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伽德雅帝历143年罡泽北领雪原,距离冰精灵首都沃泽亚5千艾(10公里左右)
雪原跟家乡的平原截然不同,简萨拉艰难地扶着战友,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挪动。身后他手下的军士也都卸下了长矛,专心的搬运还有救的同伴。
伤员都躺倒了担架上,随后后勤军团的人会派人把他们运走。简萨拉终于缓了口气,他有些紧张的扶着剑柄,回头望了望远处若隐若现的军旗,金红相间的颜色在雪原晴朗的天空下迎风招展。他知道主力部队的长枪方阵已经在决战中占了上风,分出胜负已经是时间问题。
军士们重新整理好兵器,简萨拉招呼了一声,大家反身往山坡上跑。
“队长大人,伤员收容完毕了。”简萨拉对着眼前的武官行了个礼:“对面有动静了吗?”
“恐怕没有,简萨拉。”武官盯着山坡下小小的村落,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这些异教徒、雪猴子!缩在村里不出来。没必要强攻了,我们得降低伤亡!”
“主攻方向胜局已定了队长,沃泽亚已经没有可用的援军了。除了投降他们没别的选择。”
武官脸上的横肉因为兴奋开始抽动:“很好,那这些负隅顽抗的,咱们给他们来个暖和的,这冰天雪地的,真是够呛!”
身后辎重的声音吱嘎作响,简萨拉回过头来,不远处的工事里,工匠已经架起了投石机。
“宫廷法师们带来的新玩意,比石头轻,扔得更远。裂开之后就着火,根本来不及灭火,一次齐射就把这小破村子变成柴火堆,哈哈哈哈!”
工兵们抬出一个个木桶,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他们将其抱起来直接架在投石架上。简萨拉哆嗦了一下,呼出了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了。
“大人,村落里还有老人和孩子!”简萨拉鼻子抽了抽,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使用投石机会误伤平民,我看不是再突击一次?”
武官回过头来冷哼了一声:“这些冰精灵为了防御北境的野兽,村子都修的跟碉堡一样。你看那些墙,怎么爬上去?你的意思,宁愿带着自己弟兄咱们这些御精灵去送死,也不肯多死杂种几个冰精灵?”
“不,大人……”
“我们已经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跟冰精灵耗了4年了,每个弟兄都想回家,简萨拉。我们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武官咬牙切齿道:“从前几天开始,他们就开始趁晚上袭击我们,我们追了这些杂种三天,死了50个弟兄,我他妈受够了,我不管那村子里有什么!我就知道他们都得死!”
刚刚放下哀嚎的伤员,简萨拉知道自己无力反驳。
投石车上好了弦,村子里传来乌鸦的悲鸣。
“连队长听令!连队长听令!军令到了!”
马蹄声踩在雪地里有点发闷,但是异常清晰。小路上飞跑来一匹军马,马背上的牧精灵骑士举着红金色的军旗,上面金色的龙鹰昂首飞扬。武官从掩体上下来,一起小跑到骑士面前。
“伽德雅皇帝令,就在刚刚,我们彻底击溃了冰精灵的主力军团。白女王已经宣布投降,现在所有进攻命令取消,各部做好防御准备!战争结束了弟兄们!赞美造物主,赞美雅尔德大帝!我们可以回家了!”
阵地上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声,队长释然的摇了摇头:“赞美雅尔德大帝!造物主卡德万岁!终于……这些杂种投降了!”
骑士似乎对欢呼的景象很满意,他调转马头问明了下一个连队的方向就绝尘而去。骑士走远之后,大家才注意到那骑士留下了一个人。
一个畏畏缩缩的冰精灵,冰蓝色的头发和眼睛,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御精灵士兵注视下吞了口唾沫。
“大人……我是沃泽亚的使者,我们的女王已经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请让我去那个村落里,我会带着我的同胞出来放下武器。”那个冰精灵衣装破烂,满脸血泥,却死死地护着胸前叠好的国旗:“请允许我,带着旗帜,去那个村子里。”
武官看了看副手,还有简萨拉,并没有搭话。他只是走回掩体,沉默的望着死寂的村落。
“军士长简萨拉听令,投石机准备发射!”
“什么!”冰精灵大惊失色。
“大人,战争结束了!”简萨拉不也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还要发射?”
“我接到的命令是准备防御,眼前的村落没有放弃抵抗的意图!”
“大人,他们已经投降了!”
“但是这个人现在还没过去,对面还不知道战争结束。他们没有投降!还是敌人!”武官吼道:“军士长简萨拉,我命令你弄死这些雪猴子!”
冰精灵使者急忙扑过去试图抓住武官,却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大人,让我过去,没有必要再杀人了,结束了,我们投降了!冰精灵愿意接受御精灵和牧精灵的统治!我们也是伽德雅帝国的子民了,我们是一国人了!大人快住手啊,村里还有孩子!”
武官脸上横肉在颤抖:“我他妈只知道,我连队里最好的50个弟兄再也回不了家了。他们被你们这些雪猴子像棍子一样插在雪地里冻成了石头,被秃鹰吃的只剩骨头。简萨拉,告诉工兵发射!”
简萨拉望了望周围的士兵,没有人脸上有一丝表情。没人愿意放弃复仇。
“大人,我做不到……”简萨拉手捏着剑柄,抖的像雨中的落叶。
武官不理会简萨拉,他冲工兵挥了挥手,工兵们抡起木槌干净利落的敲掉了楔子。6台投石机爆发出怪异的声响,将炼金粉末的药桶高高的抛到了空中。那些木桶撞到墙上,或是落在屋顶上就干净利索的碎开了。接着明晃晃的火炎在干燥的晴空里伴着轻微的劈啪作响腾空而起,仅仅是几秒钟之后,村落里开始传来惨叫。
死一般寂静的大门打开了,村民和军兵身上着着火,即便在地上乱滚也熄灭不了的魔法火焰,驱赶着人们向着冰冷的地方没命的乱跑。
武官看着惨叫的人群,又冷冷的喊了一句:“放箭!”
“不!”
多年之后,简萨拉回忆起当年在弓弦声中倒下的孩子和妇女,却开始觉得,那是武官的仁慈。那些被火炎啃食着生命的人们,尽快结束了苦难。而有些被射中却没有立刻死去的人,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火焰吞噬他们的时候,他们微弱的惨叫着,一点一点的消逝了。
士兵中爆发了一声欢呼,接着全体士兵开始吼叫起来。
武官瞪了简萨拉一眼,扔给他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这个雪猴子,你来杀了吧,省得他回去乱说。”
冰精灵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燃烧的村庄,眼泪跟血污混在一起,干涸成了不知颜色的泥巴。
“明明已经投降了,明明连尊严都不要了,明明允许你们统治了……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着:“杀了我吧……我不想看到被你们御精灵统治的未来……”
士兵们纷纷围上来,将使者和简萨拉围在中间。他们死死地盯着简萨拉,盯着简萨拉握剑的手。他们不会让他轻易离开,他们在期待他们想要的复仇。
简萨拉颤抖的呼吸变成白色的雾,在寒风中消散了。
他看到红色的血流出来,在结霜的大地上慢慢结冰,变成了怪异的紫色。
沃泽亚城,是一座冰雕的城市。远古时期冰精灵智者高超的技艺,将冰变得如石头一般坚硬,在这座永不开春的永冻之城搭建着如凝固的水流一般,灵动的建筑和雕塑。那些散发着黯淡优雅光芒的雕塑在投石车的碎石下碎成了碎渣。高耸如雪山一般的冬宫上,太阳和雪花的旗帜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要被风送到哪里去。主干道上不再车马喧哗,曾经驼着货物的牦牛和驯鹿的尸体,跟精灵的尸体堆在一起。衣甲鲜亮的伽德雅士兵握着长矛挎着长剑,整齐的穿街而过。尸体还在街上,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百姓畏惧着,也不敢去拖那些尸体。
女王投降了,不知去向。军队放弃了,头盔和武器扔了一地。
文菲尔跟着母亲低着头,不去看人群也不去看那些南方士兵。城变孤零零的高塔,就那么耸立在那里,似乎跟死亡与战争无关。
高塔里,所有的僧侣都走了。长者自己一个人裹着厚重的棉袍,坐在大殿中闭目无言。他背后,三个神使者的塑像围着象征造物主的六角形徽记,没了往日的光芒。
“长者……愿卡德赐福!”母亲在长者面前跪坐下来,文菲尔也乖乖盘腿坐好。
“造物主卡德永在,卡德就是平安……”长者漠然的回应了一句,那声音如同寒风吹过空荡的树洞:“所忧虑何事?卡德光明,一切苦休……”
那空洞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堂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文菲尔想起小时候,这殿堂里挤满了百姓。长者身边跟着僧侣,讲道的声音也在这殿堂中回荡,那时候并不觉得可怕,只是觉得枯燥。现在,文菲尔意识到,他再也听不到那讲道声了。
母亲拉过文菲尔抽泣着:“长者,他爸爸……被拉去入伍。在女王投降之前先投降了南方人,逃回来的时候却被自己人打死了,他们说我们是叛徒。南方的那些传教士,救济了我们母子食物,他们喜欢文菲尔,想带他去因哈泽。因哈泽会有什么未来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已经没有钱了……长者,我该怎么办?”
长者沉吟了许久,文菲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像极了冰川的裂痕。终于他无奈的吐出了一句:
“让孩子去吧。”
“可是长者……”母亲颤抖了一下:“我们是北领教团的信徒,我们从来没有叛教。让孩子跟那些南方传教士就是那些提灯牧守们走,不就是……叛了教……”
“无妨。”长者摇了摇头:“我们信仰的是卡德,是无限,他们也是。我们尊敬三个圣使者,他们也是。也许存有一些分歧,也许值得我们分成不同的派别争论不休,但不值得为之流血。一个神,却有两个宗教,本来就是笑话……让孩子活下来,去看看世界吧……只要还信仰无限者,那个教宗都一样……”
长者看向文菲尔,伸出了枯枝一般的手:“你过来……”
文菲尔哆嗦了一下,还是靠了过去。老者在他胸前摸索了一阵,终于攥住了他脖子上的挂坠:
“记着孩子,这个挂坠,这个六边形,是卡德的标志。是造物主的标志。六是宇宙最神圣的数字,六是一个循环,也是无限。这一点我们承认,南方人也承认,我们的相同点应该比分歧更大,我们都是精灵,都是卡德的长子。孩子,去因哈泽,好好生活,记住无限,不要记着仇恨。我们跟南方人,已经是一个国家的人了。”
老者枯井一般深邃的眼神,是文菲尔对沃泽亚最后的记忆。
伽德雅帝历143年,伽德雅三世雅尔德大帝终于武力征服冰王座,冰精灵合并入伽德雅帝国。雅尔德大帝终于在其生命结束之前,完成了全世界所有精灵的统一,御精灵、牧精灵、沙精灵、冰精灵、檀精灵等等八个精灵种族终于再次统一在一个旗帜之下。从此,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即伽德雅帝国;只有一个意志,那便是无上的皇权;只有一个心脏,帝都因哈泽。
长达数百年的诸国时代正式结束了,新的时代开始了。
“帝历143年,伽德雅帝国完成世界的统一。次年帝历144年,伽德雅三世雅尔德大帝病逝,次女安娜公主继位,称伽德雅四世安娜女皇。帝历148年,雅尔德大帝长女、安娜女皇大姊、长公主珍妮之夫婿萨尼加公爵升亲王。帝历150年,安娜女皇携皇家海军东海舰队从安佩斯卡娅皇家军港出海,从此失踪。帝历152年,因皇储图拉真年幼,萨尼加亲王代为理政,称摄政王。自雅尔德大帝至萨尼加,帝国国力日盛,民生安泰……”
《伽德雅皇室简史》(皇家档案馆)
简萨拉的部队预定了回撤的时间,他要回家了。他的家是因哈泽,是浴光之城、圣王之都,是伽德雅帝国璀璨的宝石。
文菲尔跟着那些金发碧眼的南方人,唱着陌生的诗歌向南跋涉,他没有家了。他要去因哈泽,那是传说里的城市,那是未知之地,那里不知道会以什么表情来迎接他。
啊……因哈泽,太阳下最温暖灿烂的城市,阴影下最冰冷无情的城市。简萨拉也好,文菲尔也罢,还有千千万万想要涌进因哈泽的生灵,他们并不知道,也在很久一段时间里不可能知道,他们对那里是多么重要。
“因哈泽城,亦称帝都、浴光城。建于帝历15年,时因雅尔德大帝夺取皇位,致使贵族不满。大帝因而雇佣百名巫师,仅耗三日便建成因哈泽。帝都遂由夫霍迁至因哈泽,随迁百万民户及军士……仅数十年,因哈泽便远超夫霍、沃泽亚、阿尔萨姆、夕山城等,成为罡泽第一大城市……相传巫师在建城时,亦在因哈泽城下修建了规模庞大的迷宫……”
《因哈泽城市志》(因哈泽市立图书馆)
“因哈泽就像一块陷在泥土里的宝石,她露出地面的部分是那么美丽动人。然而将她翻过来,却会看到,她笼罩的泥土下竟有无数卑微的虫在她的阴影下苟且求生。”
科玛留斯《一座圣城》(因哈泽枫叶出版社出版,该书已遭封禁)
第一章:冰与光
帝历152年帝都因哈泽
简萨拉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卫官,当他即将要结束这一天的执勤前,他更加坚定的这么想。
“阿勃瑟!今晚你值班!”
简萨拉一边解下自己的佩剑,一边对隔壁的城楼值班室喊。
“好的头!你就放心回家吧,帝国万岁!”隔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应着,引来一阵哄笑。
简萨拉叹了口气,这就是他的荣耀和军功换来的:18个没受过军训、而且天天拿他开玩笑的民兵。
他望了望窗外,帝都在夜色中沉寂下来。精美的屋檐此起彼伏,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远方。御精灵巧匠制造的琉璃瓦整洁的排列在这片屋檐上,整个城市映射着月亮净白的光芒,如同银月森林中能泛着波光的池塘。
啊,因哈泽……巫师之心……世界的心脏!
所有精灵的荣耀,所有精灵的天堂啊,帝都:因哈泽!
民宅和商户都在自己脚下,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只能勉强照亮自己房屋的轮廓。越过整洁而精致的层层屋檐,城市在月色里延伸。然而远方又一道银色的城墙将蔓延的城市截断,简萨拉知道,那道银色城墙的塔楼上也有20名以上的警卫官也在安排交班。
在这做城市里,像简萨拉这种级别的警卫官至少有一千名。他们都跟简萨拉一样,带着20个民兵负责一座城门或者一条街区的治安,赚着微薄的薪水,连壶热酒都不敢买。
在这座城市里,一片最普通的琉璃瓦,都要抵过简萨拉三天的饷银。
这座精灵大都市有着几十万人口,堪称全世界最伟大最整洁的城市。传说几十年前,皇帝命令巫师用三天就建造了这座城市这座闪耀着黄金和白银的众王之城。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这里成了全体精灵文明的政治、宗教、经济中心。
远方的城市中心,威武的龙鹰雕塑在建筑的塔尖振翅啼鸣,傲视着整个帝都。在他翅膀下,巨大雄伟的剑柄形银白色建筑在月光下闪耀着瀑布般的细碎银光,如同陀螺的中轴般紧紧将这座城市钉在大地上,这便是皇帝的居所流银厅。而简萨拉知道,在这座雄伟建筑的后方,向真神献礼的圣殿浴光圣堂,此刻的月色下一定如同流进湖水而凝固的黄金般晶莹。
简萨拉撇撇嘴,明白这一切虽然就在自己眼前,但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看了一眼佩剑。在昏暗的灯光下,剑上的银饰如同铁条一般廉价。几年前在冰王座的攻城战中,简萨拉提着这把剑与三个手持长刀的冰精灵在雪原上厮杀。他刺倒了两个,最后一个正要砍向简萨拉的时候,被赶来的战友用长弓射穿了喉咙。
简萨拉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冰精灵濒死时瞪圆的眼睛,他的喉管里被血沫塞满,发不出声响,但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死死的抓着简萨拉的裤腿……
“这就是用性命和热血换来的生活?狗屁!”
大钟沉闷的敲响了,简萨拉不再胡思乱想。他把头盔和印着龙鹰标记的披肩脱下来叠好摆在装备架,把佩剑规规矩矩的压上,就如同他在军营里一样。
“阿勃瑟!让他们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摆好了!你们是士兵,不是他妈的流氓!”
“好的头!帝国万岁~~哈哈哈哈”十几个大头兵又哄笑起来。
简萨拉撇撇嘴,裹好便服走下了塔楼,懒得管这些人。
简萨拉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卫官,即便他拥有三枚“杰出服役勋章”。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
路边住户的火把和提灯照亮了他的道路,简萨拉就这样径直离开了自己守备的下城区3号城门,皮靴压在石子路上。
因哈泽的夜色宁静而祥和,这是精灵世界最让人喜爱的一点犯罪永远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简萨拉轻快的穿过廉价的陶罐堆、绿化灌木丛、熙攘的小酒馆,停在了商业区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
贝克街,职员、技术工人、学生、吟游诗人生活的公民区。在因哈泽,这样不起眼的小巷子数不胜数。简萨拉驻足在贝克街48号的那栋小楼前,怎么说呢,这栋小阁楼是简萨拉每个月点心钱的来源。
“啊,警卫官大人!”
简萨拉扶着发霉的楼梯扶手,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爬上二楼的时候,科玛留斯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依旧靠卧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旧床上,手里抱着一本装潢精美的诗集。马灯挂在他头顶,明亮的光芒让这个破旧的阁楼并没有一丝他应有的昏暗和灯烟,而是如同白天般舒适。
简萨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随手抓过桌上的饮料壶灌了一口:“今天写出诗了么?”
“并没有~”科玛留斯撇撇嘴,把诗集扔在一边。
“那你吃什么?”简萨拉瞄了一眼写字台上的餐盘,上面乘着半块涂着蓝莓沙拉的面包……等一下,这不是蓝莓吧?这是霉菌!
