狠手,我回去调一下息就好。她也怕你不认她。”
可儿睁大泪眼道:“真的么?小乖儿真的没有伤到你?”
孟聪明摇摇头:“她恨我害你伤心,又怕伤我重了你生她的气,所以只是震了我一下。这一跑,又颠得够呛。我自己调顺了息就好。”
他又看着可儿:“你如何知道她是你娘,颜叔去世前告诉你的对不对?”
可儿含着眼泪点头,孟聪明道:“颜叔去世后,你有没有和她……见过面?”
可儿摇头:“今天是第一次,今天是父亲七九之期,”她话音未落,便哭了起来。
孟聪明挣扎着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和她见面了。”便晕了过去。
肖纵吓坏了:“还说不敢伤你呢,真是自欺欺人。”
他急忙扶孟聪明靠着自己:“可儿,你快到我马背上的包袱里找药,哎呀你来扶着他,我去!”
可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着眼泪,过去扶好孟聪明,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她的心跳竟然就加快了。
肖纵已经找了药过来,又将挂在马上的水袋拿过来,孟聪明牙关紧闭。
肖纵道:“我的天,你娘还真手狠!我小时候练功,就听过她的名声。”
可儿呜呜咽咽道:“娘就是太倔了!”
肖纵将药给孟聪明灌下去,对可儿道:“不过,她确实手下留了情。”
他又忍不住问可儿:“有了娘,是不是感觉好很多?”
可儿看看肖纵,含着泪点点头。
这时一队马蹄声近了,肖纵对可儿道:“扶好他!”
便警觉地站起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靠近。一员魁梧的大将跳下马,急道:“肖老板,孟公子怎么样?”
肖纵道:“关将军,这次怕是伤得重。”
来人正是关正枫,自从沙平镇出了杀戮案,作为交换条件,柯家军驻军沙平镇,守将正是关正枫。
关正枫看了看孟聪明,军医也已经赶了过来,肖纵对关正枫道:“将军带可儿回去吧,我们怕给柯家军惹麻烦,所以赶紧逃出来,不和公差对话。”
关正枫点点,对军士道:“去附近驿站找一辆好点的马车,阔气点的!”
他是个粗人,连华丽也不会说。
肖纵诧异道:“关将军,您为什么不赶紧骑马带可儿回去,这马车多慢。”
关正枫哼了一声:“老子就是要耀武扬威,让那些坏人知道柯家军不好惹,甭正想干坏事!”
肖纵心说嗨,那是她娘,您耀武扬威个啥呀。
这时,孟聪明也醒过来,关正枫道:“孟公子,是什么人啊,你们俩人加一起,怎么还被人家伤成这样?”
肖纵眼睛都瞪大啦,这简直,还没法解释了。
孟聪明摇摇头:“那人蒙着面,可能又是和杀手团有关。这事我来查,将军搞好驻防就行。”
关正枫点头:“明白!那公子小心。”
他又对军士道:“多找辆马车!这孟公子也不行啦!”
肖纵简直哭笑不得,这郭将军还真是粗豪。
可儿坐进马车,又最后看了一眼孟聪明,水汪汪的眼睛都是不舍。
孟聪明心里哎了一声。
怪我怪我都是怪我,只愿她顺顺利利安安全全吧。
第二三七章 谜局难解
回到蓟州,孟聪明却拒绝了肖纵要他马上找彭军医的要求,他心里惦记着柯灵。却对肖纵道:“我让人安排你休息,等我向柯大人报告完,你和我一起去找荡肠生。”
肖纵却道:“江湖豪侠,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安排休息呀!我自己就行!”
孟聪明道:“你不是花钱捐了个官……”刚说到这儿,胸口又剧痛起来。
肖纵赶忙扶住他:“得啦得啦,还官呢。当官没有上峰意旨,私自出京,这罪过可是流放千里之外啊。”
孟聪明哼了一声:“你不正是要自我流放到北燕去么。”
肖纵脸红了。
这一次,公主是真的一个人了,又在困境之中。他好想快去帮她。只是……心里那道坎儿……
孟聪明一看,已经近午饭时间,他可以午饭后再向柯伯父汇报,便急匆匆朝柯灵的小院儿而去。
一走急了,胸口就针扎一样的痛,他感觉内里有血淤在了胸口,但他半步也不敢停,只是脚步越来越快,他感觉气也有些喘不上了,不由张开了嘴。
“孟公子回来啦,这么快呀!”
小菊儿在门口用小炉子给柯灵煎药。屋子里空间太小,一煎药满屋的味儿跑不出去。在厨房煎好,送到这里又凉了。
所以小菊儿把小炉子放到院子里。
孟聪明停下来,脸色煞白,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最终,只在喉咙里说了一句:“她怎么样……”
小菊儿刚要回答,却只见孟聪明突然一口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来,胸前的衣服都被染红了,随即他像一截木桩子一样,扑倒在冷而硬的院中土地上,晕了过去。
小菊儿吓得大叫起来:“孟公子!孟公子你怎么啦?”
门突然就开了,柯灵从屋里出来,这些天一直孱弱卧床的她,竟然快步跑下台阶,跑到孟聪明和小菊儿面前。
看着孟聪明惨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柯灵叫了一声:“小菊儿,快叫大夫!”
等孟聪明醒过来,天已经快黑了,他睁开眼,看到一屋子的人。柯灵这次真的流下眼泪,她是个很少流泪的人,今天眼泪却突然止不住了。
柯搏虎还没有开口,她便问道:“孟公子,是谁害了你啊?你又跑去哪里了啊?”
柯云轻轻道:“灵儿,她是被玉怜珠打成这样,你不要再怪他了。”
柯灵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汪着眼泪,不相信似的看着大哥。
柯云道:“玉怜珠是可儿的生母,她认为孟聪明害可儿伤心,所以一定要教训聪明。”
柯搏虎对柯灵道:“聪明这次回来,坚持不去看可儿,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其实爹爹哪能强迫你呢,只是你不要再误会聪明就是了。”
柯灵低了头:“我哪里……”
说到这里,她想着这段时间大哥娶亲,自己确实是身陷其中,心中抑郁痛苦不得开解,却从来没有多想一想这个圆脸的可爱年轻人,只任凭他为自己每天那样痴痴在寒风中痴痴地等。
屋里只有柯夫人,柯云和柯灵,此刻全家都在关心着孟聪明,但柯搏虎让他们都退下了。
“聪明,你没有能让玉怜珠说出真相对吗?她知道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孟聪明摇头:“她,就是说了,也不出我已经掌握的范围。”
他说完这几句,喘了几下,才接着道:“即使我们对付了韦都,之后必定还会有未了的事情。但这些未来的事情,似乎一直笼罩着河东,可我却看不清楚。”
柯搏虎一向遇事沉得住气,但此刻他眉头猛地耸动一下。
孟聪明有气无力地道:“但聪明以前提到成王,伯父……”
柯搏虎低头沉吟半晌才说道:“河东从来都不平静,那是多家势力必争之地。当年我拒绝你父亲的提议,不愿意更大范围拢住河东,是因为你拢,也可能反被拢过去。那毕竟是异族啊。”
孟聪明点头,泪水打湿了眼睛:“这次在京城,知道爹爹,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才招来杀生之祸。”
柯搏虎愣了:“你是有证据了?”
