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对峙国相府
韦都脸气成了猪肝色:“柯搏虎,京城的情状你都看到了。国朝动荡,京城动荡,连本相都敢暗杀,皇上都敢暗杀。你作为朝廷大员,不协助本相明纲正典,跑到我屋里大笑什么?”
他前边还像话,最后一句简直十分可笑。
柯搏虎突然笑容似抹去一般,完全消失,如炸雷般高声道:“韦都,本总管今天就是要和你较较真!本总管已出城准备回蓟州,但有一事不明,必须回来向国相当面请教。请问京城随意捕杀官员,不问青红皂白,严刑拷打逼供,在皇上面前也敢杀人,请问哪一朝的贤相是这样干的?”
韦都啪地又一拍桌案:“柯搏虎,本相的官邸,就是不许你擅闯!你有本事,就去闯皇上大殿,本相不管。今日你闯了本相的家,就不要再想随随便便能回蓟州!”
他久经国朝的各种剧变,面对柯搏虎,气焰却半点不减:“来人!”
柯搏虎岿自不动,冷冷看着韦都:“国相,本总管不管你叫多少人来,你必须要给本总管一个交待!”
随即,一件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韦都叫的“来人”的人,没有来。
外面却一片兵器的尖锐碰撞声响,夹杂着嘈杂的人声,感觉院子里是一片的乱七八糟。
两个国朝大员都是习武出身,且都是名将,一听之后就知道是一把剑磕飞了若干件兵器。随即一个人掠进厅内。
只见他白衣白袍,腰带紧扎,身材颀长,秀气英挺,但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寒凛的杀气,右手执剑,那长剑,正闪着雪亮的毫光。
他看到柯搏虎与韦都在厅内对峙,忙道:“爹爹,您没有事吧?”
韦都心里一阵泄气。他听声音就知道,自己那七个儿子,一准是被柯云一个人就教训了。
柯搏虎没有回答,却也没有责怪儿子擅自行动的意思。他盯着韦都:“国相,赶紧停止所有的一切!再有一条性命损失,就不是我柯搏虎回蓟州。而是柯家军进京城了!”他咬着牙把最后一句一字一字说完,韦都也变了脸色。
柯云叫了一声:“爹爹!”
韦都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脸都青了。他瞳孔收缩,露出杀机,站在厅中央背着手,看着柯搏虎只是一言不发,却显然压抑不到愤怒至极的表情。
这时,韦骁才跑了进来,也叫道:“爹爹!”
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再加一句就是,各人叫各人的爹。
韦都怒了:“混蛋小子!还嫌给老子丢人不够是么?”
他甚至听到了院里有人因为受伤而哼哼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自己某个,或某几个儿子。
柯云微微一笑,躬身道:“国相大人,卑职并未让他们有任何剑伤或内伤,可能只是被震得一时动不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韦都气的,简直这帮儿子不这么孝顺来护卫他还好些。
他脸青一阵紫一阵。
虽然他权倾朝野,权倾天下,但这次做的,确实过了一点。如果柯家军有了正当理由,那该死的皇上一旦配合,自己的计划尚未准备成熟,那时就不好回旋。
他二十年只摄政监国,却未登基,不是他不想,是还不到时候。
他冷冷看着柯搏虎:“柯大人,好,本相给你个面子,所有的一切,就此停止。没有确切实据,本相也不会再杀任何一名朝廷官员,也不会将他们下狱。但是,还是需要提醒你,本相目前这样也是为了遏止下一次刺杀事件发生,毕竟皇上的安全重要。当然,柯大人最好也好好认识一下这次京郊刺杀事件的严重性和危险性。”
柯搏虎不再和他废话,他干脆地抱拳:“国相大人,再见。”
他转身便走,柯云躬身施礼,也转身欲和父亲一起离开。
韦都突然叫道:“少将军。停一下。”
柯云停下脚步,柯搏虎自然也只能站住了。
韦都似乎怒气已消,他只平静而淡然地道:“好个青年,可惜我韦都没有这样的儿子。”
柯云也淡定道:“国相大人过誉,柯云告退。”
出了会客厅,只见院中那七个儿子,独缺韦寒,个个形状还有些狼狈不堪,倒是兵器都由仆人和侍卫捡了起来。
刚才,侍卫自然也挡了柯云,但他竟然闪过侍卫,带马冲进了相府,着实把相府里的一众人等吓坏了。
待柯搏虎父子离去,韦都哼了一声:“虎口都震裂了吧。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转身向后宅走去,一边喝道:“叫医生过来,给这帮废物裹伤!”
出了国相府,柯搏虎道:“不论怎样,也得制止这老小子再疯狂杀人害人了。”
他问柯云:“他们还在城外等么?”
柯云忙道:“卑职已让他们全速赶回蓟州。”
柯搏虎一笑:“果然是我儿子,还真是我肚里的虫儿。”
他一眼看到柯云手背上被自己鞭打又被马鞭柄磕出的伤,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脖颈上的血痕:“大啦,快成亲的人,爹以后不打你啦。”
柯云一时间眼睛热起来:“爹爹,儿子多大都愿意听爹教训。”
柯搏虎含笑道:“我们也快走吧,出了城门,还能和你的小兄弟见上一面!”
其实,孟聪明刚才已经看到了柯搏虎和柯云的争执。
他顾不得管飞马而去的柯灵。
他们就这样分别了,他看到了柯灵,柯灵却完全不知道他在场。
他掠起轻功,超近路去了国相府。
他知道柯搏虎面临的危险,如果他震不住韦都,韦都只要一调集人马,柯搏虎父子万万走不出京城。
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未必能改变形势。
但是,在这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和他们在一起。
好在,韦都最后还是妥协了,孟聪明松了口气。
他再次直奔城外。
于是,他来国相府这件事,柯搏虎和柯云也同样不知道。
“聪明,几个断了的线索,或许在京城能串起来。我们走啦,你一个人小心些!”
孟聪明点头,随即道:“不论郭虞廷和朗祈威有没有牵涉我父亲的事情,朝野内部,一定有人勾连杀手团,只不过,他们是在幕后。”
柯搏虎沉吟道:“你能肯定杀手团和孟大人去世有联系,已经是非常大的收获。”
他用手按住孟聪明的肩膀:“伯父从不担心你能不能查清真相,但现实是,时间太紧迫。如果到那一天,真相还没有完全揭开,我们也只能背水一战。”
第一八六章 奇怪的路遇
孟聪明抱拳道:“伯父,到那一天,聪明一定是柯家军的一员。”
柯搏虎笑了:“小子,就知道你的胆识,只比我这老东西强。只是,你还不知道战场是什么,好好干吧。”
他跳上马,对柯云道:“走吧,咱们马快,赶紧追上你妹妹他们。”
柯云看着孟聪明,因为父亲的阻碍,兄弟俩在京城的见面机会很少,他心里仍然是不放心的。京城不仅有韦都,还有那不知什么时候,随时都会卷土重来的杀手团。
京城不是蓟州,再也没有他这个大哥,还有父亲罩着这个小兄弟。
聪明现在也不到二十岁呢。
柯云一双寒星般深邃的眼睛盯着孟聪明:“保重!”
在父亲面前,他无法再细细地叮嘱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他在马上抱拳,随即拨转马头,和父亲一起飞驰远去。
孟聪明终究还是个孩子,虽然他胆识过人,在江湖上都有了很响的名头。
但看到柯伯父和柯云迅速在视野中消失,他的心里陡然空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滋味。
父子俩正飞驰着,柯博虎一向更注意观察周围情况,突然看到路边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车边还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柯搏虎猛地勒住黑风旋,柯云也随即勒住白马,两匹马跑得很猛,鼻孔都喷出白烟。
他跳下马,那人却似乎想躲避的样子。
柯搏虎索性叫道:“韦七公子,怎么到城外来了?”
韦寒一看是柯搏虎,暗自害怕,赶紧躬身道:“韦寒给柯大人见礼。”
柯搏虎笑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快起来。”
韦寒起身,很不自然地道:“晚生……晚生来此处送一个朋友。”
柯搏虎眉头一展,又一笑:“朋友在马车上?能否请下来一见?”
韦寒怕的就是这个,他双手直摆:“不不不不,是女眷不方便的。”
他吓得不轻,声音都抖了
却不想那人竟然下了车。
这下柯搏虎和柯云都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位中年女尼!虽然年纪不小,眉眼却长得还很不错,只是眼神有些呆滞。
本来柯搏虎有点怀疑为何他们今天离开京城,韦寒这个时刻偏偏出现在这里。
结果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以为他金车藏娇,所以慌乱,柯搏虎已经打算不再找事,放过他了。却不想车里藏了个中年女尼,这是什么节奏?
那女尼道:“寒儿,你小妹……”
柯搏虎脸色一下就变了。
那女尼看到柯搏虎和柯云,顿时被吓住了,赶紧噤了声。
韦寒也吓得腿都软了,他急忙过去道:“离娘,天太冷了,您上车回庵,寒儿随后让晓妹将需要的东西送去就是,再让她陪您两天。”
那女尼有些浑浑噩噩,听到韦寒这么说,只好道:“哦,那好啊。要快些呀,我头发都白了。”
她也确实很害怕看到外人的样子,韦寒已经赶紧将她扶上车,给车夫塞了钱,要他快赶车走。
柯搏虎和柯云面面相觑。
柯云都蒙了,尼姑有头发?还白了?
韦寒赶紧向柯搏虎又躬身小声道:“冒犯柯大人了。这是家里长辈女眷,犯了错被送到庵里出家,脑子有些糊涂了。我今天替父亲看看她,给她送些银子。”
柯搏虎微微一笑:“公子真是善心之人,倒是老夫唐突了。天气太冷,公子赶紧回城吧。我们也走了。”
韦寒赶紧抱拳拱手:“柯大人来京相府招待不周,柯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柯搏虎笑道:“你是个好青年,后会有期。”
说罢一夹马腹,黑风旋像飞一般奔了出去。柯云也冲韦寒拱手,也随父亲而去。
柯云忍不住对父亲说:“这韦七公子很是奇怪,若是送银钱直接去庵里就是,为何会与那女尼在路上相见?”
柯搏虎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旁人纵然知道,也只好装做不知道了。不过,”
他又对柯云道:“韦都惟有这个儿子,或许可能不是我们的敌人。”
柯云点点头。
他也知道,大家族里**多,再奇怪,旁人又如何管得了呢?
送走了柯伯父和柯云,孟聪明瞬间有些情绪低落。
他转身准备回城。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别纠结啦,人影都没啦!”
孟聪明一惊,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了。
瞧笑天从一棵树上轻盈地跳下来。
确实,他本来也不足百斤,大概比柯灵还要轻。
跳下来半点声音也无:“我老瞧忍痛离开心爱的女人,来陪你这个臭神探。怎么样,没有准备点什么谢礼么?”
孟聪明转过头,笑了一下:“谢礼?好啊,我把自己给你,嫁给你!要不要!”
瞧笑天大笑,指着孟聪明,肚子都快笑破了:“你嫁给我?我做梦都会吓醒!好不好!”
孟聪明一把将他拉到一边。
虽然城外空旷,根本没什么人,他还是小心压低声音道:“荡肠生的底细,你知不知道?”
瞧笑天眨眨眼:“请我喝酒吃大餐!”
京城的聚仙楼。
聚仙楼开在最繁华的太平街上,是京城最有名的馆子。
瞧笑天大快朵颐,好酒好菜风卷死去般吃着停不住嘴,根本没时间搭理孟聪明。
孟聪明无奈地道:“京城物价贵得很,吃好了可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小心我将你脖子拧下来!”