“上部戏的稿费还有很多~足够支付你今天的劳动~~”这个消瘦的精灵跟其他帝都御精灵一样,看起来精明乐观。但是略微暗淡的发色和偏蓝色的眼睛,却并非其他人一样是金发绿眼,时刻告诉别人,这不是一个纯种御精灵。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正满是期待的盯着简萨拉绿如翡翠的瞳孔:“我在等灵感!有什么新闻?”
“摄政王的禁刀令今天正式下达”简萨拉随口说:“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听说了。”
“我感兴趣的是,人民听到这个法令后的反应~”科玛留斯瘦长的手指缠绕着,等待着简萨拉的回答。
“唔……怎么说呢?”简萨拉摸着下巴:“有人抱怨有人喜吧~除非缴纳高额税金并备案,否则所有带血槽的兵器都不允许出现在帝都。商人和那些职员们非常高兴,但是下城区尤其是我这里,老百姓非常不满意。”
“为什么呢?”
“商人高兴的是他们认为犯罪率会下降。而下城区那些百姓,有很多是雇佣兵和城镇运输工作的小贩,他们觉得自己的安全没有保障。”简萨拉很认真的说:“百姓认为禁刀令只能禁掉守法者自卫的权利,而那些会带来动乱的法外人却不受管制,他们不会在意禁刀令的。”
“但是商人才是匪帮们的目标不是么?”科玛留斯掏出羽毛笔:“他们才应该操心吧?而不是穷人们。”
简萨拉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了科玛留斯一会,不屑的说:“你觉得定期交一笔数额固定的保护费,和不断应付无数嚷着要更多公平分配的老百姓,哪个更省钱?”
科玛留斯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在本子上刷刷的又写了几笔。然后眼睛一转,貌似随意的问道:“那你呢?你觉得应不应该禁刀?”
简萨拉抱着肩膀看着科玛留斯,脸上抽动了一下:“我只想说,这跟我没啥关系。我只能尽我的职责,为皇帝和人民服务!”
科玛留斯撇撇嘴:“那我换个问题,你觉得皇室会颁布这种法令么?”科玛留斯盯着简萨拉,又加了一句:“如果女皇没有失踪的话?”
简萨拉笑了笑:“我提醒你科玛留斯,摄政王是长公主的丈夫,先皇雅尔德大帝的义子。”
科玛留斯不置可否:“是啊,帝国万岁~”
简萨拉灌下一口饮料:“帝国万岁!这是什么玩意?这么好喝?”
“墨水和黄油啤酒的混合物,我不小心吧墨水瓶打翻了。”
“靠!”
简萨拉在干呕了半天之后,勉强接受了科玛留斯“墨水无害于健康”的言论。随后,简萨拉又给科玛留斯提供了几个自己执勤时候的见闻和稍微离奇一点的案件,就带着科玛留斯付给他的30个金维纳下楼了。
“楼下的住户呢?”简萨拉来到一楼,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问道。
“搬走了,因为他是个冰精灵。”科玛留斯说这话的时候抽动了一下。
墙上一道油漆写下的:
“雪猴子滚出帝都!!”
在空房间里显得触目惊心……
简萨拉看着那行字上明显用海绵反复擦洗留下的刮痕,拍了拍科玛留斯的肩膀:“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让斯文太太给我个口信。”
科玛留斯笑着挥了挥手:“我有一半的御精灵血统,战争开始前我就是帝都人,我没什么所谓。惨的是他~”科玛留斯冲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奈的摊了摊手:“我的邻居是个可怜人,安娜女皇失踪之后,北领就开始骚动起来。你知道,很多老兵的还在世,比如你~~”
简萨拉没什么反应,他不喜欢承认自己曾是军人的实事:
“科玛留斯,作为警卫官,我必须提醒你,你是诗人中最不安分的,你不要什么东西都要闻几下。会吃亏的。”
在简萨拉拜访贝克街48号的两天前,文菲尔刚刚被迫从那里搬走。说实话,在贝克街居住的这段时间还是很舒适的,毕竟他的科玛留斯的母亲是冰精灵,所以勉强算是自己的同乡。在因哈泽的,冰精灵一直不受欢迎,就像御精灵在冰封城沃泽雅不受欢迎一样。
宗教问题、政治问题、战争问题、法理问题……
充满传奇的先皇雅尔德大帝,也就是这个辉煌帝国的第三任皇帝。在统一了大半个世界后,帝国的兵锋还是指向了北方。在雪原上鏖战了一年后,伽德亚帝国光鲜的白鹿国旗和染血的龙鹰军旗终于在冰封城上空飘扬。
一个时代终结了,世界的中心从“巫师之眼”沃泽雅南移到了“巫师之心”因哈泽。同一个造物主、同一个信仰,却从此诞生了两个宗教。
法理上,冰王座和伽德亚帝国已经是一个国家了。而实际上,这片冰雪覆盖的神圣土地本质上仍然是自治的,复国的呼声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因哈泽的商队每次从北领带回皮毛和药材等货物的同时,都要经历一两次流血冲突。在一座因商业而繁荣的城市里,冲突和矛盾时刻在进行,文菲尔在帝都一直受到歧视。
在费力的擦洗了一夜依然无法洗干净墙上侮辱性的文字之后,文菲尔瘫坐在被砸的一团乱的房间里,终于下决心搬离这里。
文菲尔拖着自己的行李来回走了三趟,才算搬到了自己侍奉的神殿下城区一座低矮破旧的石质三层小楼。
跟在冰封城不同,因哈泽教团的宗教观念要轻松得多。来神殿并不是一种义务,而是一种需求。在没有人的时候,神殿就成了旅人们的休息场所,甚至可以临时收容无家可归的穷人。政府每年会拨款,专门给所有神殿用于派发食品药品给穷人。文菲尔非常喜欢这一点,还有什么比给疲惫的旅人一条毛毯和给饥饿的穷人一块面包更美好的事情呢?
诚然,冰封城那如同悬崖一般严肃耸立的圣堂如同浓雾中的灯塔,给每一个信徒饱含哲理的人生指导。那些恪守教规的虔诚僧侣们人人道德高尚、睿智理性、受人尊敬……
文菲尔儿时见过那些身披冰蓝色法袍的北领僧侣,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晦涩如谜语,而上古时期就流传下的晦涩魔法,在他们手上却简单的如同孩童手里的玩具。然而文菲尔天生的畏惧那些老者不苟言笑的面容,还有那些如同枯井般深邃的眼睛……而且除了哲理和安抚,那些老者不能给你更多东西了。
战争破坏了从前的一切,在饥饿和寒冷的趋势下,文菲尔的母亲还是拉着自己离开了在冰崖塔中枯坐的僧侣,向发放面包的南方牧守们走去。提灯在雪粒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束,文菲尔抬起冻裂的手接过那些金发绿眼者们的施舍,在果腹之余,人们礼貌性的听了一会那些南方人的讲道。
提灯下的面包,和那些人在风雪中飘扬的金发,是文菲尔对御精灵最初的印象。
文菲尔的一家离开故乡,来到了帝国首都因哈泽。在这里,一个慈祥老牧守带着满脸红润的笑容,在神殿里拥抱了瘦弱的文菲尔。那红润的面色和温暖的笑容是文菲尔在沃泽雅不曾见过的。文菲尔那时还小,他不懂什么“宗教征服计划”,他只知道,御精灵的宗教远比他们的军队温和的多。
从此文菲尔接过了老牧守的扫帚和神光六角晶项链。老牧守和文菲尔的母亲相继去世后,文菲尔继续在神殿里默默的扫着地。他勉勉强强的考了牧守资格,也许他将是因哈泽唯一一位信奉因哈泽教宗的冰精灵牧守。文菲尔知道“牧守”这个词的分量,这表示他余生都要侍奉造物主卡德,他将留守在在这座神殿里,为每个疲惫或饥饿或迷茫的灵魂指引回家的道路。
这是无上的荣耀。
他安静的过了多年,直到一年前,女皇的战舰失踪在大海中……一切都变了……
文菲尔最终如同他收容的那些流浪者一样,抱着扫帚席地而坐在破旧的神殿中,痴痴的望着神坛上象征造物主卡德的六角形标志,以及保护这六角晶的三位圣使徒暗淡的雕像。太阳还未升起,鱼肚白中三圣使的脸色显得与自己一样忧愁。文菲尔默默地颂起经文:
“迷蒙混沌环宇,有唯一神卡德行焉。神启唇吐一字而成三千世界,神闭目流一泪而成精灵千万魂魄……”
“精灵为唯一神所喜悦,以神为父,乃神之长子……长子以神之语而喜,以神之离去而泣……乃造白船612艘,以寻生身父神。长子劈波斩浪,尽访三千世界,以至不辨归途,流落异世……”
“长子皆为神之弃子,当无贵贱、亲疏、高低……卡德光明不息,长子当不忘初衷……”
“咚咚咚”
急促的砸门声传来,随后大木门吱呀一声被两个持矛的御精灵士兵推开。在文菲尔站起来搭话之前,更多士兵和一名警卫官涌入了神殿。
“突击检查!”警卫官抱着肩膀大马金刀的立在门口,他手下的士兵答应一声,在神殿里大肆翻找,脏兮兮的皮靴把文菲尔连夜扫净的地面踩的一塌糊涂。
文菲尔并没有阻拦,他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斜着眼盯着那名警卫官:“赞美卡德……唐纳希顿大人,这个月第三次了,您到底想要找什么?”
名为唐纳希顿的御精灵警卫官摸了摸他宽大的下巴,冷淡的回答道:“赞美卡德……例行突击检查,文菲尔牧守,突击检查而已。身为警卫官,我非常有义务确保辖区的安全。”说罢他轻蔑的打了个哈欠,又加了一句:“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人聚集的地方,人以类聚嘛。”
文菲尔刻意的忽略警卫官的挑衅,他拧紧了眉头,尽可能冷静的回答:“我的收容的都是帝国的公民,而且都是虔诚的卡德信徒。如果你需要登记证的话,我可以提供。现在天色尚早,请不要打扰旅人们休息。”
警卫官咕哝了一声,靠着长剑席地而坐。在卡德的神殿里,凡人是没有座位的,所以牧守必须将地面清扫干净,让礼拜者可以席地而坐。
“都是帝国公民这一点我是相信的。”警卫官看着被惊扰而醒过来的旅人们,随口说道:“现如今,这片大陆上每一个角落都是伽德亚皇室的领土,每一个活人死人都是伽德亚帝国的公民。但是……”警卫官瞄了一眼文菲尔冰蓝色的头发:“我不相信每个人都是卡德的信徒。”
言罢,随着一阵喧闹,一对身材纤敏捷的精灵夫妇被一群士兵推搡着押了上来。为首的士兵敬了个军礼,然后扯着嗓门嚷道:“报告警卫官,我们逮到两个檀精灵,他们居然胆敢在卡德的殿堂里睡觉!”
那对精灵夫妇尖细的耳朵上是一头棕褐色的卷发,身披的衣服由着树藤和树叶纤维揉搓而成的特殊织物,背着做工华美的短弓,是一对标准的森林檀精灵原住民。
“檀精灵?”警卫官咧着眼睛瞪了文菲尔一眼:“你敢说他们是圣教的信众?”
檀精灵男子一直在尝试挣脱束缚,他用檀精灵特有的方言大叫道:“环森在上!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御精灵!德鲁伊是合法信仰,我们是守法公民,来帝都贩卖草药和毛皮,为什么抓我们!”
“啊啊啊!够了,你说的什么鬼东西?是精灵语吗?”警卫官嘲弄了一番对方的口音“因为你们偷偷溜进卡德的圣所意图不轨!”警卫官随手挥了挥手套,仿佛想赶走某只不存在的苍蝇:“虽然只是个又破又旧的小神殿~~按照圣律必须严惩!你们需要缴纳罚款……”
“大人!!”文菲尔气的直翻白眼:“是我同意他们进来留宿的好不好!圣典上说‘神殿向每一个善良的卡德长子开放’,不论他们是什么种族什么信仰!您再这样,我只能向因纳卡德领教区的白鹿使大人汇报了!”
“呵呵?”警卫官耸了耸肩,他站起来盯着文菲尔的眼睛:“很好,牧守。非常好~”
说着唐纳希顿警卫官慢慢的伸出拳头,在文菲尔面前摊开。一枚冰银六角晶挂坠静静的躺在警卫官手心,六角形正中淡蓝色的雪花状连线散发着阵阵清凉的气息。
“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我对你是多么仁慈!”
简萨拉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握住胸口的另一枚六角晶挂饰,那是老牧守传给他的。
我的六角晶!我从冰封城带来的六角晶!
“我想你不希望白鹿使大人看到这个东西,一个因哈泽教团的牧守带着北领教团的标志,看来某些人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过去啊。”唐纳希顿嘿嘿一笑,收起雪花六角晶。转身对那对夫妇喝到:“摄政王的禁刀令昨天公布了!你们两个还背着弓箭,眼中没有王法么?跟我走!”
文菲尔呆若木鸡,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士兵簇拥着两个哭哭啼啼的檀精灵走出神殿,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对夫妇带来的两大包草药和皮毛……
文菲尔背后的神坛上,因哈泽教团那金色的六角晶正中,象征旭日的圆弧和正在升起的太阳重合在一起,红与金的光芒洒在文菲尔身上,他冰蓝色的头发变成了如同灰烬一般的颜色。
“长子皆为神之弃子,当无贵贱、亲疏、高低……卡德光明不息,长子当不忘初衷……”
第二章 阶梯
通常情况下,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翁德塔拉的杂货店就已经进入营业状态了。
然而今天,太阳高悬的时候,“跳跃的猎犬”杂货店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两边的铁匠铺和面包炉已经开始叮叮当当的工作,而夹在中间的小木屋还是跟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毫无动静。
薇-艾米今天的计划全被打乱了,所以她表现的相当烦躁。一方面从昨天晚上算起,烙铁蛙胆囊已经在空气中暴露了8个小时,而她还没有搞到合适的磷火石。很显然,如果在2个小时内她不能抱着磷火石跑回地下室,她昨天晚上被这些蛤蟆烫出的三个水泡就毫无意义了。
另一方面,薇-艾米觉得,一个姑娘家,即使不漂亮、即使穿着黑法袍,但是跟一个白痴一样带着左脸颊的水泡戳在街上,让那个肥胖的面包师盯着看,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翁德!!翁德塔拉!!!你欠我的磷火石啊啊啊啊!!!”
薇-艾米最终决定扑到杂货店禁闭的木门上玩命的砸门,然而灰尘和木屑纷纷落下,小店毫无反应。
“姑娘,别砸了!我的面包啊~~~”胖厨师呵呵笑道,然而手里却毫不在意的把灰尘揉进面团里:“那个沙漠小子啊,又去偷看人家姑娘啦~~~哈哈哈哈……”
“哦不……”薇-艾米彻底沮丧了,那个姑娘一旦在这附近出现,翁德就像饿极了的野狗听见发饭铃一样……不被人家的侍卫们打回来是不会罢休的。
只能跑去两条街外的另一家杂货店了,但是跑到那里的话自己是绝对来不及折回住所的。
正在薇-艾米纠结要不要给自己释放一个身体变轻的魔法,让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纤弱的小胳膊翻过别人家的围墙,冒着被狗咬的危险以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还是干脆在翁德塔拉这混蛋的门口放一个泥潭术,还是那种臭不可闻的沼泽泥潭!
最后薇-艾米决定后者,因为她刚好有一罐烂泥怪的皮肤粉末。然而就在薇-艾米骂骂咧咧的在翁德门口撒粉末、画符文的时候,翁德塔拉拉耸着脑袋回来了。
翁德塔拉是一个纯种的沙漠精灵,跟御精灵不同,漠精灵的肤色黝黑,生着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而翁德塔拉依照民族习惯带着一条头巾、穿着沙袍,摇摇晃晃的在街上挪蹭。看得出来,他今天又受打击了……
“哦天哪……翁德!你怎么了?”薇-艾米突然有点心软,即使经常被打回来,翁德也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翁德抬起头,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里都是泪水,仿佛被遗弃的小猫似的:“完蛋了……她看见我了……”
“谁?”薇-艾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翁德憋着嘴强调了一遍。
“那个姑娘?”薇-艾米难以置信的试探的问道,看到翁德点了点头,薇-艾米一翻白眼:“你是要告诉我你尾随了人家三个月,人家今天刚看到你?好吧,不过这不是好是么?你们认识了没有?”
翁德瞪着大眼睛盯着薇-艾米,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她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条蚯蚓……”
薇-艾米以手抚额,拍着翁德的肩膀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呃……丑不是你的错,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天我在说什么……”
翁德抽泣着说:“薇-艾米你真是一个好朋友,谢谢你的安慰……”
“诶?”
“总而言之,你是来要磷火石的吧?我这就给你开门……”翁德擦了擦眼睛开始从沙袍下费力的掏钥匙。
“你不难过就好”薇-艾米决定拿到磷火石后撒腿就跑,不然还得陪着他哭……不过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我爸爸,昨天来信了……杜宾鸟昨天飞回来了,真是伤心……”翁德塔拉一边掏钥匙一边往前走:“我家在沙漠的生意最近挺好,我爸爸觉得我简直就是家族污点……”
就在翁德离门口还有两步的时候,薇-艾米终于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翁德!等一下!”