孟聪明看着柯搏虎:“柯伯父,那些,都已经是往事了。眼下大战在即,成王他……”
柯搏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以成王的为人,”
他转身看着孟聪明苍白的小圆脸,心里道:“这确实还是个孩子呢!”
他看着孟聪明道:“成王,我相信他会将这个联盟,视若他自己的大业。其实,”他少见的慈爱地给孟聪明掖掖被角:“聪明,作为这样的联盟,双方信任是基石。所以,我都不能派探马去河东,你要明白。”
孟聪明心里啊了一声,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仍然很沉重。他最尊重最崇拜的柯伯父,似乎这颗定心丸并没有能真让他定心。
柯搏虎又微笑了一下:“很多人都对成王有怀疑,毕竟是将蓟州的命运,柯家军的命运,某种意义上交到成王手里。但除了我对成王本人的了解,还有你姐姐的佐证。”
柯搏虎突然提起姐姐,孟聪明的眼睛顿时睁圆了。因为生气的原因,他从不愿多想姐姐与成王的关系。但他是绝顶聪明的,柯搏虎一提,他心里一动,随即豁然一亮。
快离开京城的时候,姐姐给他的信,是多么的淡定与友爱,充满着对他的思念和喜欢。字里行间没有半点对联盟的担忧。只是那副软甲,说明她知道孟聪明要投入凶险的战斗。
虽然她一直不愿意孟家这个独子,惟一的弟弟搅入国朝的政局。但是,她也是深明大义的,送了这副甲,就是要孟聪明舍身投入到战斗中去。
柯搏虎按按他的肩膀:“其实,你姐姐也为成王作了背书。你了解你姐姐的,她可不是呆在闺房里,什么都不明白的娇小姐。”
想起姐姐,孟聪明突然觉得,为什么成王就不肯相信柯搏虎对成王的信任呢?分明,他和柯灵的婚约,一定是成王提出的,这是一种质押。也因此,他是心里根本不相信成王的。但柯搏虎的话,他却无从反驳,这是一个将大义和责任担在肩上的人。而且姐姐,确实佐证了成王。
第二三八章 樽是怎么回事?
也许,柯伯父比自己更了解成王。但也许,孟聪明这个乐天的青年,突然悲观的想,是不是柯伯父已经没有了选择。
第二天,彭军医和五叔又来给孟聪明诊治。
“奇怪,小子,你吐了血之后,原来五脏六腑还有阻滞的经脉,打通了呢,现在气血流转已经通畅了,脉搏比从前还有力!”
孟聪明也觉得,今天一早本来,胸口完全不痛了,只是四肢无力,但胃口还好。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蒸糕,还喝了一碗柯夫人专给他炖的参鸡汤。
而且感觉头脑也清亮了不少。
“你是说,玉怜珠看似恨你,其实却帮你打通了经脉。”
孟聪明嗯了一声:“她一定是看出我气息阻滞着,所以既让我受了苦,消了她的恨,又帮我把内息阻滞解决了。”
肖纵伸了个懒腰:“那么,玉怜珠最终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孟聪明道:“但她有秘密。我目前,只是不能确定,那秘密是否关乎这场战局。但柯大人都不再逼她……”
肖纵道:“她不仅有秘密,还有忌惮呢,不是吗。”
孟聪明点头:“只能放掉她这条线了。”
他心里想:“她当然有秘密,她被人推下山坡,必定是有仇家的。”
果然孟聪明很快好了起来,但彭军医说他身体还需要将养一阵才能完全恢复。
他很着急,想早点去北燕,却被柯搏虎阻止。
他要肖纵和他一起去见荡肠生,却不想肖纵已经去北燕了,只给他留下一封信。孟聪明从客栈伙计手里拿过那封信,看后摇摇头:“就这么惦记公主!”
他来到军营,找到荡肠生,却看到他仍然是寻常服装,并没有穿柯家军的服装。
“怎么,你是来给柯家军当诸葛孔明了吗?”
荡肠生一怔,随即道:“我是来投军的,而且我努力适应了,也逐渐在了解柯家军,了解怎么当一个军人。但你想我都快四十了,还没有个官职,再行军营里的规矩有点怪怪的。”
孟聪明看他有点呆的样子,有些好笑,小声道:“你刺杀韦都的事情,和柯大人说过没有?”
荡肠生摇摇头:“这些,是我自己的事情,没能做成,还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有什么颜面说这些!”
孟聪明道:“哎,柯大人现在,真是压力很大,我们也尽量不再给他添麻烦。”
荡肠生嗯了一声。
孟聪明突然发现,荡肠生其实一直是个很腼腆的人,在北燕,他一听国主要召见,就匆匆走了。平时他态度和气,总是脸上带着微笑,难得见他情绪有起伏的时候。只是跳崖的时刻,他脸上的表情,肃杀得可怕。
他一定是个有过去的人,孟聪明想。
但眼下孟聪明有急事找他:“哎,我说,那你那么擅制毒,也擅配药,柯大人没让你当军医啊?”
荡肠生一笑:“我那不是配药,只是懂得药草材质。配药是门学问,五叔和彭军医才厉害。你是不是怕我失业呀,没有的。边境风声紧,柯大人将除了柯家军之外,其他有武装的蓟州市内居民和近效庄民,都交给我了,我忙得很。你有什么事赶快说,不然一会儿我也要去郊外操训了。”
孟聪明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了有点像对大哥一样的依赖情绪,那种感情和对肖纵、瞧笑天和柯云都不一样。
也许,他是陪过父亲最后的时光,又送姐姐去河东成亲的唯一的家乡人。
孟聪明从身上掏出两个铜樽:“你看看,这底座上的字,你能认出不?”
荡肠生接过樽,在手中习惯地惦了惦,这才掉过来看底座上的字。他皱紧了眉头,孟聪明紧张地看着他。
荡肠生思忖着道:“这些字,不是依着中原传统文字的构造,应该是北方异族文字,但也是演绎出来的。你看,这几个字上,都有模仿的痕迹。但明显是后设计出来的。”
孟聪明啊了一声:“大哥,那你能解得出不?”