瞧笑天已经吃喝到尾声,一坛醉仙酿都见了底。
一向比瞧笑天更能喝的孟聪明,却始终滴酒不沾。
最近在京城的查探经历,让他心里兀自有些不舒服。
父亲去世之谜,与荡肠生的突然邂逅,韦都初露面目大开杀戒,都令年轻的他,认识到世事的残酷与黑暗。
瞧笑天长长呼出一口气:“你说荡肠生?”他摇摇头:“不知道。”
孟聪明突然站起身扑过去,隔着桌子掐住瞧笑天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饭不能白吃!不知道就去弄知道!”
瞧笑天抓着孟聪明的手腕,被掐得咔咔直咳嗽,直摇头道:“放……放了我嘛……对你那么好,哪有这么快翻脸的。”
孟聪明一推他:“快说!不知道也得挤点出来,不然就还我的酒还我的菜还我的银子!”
孟聪明知道,只要银子进了瞧笑天腰包,死都不肯吐出来的。
瞧笑天咔咔猛咳嗽了一阵,这才道:“你就知道掐我,你自己是神探,还要找我的说?”
孟聪明道:“你吃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拿了我的银子,你和荡肠生有渊源,不找你找谁?”
第一八七章 江湖上如何确定一个人的来历
瞧笑天滋儿一声:“哎,我和他有渊源,我啥时候和他有渊源?只不过比你早几天认识。他这个人,来历十分神秘,比如我就始终没闹明白,他是哪里人。”
孟聪明一震,确实。荡肠生说话,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不像玉怜珠,总还知道她是江南人。
瞧笑天道:“想必他之前,也和你一样,在某个地方习学武功不少年头。”
孟聪明突然想起柯云的话,如果知道一个人的武功来历,就大概知道了这个人的来历。
他突然有点恨自己,当初在黄山,苦松道长经常会演练一些其他门派的武功,让他们拆解。可他实在是太不用功了。
他慢慢回忆着。
以苦松的境界,他展示的,都是源自名门大派,且是他看得上的武功。孟聪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并不能确定,荡肠生的武功源自哪里。
可是,他和荡肠生的交手已经有好几天了,为什么他只想到问瞧笑天,却没有想过去找柯云呢?
可能真的心里有不愿面对的原因吧。
现在,柯云想必已经在至少二百里之外了。
瞧笑天看他失神,突然问道:“孟神探,小偷可不可以动问一下,你为何突然对荡肠生感了兴趣?”
孟聪明淡淡道:“前一阵,他刺杀皇上和韦都。”
瞧笑天蹭地站起来:“什么?”
孟聪明看着瞧笑天:“你觉得很惊讶吗?你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吗?”
瞧笑天慢慢坐下:“他疯了?”
孟聪明道:“我救下两个被韦都抓住,差点被砍头的刺客。问了他们,他们说这个组织都是和韦都有仇的人。”
瞧笑天突然变得安静了,他皱着眉道:“难道他和韦都有仇?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露出有武功的样子。”
孟聪明点头:“我和他交手了很不短的时间,只能确定,他是一种最正宗的中原功夫。就是因为这样,他平日才能瞒过我们。事实上,他腿脚灵便,肩背也很挺直,我早该怀疑他。”
瞧笑天摸摸脑袋:“说的也是,我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因为江湖上你知道,打听别人,本来就是犯忌的事情。因为他出了刺杀这件事,你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想了解他的武功和来历。但是你同样不知道我的武功来历,你也没想了解呀。”
孟聪明凑近他:“瞧神偷,我没有说不等于我不了解。再说,你的武功来历和我要查的事情没有关系呀,熊姥姥的大弟子!”
瞧笑天哆嗦了一下,他惊怕地看着孟聪明:“你你你,太吓人了你!”
孟聪明笑了:“你隔段时间就失踪,便是去探望熊姥姥,还兼给她送孝敬,对不对?”
瞧笑天往后直躲:“我……我提醒你……我……孟神探,你不要什么都探。我师父很吓人的。”
孟聪明站起来,神气活现地拿出一样东西:“这个认识吧?哎!别撸袖子呀。”
孟聪明手里,是一根细细的金线,果然瞧笑天右手腕上,也系着同样一根细细的金线。
“你从哪里弄来的?”瞧笑天瞪大眼睛。
孟聪明得意道:“我刚从黄山出道的时候,帮了熊姥姥一个忙,她送给我的。说要是遇到难处,有这根线,可以随时得到她在江湖上的弟子帮助。但是,其实我并没有用过这根金线,我做好事不留名,可对?”
瞧笑天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不满道:“师父就是这个样子!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帅哥,简直的没有原则!”
孟聪明嘻嘻道:“主要是我帮了她老人家呀。熊姥姥对弟子要求不严,并不管束你们在江湖上的行为,只管收取孝敬。她的弟子,一向不对人示师承,但节操还好。”
瞧笑天不以为然地:“谢谢夸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孟聪明收起金线:“怎么样,讲讲荡肠生吧?”
瞧笑天哼哼地:“我和他认识,是他主动来找我。其实比你来蓟州,也早不了几天。”
孟聪明道:“是他主动来找你的吧。这一点很重要。”
瞧笑天翻了翻眼睛:“知道还问!”
孟聪明又道:“他找你,是和我有关吧?”
瞧笑天又翻了翻眼睛:“知道还问!”
孟聪明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可以换钱的!”
瞧笑天冷笑:“谁是只看钱的人啊?”
孟聪明突然认真地看着瞧笑天:“你心里,认为他是个好人?”
瞧笑天:“如果你不这么认为的话,我没办法。”
孟聪明喃喃道:“奇怪。”
瞧笑天诧异了:“怎么奇怪?”
孟聪明忙掩饰道:“我只是奇怪,你凭什么特征就认为他是个好人。”
至此,孟聪明只和瞧笑天说了荡肠生刺杀皇上和韦都的事情。却完全不提十几年前,荡肠生曾经在父亲去世前与父亲见过面。太奇怪了。
到底是谁要父亲死呢?
以荡肠生刺杀皇上和韦都的行为……但是,这次刺杀并没有杀掉韦都和皇上,甚至毫发未伤。
孟聪明突然觉得,迷雾似乎更重了。
晚上回到孟府,只有洪老伯了。
柯灵走了,夜拾搬到卧虎帮。
洪老伯照顾不了小黄,夜拾将小黄也带到卧虎帮,让门人帮着照看。
夜寂静,天寒冷。
这宅子里,是有多孤寂。
天气冷,孟聪明让洪老伯早些上床,将手炉也放到洪老伯手里。
“洪老伯,当年我父亲生病期间,有个年轻人来探访过,您有印象吗?”
洪老伯抱着手炉,舒服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有孟聪明在,日子过得真是太欢乐太舒服啦。
“是啊!那个时候,大人失势,哪有什么人来探望。所以我对那个年轻人,印象很深的,也是我们江南人。”
孟聪明又差点跳起来:“江南?!”
玉怜珠是江南人,杀手团里有江南人。
父亲!?
洪老伯道:“是啦,他江南口音非常重。我感觉大人和他以前不认识,但是呢,又当是家乡的后生,便将他请进屋。”
洪老伯舒服地呼了口气,才又道:“但是,当时我没在跟前侍候。那个时候我的差事也是看门呀。只是后来听说,那个年轻人在大人房里呆了很久。走的时候,大人让夫人摘了几枝含嫣花给他带走。”
第一八八章 请教大人
孟聪明心里又惊了一下。
洪老伯不知道那花是青蒙花。父母应该也不知道。
但是,将含嫣花送给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姐姐喜欢过的人?
哎,呸呸。孟聪明连呸几下,哪有这么不尊重的猜想?
如果真是姐姐喜欢的人,那么姐姐已经嫁给了成王,这个年轻人没道理会来探望父母的,最多跑到成王府门口,凄厉地喊两声。
但他之后和姐姐半点交集没有,却显然隐姓瞒名十几年,从头学了武功,冒名接近他,保护了他。又组织了复仇组织刺杀韦都。
这必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孟聪明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问洪老伯道:“那他之前曾经来过么?”
洪老伯用力回忆着:“那个时候,朝野内外都不敢与大人来往。只有现在的吏部侍郎郭大人来过两次。这个年轻人以前我也绝没印象曾经来过,所以那次他逗留时间很长,我都有点奇怪。”
孟聪明又不甘心道:“那他离开后,去了哪里呢?还抱着花?”
洪老伯道:“花,好像是个仆人,是孟喜吧,替他拿着。好像除了花还有什么东西,那就不知道了。”
孟聪明又道:“那他之后,再没有来过吗?”
洪老伯摇头:“之后不久,大人就去世了。府里忙着办丧事,对这个年轻人完全没有印象的。”
孟聪明摸摸被子,看已经捂热了,便拿过手炉放在一边,又将被子替洪老伯拉了拉。
“老伯,天晚了,您早些睡吧。”
这一夜,孟聪明做了很多梦。
似乎爹娘还在,娘笑盈盈的,端庄又年轻美丽。
父亲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父亲又是卧床不起的样子。
这时,一个青布长衫的年轻人走到父亲床前,好像在说一些话,他有些激动,一直在说。
母亲端着药碗,却接近不了父亲的床。
孟聪明想去父亲床边,却手足俱软,根本挪不动步子,而母亲端着药碗,人不断飘远,却向父亲将药碗用力伸出,神态焦急。
孟聪明看到,那个青布长衫的年轻人,手持一朵青蒙花,走到父亲床前,离父亲越来越近。
孟聪明急坏了,他突然大喊一声,却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窗外,月光皎洁,静谧无比。
梦中的一切已远,却又无比清晰。
孟聪明吓出了一身汗。
“爹爹,”他喃喃地道,“您为什么一下就去了呢?今日的局面,如此险峻凶恶,如果您在,再多的凶险,聪明也不怕了。可此刻,聪明有多孤独,您知道吗?”
孟聪明决定给姐姐写一封信,托信使快马加鞭送到河东。
但他预料,回信的时候,他人应该已经回到蓟州。
也有可能已经查到真相。
但为保万一,这封信还是要写。
姐姐比自己年长许多,虽然是个闺阁女子,但对过去的事情应该知道得也比自己多。
至少,她与父母的交流是孟聪明没法比的,而且姐姐那么聪**性,一定能提供有用的东西。
但这封信,必需要用隐语来写,如果中途被人劫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照料洪老伯吃了早饭,换上出门见客的衣服,来到郭府门口。
客客气地对门人道:“这位小哥,在下孟聪明。父亲是郭大人的旧交,今日有事特来拜访。”
门人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这个长得不错,穿得普通的年轻人。
虽然在孟聪明是出门见客的衣服,但在见惯非富即贵访客的门人眼里,孟聪明的打扮,不就是一个普通布衣么?
并且根本没有正眼看孟聪明,用余光已经判定了一切:“大人上早朝去了,阁下没有预先呈拜帖,就算大人回来了,小的也不好通传。”
孟聪明面色不变,仍然客客气气地道:“那就打搅小哥了。在下做好准备再来。”
门人更不以为然了,但一抬头,发现人已经没了,突然有点惊慌。
对旁边扫地的两个仆人道:“刚才那人呢?走了吗?”