“我是污点?我明明这么干净,我每天都用香料擦身体……诶?诶诶诶?救……咕噜咕噜”
翁德到底还是踏出了那一步,擦到了法阵上,瞬间他脚下变成了恶臭不堪的沼泽泥潭……
“哦卡德在上!什么东西这么臭!!!”隔壁买面包的胖子大吼一声,街上的行人惊叫着逃跑。
只留薇-艾米一个人捂着口鼻戳在那里……对着一滩冒着绿泡的泥潭,还露着半个脑袋和一只胳膊在到处乱抓。
“对不起,翁德……”
上城区今天的样子与往日不同。诚然,皇城禁区原本就是贵族、政府要员和皇室宗亲的居所,辉煌和整洁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今天更为耀眼华丽。
主干道的每一块大理石地砖在昨夜用清水泼过,600名裁缝缝制的旗帜条幅悬挂在每一栋建筑上。玫瑰和百合的花瓣在少女的篮子中盛满,素白的玉手将它们飘洒在帝都和煦的微风中。
这一天在流银厅附近的街道上,龙鹰军旗和象征皇室的白鹿旗猎猎飘扬,银色的流银之门如若卡德的王座,荣耀和光芒让人不由得俯首称臣。
中心大广场上6跟白玉石柱和居中的白鹿雕像被120名皇室钦点的女仆擦洗的焕然一新,如今这头白色的雄鹿踏着脚下的波涛和苍白的巨舰,仰望着东升的太阳。而在这头雄鹿的正前方,一切恢宏的风格都转变为肃穆,因为浴光圣殿全世界最大的神殿,正静静跪拜在卡德赐予的圣光之中。钟声悠远、歌声悠长、烛光摇曳……象征三千世界的三千根银烛的微光和香炉中飘散的烟气,将仪式中飘落的花瓣卷绕。
在象牙白的白金落地窗前,日光给那个苍老的身躯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这个国家最高的宗教领袖、全世界最大的一位牧守,被所有精灵敬拜的卡德侍者,被人们恭敬的奉为白鹿使的老者,此刻正紧紧握着圣典一字一句的用古精灵语念着祷文。而他面前,近千名身着象牙白和红色相间法袍的牧守和神仆肃穆的重复着他的句子……
“卡德者,环宇万事万物之父神,当无生死、无形态、无身骸。以光明之大能铸长子之灵魂,牺牲身躯以驱逐外域恶神、卫戍三千世界,环宇之中,无处无有卡德圣灵。
奉唯一真神卡德之恩赐;秉神使者圣安尔瓦斯之正义、神使者圣瓦伦丁之智慧、神使者圣沦奥朗之公义;躬身圣六角晶之前,诚心祈求三千世界长子永安,告慰无尽长子英魂,大义永存,圣光永驻!赞美卡德。”
“赞美卡德!”千名虔诚的教徒应和着。
神仆手中的香炉摇晃着,烟雾追逐着阳光。大钟再次沉闷的敲响。
“圣典正听正行!”白鹿使深吸了一口气,以近乎于严厉的肃穆口吻大声朗诵着真神的戒律:“长子生无贵贱,当以真神之旨意为意志,但求无愧良知、无辱同族、无违理义。丰足者必解囊以资贫,持剑者必断剑以扶弱……”
在千人的注视下,老白鹿使停顿了一下,用他老迈但依然清澈的翠绿眼睛神情复杂的俯视着光鲜辉煌的大厅,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缓慢而明确的念出了最后一句:“当权者,必以焚身之火,驱万民之黑暗!以不负天佑吾皇,皇佑万民!”
“以卡德及三神使之名义!”齐声呼喊之下,六角晶闪耀着光芒。
而在上城区的另一边,哈柯和伊柏林丝毫没有浴光圣堂中的严肃沉重。如同一般的贵族少女们一样,此时此刻,她俩正为难得一次乘马车出巡而而感到兴奋。
“知道么,哈柯?”金发的精灵少女嬉笑着看着同乘的同伴,那个姿容俏丽的棕发少女正一脸失落的看着车窗外:“我觉得刚才那个沙精灵少年是在看你哦~”
棕发少女脸上的赤红一闪而过,她皱了皱眉:“别拿我取笑了伊柏林,一个牧精灵如何低的过纯种御精灵的美貌啊~”
“哈柯你这话要是被你爸爸和他那些同僚听见了,又要发作了!”伊柏林耸了耸肩:“将军们一致认为我们御精灵跟牧精灵是一样优秀的。”
“是啊……不过他的眼睛真漂亮……”哈柯痴痴的望着刚才某个沙漠精灵小伙子出现过的地方呢喃,但是随着马车的前进,她再也看不到那里了。
伊柏林抿嘴一笑:“是呢,琥珀色的眼睛、黝黑健康的肤色,真是罕见的异国情调呦~~也许是某个沙漠精灵贵族家的王子什么的呢~~”
哈柯诧异的回过头来:“为什么呢?难道不会是普通的市民么?”
伊柏林调皮的戳了戳哈柯的鼻尖:“你瞧瞧你,呵呵……你也不想想,沙精灵怎么可能出现在上城区呢?而且,你没看见沙漠精灵的使团么?他们前天就到因哈泽了,骑着好高的蜥蜴,模样挺可怕但是意外的温顺呢。听说在沙漠里没有马车,所有人都是骑蜥蜴的,真是不可想象~~”
哈柯脑子里不禁展现出刚才那名少年骑着蜥蜴来迎娶她的景象,怪异的让她不禁使劲摇了摇头……
“还是骑马帅气一点……”伊柏林说,看来她貌似也在想类似的事。
“对啊……要是他没站在那个挑马粪的人旁边,他就更好看了……”哈柯说,一想起那个挑马粪工的粪桶在英俊沙精灵的面前走过,扫兴的就像看到了一条蚯蚓。
“不过他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哈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只是厌恶的看了那个挑粪工一眼,回头就看不到这个沙漠少年了。
“你看看你……”伊柏林翻了翻白眼:“今天下午我们去浴光圣殿做完礼拜,晚上我们没准能跟沙漠的使团一起吃饭哦,你到时候不就找到他了么~”
“对哦~~”哈柯突然兴奋起来,但是紧接着有有些担忧:“如果……他只是个仆人怎么办?就是那种跟着使者来的下人!”
伊柏林戳着自己的嘴唇想了半天,然后说:“人正直勇敢就行呗~”
但是这句真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哈柯一直处于忧心忡忡的状态。
其实正如伊柏林所说,浩浩荡荡的沙漠使团前天真的已经抵达了因哈泽。那些摇摇晃晃的沙蜥蜴真的不太适应因哈泽的气候,皇家已经给他们单独准备了驿馆。每个上城区的居民都知道接下来来自林边城的檀精灵使团、来自沼泽的泽精灵代表、南方金希哈泽的奥古西斯家族、还有银塔的神秘法师们都会陆陆续续的在这几天抵达皇城。当然,最后的最后,大家都不太愿意看到的冰精灵冰王座御史也将骑着驯鹿来拜访老冤家。
“沙漠精灵永远是帝国最忠实的臣民!”
在流银厅象牙白和纯银色装点的露台上,身着礼服的摄政王萨尼加和珍妮长公主握着沙精灵使者的手,面露微笑。
“哦……殿下,能为帝国守卫边疆,是沙漠精灵的荣幸!”有些微胖的沙漠精灵使者身着宽大的沙漠防沙袍,带着头巾尽己所能的微笑着。随后他看了一眼露台外面的景色,因哈泽的城市景观尽收眼底。
“看那些喷泉和雕像!因哈泽真是太美了!真是不敢相信先皇只用了三天就建造了这座城市!”使者赞叹着,他的随从们附和着。
“但是他的确做到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出生~”珍妮长公主自豪的微笑着,对她父亲的传奇故事兴致勃勃。
萨尼加微笑着握着珍妮长公主的手,对使者说:“阿尔萨姆也是一个奇迹,沙漠中的珍珠!我有幸亲眼见过阿尔萨胜利神殿。”
“您言重了摄政王殿下!”使者哈哈大笑难掩得意之色,他偷偷靠近萨尼加:“摄政王殿下,那么您看阿尔萨姆的圣城地位……御精灵怎么看呢……”
萨尼加淡淡的说:“我相信安道尔白鹿使不会忽视阿尔萨姆的伟大功绩的。”
“您的意思是……”使者一脸期待的问,终于萨尼加冲他眨了眨眼睛。
等到使者一脸兴奋的离开;在相互轻吻了额头之后,珍妮长公主也与萨尼加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摄政王收起了所有笑容和礼节,甩开所有侍者和女仆,向会谈室走去。
“杜马杜克!”摄政王一边大步流星的走着一边喊着。
“御座禁卫军听令!殿下!”一名身材矫健副武装的武官从暗处跟上来,禁卫军黑红相间的军服和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极其狰狞。
“别让人偷听我们谈话”萨尼加走到会谈室门口站住了:“我跟你说过,地方那些会魔法的人。”
杜马杜克为摄政王拉开房门:“您放心,殿下。”
伽德亚帝国的摄政王、长公主的夫君萨尼加陛下最担心的并不是那些北方来的白发老顽固,也不是盘踞南方两个行省三代的奥古西斯家族。而是号称帝国之右腕的牧精灵,除了御精灵,帝国最大的势力就是这帮坚强的棕发精灵种族。
坚韧不拔、敏感直率,是萨尼加给这个种族最中肯的评价。所以,就连送走沙漠使团的这个小空档,眼前这名脸孔方正坚定的牧精灵也不会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放松机会。
“萨尼加,你很清楚。棕金之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们金发党知道,棕发党在元老院中的地位根本不合理!”本都切萨尔瞪着萨尼加毫不客气的说道。
萨尼加看起来其实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阴沉、精明、暴戾,他正处中年,但冷静的如同冰精灵的僧侣:“将军,我觉得你还是坐下来说吧。御精灵和牧精灵是这个国家的两条腿、两只手,我们什么都好谈。”
本都切萨尔大马金刀的拉过天鹅绒椅子坐下,一根一根的扯掉手指上的手套,继续着自己的观点:“没错,每一个牧精灵都是带着这个期望加入这个国家的。当年雅尔德大帝迎娶北原主母的时候,曾经宣布两个民族合二为一。但是我们都看到了,雅尔德大帝的长子成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愿三神使保佑他的灵魂。而新女皇……”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新女皇是个纯御精灵!这些年,雅尔德大帝许诺给牧精灵的东西从来没有完全实现过!而我们的骑兵还在为国家和皇帝而跟冰精灵血战!”
“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切萨尔。”萨尼加几乎是毫无感情波动的说:“你在担心你们并不是为国家而战,而是为了御精灵而战。”
“你很清楚……”切萨尔点着桌面压低声音狠狠的说:“虽然战争结束了,冰精灵也表示臣服。但是没有牧精灵的铁骑,银月森林一线根本不可能守住。”
“我不否认牧精灵在军事方面的价值和功劳”萨尼加用手帕捏起碗里的樱桃,仔细擦拭着:“但是我要提醒你,在这个时代,是谁给你的士兵发饷银,是谁结束了战争……”在樱桃达到已经开始反光的程度后,萨尼加终于把它送到嘴里:“我们无法离开彼此切萨尔,安达林驾崩那天起,御精灵跟牧精灵就是一个整体。”
“金发党能给出什么实际行动表明我们是一个集体?”本都切萨尔抱着肩膀等着萨尼加开价。
“安娜女皇,我那可怜的胞妹,愿卡德保佑她。”萨尼加冷静的眼神如同深海的漩涡:“女皇陛下的船队在海上失踪已经有多年,如今生死未卜。作为皇储图拉真殿下的姨夫、珍妮长公主的夫婿、伽德亚帝国的摄政王,我有责任和义务为皇储的未来指正道路。”萨尼加说着揉了揉手帕,冲本都切萨尔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我认为,图拉真殿下应该继续雅尔德大帝未完成的大业,继续雅尔德大帝的传统他将迎娶一位牧精灵贵族女孩为妻!”
听到这里,本都切萨尔不禁站起身来,看起来他真的感兴趣了。
萨尼加微笑着端起两个酒杯,走到切萨尔跟前:“我确信,您的千金哈柯小姐,与图拉真年龄相仿,而您的能力和资历足以担负国丈这一重任!”
切萨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接过了酒杯,眼睛转了转:“那么,棕发和金发还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切萨尔舔着嘴唇说。
“将军,你永远知道帝国最大的需求!”萨尼加摇晃着酒杯,嗅着酒香,随意地说道。
“你能搞定白鹿使,就是安道尔那老顽固吧?”切萨尔眼珠一转,担忧地问道。
“只怕他现在对我意见非常大,”萨尼加望了望东方的窗外,为了帝国行省大会祈福的仪式还在进行,钟声和悠远的歌声若隐若现:“不过只要棕发和金发站在一起,我相信卡德也不原因看到有人阻碍帝国变得更加团结!”
“很好……”切萨尔举起酒杯:“为了金棕和睦!”
“帝国万岁!”
说着,萨尼加和本都切萨尔饮下了鲜红的葡萄酒。
第三章 弱者
唐纳希顿警卫官押着那对檀精灵夫妇离开后,文菲尔就一直处于大脑空白的状态。
“牧守,牧守!”
文菲尔从太阳的刺眼光晕中醒悟过来,发觉有人在摇晃他。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那些行脚客和流浪者、穷人和寻求庇护的人……他们或褐色或蓝色或绿色的眼睛,带着失望、恐惧、愤怒、无奈的情绪。文菲尔不知道该与谁对视,甚至不知道眼睛应该看向何处。他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颤抖着分开人群,向自己居住的二楼跑去。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他背后盯着他,但是他不敢回头。
“你为什么能允许他们带走那两个好人!!你的信仰呢?你的誓言呢?”
他知道每个人都在心里这样质问他,但是可怕的是没有人一个人说出来。
但是文菲儿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的雪花六角晶,怎么会到他手里???”
刚刚安顿好的卧房被自己翻得底朝天,文菲尔如同神经质一样把所有能翻得角落都扒开看了一遍,最终颓然瘫坐在地上。
他听见楼下传来了声响,受他的庇护的人陆陆续续无声的离开了。而文菲尔没心思去乞求他们的原谅。
祖父传给他的雪花六角晶,真的不见了……
文菲尔非常崇拜自己的祖父,在抵御第一次外域神入侵的时候,在污秽不堪的外域恶魔成群的冲过北原的城墙威胁整个长子世界的时候。还是青年的祖父曾经作为泛精灵联军的战士参加过那场圣战,与千万各族精灵勇士一同在各个战线上抛洒热血。那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帝国,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信仰卡德的宗教。
北领圣坛为他祖父颁发了这枚六角晶,对文菲尔来说,这不仅是一个宗教和信仰的标志。而是一段光荣的历史,一种家族的传承。
而现在,握着胸口那枚旭日金色六角晶的文菲尔非常清楚:不管那个警卫官是怎么弄到手的,一旦因纳卡德领教区发现了自己持有冰封城北领圣坛的符号……那么自己这十年来所受的侮辱、付出的努力、最终获得的安逸生活,一切都将荡然无存。他将失去牧守资格,然后被驱逐出因哈泽,落得无家可归。
瘫坐良久,文菲尔最终还是决定下楼看看吧……毕竟那个警卫官暂时还不会把他怎么样……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沙漠精灵老者还坐在圣坛前面发呆。
文菲尔怔怔的走过去,在老者身边席地而坐:“大叔,你怎么还不走?”
老者挑了挑眉毛:“去哪啊?”
“跟他们一起……我不知道……”文菲尔语无伦次。
“神殿不就是保护弱者的地方么?‘丰足者必解囊以资贫,持剑者必断剑以扶弱。’”老者随口说着,同时盯着文菲尔的表情。
“对不起大叔,但是……”文菲尔纠结着:“但是如果那个警卫官再来的话,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今天早上的事还会发生……”文菲尔想起警卫官的嘴脸,感到一阵紧张,越说声音越小。
老者砸了砸嘴,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扛起行囊就走。
“你心里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不信任冰精灵吧?”
老者最后只扔下这么一句话。
薇-艾米跑来文菲尔的神殿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只发现大门敞开着,里面一个休息的人都没有。
薇-艾米有点诧异,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发现文菲尔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白色的头发乱的像鸡窝……
“文菲尔……”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文菲尔僵硬的转过头来。
薇-艾米还是老样子,打扮得像个女巫和杂役的结合体,身上总是带着被各种奇怪生物和魔法实验弄出来的伤。她从来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梳洗打扮,只是把自己如同麦穗般耀眼的金发胡乱的塞在兜帽里就出门,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社交问题来找自己帮忙。
文菲尔看着她的金发和绿眼,心情沉重起来,但是他还是回应道:“艾米……什么事?”
“额……是翁德塔拉……他很消沉,应该说失恋了,他正在试图用酒淹死自己……我不敢劝他……”薇-艾米支支吾吾的回答:“奇怪……你们神殿今天怎么没人?”
“没什么……”文菲尔站起来,示意薇-艾米带路。
“如果是失恋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劝?”
“因为……呃……我弄出了个意外……”
独眼威利酒馆跟下城区其他酒馆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贩卖一些精灵酿造的廉价但是醇美的酒浆。如果你想大吃一顿,这里可能并没有什么精致的菜肴,但是各种可口的小吃和点心却能满足所有人的胃口。
这种小店永远都暖意融融,大啤酒桶上架上一块木板就是餐桌,大家围着酒桶边吃边谈。不论你开心还是失落、独酌或是聚宴,这里都是不错的去处。就像今天,翁德塔拉在酒馆里边哭边灌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没人试图靠近他,一方面是因为这种买醉的青年太常见了,另一方面是他身上还残留着令人不快的味道。
文菲尔在酒桶旁坐下,两手攥着木板一语不发。薇-艾米试探性的朝文菲尔使眼色,希望他劝劝翁德。
“今天真是糟透了……”翁德塔拉一脸抑郁的用叉子蹂躏盘子里的菜肉丸子,本来饱满油亮的丸子被他扎成了烂泥。
“是啊……糟透了!”文菲尔盯着翁德盘子里哀嚎的丸子,认真的应和道。
“我爸爸叫我回家……然后在沙漠那边老老实实种葡萄……不要再在帝都给他丢人……”翁德塔拉哭丧着脸:“让人失望真是讨厌的感觉……”
“是啊……真是讨厌……”翁德琥珀色的眼睛让文菲尔想起上午那个沙漠精灵老者。
薇-艾米终于开始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了,自己对于别人情绪的理解一直很迟钝。
“文菲尔这不对啊……”薇-艾米把她的感觉说了出来:“一般来讲你不应该一坐下就开始给翁德讲神话故事、历史典故还有宗教哲理什么的,一直说到大家都烦了,把自己难过的事都忘记了就回家了么?”