荡肠生道:“我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樽的质地也是新造的,形制又和中原的器型一样,说明大概是国朝人造出来的,并非真的来自异族。但这人显然通晓异族文字。”
孟聪明又啊了一声:“大哥,那你看得出,这是哪个族的文字吗?”
荡肠生又仔细看着,半晌方道:“有点像大夏文字,但不是。我说的是,这字的渊源,不只来自于大夏一族,还有其他族群。”
孟聪明道:“那一定是和大夏有关系的?”
荡肠生凝视着那樽:“就算有,也不一定是近朝近代,可能是更古的时候,有远方来的族群,与大夏有过交往。但大夏虽然留下了这些痕迹。就算大夏自己人也未必知道。但是发明出这些字的人,一定对大夏非常熟悉,而且极有可能,在大夏居住过。”
孟聪明低头沉思起来,十多年前,正是孤鸣鹤引了大夏兵马,才使得与北燕苦战一天的柯家军,在黄昏时刻仍在与北燕苦战之时,被大夏从后面偷袭,险些全军覆没。而那件事就发生在先皇登基的前两年。
荡肠生拍拍孟聪明:“怎么,在想什么?”
孟聪明道:“我在想大夏与国朝这百多年来的关系。”
荡肠生点头:“我猜你一定想到十几年前那场战斗了。还有之前,大夏始终是两股势力在内斗,其中便有一股是坚决与柯大人为敌的。”
孟聪明点头,他又问荡肠生:“大哥,您说谁能解得了这樽上的字呢?”
荡肠生呼出一口气:“国朝真的喜欢研究文字的人不多,就算太学里那些饱学之士,也将这当异端旁技。他们最多通晓一下与国朝关系最密切的周边异族,像北燕的文字,也是为了信使往来。此外便是读经读史,对于文字,不肯认真研读的。倒是有一些收古董的人,大概会去研究研究。但异族文明不够发达,器物也不值钱,能研究得进去的,应该很少。但不妨从这个群体里去找找。”
孟聪明点头:“大哥你说得太对啦!”
他的脑子里,却突然闪出韦寒。那是个不愁吃不愁空,享乐无比,专门爱琢磨古董的人。他在京城,确实是贵家子弟中,少有的有才华的青年。
所以虽然诸多劣迹,韦都仍然让他和韦骁一起接待柯搏虎。
但是要他帮忙,那不是与虎谋皮?孟聪明心里摇摇头。
他将樽收好,虽然这个樽很重要,像那个他至今未悟出的武功秘笈一样重要,但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再一一查访了。
第二三九章 好尴尬
回到总管府,孟聪明一进自己房间,就将门关上了。
柯府的小丫环都很机灵,见他回来了,便赶紧来扣门。
孟聪明无奈地将门打开:“什么事?”
那是柯夫人房里的小丫环,但无关案情的时候,孟聪明也是脸盲,和孤鸣鹤不遑多让,所以并不记得认识她,更叫不出名字。此刻他有事做,巴不得没人来打扰。
小丫环急忙福了一下:“公子,夫人叮嘱您一回来赶紧问您用过饭没有,厨房里给您留着呢!”
孟聪明赶紧挥手:“吃过啦吃过啦不用!”
小丫环又道:“夫人还给您备了饭后点心……”
孟聪明赶紧又挥手:“不用啦不用啦吃不下!”
小丫环又道:“还有银耳莲子羹……”
孟聪明跳起来了,他不顾动作粗鲁,将小丫环推出门:“小姐姐求你啦,我什么都不要,你吃了吧。”
小丫环还要再说什么,孟聪明已经咣当一声关了门。
他一步蹿到床上,盘腿坐好,就开始提气,聚气。
因为他意外被玉怜珠打伤,柯搏虎不顾孟聪明反对,将他进北燕的时间推后了两天。
孟聪明沉下心,他的感觉是经脉打通了,但他不敢确定,他能不能……
此刻,他真的有些害怕。
他提气,气提起来了!
他聚气……
股股真气,真如气浪翻涌,遮云蔽日,只感觉一股股内息,绵延不断,从身体的各个地方,向丹田集结,孟聪明感觉丹田都热了起来,但那气息仍在绵绵而来。
他仿佛回到了与那张大床较劲的时候,那股气越聚越多,但那次他有控制不住的感觉。
但今天,却觉得聚得越多,涌入的越多越好。
渐渐的,他感觉那股气息快要达到一个峰值,他决定了,等到所有他能聚起的内息,全部聚起来,他就要像孤鸣鹤说的那样,将所有气息灌注在掌上,然后……
但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聚起气来往哪打,一瞬间,他想到他是在面冲着门。
对,就一掌击向大门,将门击到对面那水池中去!
他想好了,继续将全身气息汇聚,他感觉到体内温度都升高了2-3度(用现在的计量标准),他丹田发热,眼看气聚到最高值了,他想调动!
却发现,这里气聚是聚起来了,但是他调动不了。所有的气,只是聚在那里,无法形成合力,更无法释放出去。
他有些心惊,又努力地再次运气,还是不行。那庞大的气量,只是静静地聚在那里,有如一片平静的海面。海面下汹涌翻滚,海面上却波澜不惊。但确实是在他体内,确实是他的气息。
只是,他根本无法运用,更无法释放。
也就是说,在战场上,他将无法用这些真气,去打击敌人。
孟聪明不甘心,又尝试了好多次,可全都不成功!但被玉怜珠打中的胸口又疼了起来,他急忙定下心来,将气息一一还原。
四肢百骸一下空了一样,他也一下虚脱了一般,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突然,外面有人轻轻地在扣门。
他没有力气回答,便也没有回答。
又是哪个小丫环叫吃饭了吧!
一回府,就在柯伯母眼皮底下,各种慈爱关心会一直持续到就寝时间。
又是几下轻轻的扣门声。
孟聪明浑身都软绵绵的,手都抬不起来,更发不出声音。
此刻他也不想动真气回答一个小丫环吃饭的请示。
他像死了一样摊在床上,像刚摊好的一张大饼。
门却吱哑一声被推开了。
竟然是柯灵轻轻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便一眼看到孟聪明死了似的躺在床上,可把她吓坏了,急忙三两步奔过来:“孟公子,你怎么啦!”
孟聪明听到是柯灵的声音,真是大窘,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嘛!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力气像全被抽光了。
而且,全身都被汗湿了,脑门也渗出巨大的汗珠。
柯灵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急忙用力扶住他:“孟公子,你能起来吗?我扶你起来。”
孟聪明心说:“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刚才累到啦,力气都用光啦。”
但他话都说不出来,而且此刻一身汗臭,跟柯灵这样肌肤相亲真是很丢人,本来如果干净清爽他是不会拒绝这种待遇的。
但柯灵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早都吓慌了,根本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
她颇用了些力气扶起孟聪明,孟聪明却全身脱力,软软地靠在她身上。
他心里痛骂着:“什么嘛!竟然这种狼狈样子,太丢人了!”