一个仆人直起腰,迷茫地:“什么人?只听到有人在和门哥您说话。”
郭门哼了一声,心里嘟囔:“闹什么幺蛾子这是。”
孟聪明并非第一次来郭府,上次却是和郭虞廷一起来的。
恐怕那势利的郭门早已忘记了。
这一时刻,万昌宫宣政殿已经散朝了。
皇上直接在太监宫女簇拥下到旁边暖阁歇息,用茶和点心。
冬天正冷,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出了宫门,或坐车,或骑马,赶紧奔回府中。
有的想搂着美貌小妾再睡个回笼觉。
有的想搞个小火炉,温上一壶酒,把寒气好好去一去。
今日上朝的官员很少,大概被韦都宰了不少,难以很快补充。
还有很多吓得托病不朝了。
一个紫衣官员,腰缠玉带,头戴官帽,骑着马缓缓走在皇宫外的大街上。
和别人相比,他在冷风中走得并不快,魁梧的身躯,挺直的腰背,官服也是武将服饰。所以显然也比别人扛冻。
他眼睛直视前方,却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孟聪明轻飘飘在他马前落下。
那官员反应很灵敏,一把勒住马头,定睛一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孟公子,京城这么可怕的气氛,竟然好像与你无关。”
孟聪明弯腰很有礼貌地行礼。
这是和父亲同辈的官员,孟聪明必须礼貌。
而且长辈问话,孟聪明必须回答:“郎大人,京城最近出的事情,也并非偶然。聪明看似超脱,有些事不能不问,希望向大人当面请教。”
郎祈威微微笑了。
他平日是个蛮横粗鲁的人。
虽然他的提职,是孟噩突遭变故,韦都一力提拔起来的。
很多在朝官员都觉得他瓜田李下,难以避嫌。
因此养成他更加蛮横的性格,除了对皇上和韦都尚能恭敬之外。
他跳下马,虽然年过半百,身手却矫健而利索。
“府中甚有不变,就去神仙居谈一下吧。”
神仙居,就是聚仙楼对面的酒家。
若干年后,孟聪明的儿子孟雨,在这里掷铜钱决定在哪家请双凤山庄少庄主郭世超。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孟聪明还不知道未来的老婆是谁,更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出生,长得啥样。事实证明,未来的儿子长得和他完全不像,性格和长相都像极了他的老婆。
第一**章 探秘旧人
小二看到郎祈威进了门,赶紧上前行礼招呼,低声道:“大人,二楼西边雅仕阁。”
又在郎祈威耳边低声道:“国相大人先一步到了,在三楼。”
郎祈威点了一下头,上了楼,孟聪明随后跟上。
小二送上茶,便将屋门紧闭。
不等孟聪明开口,郎祈威便道:“虽然你是成王妃的弟弟,在当朝仍属国戚,但本官本来并无一定必要答应见你。”
孟聪明淡淡一笑:“这个,晚辈当然知道得很清楚。但晚辈也早明白,大人是一定要见聪明的。因为大人有些事不吐不快。”
郎祈威突然哈哈哈大笑。
孟聪明心说,您又不怕被韦国相或他的什么眼线听到了?
郎祈威又突然间止住笑声,一双豹眼盯着孟聪明:“不论你是因何事找本官,本官当然有事不吐不快。那就是,”
他站起来,向坐在对面的孟聪明俯过身去:“你父亲当年和我一同考武举,比试之时,我本来根本不会输给他!但是我一脚踩到一颗石子之上,脚顿时打滑,身体失去控制,”他的眼光聚了一下,又直视着孟聪明,“你父亲却没有停手。”
孟聪明也站了起来:“然后大人就记了二十多年,是吗?”
郎祈威没有想到孟聪明这么说,突然顿住,然后才长叹道:“当然,我的理由确实不够充分。但那一次的被动失误,让我之后一直屈居在你父亲手下,给他当了很多年的副手。”
孟聪明道:“当时的情景,聪明也曾听到一些。只是不是亲身感受,也无从判断。只是大人如果纠结于此事至今,恐怕……”
“我没有纠结!”郎祈威浓密的胡子都要乍起来,他的须发也斑白了。想他的年龄,和孟噩差不多,而孟聪明的姐姐,都已经年过三旬了。作为长一辈的郎祈威,确已走过了多半生。
郎祈威盯着孟聪明:“孟大人去世已久,我不会纠结此事。事实上,当年在对决之前,先皇就更喜欢你父亲,所以我在场上才有所气怯。如果到了今天,我断不会的。可惜那时我们都出身贫家,都将武举当成晋身的唯一机会。知道了先皇的态度,对我也是有所影响。不过,从武功到文对,我都是不服气的。”
孟聪明心里想,您不就输在了内心……
但时过多年,再就此事与朗祈威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
朗祈威徐徐坐下:“任何人旁观,都知道我与你父亲并不和睦,但最主要的,我并不是因此而对他有所成见。或许你再长大些,才能懂得。”
孟聪明淡淡道:“聪明如今已是江湖人,恐怕也很难理解大人的心情。”
郎祈威顿了一下,缓缓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孟聪明笑笑,站起抱拳道:“没有事情了。一切刚才大人都已告诉我了。”
郎祈威也站起来,略有吃惊。
他真的不是一个很会掩饰自己的人,但随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来找我,是对你父亲当时突然去世,有所不解,可对?”
孟聪明点点头。
郎祈威道:“那段时间,国朝很乱。当然,现在更乱。你父亲得病确实有点突然,开始并不重。但太医都未诊断出病因,所以半个月之后,朝中就渐有议论。”
提起往事,他显然也很气愤:“也就是从孟大人病势日渐沉重之时起,我便代他处理兵部事务,对我的一些说辞,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据说你进入江湖之后,便有了一文钱神探的名头,事实上的事情,我也无须向你交待更多。”
孟聪明道:“不错,我只是要进一步确定。”
郎神威道:“确定了,又如何?你还有姐姐,有族人。本官劝你,一个江湖之人,何以知道什么是天下,又何必弄明白什么是天下!”
孟聪明微微点头:“的确,晚辈思考不了天下大事。但我既已与国朝官场再无瓜葛,父亲的事情,反而不可以这样就结束。”
郎祈威笑了一下,和他一向的粗莽风格完全不类:“本官已经对你算是尽力了,之后的事情,本官也很愿意旁观。”
孟聪明抱拳道声打扰,便出了屋,一走了之。
郎祈威到了神仙居三楼,门口侍卫通报了一声,郎祈威便进去了。
屋里温暖如春,家具摆设豪华而舒适。韦都靠在一块珍贵的白熊皮褥子上,他点了下头,旁边边抱着琴的一个面目皎好的十七八岁女子站起来,福了一福便退下了。
郎祈威深施一礼:“在下见过国相大人。”
韦都不在意地道:“那小子走了?”
郎祈威低头道:“是。”
韦都看他一眼,待他倒是和气:“自不量力,误导他一下也好。”
他又看了看郎祈威,看他兀自忐忑,便道:“郎大人是有才干之人,所以本相一直没有将你和那些人一样看待。待你也如于飞一般,未曾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情。但国朝大事,大人还是看清楚才好。”
郎祈威觉得背上有汗要流出来,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在下受国相恩惠,自当报效,绝无他想。”
韦都嗯了一声:“最近形势起伏,朝中变化太大。你虽过知天命之年,本相还是要再与你机会。寒冬上早朝,甚是辛苦,大人赶紧回家歇息去吧。”
郎祈威松了一口气,告退而出。
韦都靠在熊皮褥子上,微微合上眼。
两个美貌女子上前,替他轻轻捶着腿。
他合上眼。早上起来得太早,此刻很是乏力。他闭着眼想,孟噩没用的儿子,竟然就要娶到柯搏虎那个气质出众的养女,真是明珠投暗了。
那女孩,真有两分像玉玉!韦寒这小子,别的不中用,这方面可真是很灵敏。
想到两岁便失踪的小女儿,他心里涌上一阵不爽。但随即便被眼下的朝局诸事打乱了。
郎祈威出了神仙居的大门,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却不知,旁边有人看到了这一切。
孟聪明看着郎祈威渐渐远去,心道,他果然与韦都关系不一般。
第一九0章 狭路相逢
郭虞廷拿出信纸,铺在桌上,又从笔架上拿起一枝笔。
“孟公子,你想写些什么?”
孟聪明道:“烦劳大人,大意是,当年父亲病重期间,曾与家乡青年盘桓。不知姐姐是否知道此人可能是谁,有何来历。据悉父亲将一些家中之物交于此人,弟想去探访拿回,并了解父亲去世前状况,以为纪念。”
郭虞廷轻轻道:“孟大人去世前后,家中只有你在他身边,成王妃远在河东。你是想了解孟大人的病势和有无其他重要物品留下?”
孟聪明点头:“父亲也不会随便对一个年轻人有所托付。我想可能他怕连累我和姐姐,所以将一些事情向其他亲近的人交待过。”
郭虞廷点头:“世事险恶啊。”
他望向孟聪明:“现在国朝多事之秋,就算柯大人愿意保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刚过去这一场劫难,也算好我们都没有被波及,你千万不要莽撞了……”
他说罢,已经提起笔,随即笔走龙蛇,似乎是胸有成竹,瞬间文已成就。
只见雪白的信纸上,满是整齐秀丽的小楷。
这郭大人虽然未经过科举,字却是如此漂亮。而且才华有目共睹。
只是在韦都的威压下,日渐苍老憔悴,这些年过得也着实不易。
孟聪明揣好信,回到孟府。安顿了洪老伯,这才到自己屋中,就着灯看那信。
只见信上写道:“家姐安好!父亲生前,曾有乡人病榻前探视,或有所交待,念我姐弱弟幼,故未告知。姐可知此人或可是谁,弟当亲访,以慰父母之灵。弟拜。”
果然写得隐晦,而无一丝被疑之处。
孟聪明拿出一张信纸,亲笔誊抄好,从腰带上解下小印,蘸好印泥,稳稳盖上。
那印泥,是殷红色,渗入白色信纸当中,自己的名字秀丽而端正。那透明的冻石小印和印泥,都是爹爹特意留给自己的。爹爹病重之时,抓着孟聪明的手,放到他小小的手心里,那一幕,他永远也忘不了。一时他在灯下,思绪良久。
第二日一早,他将信交给驿站信使,多付了邮资:“一定要速速递到成王府。”
一时间,他将这秘密递交到这封信上。
心中道:“姐姐,你可能给弟弟一些启示吗?”
对姐姐,他是绝对信任的。只要姐姐知道此事,一定不会忽略。那是多么聪慧而心细,又有胆识的女子。她比孟聪明更能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孟聪明走到街上,他在京城的日子也不短了,感觉形势更加扑朔迷离。
柯搏虎争到驻军沙平镇的机会,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这也是韦都发现了新的敌人后,对柯家军的一种妥协。
对于孟聪明,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弄清杀手团在朝中的势力。他相信一定有。
因为天气冷,街上人很少。
他准备去找肖纵,商量一下回蓟州之后,再赴北燕的事情。
至于瞧笑天,不用管他。
他随时都会突然冒出来。
但肖纵这个人,犹犹豫豫,得敲打敲打他才行。
他这样想着,却不想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脚步声一定有异。
脚步声渐渐清晰,最后几步明显加快了步伐,一时便和孟聪明平齐了。
那人压低声音道:“孟公子,我是法场被你救下的人。”
孟聪明也道:“壮士,有什么消息没有?”
那人道:“我用原来的联络方式,荡公子一直没有给我回复。”
孟聪明轻轻啊了一声。
当时,他和荡肠生已经跑了出去,虽然两人交手,但自己绝不会杀他,荡肠生也清楚得很。
他为什么要跳崖呢?
为什么?
现在他的组织里的人,已经联系不到他,那很有可能是凶多吉杀。
他,到底为什么要跳崖?
孟聪明低声道:“壮士的身体想必还未恢复,赶紧离开京城好好休养。日后或自己好好生活,或有事就来蓟州找我。”
那人答应一声,然后道:“公子尽管做自己的事情,不必但心在下。公子需要在下,随时召唤。在下也想等伤好全了,就去蓟州找柯大人投军。”
孟聪明低声道:“谢谢啦!”
两个人正说着,却没留神,一队豪华肃严的仪仗迎面过来,显然是什么朝廷大员。
孟聪明心里突然有种预感,会不会是韦都?