然而没人理她。
“反正也被那女孩嫌弃了,我回家算了……这也正常,怎么会有人喜欢我?”翁德自顾自得说。
文菲尔深吸了一口气:“对……说得对!”
“诶?”
文菲尔不由分说抢过翁德的低度米酒就灌进肚里,然后啪的一声把酒杯扔到桌子上,吓得两人一哆嗦。
“老板!一大杯龙枝酒!”文菲尔一拍桌子,哗啦扔出一把铜币。
“你疯啦,你是牧守怎么可以喝酒啊!”薇-艾米发觉她带文菲尔来是个错误,现在自己必须照顾两个疯子了:“你要是被举报,就麻烦啦!”
“那我就不干了,反正也干不下去了。”文菲尔抢过老板送来的酒就开始喝,连干三杯后,一把抓住目瞪口呆的翁德塔拉的肩膀:“翁德塔拉!我们是朋友吧?即使我是个人见人恨的冰精灵,我们也是朋友吧?”
“当……当然……”翁德一脸惊恐的往后缩:“这跟你是什么种族没关系……”
“那好,喝完这杯酒,我就跟你回沙漠种葡萄!”文菲尔说完又灌下一大口,然后破口大骂:“这他妈哪是酒!明明是水!给我换更烈的,不要最烈的!!!”
翁德啼笑皆非:“文菲尔,你是冰精灵,到沙漠你会热死的啊!”
文菲尔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翁德,然后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你他妈骗子……你也瞧不起冰精灵是么?冰精灵怎么了?种个葡萄都不行么?”
“我没说错话!为什么啊!!”翁德吓得语无伦次。
“文菲尔你喝多了!快放开翁德!他不是那个意思。”薇-艾米赶紧拉架,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把文菲尔按到凳子上。
“警卫官没一个好东西!”文菲尔带着哭腔说:“那群混蛋砸我的房子没人管……抓我的房客抓的那么起劲……”
“说得对!警卫官没一个好东西!”角落里一个御精灵胖子随声附和,顿时酒馆里响起了一片欢呼。
“对,他们只向着有钱人!禁刀令简直就是弱智法令!”一个牧精灵小伙子也叫起来:“我被那些恶霸抢劫他们不抓,我带着刀子上街自卫竟然罚我的款!”
大家声讨着警卫官执法不公,小酒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简萨拉戴着披挂和他的宝贝佩剑,带着几个卫兵巡街正好从这里经过,远远的就听见“警卫官都是贵族和杂种商人养的狗!”
“头,有暴民闹事!”那个叫阿伯瑟的卫兵跑过来跟简萨拉汇报,心里想着又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然而简萨拉只是一翻白眼:“废物们没事做只能胡说八道,难道你也没事做么?”言罢他看着周围的平民躲避自己的眼神,小声加了一句:“况且他们说得也没错。”
几个卫兵耸了耸肩,像看怂包一样看着简萨拉的背影。
“他真杀过人?我不信,肯定是逃兵,不然这么大岁数还是个警卫官?”阿伯瑟小声跟同伴说。
这时在店里,欢呼的人群之中,文菲尔根被没有感到丝毫解气,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去他妈的帝国,都是骗子……”
文菲尔的声音不大,但可惜的是,常年讲道的他早就习惯了用膛音说话。这一句话穿透力极强,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看那,我们这里有什么?”刚才那个牧精灵小伙子信步站起来:“这位冰精灵老兄似乎有点高见。”
文菲尔挑衅似的回应道:“哈,谁在搭话?原来是个牧精灵,你当然开心,帝国的右腕!每当这个国家从冰精灵、檀精灵、沼精灵、漠精灵身上夺走六个金币,你们就能分走三个!”
“啥?”牧精灵小伙子貌似被激怒了:“这位老兄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也是穷苦人,分走三个金币的不是我们,是那些商人!咱们伟大的雅尔德大帝养出来的那些自由商!背信弃义的混蛋们,而不是我们!你最好出大门看看,然后再为你的失败找替罪羊!要不是你们冰精灵愚蠢的宗教和固执,会有那么多人战死么?”
“好啊,我倒要问问你!”文菲尔也站起来:“在北原上给帝国打头阵当枪用的是谁?不就是你们这些牧精灵么?杀人什么的事你们脱得开干系么!”
“所以说你是个冰王座复国主义者喽?战争贩子!亏你还好意思站在这!”
文菲尔刚要回话,酒馆的大门咣的一声被踢开了。握着剑柄的简萨拉和四个提着长矛的卫兵站在门口轻蔑的看着一屋子的酒客。所有的客人都灰溜溜的趴下,只剩下一脸愤恨的文菲尔和一脸得意的牧精灵青年。薇-艾米和翁德不知道是该座还是该站,只得戳在一旁。
简萨拉扭了扭脖子,漫步走进酒馆:“挺出息啊,你们这些废物。”他拿起一个酒客的酒杯喝了一口:“大白天的不工作,在这里聚众闹事。上城区的行省大会正在积极筹办,咱们下城区就这么在行省人面前丢帝国的脸吗?”
文菲尔握着拳头,死死的盯着简萨拉一言不发。
简萨拉没搭理他,指着那个牧精灵:“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
“我叫欧格尼,是杂货店伙计。”牧精灵答道,然后指着文菲尔:“这家伙叛国!”
简萨拉撇撇嘴:“你说雅尔德大帝的坏话,我听见了。”然后转向文菲尔:“你,叫什么?做什么的?”
“下城区的穷人,叫什么做什么有什么关系?”文菲尔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要怎么样直接说?”
简萨拉还真不想把他怎么样,今天真的没心情处理醉汉:“你的言论足以让你在牢里蹲三年,但是念及你酒后失言,又是教徒……”简萨拉看着文菲尔胸口的六角晶动着脑子想能从轻处理他的理由:“今天是白鹿使祈福仪式的当天,所以从轻处理……罚你……呃……40个金维纳得了,那个欧格……什么的,你也是!行了别看了,赶紧回去该干活的干活,该回家的回家!”
简萨拉打算就这么离开这里,却听见背后传来文菲尔的声音:“所以呢?你就是想敲诈我的钱对吧?我知道你们这些警卫官的伎俩!”
“对啊,为什么要罚我!我是良民!”欧格尼也不满。
简萨拉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正要发作,却注意到文菲尔的脸孔好像在科玛留斯那里见过:“等一下,我见过你……你是……那个牧守?”
翁德和薇-艾米一拍大腿,完了!认出来了!
然而这个时候,卫兵阿伯瑟和另一个卫兵分别向两个人走来要罚款,只听欧格尼大叫一声:“警卫官没一个好东西!大家快跑他抓不住我们,不然大家都要被罚钱啦!”
哗啦一声欧格尼掀翻了酒桌,酒客们乱成一团。简萨拉和四个卫兵没料到这一手,被争先恐后从正门逃跑的酒客们撞得人仰马翻。
当然简萨拉毕竟还是有打架的经验,他一边闪避一边踢到几个醉汉,然后的向正要从后门开溜欧格尼和文菲尔一伙冲过来。
就在几个人只有几步的距离的时候,薇-艾米回过头飞快的念了一句婉转的咒语。
刚才三个人坐过的啤酒桶毫无征兆的的一声爆炸开来,大量酒液和泡沫把周围的人淋了个结实,纷纷摔倒在湿滑的地面上。
而爆炸的一刻简萨拉刚好到达那里……
在爬起来胡乱抹掉脸上的啤酒泡沫之后,简萨拉发现那四个人已经不见了。
第四章 初见
翁德塔拉真的觉得今天糟透了,可是最糟的是,今天居然还没有结束。
现在他必须背着文菲儿在街上气喘吁吁的瞎跑,这家伙居然酒劲上来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昏睡过去了。
“不不不,别走这边!”翁德一边扛着文菲儿一边指挥着欧格尼和薇-艾米走小路和房后的矮墙,在晾衣架、水缸、杂物堆之间跑了两条街之后,几个人终于确定那群卫兵真的没有抓他们的意思。
翁德把文菲儿靠着墙角放着,然后一屁股坐在泥土地上,再也跑不动了。薇-艾米感觉像要把她的肺咳出来一样,扶着膝盖大声喘息。
“没事了吧……”薇-艾米小心的往后看。
“基本没事了,一般人不知道这条路。”翁德塔拉很确定的回答。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欧格尼这句话问的翁德和薇-艾米吓了一跳,他俩愣了半天然后异口同声的说:“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欧格尼的表情很受伤:“我们是一起跑出来的好不好?我真的付不起40金维纳,我妈会打折我的腿!牧精灵有句俗话,一起患难的就是兄弟!”他看了薇-艾米然后补了一句:“还有姐妹……你是个法师对么?刚才那一招真厉害!”
薇-艾米并不喜欢这个暴躁的青年,但是对方夸自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啦……顺手画了个符文,让酒液的气体都冒出来而已,这挺容易就是恩格尔玛的标准起手符文加上一个……”
“厉害厉害……你呢兄弟?”欧格尼没有继续听薇-艾米说那些专业术语,把薇-艾米尴尬的晾在一边,继续问翁德塔拉:“你怎么知道这些小路。”
翁德低着头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银指……曾经是。”
“银指?”欧格尼瞪大眼睛重复了一遍。
“就是贼,满意了?”翁德气鼓鼓的解释道。
欧格尼饶有兴致的盯着翁德大笑道:“不不不我知道,只是没见过真的!”
“现在你看到了?”翁德塔拉语气里很不开心,而且很不情愿:“不是英俊的飞贼侠盗真是对不起啊!反正也没有姑娘喜欢……”
欧格尼貌似没理会翁德的不满,他很满意的看了一圈然后说道:“接下来你们要去哪?”
“怎么你还跟着?”翁德说:“没人追你了,回家吧。”
“不不不,我的沙海大盗老爷!”欧格尼神秘兮兮的说:“我工作的水果店就在不远处,我可以开骡子车送你们!”
于是,几个人把文菲儿扔在平板车的后面,用稻草盖上,然后一起坐着骡子车招摇过市。
薇-艾米看了看天色,还是下午。
“我们先把文菲儿扔回神殿吧,今天他们神殿很奇怪的没有人。”
“不,送他回家。”翁德说:“那个警卫官认识他是牧守!贝克街48号,麻烦你了!”
骡子车一拐进入了贝克街,但是他们不知道,文菲儿早就不住那里了。
说实话,简萨拉真的挺生气的,毕竟当着手下人很跌份,摔了一跤衣服上还沾满了啤酒。但是阿勃瑟那大嘴巴比自己惨多了,爆开的啤酒桶上的一块木片直接拍在他脸上,这家伙哭了半个小时。
简萨拉知道基本上整个因哈泽也就这么一个冰精灵牧守,但是自己还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个神庙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辖区。所以他让士兵们把阿勃瑟那倒霉蛋送到医务室,自己决定到贝克街48号找科玛斯问问,毕竟俩人做了几年的楼上楼下,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等欧格尼停好骡子车,跟翁德塔拉把醉成泥的文菲儿抬下车的时候,刚好跟简萨拉撞在一起。
于是大街上,一个御精灵妹子、一个牧精灵和一个沙精灵抬着一个冰精灵,跟一个捏着剑的御精灵对峙着。
“某些人主意真好,为什么我们不回神殿?”薇-艾米几乎带着哭腔。
“我特么怎么知道他知道这里?”翁德无奈的回答。
简萨拉活动活动肩膀,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斗剑姿势拔出长剑就向几个人走过来。
欧格尼和翁德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松手,扔下文菲儿扭头就跑。
薇-艾米在原地愣了愣几秒,看了一眼摔一下正一脸迷茫的清醒过来的文菲儿,叹了口气,扭头也跑了。
简萨拉没搭理还没明白过来的文菲儿,仗着剑就追了过来。欧格尼并不是像翁德塔拉那样没命地跑,他冲回自己的马车从后面拉出一把铲子。
“妈的禁刀令之后我就只能靠这个打架了!”说着他抡着铲子就向简萨拉冲去。
简萨拉根本没把视线放在铲子上,他只是貌似很随意的挥了两下剑就打的欧格尼手忙脚乱,然后飞起一脚就把欧格尼踢倒在地,看都不看就直追翁德塔拉。
翁德不断回头向简萨拉扔东西,但是一一被漂亮的闪过,不但没有阻止简萨拉反而拖慢了自己的速度。翁德眼看跑不了,就跑到一口水井后面,围着石头井口跟简萨拉绕圈子。琢磨着等欧格尼爬起来给自己再争取点时间。
简萨拉发现翁德打算绕圈,歪头看了看水井,往后退了两步,没等翁德反应过来,一个冲刺直接从水井上面跳了过来。顺势扭过剑刃一剑柄把目瞪口呆的翁德打翻在地。
“投降!!”翁德捂着腮帮子大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薇-艾米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只剩自己了。欧格尼爬起来又被简萨拉一招打倒,之后简萨拉一步一步冲薇-艾米走过来。薇-艾米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脑子里一瞬间飞过了七八个魔法的符文和材料,但是薇-艾米发现自己的手怎么也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一个法师最重要的是临场反应能力,很可惜你不经过准备根本什么都放不出来,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当不了法师。你回家吧。】
想起六塔魔法学院的老师曾经跟自己这么说,薇-艾米绝望了,她在简萨拉离自己不到5步的时候终于释放了一个极其不成功的爆发压缩空气术。浓缩空气的一声爆鸣向简萨拉所在的大致方向爆开以试图将他推开,但因为薇-艾米精神不集中,大约60%的气流都散失掉了。
剩余的气流理论上至少可以让简萨拉停止前进,但是薇-艾米发现在气流爆开的前一瞬,简萨拉就以极快的速度在自己面前布置了反向气墙,甚至连咒语都没念。
简萨拉作为一个老兵,他只会最基本防御魔法,来对付那些罕见的巫师。
原来他故意慢慢接近自己就是等自己先施法然后反制……气流消散前简萨拉的剑刃就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也投降……”薇-艾米心服口服,刚要求饶,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简萨拉连人带剑向后一躲,一把劈柴斧就贴着自己和简萨拉的正中间飞了过去,向斧子飞过来的方向看去,文菲儿摇摇晃晃的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怎么回事?这混蛋为什么打我朋友?”文菲儿迷迷糊糊的问。
“还不是你闯的祸!”翁德捂着肿起来的脸趴在地上骂道。
文菲儿盯着简萨拉一边径直向斧子走过去,简萨拉收起剑后退一步让他捡回斧子,然后才重新摆出斗剑姿势。
文菲儿把劈柴斧在手里垫了垫,然后把斧子横在面前摆好了架势。
简萨拉饶有兴致的笑了笑:“冰精灵的战斧?有年头没领教了……”
文菲儿眼珠转了转:“呃……我也有年头没练了……没啥自信……”
“这时候你说点啥不好,一点都不帅了!”欧格尼叫到。
“不用魔法?”简萨拉目光如炬,舔着嘴唇问。
“当然”文菲儿答道:“因为我不会。”
薇-艾米捂脸“喝死你得了。”
电光火石之间,简萨拉就对着文菲儿连刺三剑,文菲儿举斧格挡,然后迅速还击,两人乒乒乓乓的打在一处。冰精灵除了长刀就惯用轻型手斧,讲究贴身缠斗,用拳头和膝盖近身攻击以拟补武器长度的不足。而御精灵的剑法一贯讲究一寸长一寸强,离敌人越远刺中对方越好。可惜文菲儿的技术远不如简萨拉,每次冲向简萨拉都会被对方躲开,无法发挥优势。渐渐沦为被动格挡,文菲儿越打越急躁,破绽也越来越多。很快,简萨拉看出空档,一挥剑准确的打飞了文菲儿的斧子。
这下躺在地上的换成了文菲儿……
“有两下子,就是练得不够。冰精灵的手段我领教过不少,这些招式我都知道!”简萨拉用剑指着文菲儿,冲另外几个人喊道。:“行了,你们是打不赢的。”
“我们不!”三个人一起喊。
简萨拉回过头,看见翁德和欧格尼护着薇-艾米,一副拼命的样子。紧接着薇-艾米释放了一个质量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的气爆术,虽然依旧被简萨拉弹开,不过这次简萨拉明显的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的魔法水平比自己高,只是没有实战经验。自己并不善于魔法,不下重手灭了这个法师这帮地痞是没个完了。于是简萨拉以极快的速度向三个人冲过去,但是欧格尼和翁德一动没动。
哪里不对!
简萨拉紧急收脚试图站住,但是他刚才冲的太快了,还是往前蹭了一段距离,脚尖碰到了一个法阵。瞬间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泥潭,而他勉强在泥潭前面停下来。
三个人刚要欢呼,但是看到简萨拉刹住了车,又沮丧起来。
简萨拉捏了把冷汗,冷笑道:“你们这些地痞想阴我?想得美!”话音刚落,自己感到后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不由得向前倒下……
“下去吧!”文菲儿大喝道。
“艾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沼泽泥潭?你真不觉得臭么?”翁德看着简萨拉像自己一样双手乱抓着沉下去,一边捂着鼻子问薇-艾米。
“我现在只想回家!”薇-艾米回看翁德的眼神简直要杀人了:“今天我才是应该感觉糟透了!明天晚上我还得去抓烙铁蛙,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跟我一起去!包括你!”说着她瞪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欧格尼。
“我知道有人卖活的烙铁蛙,我可以送你几只~”背后传来另一个声音,几个人回头看去,贝克街48号的小阁楼上,科玛斯消瘦的脸从窗户里探出来热情的喊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可怜的警卫官拽出来,然后一起上来喝一杯呢?我觉得他会淹死的……或者臭死……”
第五章 我们
贝克街48号的一楼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把破旧的椅子和房东扔下的一张长桌。很明显,这里已经没有人住宿了。
“天呐……你什么时候搬走的?”翁德扶着文菲尔坐到椅子上,惊奇的问。
“快一周了吧……”文菲尔有点萎靡的回答。
“为什么?”
文菲尔没回答。但薇-艾米注意到有面墙被草纸和破布盖住了一大块,她走过去揭开了那些用胶水粘在墙上的布,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雪猴子滚出帝都!!