一时间,他因为觉得狼狈,和心爱女孩亲密接触的幸福都无从体验了。
他只想挣扎开,却根本完全动不了。
柯灵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双臂紧紧搂住他:“你怎么啦!怎么变成这样子?”
孟聪明喘了一阵,半晌才勉强提起气来说话:“不……不用,我在运息,现在没事了。”
柯灵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是觉得玉怜珠替你打开了经脉,所以想运息试试?”
孟聪明点点头,此刻积聚了一点力气,他赶紧离柯灵远了一点,怕自己的臭汗气熏到她。
柯灵却没察觉,急道:“但你毕竟被玉怜珠打伤了,怎么可以匆忙运内息呢!”
看孟聪明躲远,她又凑近孟聪明,孟聪明吓得又躲:“柯姑娘,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就是试试,没事的。”
柯灵凑近看着他:“晚上又没有吃饭吧?你内里这么虚,还强行聚气,太不理智了!”
孟聪明一听她的话,顿时觉得还真是饥肠漉漉,不由肚子里“咕”的一声。他顿时大窘,今天可是丢人到家啦。
柯灵站起来:“我去厨房让他们做饭给你。”
孟聪明赶紧站起来,却不想脚下还是虚的,一打晃,差点摔倒,柯灵赶紧过去扶他,他急忙道:“别别……刚才丫环送饭来了,我肚子不……不饿。没吃,我现在让她们端来。”
柯灵白了他一眼:“你不吃,丫环们早分吃啦!柯府从不浪费粮食,每顿都做刚刚好的量,多一点都没有。”
孟聪明简直慌不择路,心里道,每天打扮得香喷喷干干净净去见你,不给人家开门。这会儿臭哄哄,紧着跑来不走,什么意思嘛!
第二四0章 就这样奉命出发
他忙道:“我去街上买些吃的就是,方便得很!”
柯灵笑道:“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店都关啦!你只管好好休息,后天还要去北燕呢。我去厨房让他们马上做,很快。”
她正要出去,孟聪明却突然叫住了她:“咦,柯姑娘等等。”
柯灵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孟聪明:“孟公子有何吩咐?”
孟聪明道:“柯姑娘,你原本来找在下,是要做什么的?”
柯灵笑道:“问你吃没吃饭嘛。”
说罢便轻盈地出了屋门,走了。
孟聪明急忙叫道:“外面有人没?快打水来,小爷要沐浴!”
却不想门又开了,柯灵进来:“好的,我这就叫柯兴给公子打水。”
孟聪明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好在他沐浴更衣完毕,柯灵才带着小菊儿,小菊儿端着个托盘进来了。
他知道柯灵是掐着时间来的,顿时有点尴尬。
柯灵让小菊儿将饭菜放下,便对她道:“你下去吧。”
然后她将门关上,坐到孟聪明对面:“吃吧。”
孟聪明现在漂漂亮亮干干净净,顿时自信了很多,一看托盘里,开心地:“有花头鸭!还有鱼!还有酱肉焖饼!”
柯灵微笑道:“我今日找你,是为了秘笈的事。”
孟聪明刚一口咬下半个蒸糕,听到柯灵的话,一下愣住了。
因为之前再无进境,之后事情又繁杂纷复,而且遇到无数凶险,他确实没有精力再去关注秘笈了。
柯灵柔声道:“你吃呀,早知道一说秘笈你就顾不上吃饭,我就不说了。”
孟聪明脸红了,他看自己一口就咬掉大半个糕,便把糕放下,很是斯文地扒拉了一口焖饼。
柯灵拿起一个镶边白瓷小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喝点汤吧,公子这两天太燥了。”
孟聪明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汤,变成个斯文秀才的样子。
柯灵这才徐徐道:“那秘笈必是有玄机的。但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你误走到我的园子那次,我就觉得你是能悟出秘笈的那个人。只是,当时对你印象不好。”
孟聪明埋头吃着,他此刻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听到柯灵这么说,孟聪明放下筷子:“我当时也确实挺讨厌的。那样说,其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不肯平平淡淡离开。只是,那种话怎么可能不让你生气呢?”
柯灵笑笑:“我感觉到了。这秘笈,说来,师父一直都不得进境。但我看他根本不着急。我觉得,师父其实悟性并不是最高,但他非常勤奋,所以他对武功有十分清醒的认识。他让我帮他写那些心得,也只是想更有发现,从来不曾奢望过,一定能练成秘笈上的武功。师父也曾经说过,这世上,好多人都很勤奋,但最后,成功的是又有天份又勤奋的人。他还说,一条路走不通,就走走其他的。”
孟聪明听的呆了。
孤鸣鹤,果然是大师。
柯灵道:“但我总觉得,你是一定能练出这秘笈上武功的人。”
孟聪明突然眼前一亮!
是的,那一天,姐姐看秘笈的时候,书上的小人儿分明动了!照柯灵说来,一定是自己的那份契机还没有到!
看来,不可以因此就忘掉那秘笈。可是,他又茫然,局势一触即发,自己却不能无限等待啊。
柯灵微笑了一下:“你慢慢想着,我走啦!”
孟聪明一下站起来,柯灵拦阻他:“你好好吃饭吧,明日也好好休息,不用来看我。”
孟聪明一呆,刚洗得香喷喷变得漂亮亮就要走?
明天还不要自己去看她,哎,这女孩的心思,也是真难琢磨。
虽然成王与蓟州的举事并未宣布,但气氛却越来越紧张。早上,柯搏虎没有像往前一样,黎明即起,直奔军营,而是告诉严飞:“让夫人叫大小姐过来!”
严飞:“啊?大小姐不是病着么?而且前院是公堂……”
柯搏虎眼睛一瞪:“快去!”
严飞赶紧答是,一溜烟儿地跑了。
不一时,柯灵穿戴整齐,浑身紧衬利落走进了厅堂。虽然久病未愈,但人却很精神,像个英姿飒爽的习武女子样子。
她上前深深一福:“灵儿见过爹爹。”
柯搏虎笑道:“你也别坐了,只跟你说两句话,爹就要去军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明天和聪明一起出发吧。孤鸣鹤近期一直在红枫谷,让聪明单独去找他,你在北燕境内找个地方等他,随时探听消息。”
柯灵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忙又施礼道:“灵儿明白,一定做好爹爹交办的事情。”
柯搏虎道:“你退下吧,赶紧去收拾东西。”
神奇般地,柯灵就在这一两天,身体似乎就好了很多。
但神奇般地,柯搏虎好像知道她好了一样。
柯搏虎拿起案头的几份公文,匆匆批着。看他的架式,柯灵就知道爹爹急着要走。她慢慢向后退,却突然停住:“爹爹,”
柯搏虎一愣,抬起头:“灵儿,怎么啦?”