只见仪仗前边左右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戎装佩刀护卫。
后面又是左右各四名扈从,再后面是一匹格外高大的塞外宝马。
马上又是一位格外高大的人,却仍被前边的仪仗和卫士挡住,看不真切,从气派来看,显然品级很高,而且从仪仗来看,应该除了官职还有很高的爵位。但孟聪明对于当官的并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品级的大员。
但他心中的直觉,必是他。
前边引导的护卫喝道:“国相大人回府,闲杂人等退避!”
孟聪明拉了一下那人,两人避到路边,等着仪仗过去。
然而突然,紧随那高大战马旁边的一位马上将领呼喝了一声,仪仗便停了下来。
孟聪明对那人小声道:“你站在我身后,就当是我朋友。”
此时,那骑在高头宝马上的人,出了仪仗队列,缓缓走到孟聪明面前。
那马上将领也已跳下马,喝道:“还不快参见国相大人!”
韦都声音淡淡道:“你无需管我,本相要和孟公子聊聊,你上马吧。”
那护卫急忙飞身上马。
孟聪上前躬身道:“草民孟聪明参见大人。”
他身后那个,正是韦都亲手监斩的刺客,此刻却很机灵,跟着孟聪明也镇静地躬身行礼。
韦都对孟聪明也是居高临下的,若不是当街遇到,也不会关注,对他身后的那个原本危险的人物,就更不关心。
他淡淡地道:“孟大人的遗子,听说在黄山学成武功来了京城,真是让人想不到。”
他上下打量着孟聪明,随即道:“太单薄了,哪像个习武之人。听说你和柯搏虎的女儿订了婚约,你还真是有点福气。”
第一九一章 被刺激,被刺杀
提到柯灵,那正是孟聪明心中之痛。
而且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柯灵与眼前这个专断、毒辣而野心勃勃的当朝最有权势之人的渊源。
他实在不想与他说什么,不是怕他。而是痛恨与厌恶同在。
“大人,草民对一切都随之自然,并无任何奢望。”
韦都笑了一下,竟然没有很凶恶,完全不像他对待某些当朝一品大员:“却是成王强求吧!”
他拉紧缰绳,突然道:“那姑娘给你,确实可惜了。”
说罢,他飞身上马,一勒缰绳:“年轻人,对你,京城不是来处,最好回到江南,好好过个安稳的日子。”
他带马走了几步,仪仗在他后边起步,他突然又停住马,回头对孟聪明道:“柯云是当世的少年英雄,你比不得。”
孟聪明的脸白了,对于韦都这个人,他的痛恨是永远不会减轻的。但他此刻对他的评价,却真正让他内心受伤。
他腰挺得直直的:“草民不才,也提醒国相大人。我孟聪明从未自认是个什么,也从不强迫别人。更不会去强迫一个女孩子。”
他又冷冷加上一句:“若论强迫与欺压,谁能比得上国相。”
韦都脸色一变,突然脸上肌肉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本相从来不在意你会给本相造成什么麻烦,最好将你视若冰人。不过这两句话还算硬气,”
说罢,他一挥手:“回府!”
仪仗在孟聪明眼前哗哗而过,转瞬消失在大街尽头。
这就是那条街,从皇宫到国相府,专为韦都方便而拆掉民宅修建的。因此路特别宽也特别平。
一直跟在孟聪明身后的刺客之一,看韦都走远了,这才小声道:“这老小子,欺人太甚。他根本不知道公子劫法场的事,太小看公子了。”
孟聪明只是因为韦都提到柯灵,心里才格外地堵。尤其,他毕竟是柯灵生身父亲,竟然如此轻视他,瞧不起他,他不能不心情复杂。
他转身对那刺客道:“大哥,我们不必理他。他如此骄横,看不起我,正好不会关注我,也有利于我们做事。”
那刺客道:“哎,公子可好好记得我的名字,我叫阚青,现在我伤口未愈,此次只是告知公子与荡公子暂时不能联络上。我不给公子找麻烦,自去养伤,若是期间有他的消息,会想办法及时通知公子。”
孟聪明点头,两人便道别了。
天气已经渐晚,冷意更甚。
好在孟聪明自从在北燕得到多种莫名其妙的内力,便更加地不怕冷。他还没有顾得上好好了解肖纵和卧虎帮在这场劫难中的情形。
邵震威几次派人来找他,但孟聪明始终忙于各种事情,竟然几次都无奈地错过了。
天气暗下来,最后一缕冬天的霞光消失在西边大登峰顶后面,天气骤然一下暗了,也冷了起来。街上的灯还没有都点起来,只有几家店铺将灯笼挂到了门外。
他一直有个想法。
但严酷的京城环境,拖延了这个想法的实现。
此刻,他本来想实施这个计划,又觉得今天见过的这三个人,有哪里还是有些不对。
他在清冷的街上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起柯灵,竟然想起了阿怡。
柯灵本来就不属于这种古怪的气氛。
而孟聪明触景生情的能力极强。
阿怡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总怕她再不停地杀人,会有一日彻底将自己毁掉。
她毕竟还那么小,和可儿一样大。
他想象不出,她如果遭遇不测,他会怎样。
他这样无情无绪地走在京城的暗夜里。
他是个有使命的人,但此刻,他为什么会如此倜伥与失落?
是因为柯搏虎和柯云的离京?
是因为韦都对他的鄙视?
是因为父亲的令人痛绝的去世?
是因为荡肠生这个关键的人物下落不明?
还是因为,阿怡……
很快,他发现他的感觉果然是灵敏的。
杀气!
一股杀气织成的网,在向他靠近。
他正走到一个宽阔的路口。
此刻夜色中,路口无人。
他看不到一个人,但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离他越来越近。
好像三岔口,任堂惠遇到了一群刘利华。
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突然,昏暗中,无数柄剑,在夜色中暗放着寒光,从不同方向他迅猛地袭来。
孟聪明抽刀在手,一个跃起便电光火石般挡掉了面前的那柄带着凛冽寒气的长剑,随后刀左右一分,又荡开离他最近的两柄剑。
这狠辣的刀式,竟然震惊了这些突袭的杀手。
那剑尖都带着凛冽的剑气,孟聪明拔刀的同时已经提气,同时将内气摧出。
北燕之行,让他拥有了可怕的内气。
但最大的阻碍还存在,他没有领悟透如何去运用这些已经很强的内息。
但是,他抽刀的同时,内气已经通过右手臂逼到刀尖上,所以那三柄剑的主人所发出的内气,与他的内气相碰之后,不仅剑被挡开,人也被孟聪明内气逼得连连后退,剑都差点脱手。
孟聪明趁对手一惊的功夫,下一招已经出手!
他的左手同时一掌击出,这次掌并不与剑相交,内息已弹到对方的剑尖上,又有两三个杀手向后跌倒似地连退十几步。
孟聪明此刻心情正抑郁,他收刀转身,双脚在地上一踏,借力掠起,人在空中迅速拧腰转身,刀横着抽向在他背后袭击的杀手。
他转身之际已经面向那两个杀手,他确定其中没有阿怡。于是根本不理他们手中的剑,刀横着以迅雷不及掩的砍过两人胸膛。
鲜血如梅花在冬天寒冷的夜空中点点飞溅。
那两个杀手无声地倒地流血而亡。
此刻街上的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两个杀手横尸当地,却不想又有更多的杀手接续冲了上来。
孟聪明与杀手交火的第一招,抵挡了八个杀手,两个倒地死去。而现在,新的杀手迅速补充上来,他面对的是十个杀手!
其中一个人突然用阴冷的声音道:“神,还是我最了解你。是吧,十个人,刚好够杀死你。”
孟聪明哼了一声:“韩杰,你可以试试,看你是不是下一个倒下去的。”
韩杰心里跳了一下
他最清楚,是他把内力灌进那大床。
他清楚得很,那床里,还蓄着孤鸣鹤的内力呢。
但他一点不害怕:“神,我们有十个人,你想好。十个剑客,个个内力惊人,就算是孤鸣鹤,也未必能扛下来。”
第一九二章 不想一事无成就死了
孟聪明拎着刀。
刚才那刀的速度,连他自己都害怕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刀速!
他突然想明白了,这是柯家军赋予他的。
柯云赋与他的。
柯云和他过招,从不用内力,只有剑的速度和力量。
每次都让他来不及聚起内力,剑已逼到他面前,将他推入绝境。
柯云告诉他:“这是战场上的打法,没有矫情的时间。”
今天,孟聪明终于领悟了。
他拎着刀,冷笑地看着韩杰:“韩杰,是你没有明白吧。好像你的利用价值,已经差不多快用光了。”
他心里紧张的要命,连后脑勺都在升级为感觉器官,他在找阿怡。
片刻之后,他彻底放下心来,阿怡并不在这些杀手里面。
但是,阿怡为什么不在这些人里?
他另外一个感觉,就是韩杰的情人也不在。
他心里掠过一丝疑云,脸上却半点不露。
“怎么,你想在京城做下大案,和国相的风采比试一下吗?”
韩杰冷笑一声:“哼,孟聪明,让你目中无人,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其他杀手,却仍然半句话不说。
看来哑剧是杀手团的固定节目。
但孟聪明却觉得十分奇怪,按照他的查探,杀手团应该已撤出京城才对,为何他们突然又返回城中,还这么多人,而且还上门来找他?
韩杰一跺脚,杀手们执剑朝孟聪明扑了过来,一片黑鸦鸦,如黑云彩一般。
孟聪明喝了一声:“不知死的,就过来!”
他刀随身转,掠起身形,一刀横扫过去,七八柄剑被扫歪,杀手们成片向后退却。
却仍有两三人从背后和侧面将剑刺到他眼前,他掠起身形砍出第一刀的时候,身子随即在空中翻腾,又让过了这几柄剑,闪过身,回手刺中了一个杀手的肩膀。
刚才退却的杀手们,发出低闷的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被什么扼住了一样。
孟聪明两招之下杀死两个,杀伤一个,已经震撼了他们。
但这些杀手,除了那低沉的声音,却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韩杰低喝道:“不必手下留情,杀了他!不然,我们个个都别想活。”
话音说罢,所有杀手执剑再次冲了上来。
这次他们彼此配合,同时发出强烈的内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气浪,正面向孟聪明将内气摧了过来。
孟聪明吃了一惊,他知道,原本就无法与所有这些剑客对攻。刚才他也是使了巧妙的招数,在闪躲中攻击,所以才能保护了自己,又杀死杀伤了敌人。
但此刻,所有杀手的内气之网发出摧枯拉朽的气势,直向他摧毁性的冲泄了过来。孟聪明一看已无法躲避,突然纵身掠到半空,在空中再次翻身,人跃到街边的大槐树上,急忙站稳身形。
他刚一站稳,韩杰已经发出凛然的声音:“杀!看准了,一起上!”