“文菲尔……”薇-艾米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撞开了我的门,我和科玛留斯都没在家。”文菲尔毫无感情的说:“他们砸烂了我家里很多东西,但是一样值钱的都没拿,你懂么?”
“我明白……”翁德捂着腮帮子搭腔。
科玛留斯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尽头,他身后偷偷探出了一个身影,大家的视线都转了过去,却只看到一缕灰烬一样的长发,和半张象牙一般细腻洁白的脸庞。科玛留斯走过去之后,那张俏脸就缩回去了。
科玛留斯摇摇晃晃的走下楼梯,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头杯子。“抱歉,我家很少来这么多客人……”他把饮料分给众人。简萨拉目光呆滞的接过来但没有喝的意思,他刚刚洗过澡,现在穿着科玛留斯的衣服,脸色煞白,似乎留下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你们也真会挑对手,简萨拉可是守备区三届的剑术冠军!”嘴上这么说,但是科玛留斯的表情却似乎在说“你也有今天?”
“老邻居,那是谁?”文菲尔瞄了一眼楼上,随口问道。
“一个朋友而已……”科玛留斯嘿嘿笑道。
“结婚的话就叫我,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文菲尔喝着杯子里的液体,平静的说。
“这是什么好东西?”欧格尼探究的盯着被子里浓香的深色液体。
“艾路草驯鹿奶茶”科玛留斯背着手满意的看着被子:“冰精灵最好的待客饮料,以前我跟文菲尔经常在一起煮着喝。”他试图笑两声来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大家都很在意墙上的字迹,谁也没笑。
“呃……我觉得影响心情就遮起来了,毕竟我母亲也是冰精灵……所以……”科玛留斯有些尴尬的说:“我不太懂魔法和炼金,我觉得是用什么特殊染料写上去的,根本擦不掉。”
“唔……应该是加了赤蝗虫的壳……这种漆干了之后滑的像大理石一样,很难擦的……”薇-艾米弱弱的说,科玛留斯对她来说很陌生:“除非用炼过的猞猁血……”
“啊……我早该想到的!”科玛留斯留出他一贯的微笑:“那我干脆找人涂一遍石灰好了~~”
文菲尔看着那行字:“女皇失踪了之后就这样,好像女皇在海里失踪是我们的错一样。”
“额……我觉得……”欧格尼砸了砸嘴插话:“我觉得原因是女皇失踪的消息刚传出来,你们北方的三个保留兵团就往银月森林的守备军施压,没人希望再次发生战争!”
文菲尔叹了口气:“我也是伽德亚帝国的公民,而且我是因哈泽教团的教徒,刚好还有牧守资格,谢谢。”
简萨拉依旧脸色惨白,但他还是插嘴道:“我保证,你很快就不是牧守了……你出言不逊,还袭警、还……”
“好啦好啦简萨拉,”科玛留斯微笑着试图打圆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能保证你们都是十足的好人。既然已经互有损伤,为什么不能互相认识一下然后交个朋友呢?”
“你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简萨拉瞪了科玛留斯一眼,狠狠地说道。
但是科玛留斯没有回答,只是座到另外四个人一边,一起笑眯眯的看着他。
简萨拉瘪了下来,一声不吭了。
“好了,那我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科玛留斯笑着说:“我是科玛留斯.赛玛迪克,百无一用的诗人。刚好下个月我写的新戏会在东区的夜愿大戏院上映,希望各位能来捧场,谢谢~”
然而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有闲钱去戏院……所以大家毫无反应……
“那么这位:”科玛留斯接着拍拍一脸嫌弃的简萨拉:“鼎鼎大名简萨拉.谢尔格拉,人民的卫士,帝国的战斗英雄!参加过北方战争的老兵,正如我刚才说的,剑术无可挑剔!”
简萨拉厌恶的摇了摇头:“别提这个行吗?”
“为什么呢我的朋友?你又不是个刽子手,难道你不应该说说一个战功卓著的英雄为什么会成为一名脏兮兮的警卫官吗?”科玛留斯咧着嘴笑着,并不打算放过简萨拉。
“你闭嘴吧你这投机倒把的蠢诗人!”简萨拉嚷了一句,但是科玛留斯还是笑眯眯的。
简萨拉软了下来,喃喃自语着:“没日没夜的练习,以为能跟故事里说的那样成为英雄。结果呢?结果靠杀其他长子活下来,打完仗接着靠欺负别人活着!英雄?你以为能打仗就是英雄?就因为不想用投石机攻击一个有平民的镇子,我就完蛋了!我被孤立,被直接勒令退伍,军籍直接没有了!”简萨拉揉着额头,回忆起人肉烧焦的味道让他恶心:“其实你说得对文菲尔,去他妈的帝国。”
科玛留斯若有所思的停了一秒,然后笑了笑,拿起杯子向翁德比了一下:“你呢?我的朋友?”
“我?”翁德吓了一跳,显然很不自在:“我……尼克若.翁德塔拉……我我我……我家里是买葡萄酒的……我本人是开杂货店的……”
“等一下……”科玛留斯举起右手:“葡萄酒?尼克若?那么尼克若班杜丽您认识么?”
“那是我祖父的哥哥……我们家是旁支……”说起自己家族翁德更蔫了……
“敬全伽德亚最好的葡萄酒世家!”科玛留斯举起杯子:“祝你早日继承家业!”
欧格尼似乎有点迷惑:“等一下……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你跟你祖父的哥哥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姓?”
“因为沙漠精灵的姓氏在名字前面……”翁德有些不开心:“我没法继承什么家业……而且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
“嗯?”科玛留斯来了兴致:“能问问为什么么?”
“因为我蠢,可以么!”翁德低着头,但是语气却很硬:“我也做过那种愚蠢的梦,以为只要我还年轻,就可以不按照家人的期望过自己喜欢的日子。我不想把人生浪费在葡萄架下面。”
“你想做银指?”欧格尼瞪着大眼睛天真的问。
翁德一翻白眼:“是啊,我看了太多劫富济贫的侠盗故事,很傻我知道!我跟着一个流浪者营地跑到了因哈泽,然后……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
翁德吞了一口口水:“想救济别人,你必须自己先吃饱……而你只会做一件事可以谋生的事就是偷……而且你发现穷人必富人容易下手一万倍……”说着翁德偷偷瞄了一眼简萨拉:“因为警卫官不想管穷人,反正也没油水……我真是傻死了……而且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家,我不想让我父亲给他的生意伙伴介绍我的时候闪烁其词……而且,我喜欢的姑娘也不愿意看我……”
“为什么?我觉得你不难看啊~”欧格尼非要问到底。
“因为她是个贵族,坐在马车里在上城区看着那些女仆撒花瓣!”翁德说:“我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个垃圾。”
薇-艾米吓了一跳:“你是说你三个月来天天溜到上城区看姑娘?你怎么进去的?”
翁德耸了耸肩:“这没什么……我知道4、5条路可以去上城区……”
欧格尼哼了一声:“你这么厉害还消沉什么?你说的对,人生这么无聊!我也不想一辈子赶大车送苹果!”
“所以你才这么喜欢打架和吵架?”文菲尔说。
欧格尼不置可否:“反正在这座城市里,下城区的人都没有什么希望,更别说我这种住在城外的穷光蛋。翁德塔拉种葡萄还能成为世界第一,我种苹果能种出啥?一辈子我也买不了房子,如果有冒险团体需要学徒,我肯定第一个去!”
“那你应该去落银城”简萨拉说:“我就是在那里参的军,那里是雇佣兵的圣地!”
欧格尼瘪了瘪嘴,还是说:“我去过……他们不要我……”
薇-艾米被触动了心事:“我也是……真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要什么样的人……”
“我尊敬的小姐,我觉得雇佣兵不适合你。”科玛留斯笑着说:“你一定不是指落银城,你应该说的是六塔学会吧……”
薇-艾米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来到窗前:“他们说,在上城区,能看到那六座塔就在头顶上漂浮……”薇-艾米望着被建筑物遮挡了一半的流银厅,出神的说:“有时候我真的不相信,我从小就生在因哈泽,却连一次都没见过空中的六塔学院。前几年他们招人,我因为参加考试才见过一次……”
薇-艾米眼中仿佛又看到那六座灰色阴沉的高塔。复杂精密的花纹和石柱,混着滴水兽头的雕像,在天空中静止肃立,塔下紫色的晶石刻着复杂的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自己和一大群穿着各异、年龄相差悬殊的男女挤在一起,生怕不被注意。身穿金红法袍的教授们踩着凭空悬浮的台阶缓缓的走下各自的塔,站在人群头顶,黑色的手套展开镶金边的羊皮纸,大声的念到:“薇-艾米.戴安可因,考号52,报考魔法学院……”
“我笔试和炼金操都是满分……”薇-艾米说:“有准备的施法也很好……但是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一个报考符文理论学的人,要因为突然施法不够快而落榜……我又不是报考战争学院!”
“因为有个人的其他成绩跟你差不了太多,但是突然施法比你快。”科玛留斯摸了摸下巴。
薇-艾米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常有的事。”科玛留斯说:“六塔只要最优秀的人,只不过这个最优秀只限制于分数层面而不是天赋。”科玛留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认识很多贵族子弟的家庭教师,他们专门针对六塔考试进行培训,考什么教什么。贵族永远不是最聪明的,但成绩肯定是最好的。”
薇-艾米颤抖了一下:“我从小就不爱说话,魔法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
屋子里沉默了,良久,文菲尔缓缓的说:“我叫文菲尔.科威……我之所以倒霉,就是因为,我始终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个。”
文菲尔简单说了自己的故事,包括六角晶的事。
“我觉得吧……”科玛留斯捏着鼻子:“文菲尔你还是别跟翁德去种葡萄了……看看你们几个……我突然有个主意……”
科玛留斯站起来,表情凝重的在屋子里踱步,简萨拉试图跟他说话,被他制止了。
“一个剑术高手、一个对圣典倒背如流的牧守、一个精通魔法和炼金的女巫、一个有正当职业做伪装,并且对这座城市比对自己家后院还熟悉的银指、一个不起眼但是能制造大混乱的车夫……”科玛留斯舔着嘴唇,思索着:“还有一个知道各种情报和消息的废物诗人……”
突然他大笑了一声:“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能给你们一次修改人生的机会,你们怎么说?”
在大家惊异的注视科玛留斯的时候,二楼门口那个白肤灰发的美人又悄悄的探出了头。
第六章 他们
哈柯小姐今天晚上很不开心,她认为自己的心上人此时此刻应该在流银厅喝着果酒、吃着精美的果脯奶糕,与那些上层绅士,讨论着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高深话题,谈笑抚掌间就左右着帝国的未来。
然而就是在此时此刻,那些来自异国的奇人异士在流银厅里欢饮达旦的时候,自己竟然必须在家里上课!
“为什么伊柏林就能去宴会?我就要在家里念书?”
“因为你马上就要跟伊柏林不一样了我的宝贝!”父亲兴奋的近乎于手舞足蹈,哈柯觉得他自打下午从流银厅回来就变得不正常了。
“所以你必须抓紧一切赶快提升自己的魅力了!知书达理是一个贵族女孩最大的美!”父亲牵着母亲走上马车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话。
于是哈柯只能气鼓鼓的看着父母离开家,然后再泪眼汪汪的看着伊柏林家的马车也从门口开过去……
“我会回来给你带消息的!我知道该怎么办!”伊柏林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哈柯喊道,然后马车就消失在拐弯处了……
只有如此了……哈柯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感觉一道阴影压在自己头上家庭教师斯莱瑞尼雅小姐站在门阶上抱着肩膀看着自己……卡德在上她的名字可真长……
“走吧小姐,我觉得你今天应该能完成帝国史的作业了。”斯莱瑞尼雅小姐伸出了她如同骷髅一样干瘦的手掌,哈柯无可奈何,只好把小手放在她手里,提起长裙向自己的大宅子里走去……
如果她要是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上人,正在下城区一座小阁楼里喝廉价的驯鹿奶茶、跟一群穷光蛋谈论自己是如何倒霉的,也许她就彻底没有好心情了……
“为什么哈柯就可以待在家里,而我就必须去宴会?”伊柏林把脑袋从外面收回马车里后,继续跟自己的父母吵架。
“你知道为什么伊柏林,你不是个小姑娘了。”拉米蒂亚勋爵并不想跟自己的女儿再浪费什么时间:“你刚刚跟哈柯说的话表明你已经明白今天你必须去宴会了!”
“这种场合你慢慢要习惯起来的……”伊柏林的母亲微笑着说:“你是个贵族小姐,不要总是跟男孩子一样舞刀动枪,或者摆弄魔法,你不是要成为安娜女皇那样的女性么?”
伊柏林难受的扯着自己的长裙,嘟囔道:“安娜女皇才不是穿着这种东西打仗呢!伯瑟琳大人也是……我是要成为帅气的女英雄啊!”
拉米蒂亚勋爵转过头认真的对伊柏林说:“伊柏林,爸爸希望你记住,能在宴会上解决的问题就一定不要留到战场上再解决。伯瑟琳大人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我非常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名字为什么跟伯瑟琳大人这么像……”
“我知道了,爸爸……”伊柏林低下头,不再任性了。
“这个空档,你不如仔细思考一下……”拉米蒂亚勋爵靠在车座里闭着眼睛说:“如何解决如今的棕金冲突?你能做多少事?”
“这个简单!”伊柏林笑着说:“跟哈柯做一辈子的朋友,无论出了什么事!”
拉米蒂亚勋爵依旧闭目养神,只是随口说道:“就是这样,伊柏林,非常好……”
马车继续在上城区的夜色中前进,驶过几个街区之后,街道突然明亮热闹起来。
身着仪仗礼服的士兵手持明晃晃的兵器,举着火把,一动不动的沿着街道排列。乐器的声音和欢笑声越来越大,很快,伊柏林看到了半空中光华耀眼的魔法光源,还有号称180人的皇家乐队。在魔光纯白的光华中,流银厅前广场亮如白昼,各色贵族在悠扬的弦乐中互相寒暄,挽手向流银厅的流银大门漫步……
伊柏林看到了身着翠绿色银叶长袍的檀精灵使者,对着烤肉盘子神情肃穆的念念有词;还有那些灰色头发、绿色嘴唇的沼泽精灵巫师,正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魔法光源的原理;满身珠宝的沙漠精灵使团也在呼朋引伴,因为他们来的最早,几乎已经成了其他行省的导游。
伊柏林寻找着那个另哈柯魂牵梦绕的沙漠少年,她发现了一个身影很像白天遇到的那个人,但是他们离她太远了。
“拉米蒂亚勋爵!”一个身着华服的肥胖贵族气喘去去的追上来,伊柏林觉得这个人的胡子像两根山羊的翘角。
“杜克伯爵!赞美卡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彬彬有礼的向这个胖子问好,于是伊柏林也不好意思偷偷溜走。
“杜克叔叔您好,赞美卡德”伊柏林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虽然自己很不愿意这么做。
“哎呀呀,伊柏林长着么大了!”老杜克伯爵语速飞快:“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老杜克就没再顾及伊柏林,他拉过拉米蒂亚勋爵,小声说:“乔瓦伦!我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拉米蒂亚勋爵有那么一瞬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收起来了。
“冰王座的人还没来,奥古西斯家族也没到……”老杜克擦了擦自己油亮的脸孔:“最可怕的是银塔也没派人来……如果派了早该到了!我觉得……”老杜克吞了口口水,垫起脚在拉米蒂亚勋爵耳边说:“我觉得他们貌似支持冰王座!”
拉米蒂亚勋爵干笑了一声:“没有的事我的朋友,奥古西斯家族早都到了安培斯卡亚,这会应该和安培斯卡亚亲王一起来因哈泽的路上。”
老杜克长舒了一口气:“卡德在上,那就太好了!如果真的再跟冰王座打起来,我在银月森林的产业……”
伊柏林没心思听他们聊天,她关注的是那些沙漠使团。
“乔瓦伦,我真的要再问你一遍……”老杜克还是缠着拉米蒂亚勋爵:“你真的对投资赛狗场没兴趣么?我有一块好地……”
预计自己需要应付这个胖子一会,乔瓦伦只好示意自己的妻女先进去……
伊柏林如同得了大赦,简单行了个礼就拉着母亲往大厅里跑。
“伊柏林,慢点!”拉米蒂亚夫人明显追不上伊柏林,在后面叫到。
“我在前面等你喽!”伊柏林提着长裙回头喊了一句。
然后就在一群仆人惊异的注视下,一个漂亮的贵族小姐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轻快的穿过贵族和拿着盘子的仆人,向流银厅里跑了进去。
“这些小姑娘……”老男仆笑着说,不再看那个女孩。
跑上了流银厅的六段总共66级整的平缓台阶,伊柏林已经站在了大门之内,她不由自主的收起野丫头的架势,整理好长裙和头发,摆出贵族小姐的姿态跟谈笑风生的贵族们往里走。
流银厅对自己来说并不算陌生了,伊柏林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在这些象牙石柱之间和蛋白石地板上玩滑冰,当然遭到了父母的严厉斥责。
沙漠使团与自己之间始终隔着一群行动迟缓的老贵族,在显得狭窄的走廊里,伊柏林不好穿过他们,又怕墙壁上雕花的金属突起装饰物挂住自己这碍事的裙子,她只好默默的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大厅,伊柏林走到摆满珍馐美味的长餐桌旁,看着宽阔的舞厅和耀眼的让人眩目的水晶大吊灯。然后貌似随意的瞥向墙角的沙漠使团……怎么没有那个人?
拉米蒂亚勋爵夫妇已经来到了大厅,很明显正在试图从觥筹交错的人群中找到自己。就在他们准备叫住伊柏林的时候,随着一声号角,大厅二楼的露台门打开了。
一个英俊但是脸色苍白的少年在骑士的陪伴下出现在扶手围栏旁,所有贵族和使团看到那少年的金冠和白色雪花绒的皇袍,全部放下手里的东西尽数跪倒。
“王储陛下万福!卡德庇佑,帝国万代流传!”