柯灵慢慢道:“爹爹遇到好麻烦的事情了,对不对?”
说着,很不爱哭的她,竟然眼泪落了下来。
这一哭,真是百感交集。既是这四年多在柯府生活的回忆;也有最近与大哥的坎坷;更有眼下夹在新嫂嫂进府的难堪中;还有她尚在病中,但爹爹就这样简洁地要她出府。
她当然知道陪孟聪明去北燕有多重要,但眼下伤病交加,新嫂嫂进门,爹爹却这样几句公事交待,半点亲情话没有的就要她走,她不能不有些伤心。在别人看来,更会有为新的少夫人让路的意思。
但柯灵并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她想的更多的,却是柯家军的命运。
柯搏虎放下手中的笔,他当然明白柯灵的复杂心情,但他却不能说出来。柯搏虎蔼然道:“有爹和你大哥在,灵儿你怕什么呢?你不是一向最信爹爹和大哥吗?”
但他心里也暗惊:“果然没看错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
柯灵低头徐徐答道:“灵儿是觉得,爹爹遇上了不同寻常的难事,灵儿还想帮爹爹多做一些。”
柯搏虎从桌案后走出来,柯灵抬起头。他看着柯灵黑黑的眼睛:“爹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你呢,好好帮聪明,他压力很大,能帮好他就是帮好爹爹了。”
柯灵含泪道:“他是很难,好多的坎他都还没有闯过去。但爹爹若是相信孟公子有能力做好,就让女儿帮爹爹多做些事情。”
第二四一章 他说的和他说的,是不是一个女子?
柯搏虎内心震动了一下,这个女儿,他看她孤苦可怜,又聪明秀丽,身世又神秘,收在身边,虽然疼爱,却从没有给她更多的关注。如今,她被自己亲手斩断幸福,却一点没有恨他,仍然要努力帮助他这个实在不很合格的养父。
“灵儿,”柯搏虎一改往日的威严和说一不二,耐心地道,“爹爹交给聪明的,不是一般的任务。关键的时候,他的作用可能左右全局,所以特别需要你帮好他,帮他去解决困难,这就是对爹的最大帮助了。明白吗?”
柯灵止住眼泪,茫然地看着养父。
她心里喃喃道:“就怕,唉……”
她知道,不是什么心里话都能跟养父说的,而大哥早已是话都不能说的人。她只能含着眼泪嗯了一声,给柯搏虎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柯搏虎一时心绪复杂,他拿起最后一份公文,竟然无法集中精力批阅,于是一折塞在衣服里。大声喊道:“严飞!出发去军营!”
“我老婆?”柯云怔怔地看着孟聪明,“你不会病急乱投医吧!她,是是是,她是聪明得要命,上次,”说起骗过孤鸣鹤的那首藏头诗,柯云脸还有点要发红。
“上次,虽然很机智,但其实是可以想象到的,常规的,做诗,很普通的……”
孟聪明瞪大了眼睛:“柯云,你想说什么?”
柯云一改往日言简意赅:“这个,这个,字的事,术业有专攻,没那么容易。况且这种高度机密……”
柯云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孟聪明却没发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明天就要离开了,如果今天能有进境是最好。
他思忖着,“找个大夏的人呢?”
柯云这回反应挺快,他斩钉截铁地:“那不行,那是异族,现在连我老婆我都并不想让她知道,荡肠生也是你回来了,跟你探过底才让你问他。不可能找异族人,况且……这个东西要是译出来对大夏有什么危害,那……”
孟聪明道:“我们可以扣住他呀!”
柯云道:“乱讲,大夏人如果是良民百姓我们也不能随便扣。更主要的,是大夏人能认出这种文字的,也是凤毛麟角,不好一下就准确锁定。”
他皱紧眉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我想起一个人……”
孟聪明o?了一声。
柯云的脸又红了。
孟聪明心说您平时那副淡定冷静的样子,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啊?
柯云有点不情愿地道:“大夏现在分成漠东和漠西两股势力,漠东是金砺王掌权,最东边境紧临北燕最西边,以一道山岭为边界线,山岭上最高的山峰叫雕鹗峰。漠东因为离中原近,经济比较发达富庶。漠西是漠西王掌权,更靠近大漠,经济比较落后,也比较贫瘠,但漠西王为人正直,历来与我们蓟州交好。漠西王有个侄女,对大夏历史和文化研究颇深,而且经常作为使节出使国朝。”
对柯云来讲,这段话已经讲得不短了,但是他不自然的样子,孟聪明才不会放过。
“她叫什么名字?”
柯云道:“她是漠西王亲侄女,叫夏樱。”
孟聪明想了想:“你不可能派人拿着樽给她,这个东西太要紧了,不可须臾离开我。而且这是交给我的,
连你我都不能给。”
孟聪明还得上意了。
柯云思忖了一下道:“我派人去大夏请她来。这样东西,只在京城用得上,恐怕要我们和韦都大战后了。”
孟聪明皱着眉:“可你确定她现在在大夏吗?”
柯云道:“前一阵在京城,并没有遇到她。如果她在京城,因为她是使节身份,一定是公开的。况且如果我去了,”说到这里,柯云自己都感觉吓了一跳,赶紧停住不再说下去,脸又红了。
孟聪明哼了一声:“你去了怎样?她一定会主动找你的是不是?看你得瑟的。”
柯云咳咳两声:“呸呸瞎说什么?况且我从京城回来这段日子,大夏也没有派使节去过京城,我们都有探马的。所以她一定还在漠西。她从不去漠西和京城之外的地方。”
孟聪明翻翻眼睛:“那你如何认得她的?”
柯云迟疑一下方道:“当初灵儿腿伤总不好,我真怕她落下残疾。我四处找治疗的方子,也去过漠西为灵儿找药,就是这位郡主帮的忙。”
他话音刚落,孟聪明突然蹭地站了起来:“好!她叫什么名字?她多大年纪?你告诉我!”
柯云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激动呀?”
他随即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她叫夏樱。至于年纪,和你差不多?不,好像比你大点。”
孟聪明哼哼哼哼:“夏樱夏樱,哼哼哼哼。幸亏有我啊!”
柯云又吓了一跳:“你干吗?你认得她?”