这些杀手显然临阵经验十分短缺,这也和孟聪明对他们的了解十分吻和。
他们是在不同的地方被训练,以防他们互相过多勾连,而需要时临时组成阵型,所以配合十分不熟练。
但显然这些杀手本身都是非常有悟性的,而韩杰,确实有一套,他指挥的才能比较卓越。
此刻,在他的口令组织下,杀手们已经开始成为一体,并且渐渐配合熟练,混然成阵列。
此刻共有九名杀手,韩杰站据了中间c位,他口中喝着:“杀!”剑随声处,杀手们随令而动,九柄剑闪着可怕的寒光,再次织成气网,闪着利刃的毫光,朝孟聪明攻来。孟聪明将刀横在胸前,不如此无法封住所有杀手的剑,他将内气聚起,全力摧到刀上,将杀手结成的气网顶住。
同时,为了能从对方气网中脱身,孟聪明一个翻身落下,随即紧紧背靠大槐树。必要时,能借大槐树的势,想办法将对方的气网和剑网都顶回去。
九个杀手竟然感到,孟聪明虽然只是一人,内息和力量也弱于他们,但孟聪明却借着背靠大槐树的优势,一时顶住了气网和剑网。
孟聪明顿时觉得身体承受着强大的压力,骨骼都发出吱吱声,他的力量和内息都在迅速消耗,若不能赶紧结束战斗,或者说是逃跑。他这个孟堂惠就要在一群韩利华手下被压成齑粉。
他拼了命将刀横着向前推,那股强烈的内息,将他的头发都吹得飘了起来,上衫都破裂了多处。他屏住气用力顶着,后背已经靠在坚实的大槐树干上。
他一边顶着强大的外来力量,一边暗自在运气。
他觉得自己的内力,一大部分在顶着对方的攻势,一小部分却在慢慢地聚集。
渐渐地,他觉得那一小股内力聚集得差不多了,他突然身子向前一冲,内力冲了出去,和对方的气网猛烈交接碰撞。
顿时火花四起,杀手中不少人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气便泄了。
孟聪明却差点没憋死,他身子向前冲的同时,脚向后猛一蹬树干,身体随之向上冲起。
这一冲,便是一两丈高,已经跃到了气网上面。他勉强呼出一口气,将气换上来,而那些杀手,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冲到半空,气一泄,他们站立不住,都往前跌倒。
幸好他们都是极有功夫的,趔趄不止却稳住脚步,没有跌倒的。
此刻孟聪明在空中借势又一掠,已经又落在槐树最粗的横生的树干上,他喘过气,用刀指着杀手团:“想明白了吗?你们突然想杀我了?”
韩杰急怒道:“再攻,连他带树一起砍死!”
杀手们此刻已经都站稳了,而孟聪明却完全脱力。
一个人对九个,他确实没有获胜的可能,刚才已经差不多拼尽了体力,此刻还站在树上的他,连腿都在打晃。指着杀手团的刀刃也颤抖着。
韩杰得意地:“孟聪明,你也别叫神了,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他喝了一声:“杀了他,不许留活口!”
随即又喝道:“一起上!”
他率先纵身飞起,一剑闪电般刺向孟聪明。
其余杀手也纵身而起,顿时剑影再度交织在一起。
孟聪明一脚勾住树干,抡刀迎向韩杰,当啷一声,火星迸发,将韩杰的剑搪了出去。
第一九三章 逃出,噩梦
其余杀手的剑也到了,孟聪明挥刀横扫又挡掉四五把剑,另外两柄剑,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挡出去了,眼看剑尖已经要刺入他的胸膛。
孟聪明心都凉了,还来得及想了句:“呸,还一事无成,就要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破空袭来,先打掉了韩杰的剑。
随即,那人冲向韩杰,拉住他一掠而走。
其他杀手全都傻了,在那里隔着蒙面黑布面面相觑。
此刻,又一个黑衣蒙面人施展轻功,如风般袭了过来。
她娇叱一声,将两柄已经刺到孟聪明面前的剑尖挑开。
她和前边那个人一样,并不说一句话,突然发出一声低而尖锐的口哨,随即施了轻功便走。
那些杀人竟然如中魔咒一般,也拎着剑,施起轻功,黑鸦鸦地一起跑了。
瞬间,除了孟聪明自己,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靠在树干上,腿都在哆嗦。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发不出来了。
太危险了!
肖纵突然听到扣门声。
半夜,他将所有仆从都打发到临院住去了。
这是他和孟聪明商量好的,这样孟聪明来找他,便直接扣门,不需要其他人来通传。
肖纵打开门,孟聪明跌跌撞撞地进来,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肖纵吓坏了,急忙扶住他。
他感觉到孟聪明手心全是汗,手也冰凉。
他扶着孟聪明要走到屋内,却发现他的腿也软软的,根本无力走动。
肖纵心里一惊,将孟聪明抱起,进了屋,将他放到床上。
孟聪明呼吸急促,肖纵先将院里的刀捡进来,随即抓住孟聪明的手给他号脉,不由心中大惊。
“你的脉息全乱了,怎么回事?”
孟聪明摇头巨喘着道:“事情出了变故,杀手团决定要杀我了。他们一共十多个人围攻我。”
“啊!”肖纵简直吃了一吓,“你怎么能逃脱的?”
孟聪明咬牙要坐起来,肖纵急忙扶着他,让他靠在被垛上:“别起来了,你现在只能静卧。”
他急忙去配了一碗调息汤端过来:“先不要急着说话,将汤喝了。”
孟聪明刚喝了一口,就全部喷了出来。
肖纵吓坏了,急忙将碗放到桌上。
他将孟聪明扶起来,轻轻在背后给他推掌过气。
半晌,孟聪明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他有气无力道:“好了,好一点了。”
肖纵这才将调息汤小心地给他服下,又扶着让他重新靠在被垛上。
孟聪明道:“韩杰要杀我,他的情人不知道,我快支持不住的时候,他的情人赶过来,阻止了围杀,并且将韩杰拉走了。其他人也就散了。”
肖纵惊道:“你简直是捡了一条命啊!杀手团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啊?”
孟聪明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是韩杰,我原来推测杀手团背后的人,已经要清理他了。我估计他是投靠了别人。”
肖纵道:“这情势太复杂了,也太危险了!”
他轻拍孟聪明的手臂:“这些天都没看到你,你的事情想必也办得差不多了,是否该回蓟州?”
孟聪明摇头道:“蓟州和北燕,事情都在紧急。但京城,我还有事没有完成。可是,却不想遇到这次劫杀。”他又喘了几下,“我的内力,好像提不起来了。”
肖纵轻声道:“你还内什么力啊?我看你命都去了半条。”
孟聪明试着慢慢提气,却猛地又是一阵剧痛袭到心口,他不由就叫了一下,力气全部泄掉,人也软了。
肖纵吓坏了,急忙恨声道:“你不许再动!老老实实躺着!”
这一夜,孟聪明觉得体内十分不好受。
他被剑气和气网伤得太严重了!
他之前做过的噩梦,竟然继续做了下去。
他梦到父亲穿着病中的衣衫,却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焦急地四处寻找。
而母亲却不知道去那里了。
父亲走到院中,似乎很焦急,突然他看到墙边那一簇茂盛的青蒙花,便急步走了过去。
孟聪明十分着急,大他声喊叫:“爹爹,不要动那花!那不是含嫣花,是青蒙花!有毒!”
但他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都到了喉咙口,却完全喑哑了。
他急了,要奔过去,却半点迈不开步子,两条腿软软的。
而且,他的胸口像被大石压住,气都喘不上来了。
却看见爹爹,影影绰绰,真的摘了一朵青蒙花。
而这时,姐姐出现了。还是十**岁没有出嫁时的样子,一身清淡的衣衫,笑语盈盈,从孟噩手中接过青蒙花:“爹爹,您太花心思了!就是一般的江南花匠,在北方也植不了这花呢,还开得这么好!”
而父亲脸上却无笑意,他用手向远处指着。
孟聪明的眼光也朝那边一看。
啊!
是荡肠生!
他却不是年轻人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蓝色长衫。
父亲说:“给他……给他……”
他的声音虚弱而喑哑。
一向淡然的姐姐竟然慌张害怕起来,她手里的花莫名就没有了,孟聪明急忙看荡肠生,果然荡肠生手里,拿着一枝青蒙花,他用喜悦的眼神看着花。
而姐姐似乎更加慌乱,她两手空空,说道:“爹,娘去哪里啦!”
孟噩却笑了起来。他仍然穿着卧床生病时那件白衫,他用手指着荡肠生,口里说着:“花……花……不是含……”
他话未说完,突然就倒在地下。
孟聪明急坏了,他拼命大喊,可声音还是哑在喉咙里。
他拼命要跑过去看父亲,两条腿却软的根本不是自己的。
暗淡的花园中。
姐姐和荡肠生突然都消失了。
只有父亲卧倒在冰硬的地上,手里还拿着那枝青蒙花。
孟聪明一下就吓醒了!
他坐起来,窗外竟然已亮了。
因为起猛了,他瞬间胸口又剧痛起来。
他轻轻地试了试,心道:“坏了!”
他的内息梗阻,手足俱软,不要说内气了,连武功都无法使出来了。
他心叫一声糟糕。
又不相信地试着动一下手脚,提一下内气。
终于,他不得不悲凉地承认,他现在,至少是暂时失了武功。
最乐观的办法,他必须慢慢将梗住的内气先恢复,再调通。
其次,他被对方的剑气和内息气网整个损害了内脏,也必须要调养。
然后才能看武功是否还能恢复。
一时他心里焦急起来,要办的大事还没有办。
他用手撑着床栏,脚踩在脚踏上。
话说从前他什么时候需要过这玩意儿?
第一九四章 婢女温柔
他踩在脚踏上尝试站起来,却觉得腿虚弱得撑不住身体,他扑通地摔坐在床上,竟然出了一身汗。
突然外面帘子一掀,肖纵进来了,嚷道:“动什么动什么,好好先躺着!”
他身后跟着一个双十年华,身材颀长,容貌秀美的姑娘。
孟聪明一急:“干什么,别进来!我衣服还没有穿!”
他说话一快,胸口又像针刺般疼痛起来,不由得就捂住胸口。
肖纵急忙上前扶住他,那姑娘也赶紧上前,扶住他另一只手臂。
他很想甩开,但胸口又痛一动还牵到五脏六腑,只好不敢动了,嘴里还嚷嚷:“我还没洗漱穿衣,这成何体统!”
肖纵慢慢扶他靠在床栏上,姑娘已经麻利地将枕头为他在背后垫好。
不知为什么,孟聪明竟然觉得舒服多了。
看起来人不干事,天天躺着最好。要不说舒服不如倒着。
肖纵微笑对姑娘道:“去准备洗漱用具,过一柱香功夫过来就好。”
姑娘点头称是,便退下了。
孟聪明恨声道:“你搞什么鬼,我蓬头垢面没起床你就让女子进来。”
肖纵微笑道:“那你光鲜靓丽就可以让女子进来了是不是?”
孟聪明哼道:“我不要她碰我,水拿来我洗漱了要赶紧出门。”
肖纵道:“你现在下个床都跟个孕妇似的,还要出门?出哪门子门。”
孟聪明气的,一急胸口又疼上了,只好捂着胸口道:“邵震威找我好一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肖纵道:“韩杰的情人让韩杰远离这是非之地,但未来的动向我们并不清楚。如果他们卷土重来,你现在半点武功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上街,不是羊送虎口中?”
孟聪明忍住胸口痛,小声道:“那就可以白呆着啦?柯大人那边时间不等人!况且,我找了邵震威之后,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肖纵急忙按住他道:“你现在不能动知道吗?我怀疑是不是方便也要在床上进行,所以特意安排了我的使女锦儿来照顾你。你无须担心,我现在就去将邵震威叫来。”
孟聪明一听要在床上方便,简直差点疯掉。他一把拉住肖纵,凄声道:“不要啊!”
肖纵哂笑道:“不要什么?不要什么?是不要邵震威,还是不要锦儿?”
孟聪明恨恨地,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不-要-在-床-上-方-便-……”
然后他再松了气道:“我去卧虎帮,你一路保护我不就得了?”
肖纵跳起来:“神你脸好大!我是要做生意养家糊口的好不好?再说我一个人可干不过十个杀手!”
孟聪明捂着胸哼一声:“你哪有家可养?连老婆都没得。你送我去卧虎帮,然后我让夜拾回来照顾我。还有,”
他道:“昨天我没回去,洪老伯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你有没有告诉他一声?”
肖纵拍拍他:“这你还不放心我嘛!昨天我已经告诉洪老伯啦。夜拾在卧虎帮学武好好的,你不要耽误人家卧虎帮下任帮主的前程。”
他冲外面喊了一嗓子:“什么时候啦?”