伊柏林也单膝跪下去,跟着口呼万岁。这个少年他见过,就是当今伽德亚帝国的王储太子图拉真。
“也赐福给你们!”那少年浑厚的嗓音传来。伊柏林惊讶一个脸色如此病弱的少年竟有如此的底气。
然而图拉真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就忧伤和坚毅的脸色转身跟卫兵们回去了。
“恭送王储殿下!”
贵族们山呼过后,纷纷站起来。却看到露台上已经换了两个人。
“欢迎你们!帝国最忠实的子弟和其他优秀的长子们!欢迎来到因哈泽!赞美卡德!”萨尼加今天容光焕发,但是声音却还是那种理智至极的语气。
在他身旁的珍妮长公主满脸亲和力极强的微笑,等掌声平息下去了之后,她往前走了一步:“我代表伽德亚皇室和因哈泽全体人民,欢迎你们!”
掌声再次响起,然后礼貌的平息下来。伊柏林趁机躲到了自己父母看不到的地方。
珍妮长公主继续微笑着说:“今天,是伽德亚帝国3年一度的全国行省大会。是全部长子聚在一起,总结过去、畅想未来的日子。我非常幸福的注意到,我父亲当年所渴望的,所有长子不分种族和出身,平等的站在一起的理想今天终于实现了!”
人们欢呼起来,而长公主却在欢呼中留下了眼泪……
“我唯一遗憾的是……我的妹妹没能看到今天的胜景……”长公主噙着泪水:“安娜对于国家来说,是一位优秀的女皇。而对我和父亲来说,她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妹妹……今天是她在海中失踪的第4年……我们依然希望她真的如同先知所说,找到了海中的圣岛。我每天都在幻想,她第二天就会坐着大船出现在安培斯卡亚的港口……”
说到这里,长公主哽咽了一下,有些贵妇人开始偷偷用手帕擦眼睛。
“但是我要感谢我的丈夫,萨尼加!”珍妮挤出了一丝笑容:“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我的丈夫陪我走过了着段阴影……我将尽一个长公主和一个姨姨的职责,将图拉真培养成一代明君!请所有朋友们放心,伽德亚会想以往一样强大、繁荣、辉煌!赞美卡德!”
萨尼加和珍妮手挽手一起喊出了赞美卡德,乐队开始奏起音乐,彩带和花瓣飘飞起来。人们鼓起掌,欢呼,大声的赞美卡德。
“今天我们尽情饮宴,后天大会正式开始!”萨尼加留下这句话,就和珍妮一起退到幕后了。
而就在这时,沙漠使团的一半成员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人群,向侧厅走去。
伊柏林压低身子,避开父母的视线向使团靠近。她自习看了留下的人,没有一个是那个少年。
伊柏林看向侧厅的大门,发现那个背影极其眼熟的沙漠少年,也就是自己寻找的人,正在向侧厅走去,并关上了房门。
“小姐,你有什么事?”当伊柏林远离人群来到侧厅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卫兵礼貌的拦住她。
“呃……没事……”伊柏林眼睛乱转,但是想不出理由,只好退回来。
伊柏林心有不甘的来到侧面的阳台,推开薄木门想进去透口气。
结果里面有一对青年男女……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伊柏林刚要退回来,那女孩却羞得抢先伊柏林一步跑了出去。男孩气愤的瞪了一眼伊柏林,也追了出去……
伊柏林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她发现了一个问题:阳台上只有她自己了……而且这个阳台离侧厅配茶间的小窗户不到10米,那里理论上可以偷看侧厅的所有活动……
伊柏林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和不算狭窄的大理石窗台,如果是自己这种纤细的女孩子,应该可以贴着墙走过去……
伊柏林探头往下看了看,现在是三层楼的高度,应该摔不死吧……
“好了,哈柯,我这可是为了你啊……”伊柏林一边把裙角系到脚踝上一边想……
而在本都切萨尔的别墅中,哈柯已经开始感到烦闷了。
“好了小姐,关于阿尔哥特大帝和伯瑟琳大人你能告诉我什么?”斯莱瑞尼雅小姐纹丝不动的笔直坐在自己面前,活像一幅拧紧螺丝的人偶。
“呃……阿尔哥特是伽德亚的开国皇帝……他是个御精灵……”哈柯翻着眼睛思索着答案:“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客……呃……人们叫他龙鹰剑圣,他骑着龙鹰打跑了外域神和那些恶魔拯救了世界。伯瑟琳是阿尔哥特大帝的姐姐,人们叫她黑蔷薇女巫,她是个非常厉害的法师……是伊柏林的偶像,他们姐弟俩一起建立了伽德亚帝国!所以阿尔哥特大帝就是伽德亚一世皇帝!”哈柯期待的看着斯莱瑞尼雅小姐,希望得到一点鼓励。
斯莱瑞尼雅小姐翻了一下白眼:“是伽德亚王国,小姐。在雅尔德大帝以前我们的国家不能叫帝国!所以阿尔哥特大帝的皇帝称号是三世皇帝追封的。”说着她在本子上翻了一页:“现在说说雅尔德大帝、安达林、妮娅皇后吧……”
哈柯无奈的叹口气:“安达林,是我们牧精灵的国王,他统一了牧精灵。然后有一天,伽德亚二世的私生子雅尔德……”
“不要强调私生子!”斯莱瑞尼雅小姐用本子敲打着桌子:“要说伽德亚二世拉宾皇帝的爱子雅尔德在草原走失了!”
“对对对……走失了……”哈柯憋着嘴:“然后他被牧精灵养大,然后娶了安达林的女儿妮娅……后来他杀了他父亲……继承了帝位……”
“不要说的这么直接!!”斯莱瑞尼雅小姐急的直叫:“误杀!误杀了拉宾皇帝!记住了吗?”
哈柯点点头。
“说说雅尔德大帝的主要功绩!”斯莱瑞尼雅小姐捂着额头问。
“用三天就建成了因哈泽城,在一群**师的帮助下;然后统一了整个御精灵和牧精灵,把国家改名为帝国,让高等精灵改名称御精灵!”哈柯数着手指说道:“然后建立因哈泽教团,北伐冰王座、南征大沼泽、西平长蛇沙漠,统一了整个世界!!”哈柯笑着拍手说。
斯莱瑞尼雅小姐严肃的补充道:“记着我们牧精灵对这个世界统一在一个光明之下做的牺牲!我们的付出不比御精灵少!”
然后斯莱瑞尼雅小姐开始将枯燥不堪的帝国地理学……
在粉笔刷刷的在黑板上乱飞的时候,哈柯的眼皮开始打架。
哈柯打了个哈切,不自主的把视线向窗外挪……
窗外的黑夜中,两个黑漆漆的影子护着一盏提灯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悄悄的往前走。在他们经过对面的门灯的时候,两个人的身影被短暂的照亮,哈柯模糊的瞥见了一个沙漠头巾的轮廓……
第七章 阴云
在科玛留斯叙述完他的计划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哑然沉默。
“等一下……我整理一下思路……”简萨拉翻着眼睛回忆着:“你是说……帝都有一名将军,家有妻儿,却跟使团某成员有染?”
科玛留斯兴奋的点点头。
“然后……他们刚好又互赠了定情信物”简萨拉眨了眨眼睛:“而这个信物的模样和所在位置你刚好都知道?”
科玛留斯拼命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在行省大会的时候这个事情曝光的话……”简萨拉吞了口口水,不敢往下说了……
科玛留斯这次露出了一丝邪笑,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会成为外交事件,所有当事人都会被革职、甚至剥夺贵族头衔!”
言罢科玛留斯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大家脸上都是震惊和恐惧。
“你是说……我们要去……敲诈一名将军?”欧格尼嘴张得能吞下一枚岚雀的蛋。
科玛留斯眼睛转了半天,然后答道:“是的……我找不到更好的的形容词……所以说是的,我们要去敲诈一名将军!”
简萨拉把奶茶的残底随手泼在墙角,然后一脸鄙夷的说:“白痴……我可以现在就抓你回去。”
文菲尔撇着嘴附和道:“你疯了吧?帝都全部警卫队和骑兵团的总指挥被我们敲诈?我们会被绞死的!”
薇-艾米和翁德塔拉浑身抖得如筛糠似的,瞪着眼睛看着其他人。
科玛留斯表示很淡定,他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领,解释说:“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因为后天行省大会就要开始了,这次大会只有5天,比上一届的还要短暂。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犹豫,也没有胆子在使团和贵族眼皮底下查办我们,毕竟这件事太敏感了。只要我们的地位足够低微,而且要的价码合适,他会相信我们只是想要钱而不是要对付他,而他根本不缺钱,所以根本不会拒绝……”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简萨拉面色凝重的问道。
科玛留斯摊了摊手,然后指了指楼上:“我刚好认识他家的女仆……”
大家纷纷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名灰发女子。
“可是……”翁德终于张嘴了:“就算你有了信物,使团也能说是你偷的,而不是定情用的!”
科玛留斯搓了搓瘦长的手指神秘兮兮的回答:“啊……如果同时公开的还有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呵呵……刚好我经常帮贵族子弟撰写情书,而且我会写各种字体……”
翁德脸色有些绝望,仿佛他落进了什么毒品的漩涡:“所以只要在偷取信物的时候再借用一下将军的印章和火漆……”
“就是这样~”科玛留斯开心的弹了个响指:“今天开始,上城区会有连续两天的宴会,贵族家里不会有人。简萨拉可以提供所有警卫官巡逻路线,翁德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偷窃。我们只要盗走那枚项链,并在情书上按上将军的印章,留下勒索信之后,就可以在女仆的帮助下离开那里,欧格尼可以用运苹果的骡子车做伪装接走他们,接下来就等着收钱吧!”
文菲尔皱着眉头说:“我和薇-艾米呢?”
“你是牧守,我的同胞~”科玛留斯说:“你出现在上城区也没人会觉得奇怪,你需要给翁德放风。至于薇-艾米,我相信她可以在任何一个环节处理突发问题……”
“而且她能提供所有必须的炼金用品……”翁德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他的语气轻的仿佛要昏过去一样。
欧格尼思考了半天,咧着嘴说:“我加入,我需要钱买房子接我妈进城!你呢薇-艾米?”
薇-艾米紧紧攥着杯子,脸色苍白:“如果他不给赎金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告发他?”
“我们可以卖给他的政治敌人……”科玛留斯面无表情的说:“那他们出价会更高,而且我们会受到保护。”
文菲尔霍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们岂不是助推了政治斗争?陷害一个无辜的人!你真给冰精灵丢人!”
薇-艾米咬着嘴唇说:“科玛留斯,我也觉得你太过分了……而且,我并不太缺钱……”
科玛留斯叹了口气:“相信我,薇-艾米,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不值得你的同情……你想一想,他的子女天赋远不如你,但是却比你有更多机会和特权!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得到良好的魔法教育、还有机遇?而且他肆意玩弄你们这些弱女子的感情,毫不尊重妻儿老小的感受!”
薇-艾米一时语噻,她捏着杯子一言不发。
科玛留斯回头对简萨拉说:“这个人靠什么发迹的你不知道么?战争!他跟你一样打仗,但是只因为他是贵族,所以你们的军功和热血就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而且他是你的总指挥……一切警卫官不应该做的事都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你们干挨骂的工作,他却赚着你们坑人得来的钱!”说着科玛留斯拉着文菲尔的手,让他坐下来:“想想文菲尔,他杀我们冰精灵来上位,他手下的人对我们不闻不问,甚至勒索我们!勒索你!”
文菲尔呆坐在椅子上,脸上阴云密布。
“而且……”科玛留斯握着文菲尔和简萨拉的手:“我们需要这笔钱……翁德你需要钱,证明你的理想没有错,证明你可以劫富济贫!欧格尼,你需要钱来改变你的生活,把你的父母接到城里来!而文菲尔,如果你想赎回你的六角晶,过你原来平静的生活,你必须有一大笔钱。还有……我也需要这笔钱……”他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因为……我已经……写不出东西了,下部戏上映完,我就不能再写作了……”
“为什么?”简萨拉问。
科玛留斯咬了咬牙:“我的脑袋……不停的嗡嗡响,我已经失眠了一个月了,我没办法写作……这部戏是我去年的存稿,我今年一年都没有写出东西来……而且,我母亲病了,我需要钱回冰封城……”
“可是除了写字我什么都不会……”科玛留斯又开始忧伤的看着薇-艾米。
薇-艾米将信将疑,她伸出手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淡淡的魔法碎屑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薇-艾米的手掌开始发出宝石蓝的微光,她将手掌轻轻靠近科玛留斯的头顶。科玛留斯闭上了眼睛,慢慢的,仿佛大地和空气摇动起来,魔法碎屑开始躁动的翻腾,室内并没有风,但是烛火却开始剧烈的抖动。在火光反复剧烈摇晃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一个沉闷而沙哑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那个声音咒骂着、哀嚎着、哭泣着,用难以想象的可怕音调重复着精灵听不懂的语言……
“艾萨迪拉尼莫系……爱来看杜拉斯……西尼啊!!!”
简萨拉感到耳朵要爆炸了似地,晕眩、恶心冲击着自己的神经,他坚持着看着其他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科玛留斯双眼紧闭,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薇-艾米的脸色惨白如纸,却无法缩回手。简萨拉大喝一声推开了薇-艾米,霎时间魔法微尘四散而去,恐怖的声音戛然而止,科玛留斯惨叫一声倒在桌子上。
“卡德在上,那是什么?”文菲尔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扶起摔倒的薇-艾米。
“我脑子里的声音……”科玛留斯喘着粗气说:“平时没有这么厉害,但是也很折磨人……只是薇-艾米放大了他而已……”
薇-艾米颤抖的说:“那是……魔神……你接触了什么?”
“我为了寻找素材……参观了一个邪教仪式……我很高兴我还能活着回来……”
简萨拉手一直紧张的捏在剑柄上,他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知道某些邪教徒的下场又多可怕:“科玛留斯,我警告过你,不要到处乱嗅,你怎么会染上邪神?搞不好教会会隔离你的你知道吗?”
文菲尔疯狂的翻着圣典,他没料到自己作为牧守居然会真的见识到魔神。
“拉额法……混乱的伪神!”文菲尔举着圣典高喊着,书上画着一个恐怖的邪眼:“你需要去教会,你需要坦白你的罪行,然后让提灯牧守给你驱魔!不要钱的!”
“天呐……”薇-艾米也颤抖着说:“文菲尔说得对,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治疗……”
“但是你会被公审,科玛留斯。”简萨拉的剑已经稍稍出鞘了。
科玛留斯摆了摆手,努力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说:“我们需要钱……朋友们……而我们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我保证!”
他环视了一周,坚定的说道:
“所以我们真的要勒索本都切萨尔将军!”
“你不会有事的伊柏林!”
伊柏林脱下水晶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忒着墙壁缓缓的向配茶间蹭过去。她脚下就是三层楼的高空,她根本不敢向下看。本来计划的非常好,看起来那一小段距离根本不是问题,而当自己真的站在阳台上被晚风吹的秀发四散的时候,那感觉就像足足有一公里远。
“很快就到了!”
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大厅里,拉米蒂亚勋爵夫妇正在四处寻找伊柏林。
“这丫头,又跑到哪里疯去了?”拉米蒂亚勋爵抱怨着:“一点都不像个淑女!”
拉米蒂亚夫人掩口一笑:“还不都像你?你小的时候不也这样么?”
拉米蒂亚勋爵脸一红:“希望她别惹祸就行。”
在艰难而紧张的挪动了两分钟之后,当然对伊柏林来说足足有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伊柏林的小手终于抓到了配茶间窗户的窗沿,费力的将自己塞了进去。
配茶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很幸运的是,送茶的推车也不在,说明女仆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这里了。
红木墙板的手感特别好,地上的地毯也让光着脚的伊柏林觉得很舒服。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裙子,然后趴到门板的缝隙上偷偷往屋里看。
沙漠使团里有3个人待在这个屋子里,一个微胖的老头、一个漂亮的贵妇人,还有那个疑似哈柯心上人的少年。他们三个看起来很严肃,安静的坐在天鹅绒躺椅上,围着壁炉的火焰默默的喝着饮料。
可惜的是那个少年始终背对着自己,伊柏林根本看不到正脸。她盘算着回去告诉哈柯她的梦中情人就在这里,叫她明天晚上的宴会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就在伊柏林准备退出窗户回到原来的阳台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舞厅里的时候。实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穿便服的萨尼加走进来,他一挥手所有仆人都离开了。
“朋友们,我觉得我们今天可以达成共识了!”萨尼加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坐在椅子上跟三个人谈话。
微胖的老头率先回话:“是的,摄政王陛下,我们可以代表长蛇沙漠的态度。我们所需要的只有您的一些保障。”
伊柏林感到有些好奇,收起了回去的脚步。
“圣城地位我可以保证。”萨尼加严肃的说。
“这个我们相信您。”美貌的妇人说,她琥珀色的凤眼简直会说话:“我想知道的是……您真的愿意贯彻您那吸引我们的意志么?”说着她用修长的手指拢了一下浓密的头发:“为了改变这个帝国您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萨尼加沉吟了一下,然后用他一贯冰冷的的语气说:“伽德亚三世,也就是雅尔德大帝给这个国家带来了足够的荣耀的财富。但是那是建立在商业垄断、欺压贵族的基础上。三世皇帝试图用财富来制衡官员,他培养的自由商现在已经无法无天了。”
贵妇人点了点头。
“安娜是个无能的女皇!”萨尼加说:“她害怕改变,害怕走到她父亲的怀抱之外。这么多年来大量的财富流入到那些商人手里,我相信在沙漠,一个卖葡萄酒的商人都干跟各位叫板。”
老者微笑着说:“没错,殿下,他们联合起来要求修改税金。但是他们雇佣的工人工资低的可怕。”
“所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萨尼加说:“无能的棕发党和财阀们必须受到制裁,陈旧的宗教和顽固势力也必须被清除!我们的贵族血统和优良能力在白船时代和大战中都得到了证明,我保证帝国将回到彻底的御精灵、漠精灵贵族的纯洁统治中,权利将回到真正优秀的人掌握之中。”
贵妇人表示很满意,但是她诡魅的一笑:“可是我听说,您打算让图拉真迎娶本都切萨尔的女儿哈柯?这似乎与您许诺的不符合~”
听到这里,伊柏林已经呆若木鸡,她捂着小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伊柏林如五雷轰顶。
“本都切萨尔的支持能让我们在与冰精灵迟早的冲突中占据优势,这场婚姻将掩盖一切不和与冲突,将帝国的全部力量用于北伐。我们将有足够的理由征收商人的资金用于战争,而牧精灵将愚蠢的认为自己获得了一切。”萨尼加淡淡的说:“但是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将发现,图拉真将死于一场急病。”
“而您,我的摄政王殿下……”贵妇人微笑着说:“没有了冰精灵和牧精灵的干扰,您将加冕为皇帝……”言罢,三个沙漠精灵站起身来,集体单膝跪倒
“吾皇在上,长蛇沙漠向您臣服,皇帝陛下万福!卡德庇佑,帝国万代流传!”