孟聪明果断地一挥手,趾高气扬地:“她现在就在京城,化名锦儿。不是使节身份。若是你去漠西找,一定落空了。”
柯云脸还红着呢,这一惊却非同小可:“你……”
“樱!”柯云气鼓鼓的,明知道人家不好意思提这个名字还偏要连着问!
孟聪明拔脚就走:“我去找肖纵!”
柯云这件事清醒着呢:“站住!肖老板不是去北燕了吗?”
孟聪明停住脚步,哦了一声直打自己脑袋,怎么现在记性这么差了?
柯云道:“我禀告爹爹,让关大哥去接郡主吧。大夏人里可能我也只能相信她了。”
孟聪又道:“你一定要她来吗,从京城过来,也可能回不去了。”
柯云也犹豫了:“我让她来,她一定会来,但是这件事,对她是有危险。”
孟聪明道:“肖纵是她表哥,你们两个现在是合伙人可是之前你为什么不认得肖纵呢?”
柯云被问蒙了,这个讨厌的孟聪明,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难道探案探到自己头上了?问的问题都莫名其妙:“她表哥多得很,我哪里注意得过来。大漠的民族,差不多全都是亲戚,男的个个长得差不多。”
孟聪明哼道:“知道,女的长得全不一样,所以牢牢记住了!”
柯云气道:“少阴阳怪气!你为什么问这个?”
第二四二章 伯母变得古怪了
孟聪明又哼了一声:“只有肖纵真是她表哥,我才能问肖纵,锦儿是不是夏樱。”
柯云无语了:“你怎么又绕回来了,肖纵不是去北燕了吗?”
孟聪明搔搔脑袋:“所以,关大哥如果接回来的是锦儿,不是夏樱……”
柯云气坏了,简直要跳起来:“不是你告诉我她是夏樱吗?”
孟聪明淡定地点头:“我是用我的智慧来担保这一点的。肖纵告诉我,锦儿姐姐老大不嫁,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
柯云脸红得更狼狈了:“无关的话不要再提,你能担保就可以了。你担保她是夏樱,我担保她愿意过来。”
孟聪明耸了耸肩,有些人,看着冷漠无情,暗地里啊,真是四处,啊!招蜂惹草。
明天一早,孟聪明就要带柯灵走了。晚上,柯夫人让银铃把孟聪明叫到她房间里。柯搏虎上午离开总管府,就住到城北的军营去了,而不是附近那座日常操训的军营。
柯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孟聪明:“聪明,你明天就要走吗?”
孟聪明点头:“柯伯父让我明天一早出发。”
他知道,柯夫人不会知道他去哪里。凡机密军事,柯伯父是不会告诉夫人的。
孟聪明奇怪,以往他出去执行任务,柯伯母虽然也舍不得,但始终,她看惯了丈夫和儿子的出征与离家,一切都习惯了,只是会慈爱地叮嘱。
但今天,柯伯母真的很忧愁的样子,她看着孟聪明,徐徐地说:“伯母听说,这次灵儿要和你一起去是吗?”
孟聪明似乎有点明白,这次真的不一样。要带一个和他有特殊关系的女孩子一起走,柯伯母自然要叮嘱一下了。毕竟柯灵是女孩子,虽然只是一纸婚约,也没有什么插钗仪式。根本是盟约加婚约的一次政治联姻。这样丑恶的事情为干什么让自己摊上!拆散了一对有情人,难道他孟聪明不也是罪人之一?
他闷了一下才道:“柯姑娘以前受伤多,这次身体又没复原,我也很犹豫,但是柯大人下了命令,柯姑娘自己也坚持,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心里想的是,他真是很希望能和她单独相处,虽然有苦涩,但苦涩中的一点点甜,对他是多么难得与不容易。
但是,虽然柯搏虎说一不二,他却暗暗期待,柯伯母能让柯伯父改变主意。到了北燕,而且是险峻的山里,不仅是生活困苦,不利于柯灵的伤病痊愈,危险一旦来临,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得到她。
如果因为他没有能力,而看着她遭遇危险,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柯夫人道:“聪明,你柯伯父昨日去军营的时候,也告诉伯母,他让灵儿和你一起去。”
孟聪明沉吟了,他敏感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柯搏虎的表现还算正常,但柯伯母,似乎和平时很不一样。”
柯夫人一改往日慈爱得宠孟聪像宠一个小娃娃的样子,缓缓而严肃地道:“你这一走,少说也会半个月二十天,边境形势越来越紧了,简直是紧锣密鼓。似乎战斗,特别残酷的战斗正在来临一样。”
她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似乎陷入一种担心中。
孟聪明吃惊地看着柯夫人:“柯伯母……”
柯夫人顿时被他的呼唤触动了,突然拉住孟聪明的手说道:“聪明,你一直在查与战事有关的最要紧的事情,伯父说你很有进展。其实灵儿来我家时,就是和刻铁石有些关系的。”
孟聪明大惊,玉怜珠的事情,分明他和柯云死死瞒住柯夫人!
可柯夫人,竟然连刻铁石都知道!
他还记得当时柯夫人的反应:“小乖儿这丫头,吃穿都快赶上灵儿了,灵儿又对她那么好,不晓得为什么还要跑!”
这话仍言犹在耳,但……
他突然觉得一向慈爱的柯伯母,变得陌生起来。这个一直娇宠他,对他关心爱护得无微不致,被他声声称为伯母的柯夫人,她知道多少内幕,她又有些什么样的内心想法?
但孟聪明更震惊的是,柯搏虎又知道多少。
柯伯父,他一定知道的很多,一定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他没有让孟聪明知道。
一时,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在柯伯母面前,有些惶惑,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柯夫人慈祥而严肃的眼睛,突然不敢轻易接话了。
柯夫人伸出手,慈爱地拍拍孟聪明的脸颊:“聪明,你还不到二十岁呢。看你多小啊,在伯母眼里,你还是个娃娃,可心里就装着这么多事情。伯母今天要你来,就是太紧迫了,再不告诉就晚了,伯母也很犹豫,”她拉住孟聪明的双手:“如今的情势,非常凶险,对你来说,离开蓟州未必不是件好事。河东那边,诸事不顺。蓟州和北燕离得如此之近,如果一旦爆发大战,成王不能及时赶过来,柯家军被北燕和韦都军队夹击的话......”
孟聪明完全震惊了!他惊骇地退后了一步:“柯伯母!您是说成王!”
他突然觉得,他一直觉得河东有问题,也一直提醒柯搏虎。但柯搏虎的反应,让他没有十分将这件事重视起来。毕竟,柯搏虎给他的回答是非常圆满的;毕竟,他只有不到二十岁,他要承担的任务,已经让他很吃劲。他要盘住刻铁石,盘住那两只樽。但是,此刻,他突然明白,柯搏虎和柯夫人说的话,恐怕与和他说的,完全不同。而且,他的任务显然比想象的要艰巨得多!