外面有仆从答道:“爷,卯时三刻啦。”
肖纵点头:“正好,我去了卧虎帮吃早饭。”
他随即唤道:“锦儿,准备好了就进来!”
然后才转向对孟聪明道:“你真的不用急,你和邵震威见过面后,我带你去城外普济寺。”
“哎哎哎哎哎哎!”其实他只哎出了两声,后边那些都因为胸口针刺一般痛憋回肚子里去了,只有自己听到。
肖纵根本听不到孟聪明叫他似的,一身富丽堂皇,直出了门便走了。
孟聪明这才发现他早换好了出门的衣裳,照例的华丽富贵。他一看已经来不及再唤肖纵,正生气间,锦儿进来很温柔地道:“孟公子,赶紧洗漱吧。然后先喝了汤药,锦儿帮您吃饭。”
孟聪明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帮我吃饭啊?我吃饭要人帮的吗?”
锦儿不回答,只浅浅笑着,端着盛满了温水的铜盆朝他走了过来。
孟聪明挣扎抗议无效,于是便满面羞红但其实愉快地受用了。
喝过药,锦儿将早饭端来。
孟聪明虽然内伤痛得言不得语不得动不得,肚子却是饿得要命,刚才喝药时便放肆地咕咕直叫,于是完全向锦儿缴械投降,顺利地让锦儿将松软的蒸糕和热热的小米粥给他喂下去。
锦儿随即叫人收拾碗筷。
孟聪明很是过意不去:“哎,锦儿姑娘,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替肖财主干活儿?”
锦儿微笑一下:“孟公子,能干活儿的人很多,但能保护别人的人,却很少。”
孟聪明啊了一下,向床栏躲了一下。
这个锦儿,有什么古怪?
家仆拿了碗筷出去,屋里又只有孟聪明和锦儿了,孟聪明兀地觉得有点不合适。孤男寡女,相处封闭的室中。
锦儿含笑道:“肖老板说你昨日惹到仇家,他出门的时候怕你不安全,让锦儿保护公子。”
孟聪明啊?了一声。
他其实早看出锦儿的古怪。都是习武之人,一个人有没有功夫在身,在一般人是万看不出来的,但有孟聪明这样身手的人,初一刻的愕然之后,已经看出锦儿身上必有功夫,而且颇为不弱。
且她虽然清秀沉稳,但说话爽朗而毫不扭捏,分明很有巾帼英雄的风范。
如此,孟聪明倒踏实了。他现在可以不拿她当一个少女来看待,而当成一个武林同道来看待,那两个人独处就不再那么尴尬。
孟聪明反正现在一动就疼,喝了汤药,缓和了一点,他突然感觉自己貌似闲得很,便靠在床栏上问道:“锦儿姑娘,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给肖老板做事?”
锦儿淡定大方,尤其眉宇间的英气和镇定,孟聪明觉得她,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锦儿微笑道:“我家和肖老板有渊源,凡事可以做到彼此相帮的。”
孟聪明讷讷道:“那你也不用帮他侍候我吃饭呀,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锦儿莞尔一笑:“本来是不需要的。但目前需要。”
她随即站起来走到孟聪明面前:“孟公子,药力应该差不多起作用了,锦儿现在帮你全身推拿,松一下筋骨和经脉,让药力更好地在五脏六腑行走。”
第一九五章 松骨舒坦听汇报
孟聪明吓得直往后缩,抱住床头栏杆:“我不要!我不要松骨,你你你离我远一点。”
锦儿微微一笑:“俗话说病去如抽丝,若不赶紧推拿,留下后遗症便不好了!”
说罢,她一抬纤纤素手,孟聪明吓得又叫起来了:“不要!不要过来!一会儿让肖老板给我松骨就可以了……”
锦儿温柔和蔼地看着他:“孟公子,肖老板太忙了,他要支应的事情太多,还是锦儿来吧。再说肖老板手法多刚硬啊,还是锦儿的力道更合适一些。”
孟聪明绝望地惨叫了一声,紧紧抱住床栏杆,像大水蛭一样吸在上面,还将脸埋在枕头里。
锦儿仍然很温柔地笑着,慢慢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他裹着被子还在哆嗦的后背上。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鸡蛋果子喽粥儿烫!
那是京城卖早点的特色吆喝。
孟聪明感觉着那放在背上的柔软却有力的手,快要吓死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只听仆人道:“老爷回来啦?邵帮主,给您见礼了!”
只听肖纵道:“下去准备茶食送上来,招待邵帮主。孟公子怎么样?”
一进屋,两个人都不由大吃一惊。
孟聪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身上半搭着红绫被,浑身舒展,满脸惬意。
邵震威指着孟聪明对肖纵道:“你说他受了重伤?怎么他现在比谁都美都舒坦的样子?”
肖纵噗地笑了一声:“邵帮主,肖某也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孟聪明翘起兰花指,美滋滋地对肖纵道:“我说财主,你哪里找的这么好的女医生?果然有钱人是会享受的,这一番折腾,真的舒服死了呀。”
肖纵扑地笑出来。
邵震威晕了:“什么?你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快要不治吗?那还给他找姑娘?这姑娘能治内伤恕我驰骋江湖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孟聪明用手虚点了一下邵震威:“哼!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老是心里存着坏念头,诬人清白!”
肖纵实在忍不住了,完全笑喷出来,半晌勉强止住笑,对邵震威道:“邵帮主,姑娘是有,不过不是做您想的那样滴。她真是医生,估计给孟公子妙手回春了。”
邵震威张大嘴巴:“这样神医?不仅神清气爽,我看他都改了性别,兰花指很到位……”
刚才跟着邵震威进来的,还有夜拾。
他倒是着急的不行,一下扑到孟聪明床前,焦急地道:“聪明大哥,你怎么样了?”
孟聪明跟个大青蛙似地摊在床上,似乎根本懒得动一下。他慢腾腾刚要说话,肖纵抢在前边:“夜拾,你孟大哥半点事没有,就是武功可得重新学了,你带带他就是。”
摊成大饼子大青蛙的孟聪明顿时想掀起被子坐起来,拧烂这个肖老板的嘴。
却突然发现,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动还是全身酸软。只是不动,便十分舒服。
这时,锦儿走了进来,款款地给肖纵行礼:“老爷,孟公子已经好多了。不会那么痛了。只是,他伤得太重,还需慢慢调治。”
孟聪明一看到锦儿,眼睛立刻亮了:“锦儿,你可要每天都来给我松骨呀。”
邵震威忍不住了:“我说什么来得,难道他心里存的是个好念头?一看到漂亮姑娘,我看他全身都酥了。”
一时,他又觉得在别人家里太唐突了,毕竟这是个女孩子。毕竟是在肖纵家里。随即咳咳了两声。
肖纵微微一笑:“锦儿,辛苦你了。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你就好好陪着孟公子。现在你先带这位夜拾小哥去旁边屋坐坐喝茶吃茶食吧,我们和孟公子有事要谈。”
夜拾不放心地看着孟聪明,孟聪明懒滋滋地一摆手道:“没事的,我已经基本好啦。我们有大事要谈,你先出去一会儿,我不碍事儿的!”
锦儿道:“这位小哥,随我来。”
她还没挪步,孟聪明便很上劲儿地道:“锦儿姑娘下午再来一次哈,我感觉我很有每天松两遍骨的必要。”
锦儿噗地莞尔一笑,带着夜拾出去了。
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邵震威哼了一声道:“我看你骨头早就松透了,还用预约什么松骨。”
孟聪明伸两开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有福不享,那是傻子。”
邵震威道:“杀手团的事,我找了你几次没有找到。给你飞鸽传书,却没想到,今日和肖老板来找你的路上,发现那鸽子被杀后的尸体。肖老板告诉我你的事,我还奇怪给你传书你为何还会遭了道。”
“额?”孟聪明一惊。
肖纵道:“是的,没想到他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孟聪明脑子迅速转着:会是谁?还用说,必是那令韩杰反叛的人。
自己在京城,应该并没有引起韦都的注意。但也主动招惹了一些人……
邵震威叹口气,他显然心思沉重。
他被韦都叫去,狂骂了一顿,压力顿大。
他随即道:“更可怕的是,除了柳如笛和杜剑,我查出了其他和他们勾连的人。”
孟聪明瞪大眼睛:“杀手团?”
邵震威脸上的表情却很纠结:“可怕的就在这里,我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杀手团的人。能确定的是,他们确实和两人勾结已久,一直在卧虎帮里有很多小动作。但更可怕的是,他们都是韦都插在卧虎帮的人。”
孟聪明也惊了:“邵帮主,你是说,韦都安插他们进卧虎帮,是事先知会过你的?”
邵震威点头:“可不是怎么的,卧虎帮能平安到现在,也是接受了这些驻帮钦差的缘故。国相脚下,难呀!现在,最可怕的是,我不敢和韦都说,他们与柳如笛和杜剑有勾连。但他们也可能是与刺杀你的杀手团,有勾结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不告诉韦都,也是很可怕的。”
孟聪明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不过半刻,他对邵震威很坚决地说:“如果他们与杀手团有勾结,韦都必定不知道。所以,帮主现在还不必告诉韦都。”
邵震威点头:“公子这样说,我暂且算是踏实了。但时间久了,还是最终得有个决断。”
孟聪明道:“帮主放心,在下一定会努力查清此事。”
邵震威道:“我邵震威自然是百分百信公子的,但是,还有件事情要告诉公子。”
第一九六章 杀手团被杀手杀
孟聪明知道邵震威专程赶来,要告诉他的,必定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便道:“帮主尽管说来,我们既然肝胆相照,任何事都无须彼此隐瞒。”
邵震威神态凝重地道:“我一早就得到线报,城外发现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都是一剑封喉,且都只流了一点血。而且被杀的人均未蒙面。”
孟聪明蹭地坐起来,又立刻软绵绵地倒下去。
他一时有点又急又气,真是伤得太不是时候了。
可眼下,又有什么时间是能伤得是时候的呢?
邵震威道:“帮里的事,我暂且旁观,只要时机成熟就会随时清理内部。不然卧虎帮隐患太大了。”
他又转向孟聪明:“但是,这些杀手为什么在城外被杀,我却不能得知,只希望能帮你判断一下。”
孟聪明道:“那些人里,不会有韩杰吧!”
邵震威点头:“是的,没有。”
孟聪明对于杀手团的事情,并没有瞒过邵震威。
邵震威接着道:“他的情人,还有那个年纪最小的阿怡,也不在其中。”
这是孟聪明早就料到的,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背叛。
这样看来,韩杰应该命也不久了。他情人就是清理门户的杀手之一,是她暂时救了韩杰。未来如何,也许看韩杰的走向,能知道更多的内幕。
孟聪明道:“尸体在哪里,我要看一看。”
邵震威道:“我在路上得知,韦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他却将这件事与之前刺杀他和皇上的事联系起来。现在尸体已被京城总捕头秦楚异派人收走,并未让京城府衙染指。”
孟聪明一惊:“秦楚异本来应归京城府尹管,但他一直直接听命于韦都。”
他思忖着:“就不知道,这些死了的杀手,伤口什么样子,是一人所为还是众人围杀。”
邵震威道:“我已想到这一点,本来想派个利索的弟兄,潜入收尸的地方,削一片脖子给你。但又怕不是一个人所为,一片不够用。”
孟聪明不得不笑出来了,顿时胸口痛到乱抖。
他勉强忍住肩膀不再抽搐,指着邵震威道:“邵帮主,你不好害我的。案情还未查清,我先痛死了。”
邵震威道:“那秦楚异,自大猖狂,极不好说话。而且一直跟着韦都混,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孟聪明想了想道:“你告诉我藏尸处在哪里,我潜进去看一下。”
邵震威还没说什么,肖纵先摆着手叫起来:“这可不中!你现在根本没有武功,还有伤在身。虽然你进去不是和人拼斗,但万一被发现,跑都跑不了。”
孟聪明道:“问题是,必须我去啊!你们又没有这么好的眼力,看得出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所为么?”