萨尼加毫不动容,只是伸出戒指让三个人亲吻,然后淡淡的说:“也赐福给你们!”
“天呐天呐天呐……”伊柏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哈柯要嫁给图拉真,而萨尼加要利用哈柯发动战争,然后萨尼加要杀死图拉真……天呐……哈柯要成寡妇了!
伊柏林胡思乱想着,催促着自己赶快跑,说什么也要逃回父母那里。也许爸爸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然后就在伊柏林刚刚把一条腿伸出窗外,就感觉头发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禁惨叫一声,艰难的回过头来,发现一只钳子似的大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紧接着另一只大手抓住自己的衣领竟把自己扔进了屋里。
这一下摔得伊柏林很疼,她刚要爬起来破口大骂,表明自己身份,就意识到摄政王和沙漠使团正在盯着自己,壁炉的火焰把四个人的影子压在自己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伊柏林终于看到到,那个少年根本不是白天看到的人,只是体型类似而已……卡德在上!自己居然西里糊涂的闯了弥天大祸!
把自己扔出来的那个卫士,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穿着黑红相间的军服,表示自己是御座禁卫军的军官。
“陛下,如何处置?”军官问道。
“绅士点啊,杜马杜克!别那么粗暴”萨尼加信步走过,饶有兴趣的盯着伊柏林,而伊柏林觉得自己血都凉了……
“陛下您好……”伊柏林坐在地上胆怯的说:“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去厕所……走错了……”她非常想站起来,但是腿软的一塌糊涂。
萨尼加缓缓的蹲下来,与伊柏林视线相平,盯着她满是恐惧的翠绿色眼睛:“别怕伊柏林,知道吗?我一直想除掉你父亲,因为他一直跟我唱反调。但是他是个优秀的人物,我一直不忍心,但是今天,你帮我做了这个决定,因为你都听见了……”
“多谢了……”
这是伊柏林昏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八章 不稳定因素
在本都切萨尔的豪宅门外,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停住了脚步,很自然的靠在围墙边。
“他妈的欧格尼!”翁德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小声的骂道:“你站直了,别哆嗦了!卫兵会注意我们的!”
但是欧格尼难以抑制的颤抖着,他脸上满是不正常的亢奋:“天呐……我第一次来上城区!还是在这种环境下!我真是太兴奋啦!”
“我真应该带文菲尔来踩点的……”翁德塔拉叹了口气,用拇指指了指背后:“就是这家,一会跟紧我吧,不要瞎走!”
“全听你的,你是老板!今天我就叫你少主人!就像传奇大盗和他的跟班!”欧格尼满口答应。
翁德塔拉非常清楚,踩点是很重要的阶段。但是文菲尔在散会的时候也没有表态到底要不要参与,所以今天自己只能带着欧格尼这种不稳定因素来探探路。
这样也好,不稳定因素参与的越多,其不确定性就越小。翁德这样安慰着自己。
今晚流银厅附近的盛装华彩,反衬出住宅区的宁静。卫兵们大多打着哈切,抱着兵器东倒西歪,但没有一个岗位有缺席。
最终在贴着墙根摸了半天之后,两个人终于到了豪宅的后侧。
翁德接着微弱的月光费力的辨认后门铁锁的型号,在黑暗中这并不容易。就在翁德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看的时候,背后突然射来一道光,翁德吓的一哆嗦,回过头来却发现欧格尼举着一盏油灯正给自己照明。
“白痴!熄了熄了!”翁德爬起来玩命的吹油灯。
“我只是想给你上点亮啊!”
“你没看傍边还亮灯呢!快熄了!”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灯熄灭了之后,惊觉的四处看了看,所幸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两人认为没有危险的时候,哈柯已经看到了一闪而熄灭的灯火,也注意到了翁德沙漠头巾的轮廓。
“斯莱瑞尼雅小姐!”哈柯几乎是蹦起来,把桌子碰的哗啦一声响。然后没等奋笔疾书的对方回头就嚷道:“我要去厕所!!”
斯莱瑞尼雅小姐连忙扶住被撞的东倒西歪的墨水瓶和书籍,当她正要发作的时候,发现哈柯已经一副三急的表情跑掉了……
“一个淑女不能说自己要上厕所!要说去摘花啊!!!!”斯莱瑞尼雅小姐气急败坏的喊,但是哈柯只是远远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就传来咣当一声关门声。
翁德和欧格尼也听到了关门声,紧接着还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少女身影跑出来。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边跑,直接吓得撞在一起,然后连拉带扯、连呼带喘、连滚带爬的蹲到旁边的灌木墙底下,准备匍匐撤退。
在完全不顾及衣服要不要的情况下匍匐前进两米后,少女的羞怯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呃……内个……您……您是之前那位沙精灵先生么?”
哈柯说完这句话之后觉得自己简直傻死了,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捂着起伏的胸口等待着回话……
翁德塔拉和欧格尼对视了一眼,欧格尼想了想,压着嗓子说:“她家的女仆吧?做内应的那个?”
翁德塔拉有点怀疑,因为刚才散场之前那个科玛留斯所谓的女仆并没有先走。
“她怎么比咱俩来的还快?”翁德压着嗓子说。
“你傻啊,咱俩是偷偷摸摸翻墙、走下水道过来的,人家是大大方方走大路上来的!”欧格尼怼了翁德一把。
翁德搓了搓脸,舒了一口气。两人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但还是不敢露头。翁德试探性的回话:“啊……是我,女仆小姐,我们是说在这里见面吧?”
女仆?莫非这家伙看上我家女仆了?哈柯一脸疑惑,但是看对方语气很礼貌,估计并不是……
“莫非他为了接近我买通了我的女仆?”哈柯根据自己看过的言情故事胡思乱想着,脸红的跟苹果似的……
“啊……是、是啊……”哈柯含糊的回答着。
“大妹子你家现在没人吧?”灌木丛那边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哈柯一愣,这么……直接?
“欧格尼你这家伙……闭嘴!”翁德怒道。
“好的少主人!你问,你问~”那个声音安静了。
翁德叹了口气,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你家老爷和夫人没在家吧?”
“并没有啦……去参加宴会了……”哈柯说:“但是小姐……在家……”
“真是这样啊……”灌木丛那边沉吟了一下:“那我们明天再来,你看可以么?还是这个地方,现在时间比较紧,明天我们会带着情书!”
情书?情书???
哈柯已经傻掉了,她已经确信这两个人一个是沙漠的贵族公子,另一个没礼貌但是管他叫少主人的一定是他的仆人。这个人白天见到了自己之后就不辞而别,跑去打听出了自己的马车和家庭。然后发现宴会上并没有看到自己,就溜出宴会来找自己……
就跟言情小说里一样!!!
哈柯觉得浑身发软。但是灌木丛发现哈柯没回话,就又问了一句:
“情书是我们自己拿进去么?”
你还要这么直接就进来?沙漠的异域风情真是热烈!这是说什么也不行的!!
“你你你……你给我就好了!!!”哈柯发觉自己声音都颤了:“我我我……我来递上去!!”
翁德撇了撇嘴,这样更好,省事了:“那好,辛苦你喽~~那么信物也拜托你拿过来好么?”
诶?信物?这就要定情信物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哈柯声如细蚊……
“呃……并不是叫你今天给啦!”欧格尼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到底还是开始插嘴:“明天把项链给我们就好啦!”
诶诶?项链……我该给你哪条啊……不过好歹不是手帕什么的贴身物品……
就在哈柯准备说点什么推诿一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巡逻队要过来了。
“少主子快走吧!”欧格尼拉着翁德塔拉就要跑。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你带着项链,我们带着情书!再见啦~”翁德临走时说。
“啊……好……”哈柯大脑一片空白……
“啊对了!”翁德走出一步又回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跟这个“女仆”多说一句话:“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么?”
名字?总不能说自己叫哈柯吧……会被揭穿的……
“额……我我我……我叫伊柏林……”哈柯这会脑子里只想到这一个名字。
“好的,再见,伊柏林……”一阵悉悉索索声之后,两个人离开了。
哈柯直接瘫坐在地上……
“伊柏林啊,你还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感觉吧?”哈柯等不及要跟伊柏林炫耀了……
在神游状态下上完了之后的半节课之后,哈柯跑回床上咬着被角,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沙漠精灵不光英俊,说话也很得体。就算是跟女仆也没有丝毫的傲气,虽然身边有个很烦人的仆人。不过……下人嘛,没有修养也挺正常的。看来还是因哈泽的仆人调教的更好~
如果结婚,就让他把那个仆人辞掉算了……天啊我在想什么?丢死人了。
深夜,她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己的父母到家里的声音,还听见了她父亲的抱怨:
“那些沙漠使节太没规矩了,宴会开到一半就跑了!拉米蒂亚一家也不见了,估计是一起偷偷聊什么去了!”
“当然啦,因为他们来找我啦~”哈柯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这样想着,哈柯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在贝克街48号。
“其他人呢?为什么就来了你们三位?”科玛留斯敲着桌子冲着翁德塔拉、欧格尼、薇-艾米大叫;文菲尔和简萨拉的座位空着,两杯驯鹿奶差孤零零的冒着热气。
“文菲尔说他晚上直接去执行任务就好了,白天离开神庙会引起怀疑!”薇-艾米说,她眼圈有点黑,看来昨天并没有睡好:“科玛留斯你说好的烙铁蛙在哪里?我不想自己熬夜去抓了!”
欧格尼插嘴道:“简萨拉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叫我中午去他们那里取布防图。他还说别的事他也帮不上忙。”
科玛留斯运气憋着火,然后尽可能的用礼貌的语气说:“这两位先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任务重要性,可悲的是你们也没有!翁德你一旦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呃……”翁德满脑子都是昨天那个女仆的声音,被突然问道,自己吓了一跳:“唔……赶紧撒丫子跑?”
科玛留斯瞪着他,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跑不了,你必须保证你被警卫官抓到,而且这个警卫官必须是简萨拉!”
傍边舔着奶茶杯子的欧格尼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对啊,这个我真没想到……”
“那你还不他妈的把他找过来!”科玛留斯终于憋不住了:“还有文菲尔!他不能去上城区,他要给你们不在场的证据!把他给我叫过来!”
欧格尼赶紧站起来一口喝干奶茶然后一边戴帽子一边往外面跑。
“把你的骡子卸下来骑着去!,别傻乎乎的拉着车跑!”科玛留斯跟在他后面大喊:“快一点!”
欧格尼手脚并用的跑走之后,科玛留斯颓然回到桌子旁捂着脑袋。
“还在痛?”薇-艾米试探性的问。
“无时无刻不痛苦……”科玛留斯说:“但是我母亲病更严重……你们知道自己的任务和角色吧?”
“知道,跟女仆街头,拿到项链……”翁德塔拉说:“然后在情书上盖章、放好嫁祸信,然后撤。坐上欧格尼的车跑路!”
“很好……”科玛留斯说:“薇-艾米你没问题吧?”
薇-艾米翻了翻背包,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夜视药水、烟雾药水、一些简单的刀伤药……”然后薇-艾米特地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个给你翁德,不到紧急时刻不要用……”
“这是啥?”翁德问。
“呃……我对烙铁蛙和磷火石的一点特殊利用……”薇-艾米说:“这东西只要接触到空气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和强光……”说完薇-艾米吞了口口水,补充道:“很响很响、很亮很亮……你不会想知道有多响有多亮……”
“艾米,你需要跟欧格尼在一起,如果出了问题……”科玛留斯说:“出了任何问题就靠你的魔法了……”
“欧格尼绝对是最不稳定因素!”翁德塔拉说。
薇-艾米脸色煞白……看来她觉得压力更大了……
在中午的时候,文菲尔和简萨拉终于很不情愿的来到贝克街。在科玛留斯反复劝说下,简萨拉终于勉强同意更换执勤路线以防万一。
“我手下有个叫阿伯瑟的士兵非常恨你们!”简萨拉说:“我不保证他见到你们之后不跟你们拼命。上次酒桶的碎片打掉了他一颗牙……”
“那也比被其他警卫官抓住好!”科玛留斯说:“好歹不稳定因素是你能控制的!”
文菲尔读着圣典头也没抬的说:“所以我只要去独眼威利酒馆说一些谎就可以了吧?”
“不不不!”科玛留斯近乎于抓狂:“你一定要把我给你的台词背熟!戏剧不是表演,是真实!你一定要跟真的一样说出那些话!!记住那不是谎话,是真实!!!”
文菲尔很随意的点点头,科玛留斯更不放心了:“文菲尔我的同胞,把我跟你说的台词表演一遍!”
“呃……”文菲尔放下圣典:“我走进酒吧……然后跟酒保点一杯……呃……销思维课麦芽酒……老天我真不爱喝这个……”
“那你就点你爱喝的!老天!!”科玛留斯嚷道:“这不重要!”
文菲尔眼睛转了转:“好!那我要一杯……姜丝酒……然后一边喝一边说‘啊,朋友们!真是个好日子,我再也不用受气了!’别人就会问我‘为什么呢?’然后我就说‘我跟上次打架的警卫官和好了!他叫简萨拉,他是个好人,我跟他和翁德塔拉、薇-艾米一起在角马饭店大吃了一顿!但是他们的酒太难喝了,所以我要来买一大桶啤酒过去喝!’……呃说真的……”文菲尔想了想:“但是角马饭店的人也没见过我们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科玛留斯说:“角马饭店的包房我订好了,我会安排一些人过去吃饭!然后跟酒保打好招呼就可以了!”
“那我没问题了!”文菲尔说着又拿起圣典。
“不不不!同胞!”科玛留斯拍着桌子说:“你问题大了!快去练习!必须说的跟真的一样!不,那就是真的!”
终于大家都忙碌起来之后,科玛留斯大叫道:“一定要认真!我们要消灭所有不稳定因素!所有!!!”
第九章 不稳定爆炸
今天白天,很多人都跑到城墙那边去看热闹,因为据说银塔的神秘祭司们终于来了。毕竟因哈泽是一座正圆形的城市,所以下城区的百姓只要跑到西城区就可以看到那些如同水晶雕镂的精美车仗。然而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银色的白塔大旗,和举着旗帜的骑士。这些月精灵骑士们身穿奇异材质的盔甲,闪烁着如同琉璃一般的色泽。那种交不上名字来的材质绝非一般的金属,这是绝大多数御精灵们也没见识过的奇景。
然而贝克街这里依旧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没有人有心思去西城区看新鲜。
太阳落山前,欧格尼赶着骡子车准确的停在了图书馆街的一座公寓楼前。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犹豫了半响,还是默不作声的爬上了平板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但是谁也没说话。在尴尬的气氛中,车子伴着吱嘎声慢悠悠的向上下城区的分割墙驶去……
简萨拉今天显得很淡定,淡定的不正常。他开始生硬的跟手下的士兵开完笑,对每一件辖区内发生的事情都很关心。他在试图表明自己一切心思都扑在工作上,然而每一个士兵都觉得莫名其妙。
“今天我们走这条街吧!”在岔路口,简萨拉突然说到,然后动身向自己从来都懒得去的小路走去。
阿伯瑟很纳闷:“头儿,今天怎么了?这边走的话,就到分隔墙那边了!你不是最讨厌老杜克的二侄子么?”
简萨拉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满脸油光的矮胖子。不知道为啥,这胖子特别喜欢自己。总是拉着自己聊天。他的商铺就耸立在分隔墙下面,是那道银白色围栏之下的一座非常显眼的建筑。但是简萨拉并不喜欢给别人讲解自己在冰封城杀人的故事,所以总是躲着他。
“昨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简萨拉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会显得非常可疑。他砸了砸嘴故作深沉的说:“他叔叔是伯爵,我应该跟他多聊聊。”
“那你就空着手去啊头儿?”阿伯瑟喊着。
“嗯……”简萨拉头也不回的说。
文菲尔觉得自己要走上不归路了,他一整天都觉得公义与秩序的圣使者圣沦奥朗的雕像在盯着自己。
那劣质的石头骑士在自己头上举着硕大的连枷,仿佛审判已经下达。
一个圣职者,为了钱,去勒索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是那个人有罪啊,唐纳希顿就是他的手下,要是找唐纳希顿赎回六角晶息事宁人,不给他一笔钱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用恶人的钱去收买恶人有什么所谓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读着经文,试图找一点启示,来判定敲诈一个恶人这件事到底对还是不对。
“卡德自然会惩罚有罪的人!”圣典里很不客气的这样写的。
焦头烂额的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应该参与行动了……
当他终于决定出门,并踏着石子路向独眼威利酒馆走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非常紧张。这是在科玛留斯那里练习的时候没有的感觉。文菲尔在内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自己的台词,试图确保万无一失。然而这一遍一遍的思考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无法专心在台词内容上。
如果说错了话,被人拆穿,岂不是死的透透的?如果低声下气的求唐纳希顿,是不是还会有一点转机?
“你简直傻死了,还是回家吧……”
当他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之后,文菲尔不禁停下了脚步,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太荒唐了。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被人排挤就要勒索其他人呢?跟白鹿使大人好好解释,或者写一封长信,应该就能解决这一切!
至于科玛留斯的病和他母亲的病……也许卡德会拯救他们?