孟聪明完全震惊了!他惊骇地退后了一步:“柯伯母!您是说成王!”
他突然觉得,他一直觉得河东有问题,也一直提醒柯搏虎。但柯搏虎的反应,让他没有十分将这件事重视起来。毕竟,柯搏虎给他的回答是非常圆满的;毕竟,他只有不到二十岁,他要承担的任务,已经让他很吃劲。他要盘住刻铁石,盘住那两只樽。但是,此刻,他突然明白,柯搏虎和柯夫人说的话,恐怕与和他说的,完全不同。而且,他的任务显然比想象的要艰巨得多!
能毁掉国朝一次珍贵的命运抉择。
第二四三章 带她走
他突然不再愣怔:“柯伯母,柯伯父,他知道吗?他决定了吗?”
柯夫人眼神黯然了:“他知道了,也仍然坚持原来的决定。但,一切都不是最后的。成王一直有信来,你姐姐也一直有信来。他们的承诺仍在。”
外面更夫在冬天的寒冷中报时,声音突兀而凄清。柯夫人一惊,突然不再和孟聪明说原来的话题,她急急道:“聪明,明天一早,你带灵儿离开这里,去完成伯父交给你的任务。但是,”
柯夫人一双年轻时很好看,现在很慈爱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孟聪明:“聪明,伯母还有一句话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面临选择,需要选择顾全大局还是周全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停顿了,孟聪明也被她说得愣住了。
是啊,那一刻很可能到来,那么,自己一定是舍身成仁。这还用说吗!男儿在世,有时追求的就是这一时刻。
可是,柯夫人却似乎容不得他继续想下去,再一次盯住孟聪明:“如果需要选择,伯母不允许你选择。伯母要你想想你喜欢的人,你对她的情意,心意。记住伯平的话,去追求本真和你们两个的幸福,你和灵儿遇到一起,是有多难得,多不容易。这个时代,英雄是少数,如果能让自己爱的人幸福,难道就不是英雄吗?”
孟聪明惊骇地退后两步,他紧紧咬住了嘴唇,咬得嘴唇发白。
他还很年轻,经验也很少。经历的世事更少,他圆圆的脸还很稚气。
但他没有追问柯夫人。他心里或许没有完全明白所有的一切,但柯夫人的意思,他是明白的。挣扎许久,孟聪明才心情复杂地答道:“伯母,聪明知道了,聪明懂得该怎么做。”
柯夫人顿时笑了,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站起身一下拉住孟聪明的手,将他的手握得很紧:“聪明,从小你就比云儿聪明,现在是面临抉择的时刻,你可可千万不能像云儿一样死心眼儿。”
她停了一下,又道:“那,伯母就将灵儿,托付给你了!”
早上,孟聪明满腹心事,将神骏牵了出来,拴到通往前院的大门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
天气冷得要命,大槐树叶子早就掉光了,现在光秃秃地矗立在冷风里。
孟聪明来得很早,他知道柯灵是个很严谨的女孩,一向守时。为了守时,往往又会提前到。天气寒冷,他们骑马赶路就会更冷。他不愿意让她在冷风中等,所以一清早就赶紧赶到后花园。
他在树下满腹心事地走来走去,等着柯灵。
苏绮云得知柯灵今天要跟着孟聪明一起走的消息,她心里忐忑起来。她早早就起来,将新近绣好的,一个小小的绣着红色荷花和碧绿莲篷的粉色亮缎荷包,郑重地藏在衣袖中。
她让小吉祥陪着她,赶过来送柯灵。
因为柯灵一直对她的躲避与不积极回应,让苏绮云始终觉得,她没有机会好好感谢柯救了她。柯灵是她的救命恩人,当时是不顾一切去救她,而且受了那么重的伤。
苏绮云远远看到柯灵一身习武的服装,虽然久病,却身材仍然窈窕健美。外面披着一件毛皮镶边的深红色斗篷,脚踏镶金边绣白云朵的小红牛皮靴快步走过来。
到要出门远行的时候,她虽然瘦,看上去却全无生病的消极和低沉。
正等着她的孟聪明的心跳了起来,苏绮云已经迎上前:“灵儿妹妹,我知道你就要带病出门远行了。姐姐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做,也帮不了你,让你病中还要出门。这个荷包里,”她将荷包双手递给柯灵,“这是姐姐去云林寺求的一个平安符,给妹妹祈福,你带上吧。”
柯灵心里刺痛了一下。云林寺,那是柯夫人巧遇苏绮云,并且立刻看中将她作为儿媳唯一正选的地方。
柯灵礼貌地向苏绮云屈膝行礼:“嫂嫂好。”然后才接过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黄纸,那是平安符。此外,还有一张白绵纸,上边写着两行秀丽的字迹:“妹妹舍命相救,绮云无以为报,只求得此符,愿它护佑妹妹平安。”
柯灵眼眶红了,此刻她心绪复杂,快要喘不上气来。她望望天空,将眼泪忍回去,然后又给苏绮云福了一福:“灵儿谢过嫂嫂。只是,爹和娘一再叮嘱嫂嫂留在府中不要出门,再不可为了任何事出府门了,现在外面太不安全。”
听了柯灵的嘱咐,苏绮云竟然很听从地嗯了一声:“嗯,姐姐一定听妹妹的。”
苏绮云穿着一件褐色的鹤氅,里边是深绿色的小衫,月白色的毛皮坎肩。她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比柯灵要怕冷。只是颜色虽然素淡,却反而衬出她白净的皮肤,秀丽的五官。和柯灵虽然同样秀丽,却透出病色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照。
她转向孟聪明,有些忧心地道:“聪明,灵儿妹妹的身体真的没有全好,虽然有你照顾,可这一去太苦了。你……”
柯灵却低了头。府中现在的情景,她实在不宜留在府内。但她又确实现在身体仍很孱弱,而且新伤旧伤因为天冷都在发作,时时就疼痛非常。她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子,但养父养母这个安排中透出的意思,不能不让她猜想,更不能不让她心中感到刺痛。
当然,以她的聪明,也敏感到局势有些不对。所以,她在想,不如这本来就要熄灭人生期望之火的她,去舍掉自己帮助养父母吧,报答他们四年的收养之恩。所以原意,她是不打算陪孟聪明,想独自去河东,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柯搏虎并没有答应,她此刻只能依着养父的意思去办,虽然孟聪明竭尽所能给了她温暖,但却远比不上大哥娶了他人,父母不要她呆在府中造成的重创让她感到绝望。
苏绮云很少遇到这种别离场面,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她接着对孟聪明道:“你是真的,要带灵儿妹妹一起走吗?让她留下,我可以每日去照顾她,公子才可安心去做事。”
苏绮云的眼泪掉出来了,柯灵虽然低着头,却没有一滴眼泪。苏绮云突然想到孤鸣鹤屡次提起柯灵是个冷性情的女孩,今天对话,果然如此。
第二四四章 保护你的只有我
孟聪明也无语:“苏姑娘,”他还不习惯称为她为大嫂之类,他对柯云都连大哥都不叫的,“形势紧迫,在下带柯姑娘走,也是不得已。不过,”
他转向柯灵,心情复杂地问道:“柯姑娘,你真的行吗?”