邵震威思忖了一下:“可惜我不使刀。”
肖纵道:“我使刀,可惜我绝看不出来。”
孟聪明真是无语:“那你俩拦我干什么?”
邵真威道:“莫慌,让我好好想想,我帮中有没有使刀弟子可以做这件事的。”
孟聪明哎了一声:“怎么可能有?卧虎帮整个都不以刀见长。你们不是使棍的么。”
邵真威啊?了一声,然后点头道:“是了,当初怎么会想起全帮使棍的呢?分明没有刀好使。”
肖纵道:“打狗呗!”
孟聪明又扑地笑了,却马上捂住胸口:“哎,柯伯父,汪一恺。这些大高手啊,都没有一个在。”
肖纵想了想:“我有一个办法。”
他刚说完这句,就有人轻轻敲门。
肖纵一听:“是锦儿,”看来他一听敲门声就知道了,说声,“锦儿,进来吧。”
门开了,锦儿端着一个薄胎白瓷碗进来,碗里还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邵震威这才注意她穿着紫色布小褂,靛青色布长裙,却说不出的清秀与干练。衣饰朴素气度却完全不像个普通侍女。锦儿用清爽干净的声音道:“各位老爷说的太久了,孟公子现在需要服药。”
肖纵对邵震威道:“我有办法了,邵帮主可以放心回去,一会儿只需告诉我存放尸体的地方便可。”
邵震威出来时间久了,也是着急:“我是得赶紧回去,一切都是我手下在办理然后通传我,我得回去弄清楚这些事情,然后马上派人告诉你。”
他正要出门,夜拾却也溜了进来。
他心里着急惦记着孟聪明,便跟着锦儿进来了。
此刻,他一直跑到床前,拉着孟聪明的被角:“大哥,我不走了,我留下在这里侍候你!”说罢眼睛也红了。
孟聪明却道:“你要好好在卧虎帮跟邵帮主学武,不要这么没出息来惦记着我!再说,”他看了一眼锦儿,锦儿也将药碗放在他床边的桌案上,含笑看着她,“再说有锦儿姑娘照顾我,她是专业的!”
夜拾看看锦儿,心有不甘,但也实在没办法,邵震威也叫他:“武功刚有了进境,孟公子有专业医生照顾,你不要心思不专!”夜拾还是很怕邵震威的。这不仅是帮主,还是他师父!
孟聪明召手请邵震威走到近前,小声道:“夜拾是杀手团逃出来的,帮主关照下他的安全。”
邵震威点头道:“放心。”
随即他一:“你俩都是我的晚辈,我都很关爱的!”
孟聪明滋了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邵震威又向肖纵告辞,夜拾默默地跟在邵震威后边,两个人已经走出屋,孟聪明突然又喊了一句:“好好学武,记住!”
夜拾含着眼泪,跟着邵震威走了。
肖纵将门关上,然后道:“孟公子,你不必再去涉险,锦儿可以去的。”
孟聪明正在喝药,一听这话,差点药都喷出来。他将喝了一半的药碗放在案上,道:“财主你没搞错吧,你自己认不出就算了,怎么可以叫锦儿去,多危险你知道不?”
锦儿忙道:“是什么事情?”
肖纵将事情一说,锦儿微蹙的眉头舒展了:“孟公子,您完全不必担心。我家祖传的刀法,我学武虽不很精,对于各种兵器的刀口倒是专门研究过。肖老板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才会提这个建议。况且,我本来就是做和公子差不多的事情,这件事也是我要了解的,所以您既不必担心也不必阻拦。”
孟聪明不由坐直了:“锦儿姑娘,我看出你是个有来历的人,你能否对在下坦诚以告呢?”
第一九七章 锦儿和夜拾
肖纵道:“这你还看不出来?亏还是神探。我让锦儿照顾你,本就因为她是这局中人。锦儿当然不是使女,她是我远房表妹。你知道,我祖上是被北燕灭了的皇族一脉。锦而儿所在的族裔,仍然存在,并且有自己活动的一方地域。锦儿也是族长的女儿。因为一向弱小,所以必须有人在京城随时了解动向。为了障人耳目,我才假意做了局,将她买做我的使女。但其实,她有她的任务,我只给她个身份,并不介入她的任务中。”
孟聪明忙道:“失敬,果然一看姑娘就不是普通女子。”
肖纵道:“其实,我本来没有想让她帮你的。只是你出事后,我和锦儿迅速商量了一下。”
锦儿也点头:“孟公子要做的事情,也是锦儿期待的,希望能全力以赴帮助公子。”
肖纵微笑道:“所以,给你松骨治病,只是锦儿的副业。你遭受杀手团的围杀,现在又失了武功,日后再做事必将更加危险。锦儿手下有一只快刀团,是族长找高人多年训练出来的一班武士,刀法十分迅猛和精奇,而且带着大漠的剽悍。其实,”
肖纵将手按在孟聪明肩上:“我只是将你的安全,交给了锦儿而已。这样我好专心去做生意,省得你影响我赚钱。”
孟聪明噗地笑了,他坐在床上拱手道:“如此,便谢啦!”
锦儿道:“既然有重任,我便等到卧虎帮信息传来就行动。”
肖纵点头,锦儿便要退下去。
孟聪明却突然想起什么,急唤道:“锦儿姑娘,请等一下!”
待锦儿停下来,一又秋水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孟聪明。他才拍着脑袋道:“我竟忘了夜拾的身世,他是从杀手团逃出来的。”
肖纵和锦儿互相对望了一眼,孟聪明道:“要夜拾和锦儿一起去,会不会有危险?毕竟他武功未成。”
锦儿想了一下:“杀手团使剑最顺手。但他们显然有目的的模仿过一些武林名宿的刀法,虽然比不过剑术,但也应该说有一定火候不然不会有那么多杀手都被杀死。”
锦儿停了一下又道:“我本身武功和江湖高手相比也是望尘莫及。但我有我的方式,应该是万无一失。夜拾小兄弟够机灵,我告诉他和我一起。”
孟聪明点头,却随即道:“姑娘不是普通人,聪明相信姑娘。请一定保证夜拾的安全”
锦儿道:“夜拾如果是京城一个普通男孩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眼下,必会有人注意到他。”
孟聪明点头赞许:“果然和在下所见略同,我已叮嘱过邵帮主,那就将夜拾交给姑娘啦。”
锦儿莞尔一笑,便拿着茶盘就要退下去。
孟聪明看到她马上离开的意思,顿时又舍不得了,他搔搔头皮:“姑娘既然都来了。不好现在就再松一次骨么?”
锦儿不由笑了:“你这神探,骨子里还是有点贵家公子娇生惯养的派儿,这松骨也会上瘾的么?这个手法一日最多两次,什么都不可贪多。”她含笑的大眼睛看着孟聪明,“锦儿先将公子最重要的事情搞定再说!”
说罢她便告辞走了。
孟聪明将手枕着脑袋喃喃道:“这下好了,难道我彻底休息了吗?”
他又靠在床上:“财主,你有这么好的表妹,为什么要喜欢若莎公主呢?我觉得锦儿什么都比若莎好,最主要的,若莎她现在还喜欢着一个无赖。”
肖纵一怔,随即呸了一声:“这事儿是随便乱说的?我和锦儿的亲戚关系其实一点也不近。但我们就像亲兄妹,我就盼着,将来她能找到那个她真正喜欢的人。”
孟聪明点头:“锦儿姑娘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是她真正喜欢的,确实委屈了她。”
肖纵嗯了一声:“她比你还大,已经二十了,哎,也真是个愁人的事。”
孟聪明从肖纵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他想,锦儿一定是心里已经喜欢着什么人,也一定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肖纵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这表兄妹俩,还真是有点像。
锦儿显然是带着夜拾走了。
孟聪明又被收拾了一遍,骨松得简直不要太爽。
此刻软绵绵地葛优瘫在柔软的红绫被下,很有史湘云醉眠芍药的意态。
肖纵来找他:“锦儿收拾完你,已经去了。只等她把消息传回来,我们现在……”
他突然停下了。
孟聪明半闭着眼睛,摊手摊脚,那个意态慵懒啊!让肖纵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对牛弹琴。
他按了按孟聪明的肩膀:“哎哎,我跟你说话呢,下一步……”
孟聪明仍然半闭着眼,从嗓子里哼出悠细的声音道:“知道了,肖老板。等锦儿告诉我她的答案就是。况且,她答应带给我一块皮,辅助验证。此刻,让奴家好好歇息一下的。”
肖纵这个气:“啊呸!紧张成什么样子了你懒成这样!我是说,等锦儿这段时间,我带你去普济寺。锦儿只能让你伤痛缓解消失,不能从根儿上恢复你武功。我带你去普济寺找高人。”
孟聪明眼睛突地睁大了,放出亮光。
他猛地坐起来,肖纵都吓一跳:“你干吗?”
孟聪明啪地打个响指:“想不到肖老板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蹭地跳下地:“那还不快走!”
孟聪明又完全恢复成了那个精力旺盛的神探样子。
肖纵要给他弄顶轿子,他不肯,说已经不疼了,非要骑雪青马。
肖纵道:“你现在既已受伤,就要给人家一个深居养伤的样子。骑个大马招摇过世的怎么个意思?”
孟聪明不服:“躲在轿子里,别人袭击,不成关门打狗了?”
肖纵一下笑喷了:“你是狗哇?”
孟聪明猛醒,突然也悟到现在京城气氛不寻常。好在还没有让韦都关注到自己。哼,坐轿子就坐轿子,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屈下身,肖纵一抬下巴,一个秀丽天成的小丫环上来扶住孟聪明的胳膊。
“哎哎干什么,”他挣了一下,挣脱了小丫环。虽然没武功了,对付个小丫环还是可以的。
他冲肖纵嚷嚷:“你扶我一下啊,不要上女的!”
肖纵上前扶住他胳膊:“事儿真多,锦儿你咋么不拒绝?”
孟聪明哼了一声,已经被肖纵塞着进了轿。他挣扎着:“慢点慢点你!跟塞蒲包似的!”
第一九八章 突兀曲声
他坐进了轿子,突然从轿里伸出头来,神气活现地道:“告诉你,我们俩可是清白的!”
肖纵按着他脑袋将他塞到轿子里:“你倒想不清白呢,锦儿也得能答应啊。”
孟聪明在轿子里坐稳,哼了一声。
只听外面管家宏亮的声音:“起轿啦!肖府内眷出行,诸人闪避!”
孟聪明又要从轿里将脑袋伸出来:“什么什么意思?谁是你内眷?”
肖纵还没容他头伸出来,已经又将他塞了回去:“呆好!我通过人孝敬了韦都,捐了个不用上班的小官,我的宅子现在叫府。我是肖大人,要晓得。”
孟聪明从轿子里伸出脚,准确地踹到肖纵踩在马镫里的脚上。
“哟喝,小娘子够厉害呀,这腿的柔韧性可真不错。”
孟聪明气的,呸吧你!