柯灵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一绽,绽出一个迷人却忧郁的笑容:“孟公子全无须担心,我对自己很了解的。”
她轻轻抚了抚小红马的耳朵。好多天没见过小红马了,小红马真是想柯灵想极了,一看到她出现就急得直踱小碎步,此刻便用头和耳朵拱着柯灵,还用喷着白气的鼻子蹭她。
孟聪明突然将刀拔出来:“姑娘自己说可不算数。来试上一试,如果姑娘不行,在下不会带你走的。”
柯灵愣了,没有向前,却随即撤后一步,同时左手拔剑。
显然,她右肩的伤还是没有好。
孟聪明心里摇头,却完全不给柯灵喘息的机会,刀光一闪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向柯灵袭了过去!
苏绮云和小吉祥站在一棵叶子掉光只剩光秃秃枝条的白杨树下,她俩天生就怕这刀光剑影,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们。
孟聪明这一刀有多快,柯灵猝不及防,匆忙间左手剑向上一架又一别,将孟聪明的剑拨了出去。
这一招实在巧妙而敏捷,虽然柯灵的武功并没有练出来,在阿怡面前都束手就擒。但孤鸣鹤不愧是大师,这一招便见功力,基础十分扎实,招数却又十分巧妙。
孟聪明心里赞了一声,却半点没有给柯灵喘息的机会,他反手一刀,直接砍向柯灵的右肩。
站在白杨树下的苏绮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柯灵受伤的肩膀呀!
柯灵一看刀来的太急太猛,她左手持剑十分不得力,只能匆忙间退后一步,堪堪避开了这迅猛的一剑,她身后就是一棵大树,已经退无可退,而此刻孟聪明的第三剑快如惊风地又到了眼前,简直已经要触到她的睫毛。
柯灵无法再躲,只能双足蹬地,纵身一跃腾空而起,人已到了空中,勉强又躲过这一剑。瞬间三招已过,柯灵根本没有能力进攻,完全是守势,只能被动躲闪,除了第一剑架开之后,连拆招的能力都没有。
但柯灵完全没有一点慌乱,她身子腾空而起的同时,双脚蹬在树干上一借力,身子向上飞起在空中转身,同时出剑,自上而下刺向孟聪明。
树上已经完全干枯的树叶,被她震到,飘飘洒洒如落花般纷纷飘落下来,衬着柯灵手中长剑的寒光和轻灵飘逸的身姿,简直像仙女下凡,真是太好看了。
孟聪明却既没有跃起身形,也没有躲闪她这一剑,只是将手中刀横着迎上柯灵的长剑,轻轻一架。看着轻松,孟聪明却在手腕上加了力,这轻轻一架就将柯灵手里的剑打飞了。
苏绮云捂住了嘴,要不她就简直要叫出声来了。饶是如此,她的手也不由紧张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小吉祥在旁边也看呆了,不由由衷兴奋地喝彩道:“哇,真好看!真是太美太帅啦!”
柯灵脚落地的瞬间,再次轻轻一点,身体也再度腾空而起,在空中凌空翻身,稳稳落在小红马上,左手随即拉住了缰绳。
她苍白的脸色,因为刚才的一番比试,两腮透满了红晕,顿时显得格外秀丽夺人。孟聪明也痴痴地呆了。
他几时经历过这种时刻?
或许,他们即将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柯灵的肩膀此刻火辣辣的痛,剧烈的打斗又让她心口乱跳,喘息不止。但她不露声色,稍微倒过一口气,便微微笑着对孟聪明道:“孟公子,把剑递给我可好?”
孟聪明俯身慢慢拾起柯灵的长剑,递到她手中:“你肯定可以吗?这一次两个人的,会遇到很多凶险的旅行?”
柯灵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看着孟聪明:“如果我留在府中,公子觉得可以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悲凉。
孟聪明无语,半晌方道:“好吧,希望我能够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
柯灵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她手中剑一挥,拴在树上的缰绳齐齐被割断。
她没有再和孟聪明说话,双腿一夹马腹,手中剑同时入鞘,拨马便冲出了总管府。
小红马奔出的瞬间,两行泪水从柯灵眼中滚落,她跑得这么快,就是不想让孟聪明看到,也不想让任何人,包括她的新嫂嫂,美丽的才女苏绮云看到。
孟聪明也急忙挥刀斩落神骏的缰绳,同时急速翻身上马,也跟着柯灵冲了出去。
苏绮云看着两人身影远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想这两个年轻人才好。
这一对青年男女,看上去就像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可是,他们表面上,是多么的冷淡和疏远;内心里,又是洋溢着怎样痛苦而纠结的情感。或许,刚才看似激烈的比试,已经将无限的意境藏在招式当中,或许他们用刀剑传递着彼此的情感,也传递着彼此的痛苦。
苏绮云低下了头,她是个闯入者吗?显然是的。
她多希望自己的爱人,也是和他们两个人一样,对自己有着痴缠的情感,哪怕是带着痛苦的痴缠。
可是,没有。他敬重她,体贴她。平日一个多刚硬的人,在她面前始终是温柔的,也会用微笑对她。但是,那飘浮在两人中间若有若无的冷淡与疏远,却正是通过这温柔和体贴传递给她的。
她呆立半晌,小吉祥忍不住打断她:“少夫人,别站着啦!该去给夫人请安了!”她这才从痴梦中惊醒,悄然明白自己柯府少夫人的身份,急忙带着小吉祥匆匆往柯夫人房中走去。
她真的比往日晚了一点。柯云从来不会为私事影响公务,每天雷打不动要去校场操训。但这几天局势紧锣密鼓,他却都会陪着苏绮云给母亲请早安,然后再去校场。这一切都是为体谅苏绮云的感受,柯夫人也暗自夸柯云懂事。今天早上苏绮云很早起来,告诉他要去送一下柯灵。他只静静地答了句:“好,我在娘房中等你。”苏绮云不敢看他的表情,便直接去到二门前等柯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