又想,肖纵果然老道。朝野**,在韦都影响下,各级官吏横征暴敛的,国朝财力也比不得盛世,国库空虚的要命。
韦都才想出这卖官鬻爵的勾当。不过他将这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亲信也跟着分杯羹。肖纵借此才能钻了空子。只是国朝便更加国力衰弱下去。
轿子忽悠忽悠,走在京城中的青石板路上。
偶尔有京城居民经过,好奇地看一眼肖纵。
这个骑在马上的人,穿得真华丽!轿子里的人,想必是他美貌的夫人或小妾吧。
不一时轿子出了城门,往城东继续走。
孟聪明给忽悠的烦坏了。
轿子不像马车,不可能走快。但肖纵非说马车颠簸,一定要坐轿。
但孟聪明除了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坐过轿子,长大之后就都是轻功窜来窜去,当然最多的是骑马,和轿子这种阴柔属性的东西再没有任何瓜葛。
此刻他快被晃晕了,他终于忍不住又伸出头来:“财主,什么时候到啊?”
财主道:“大登峰下的普济寺,你不知道啊,这不刚出城门嘛,远着呢。”
他看一眼孟聪明从轿子里伸出的脑袋,差点笑喷:“快缩回去缩回去!还嫌自己不够显眼是吧?”
孟聪明无奈地缩回到轿里,真是又闷又枯燥又晕轿,简直的难受死了。
突然外面传来不知名路人苍凉的唱曲之声,在少有人迹的郊外听起来格外悠远。
“恨只恨断头韦暴敛横征,众苍生尽做了这乱世之民……”
孟聪明又一惊,伸出头来:“咦,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外,什么人敢在这里唱这个曲文?”
肖纵也惊了一下,遂道:“你缩回去,我去看看!”
孟聪明这次倒听话,赶紧缩了回去。他想,那人若不是想引起他们注意,那他们也不要再弄出大动静,以免那唱曲之人出了意外。肖纵已经没有声音的飞掠而去。
孟聪明已经缩回轿中,像小娇娘一样将帘子掀个缝偷看,不由赞道:“这财主,好俊的功夫,还不满足!”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肖纵又回来了,落到马上,落得怎么这么合适。
孟聪明道:“是什么人?”
肖纵摇摇头:“就唱了那两句,我根本连个影子也没追着,就好像这人从来没出现过。我都怀疑是不是山谷的风声。”
孟聪明心里一惊:这也是朝廷如此,怪相频出啊。
路渐渐不平起来,孟聪明被颠得忽上忽下,肚里简直翻江蹈海。
过了一会,孟聪明又将脑袋伸出轿子:“呸呸财主,不行了!我要求下轿走!”
肖纵道:“你现在没轻功了,还受了内伤,走不了几步的。”
他呼哨一声,轿夫停了下来。
一个丫环上前掀开轿帘,那个极秀丽的小丫环,便上去搀扶孟聪明。
孟聪明急了:“快走开!不许碰我!”
小丫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孟聪明急不可耐地钻出轿子,赶紧呼了两大口新鲜口气。
却不想这一使劲吸气,胸口又刺痛起来,他急忙停住,徐徐吸着气。
待肺里换了新鲜空气,他这才得空,指着两个小丫环:“你,还有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要争取的,首先是自由行走权,自由上下轿权。”
两个小丫环都很小,只有十三四岁,惊惶地看着肖纵,以为自己差事没做好。
肖纵微微一笑:“要她们,也是障人耳目需要,这里是个凹遢子,罕有人来,一会儿上轿她们还得后面跟着的。”
孟聪明哼了一声:“她们坐马车,我坐轿子,不公平!”
肖纵道:“怎么如此耐不得?一会儿治好你的伤,就自由飞翔,多好。忍这一时吧。”
孟聪明嘟嘟囔囔又上了轿,轿夫再度起轿,轻快地走起来。
天气干冷,树枝无叶,全都光凸凸的。天空偶尔有一只寒鸦飞过,余却是一片寂静。太冰冷的冬天,若干日子之后,这里会不会被一片战火染红?
这回轿夫倒是走得极快,再不像刚才那样慢悠悠。
孟聪明突然明白,在城里走得快引人怀疑。现在出了城,而且离城门已经一段距离。又是初冬,行人稀少,自然就快了起来。
不一时,孟聪明感觉离京城应该已经很远了。
他知道大登峰和京城的距离,觉得差不多已经该到了。
他又将脑袋从轿子里伸出来:“我说,是不是快到了……”
然他话音未落,却只见红色寺院墙壁飞快地向后闪,前边露出灰色的山路和两旁光秃的灌木丛。神探武功没了,反应却快:“怎么回事,难不是普济寺已经过了?你们怎么还在飞跑,快停下,哎哎快停下……”
旁边马上肖纵一探身,伸手又将他的脑袋塞回轿子,将轿帘一放:“不许放慢脚步,加紧走!”
轿子奔得更快了,肖纵座下的马得得小跑也跟着。
这节奏分明有点吓人!
孟聪明坐在轿子里狂惊。
邵震威回去了,锦儿走了,瞧笑天不知踪影,柯伯父和柯云早已驰还蓟州。
整个京城,现在他就只和肖纵混在一起。
妈呀!
孟聪明突然掀开轿帘,就往外蹦。
肖纵在马上一个翻身,飘飘落在他面前。
孟聪明没武功了,显得肖纵身手多么漂亮。
因为孟聪明抬手一掌击去,却完全软绵绵的,肖纵一抬右手捉住孟聪明的手腕,左手一抓他胸前的衣襟,就把他整个人都拎起来,再度塞回轿子。
孟聪明整个人撞回轿子,他两手抓住两边的轿杆,一用力就想再蹿出来,却不想一个人旋风般也进了轿子,一屁股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孟聪明的脖子:“老实点儿!轿子塌了你赔啊?”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轿底便漏了,孟聪明和肖纵的脚都落到山石路上。
这轿子还真塌了。
第一九九章 崖底故人
孟聪明妈呀叫了一声,肖纵手臂一拎,将孟聪明抱在怀中,同时撒开脚丫子跑起来。
轿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按着肖纵刚才的命令一二一二的跑得欢。
不过这下肖纵可累坏了,抱着个大活人跟着轿子节奏一起跑。孟聪明回过神来,索性搂紧肖纵的脖子,趴在他胸前,一二一二地数起了拍子。
抱个大活人跟着轿子跑,再如何肖纵也累得够呛,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用尽丹田之力吼了一声:“快跑,不许慢下来!”
孟聪明倒是很悠闲,搂着肖纵的脖子,两条腿还打起了秋千。
肖纵骂道:“小兔崽子,到地方老子非削你不可!”
孟聪明看脚下,知道这里已经是向上的山路,都是铺着碎石子的路。
普济寺在大登峰底向上走一点的山坡上,基本还在山脚,他们现在是往山上小跑而攀爬,自然很费力气。
孟聪明正好看到肖纵下巴,听到他忽哧忽哧的喘气声,便伸手攥住他的胡子,悠悠道:“肖财主,你老实告诉我哦,为什么过了普济寺不停留?”
肖纵道:“呸!老子说普济寺,说的是普济寺这个方向,哪里说是普济寺里边啦?”
孟聪明还攥着他的胡子:“肖财主,你说,庙里一进门的金刚和天王,他们有啥子区别?”
肖纵又呸道:“是老子想杀了你的区别!”
说到了这里,肖纵突然一个掠起,带着孟聪明冲破轿顶,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一点山路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便跃上了枝条间,又一登最粗的一根枝条,便向着和山路向反的,幽深不可知的深谷急坠下去。
“啊!!!!!!!!”孟聪明要死地大叫起来。
却没有任何人听到,他们已坠入到峭壁上伸出来的丛丛树枝下面,声音已经全被挡住了。
而那顶轿子,还在一二一二的跑着。
眼看快要到底了,肖纵突然再一踹石崖,便带着孟聪明横空飞去,十多丈后,飘然落到了谷底。
肖纵狂喘着将孟聪明放在地上,孟聪明趔趄了一下。
肖纵横声道:“自己进去!老子喘会儿!”
孟聪明定睛一看,眼前是一条缓缓流淌而过的小溪,阳光透过峭壁伸出的树枝照在小溪上。正是初冬,小溪还没有上冻,清可见底,清澈的溪水被阳光照得白亮亮的,如一块块的银子。
而在小溪对面,孟聪明分明看到一座小小的茅屋,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屋顶袅袅有炊烟升起,却没升多高就随风飘散了,这样山上的人,也不会知道这里有座小茅屋。
孟聪明痴了。
他似乎觉得,这是在他十分遥远的记忆里,应该十分熟悉的景象。
他不再管肖纵,踩着小溪水里的石头,走到了很近的对岸。
他静静地看着那小屋,顿了一下。
仅仅一下,便踩着粗砺的石头和枯草根,朝小屋走去。
还在后面隔着小溪倒气儿的肖纵心道:“这就不管老子啦!也对,待会看他有多惊诧吧!”
孟聪明走到小茅屋前,轻轻叩了叩门。
门一开,一个猴脑袋倏地伸出来,冲他摇来摆去。
孟聪明吓一大跳:“瞧笑天?难怪这几天见不到你的影子!”
瞧笑天急忙将他拉进屋。孟聪明还在絮叨:“肖纵找的神医不会是你吧!那我太失望了,我觉得还是普济寺的隐士更靠谱一点。”
他突然呆住了,屋中还有一个人!
蓝色长袍,斯文秀气的长相,看到他进来,那人也徐徐站了起来。
荡肠生!
“记得吗?我就是这里的头顶上,悬崖上,跳下来的。”
孟聪明定定地瞪着他。他已经没有武功了,见到荡肠生也没有激发起什么斗志,能让他的功力大增。
他突然接受锦儿的松骨**,不那么痛了,但整个人真是无力的很,一根葱都难攥得住。
“荡公子,你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又这么多年以一个文弱书生面对世人,你可有什么解释吗?”
荡肠生盯着他:“你需要我有什么解释?”
孟聪明眉头一皱,瞳孔收缩:“你刺杀韦都,我估且不认为你是个不良之人。但你为什么在我父亲去世前,与他有过接触?我父亲又为何送你含嫣花?”
“况且,”虽然没有武功了,但孟聪明却半点不胆怯,他向前迈了一步,更近地逼视着荡肠生,“并且,那花并不是含嫣花,是青蒙花的变种,是有毒的!”
瞧笑天在一旁都吓愣了,看荡肠生完全没有分辨的样子,急忙蹿过来道:“怎么说的这是,财主给我传信,让我找到荡公子给你治伤。哎,我也是知道他跳崖的事情,想着他不一定还活在世上。我可是用了我储备的银子,调动了我所有内线外线都没找到他,幸亏阚青来找我,才得知他还活着。你俩难道还有什么过往?”
荡肠生却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孟聪明突然朝瞧笑天大吼道:“青蒙花是有毒的,我父亲的死直接与青蒙花有关。他难道不该对我交待些什么?他匆忙跳崖却没有死,难道不是怕我追问他这件事?”
瞧笑天这下真吓住了,他倒退了两步,刚才孟聪说的所有话,他全都听清楚了,一句也没漏。此刻,他怔怔地道:“孟老弟你淡定。荡公子一接到信知道你受了重伤,马上让我带你来找他,事情总可以说清楚,你不要太着急。”
可孟聪明大吼两句,突然又牵动胸口的内伤,霎时间脸色惨白,手捂住胸口,人也快站不住了,瞧笑天急忙上前扶住他。
荡肠生也不再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那里,也急忙上前来扶孟聪明,却被孟聪明甩脱了。
荡肠生却不在意,马上从身上拿出一丸药,显然是早已备好的:“快给他服下去。”
瞧笑天都蒙了,这下他又糊涂了,该不该给孟聪明吃这药撒?
他一晕之下大叫:“财主,你还不快进来!”
他叫的当儿,孟聪明一把从他手上夺过药丸,扔到嘴里,噎了三下才咽进去。
随后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睛对瞧笑天道:“吃就吃,死了就半夜找你去!”
瞧笑天松了一口气:“兄弟,你吓死我了,你心里还是有分派的。”
这当儿,肖纵也进来了:“怎么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我就倒这一口气喘一下,你看你们就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