文菲尔发现自己说不好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单纯的恐惧……
好吧,就是恐惧……因为白鹿使大人根本不可能收到他的信,他被提灯牧守关进小黑屋审查一下就可以直接收拾东西回冰封城了。
文菲尔不想回冰封城,那些他称之为同胞的人杀了他爸爸。
深吸一口气,他放弃了。回家吧,就当从没认识过科玛留斯!
于是他抬起头准备回家。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独眼威利的门口了……
卡德的旨意!
哈柯今天结结实实的观察了家里所有的女仆一整天,每一个女仆都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但是哈柯到底也没有看出来是谁接受了沙漠公子的贿赂,最终哈柯决定放弃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以下人的身份偷偷跟那个贵公子聊几句,也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到了傍晚,哈克才发觉,自己一整天都没有伊柏林的消息。对方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偷偷穿着男装溜出门来找自己玩,也没有任何有关舞会的消息。
但是晚上去找她的话,是不是太唐突了?而且沙漠的公子晚上还要来呢……
最终,哈柯满口表示自己会好好学习,然后把自己的父母推上马车。然而本都切萨尔今天真的原计划是带哈柯去宴会的。
“今天银塔的月精灵可是来了哦!你不是一直想看月精灵吗。”
说实话哈柯有点动心,因为很多精灵一辈子也没见过神秘的月精灵。这些神秘的月亮祭司在伽德亚的地位举足轻重,传说他们的皮肤如同凝固的月光一样漂亮、秀发即使在白天也能散发出淡淡的月华……但是……还是下次吧!
“不,爸爸,如果我能成为一位真正的淑女,那么跟月精灵接触的机会还很多!”哈柯强颜欢笑的说。
本都切萨尔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有那么一瞬他简直想好好拥抱女儿,然后把她将来要做皇后的消息告诉哈柯。但是害怕自己的女儿走漏消息,所以还是忍耐了下来……
“真是爸爸的好女儿!”本都切萨尔感动的说,然后赞许的拍了拍斯莱瑞尼雅小姐的肩膀,差点把她打趴下:“你是个好老师!谢谢你的教育!”
斯莱瑞尼雅小姐捂着差点被拍散架的肩膀勉强挤出了一个谦虚的微笑,然后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跟哈柯说“撒谎是淑女的必修课,你做的很好!”
翁德塔拉独自一人在因哈泽的下水道里赶路,这里的地形他很熟悉。下水道是三世大帝特地给上城区修建的,六个排污口直接连通下城区的护城河和排污沟。但是因为下城区并没有这么奢侈的设施,所以卫生比上城区差远了。
不过好在这里是上下城区有限的没有设关卡的地方,很多年前因哈泽的银指公会联合其他黑势力团伙,联手破坏了其中一条下水道口。迫使国家因为嫌麻烦而放弃了这条下水道,于是这里成了小偷小摸者的通道。
但是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翁德看着脚边的骸骨和锈蚀的刀剑,并没有减缓速度。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走这条路。
总之他是不想。
在他达到上城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贵人开始乘上马车,向流银厅的方向走去,一切都跟计划相吻合。
当大钟敲响了6次之后,魔法的礼花造型在流银厅上空炸开,一头白色的鹿伴着两轮银白的月亮,象征伽德亚皇室和罡泽亚拉世界的两个月亮,也象征着守护银塔明月的月精灵。月精灵使团的地位和规格真是不一样……不过这跟自己没啥关系……
翁德几乎是轻车熟路的摸到哈柯的住宅附近,有了薇-艾米的夜视药水,翁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猫。他可以清晰看见任何东西的轮廓,虽然没有颜色,但是足够他进行任何操作。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翁德觉得月亮看起来特别恶心……
在灌木丛之后等待的时候,翁德开始期待那个女仆起来……据说女仆们的脾气都非常温柔,而且她们也是穷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嫌弃自己的吧……
然而一想起自己第一次偶然见到那名富家小姐的身影起,自己就难以遏制的思念对方。即使没有希望,翁德也并不想就这样放弃。
“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去偷窥一次吧……最后一次……”翁德这样想着。
宅子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微的开门声,翁德惊觉的坐起来,透过灌木的缝隙他看到少女纤细的腰身,和一条及腰的灰色秀发。就在他准备将视线上移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妈的药效居然过了!!
就在翁德准备喝下第二瓶的时候,少女的声音传来:“呃……先生……您……您在么?”
“在的!伊柏林小姐!”翁德放下瓶子,掏出准备好的信件。
“抱歉……让您久等了,但是老师……不小姐看我看的很严……”哈柯嗫嚅的说。
“呃……我并没有早到多久……”翁德塔拉撒了个谎,说实话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个少女的声音。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保持沉默,气氛很尴尬……
愚蠢一点……还是现实一点呢?
翁德塔拉发现自己在很猥琐的胡思乱想,然而当自己想起那个贵族少女在微风中飘散的棕色秀发……翁德决定自己要专一一点,或者说愚蠢一点吧!既然做梦,就做到底!
怎么能见一个喜欢一个呢?干嘛跟这个女仆套近乎?
“我还急着回去!”翁德塔拉的语气生硬起来:“这个是情书……你先收好!”翁德说完就对自己语气后悔起来……他把手顺着灌木丛的边缘伸过去,举着那封信。他正打算一会站起来跟对方道个歉,然而他刚一伸出手,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触到了一双细腻柔软的手掌,那手掌飞快的抢走了自己手里的信,然后飞快的塞过来一根项链。不等翁德反应过来,对方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绝对是翁德塔拉这辈子触碰到的最柔软的东西……之一……
翁德塔拉傻呆呆的愣在原地,刚才不经意的触碰让他如同雷击,脑子白茫茫一片。当房门咣的一声关上了之后,翁德终于回过神来。
“妹子……你是不是忘了勒索信啊……”
文菲尔喘着粗气走进独眼威利酒馆,跟往常一样,这里挤满了下城区的穷人。大家正在热情的讨论着月精灵的如何漂亮、如何威严、如何神秘……
“知道吗!我看到使节团里的人啦!”文菲尔做到酒桶旁边的时候,一个醉汉正在眉飞色舞的吹嘘。
“别闹了,帘子那么厚,你能看到啥!”其他人并不相信他的话。
“不是吹!我跟你们说,有一会起风了,帘子吹开一个角,刚好在我这角度!我看到马车里有一个姑娘!长得贼好看!!”醉汉沉醉在叙述里:“真可惜啊,你们都没看到!那眼睛,美的就像紫菱花!那叫一个水汪汪!”
“去你的吧!人家月精灵眼睛都是银色的!哈哈哈哈!”酒馆里哄笑起来,醉汉羞得直往嘴里灌酒。
文菲尔跟着干笑了两声,等大家都不笑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该演戏了……
“呃……啊!今天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我再也不用受气啦!”
浮夸的说完台词,文菲尔发现并没有人问自己“为什么?”
“那个……我真的不用再受气啦!”文菲尔尴尬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发现自己落了一个环节:“啊啊!老板,我要一杯姜丝酒!呵呵……呃……”
姜丝酒递到自己手里,依然没人对自己感兴趣,但是文菲尔还是决定演下去,反正圣典上说要尽自己的努力,不要在乎结果!
“啊……我真的很开心!”文菲尔眉飞色舞的说:“还记得昨天跟我们打架的那个警卫官吗?我们和好啦!他是个好人,叫简萨拉,我们正在角马饭店大吃一顿!还有翁德塔拉和薇-艾米!那里的饭菜真不错,位子都很难订到!”文菲尔开始叙述之后反而发觉并没有难了,他开始绘声绘色的说那里的菜色多么美味、服务有多么周到。人们开始回头看他,而且他们的眼神并没有表示自己是个疯子,反而开始觉得很感兴趣。文菲尔开始感觉好多了,现在他要收好这个尾:“但是……恕我直言,那里的啤酒真是太难喝了!简萨拉要执勤先走了,我让两个朋友在那里等我,我要在这里买一大桶啤酒回去喝到天亮!啊当然我是牧守我不能喝!真是美好的夜晚!”
说完,文菲尔觉得很满意,他端起姜丝酒满满的喝了一大口,决定潇洒的离开这里。
“可是角马饭店刚刚着火了啊!”
噗……
文菲尔把一口酒都喷出来,急忙寻找说话的人。
“刚刚角马饭店着火了,客人都跑掉了!”一个牧精灵小伙子说,他脸上那个都是炭黑:“我们刚把火扑灭,你是在那个位面吃的饭?”
文菲尔这才发现,酒馆里有三分之一的人身上都不太干净,显然他们刚刚帮忙扑灭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现在所有人都在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自己,有人甚至发出了一声干笑……
文菲尔觉得自己的胃正在往上翻,酒馆里仿佛一片昏黄的漩涡,他觉得眩晕……跌跌撞撞的转了两圈之后,文菲尔疯了一般逃出酒馆,留下身后一阵议论纷纷。
不不不!失控了失控了!!文菲尔向贝克街没命的跑去……
在分区墙那里,简萨拉陪着老杜克伯爵的二侄子已经聊了40多分钟了。
简萨拉并不擅长言辞,他把自己的战争经历讲的如同流水账一样,但是那个胖子居然很爱听,一直在问然后呢?然后呢?
“呃……然后吧……我们就开始开拔了,路上没有吃的,我们就抓那些毛蟹吃……冰原毛蟹长得很奇怪,他们像螃蟹和虾的结合体,在冰上爬,我们就打死了来吃……”简萨拉干巴巴的讲述着,他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这些家伙们一个个的都很无聊,抱着长矛打起哈切来。
“你是说,长得像虾的螃蟹?”那个胖子居然还在追问,他的布料店早都打烊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家的意思:“真是不可想象,他们长什么样?”
“呃……像虾……呃……很大,可以直着走……”简萨拉不擅长形容动物的外貌,也没心思仔细说。他在等待薇-艾米的信号,如果一道红色的火球飞到天空里,就证明他们已经接到翁德塔拉了。如果大钟敲响八次的时候火球还没飞过来,自己就必须赶到预定区域捕捉翁德塔拉,然后保证可以在没人的地方放了他,或者至少不要让项链落到别人手里。
“可以直着走的螃蟹?天呐!”那个胖子还在认真的听……
“天呐……”简萨拉心里一阵崩溃。
大钟第七响已经过了半天了,但是翁德塔拉还是没有从下水道里爬出来。
骡子车停在下水道入口旁边,这个锈迹斑斑的洞口就立在分区墙的嘴下面,有一半淹没在内城护城河里。由于已经失去了排污的作用,这里的护城河水显得相对干净一些。
问题是周围居然没什么人,很多建筑都废弃了。更有一些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薇-艾米简直不敢相信在寸土寸金的因哈泽居然会有这么一座废墟存在。当然,她小时候也隐约听说过一些都市传说……跟一个叛逃巫师妄图杀死伽德亚三世为二世皇帝报仇,最后他的计划理所当然的失败了,他被围堵在这个区域,然后被禁卫军乱刀砍成了肉酱……据说这个巫师的灵魂还在这里游荡,寻找自己丢失的眼睛……
薇-艾米咬着嘴唇,脑子里各种胡思乱想……翁德被鬼魂吃了?被下水道里的怪物抓住了?被警卫官打死了?……最后她想到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欧格尼,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薇-艾米质问着已经靠在车上睡着了的欧格尼。对方挣扎着惊醒过来,嘴里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声音声,然后飞快的擦了擦口水,抓住缰绳准备撤退!
“翁德!翁德在那里?”欧格尼哇哇乱叫,但是发现周围除了薇-艾米空无一人。
薇-艾米用手扶额:“他还没回来!我是说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怎么会!”欧格尼大声辩解道,同时偷偷的看看周围的地标,挠了挠头,嘴里咕哝着……
薇-艾米运了一口气,再次质问道:“到底有没有?”
“没有!”欧格尼有点没底气:“我我我,肯定!不,大概……不不不还是肯定,就是这里!”
哦不!
薇-艾米捂着脸,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欧格尼的话,因为对方自己都不确定。怎么办呢?如果欧格尼记错了地方,那么正确接头地点在那里呢?如果没有记错,那么翁德人呢?
薇-艾米心急如焚,但是想不出任何办法……她在原地急得直转圈。欧格尼看得不耐烦:“你怎么了?”
“你说呢?”薇-艾米没好气的叫到:“我们在犯罪!我们可能会被绞死,但是我们现在连我们的银指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都怪你!记不住接头地点!”
“怎么会怪我!”欧格尼委屈的辩解起来|:“他就是带我来的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薇-艾米捏紧了拳头,她不知道怎么缓解自己的愤怒:“我就知道不稳定因素一定会爆炸的!”
欧格尼在骡子车上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嚷着:“你说谁是不稳定因素?我是最靠谱的一个!你们每个人搞砸的事都比我多!”
薇-艾米正要在反击,却听见大钟敲响……八次悠远的钟声过去,薇-艾米气的一跺脚,抬手开始释放法术。
随着一个绿色的光球飞到空中并悬停稳当之后,薇-艾米瞪了欧格尼一眼,爬上马车一言不发。欧格尼拉紧缰绳,准备调转骡子车往回走……
简萨拉的余光看到了拿到绿色光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焦急。
“说起来,如果那些螃蟹长得像虾,又可以直着走,那你们怎么知道那些螃蟹不是鳌虾呢?”这个胖子还在追问。但是简萨拉已经没心思搭理他了。
“西贝李安,我们下次再探讨这个问题吧!”简萨拉站起身来,简单的到个别,就抓起佩剑离开了店铺。士兵们和杜克伯爵的侄子都感到惊讶,但是谁也没办法。
“那……你明天再来啊!”西贝李安在门口依依不舍。
士兵们跟在简萨拉后面,走向西侧的小广场。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但是都不知道怎么说。
“头儿,我们今天怎么总换路线?”还是阿伯瑟试探的搭话。
“因为……我预感这里有犯罪!”简萨拉随口编了一个借口:“军人的直觉!”
阿伯瑟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头儿你是不是有线人?我们是不是要面对大案子?我们是不是能跟你升官?没事你不用告诉我,你怕我们走路风声,我们明白!”然后不等简萨拉解释,阿伯瑟就往后面一喊:“弟兄们警觉点,我们有大案子啦!”
简萨拉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不解释了吧……
于是这群人就在分区墙附近转圈,没人抱怨,大家都挺兴奋的。毕竟处理醉汉和流浪汉还是会腻的,谁都想经历个大案子刺激一下!
不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嘈杂,简萨拉心一紧,别是别的警卫队先发现了翁德塔拉!
“走!”简萨拉大喝一声,然后矫健的如同豹子一般蹿了出去,一群士兵立刻叫嚷着跟在他后面。就在简萨拉冲过街角,准备向嘈杂声音的源头奔跑的时候,另一个带着头盔、穿着龙鹰披风的胖子也带着一群士兵大呼小叫的冲出来,追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唐纳希顿?”简萨拉认出了这个胖子,心想翁德塔拉绝不能落到这个守财奴手里!
“毛贼别跑!我简萨拉在此!”简萨拉大喊一声,希望翁德可以配合自己一下,但是那个身影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唐纳希顿回过头来,冲自己喊:“啊啊,简萨拉你咋来了!这不是你的辖区!”
简萨拉没空回话,他跑的比唐纳希顿快得多,但是唐纳希顿比他离那个身影更近……
就在唐纳希顿堪堪就要起跳扑倒目标的时候,简萨拉情急之下飞起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不知名的垃圾,直直的打在唐纳希顿的肋骨上,害的这个胖子惨叫一声仆倒在地,摔了个满脸泥巴……
简萨拉连停都没停,直接从唐纳希顿身上跃了过去,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简萨拉焦急的说:“你丫的别跑了,是我!他妈的我叫你别跑了!”
对方眼看跑不掉了,突然猛地一回身。简萨拉感觉眼前一阵微弱的亮光,紧急的一扭身躲开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同时长剑哗啦一声抽出剑鞘,带着锐气向对方小腿扫去。那人没料到这一招,狼狈的就地一滚躲开剑招,两人在黑夜中就比起武艺,然而简萨拉的剑术远在对方之上,几个照面就把对方打倒在地。简萨拉怕伤了翁德,顺手扔掉剑就用膝盖压住对方身体,使出擒拿的手法终于制服了翁德。
阿伯瑟他们终于赶过来,目睹了简萨拉漂亮的斗剑擒敌,纷纷发出喝彩。
“头儿你真厉害!没有吹牛!”阿伯瑟鼓着掌赞美道。
然而简萨拉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们,他把地上的人翻过来,发现根本不是翁德塔拉……
“这……”简萨拉意识到自己貌似犯错了,果然唐纳希顿在几个士兵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然后扶着后腰就对简萨拉破口大骂:“好你个简萨拉!这是我的辖区,你在我的辖区打伤我,就为了跟我强功劳!你看我怎么跟营长汇报!我要革你的职!我要……我要宰了你!哎呦……”
当然唐纳希顿是根本打不过简萨拉的,但是此时此刻简萨拉理亏,唐纳希顿只顾嘴里痛快,骂的这叫一个酣畅淋漓。
简萨拉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看着阿伯瑟辩解说这个贼是因为简萨拉有情报,才一直跟来抓的。正当他开始想办法怎么处理的时候,天上居接二连三的冒出小火球来……
妈的!到底接没接到啊!
简萨拉气急败坏的搜遍了这个罪犯,发现他身上只有7个金维纳……
“你他妈就偷了这么点?”简萨拉怒道。
“今天运气不好,我也没办法啊长官!”小偷委屈起来。
唐纳希顿见状,挖苦的笑道:“7个金币?真是大案子!这种案子居然还需要线人汇报,哈哈哈哈!”唐纳希顿的士兵都哄笑起来。
简萨拉站起来弹弹自己身上的土,他的士兵们把毛贼捆起来送还给唐纳希顿的人。然后简萨拉对着唐安希顿鞠了一躬。
“医药费我明天赔给你。抱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再见。”
言罢,简萨拉捡起长剑就走。
“怎么,这就想走!”唐纳希顿气的胡子直打颤:“打完人就像跑,没门!”
简萨拉站住身子,默默的回头,露出一个职业军人处决战俘前特有的冰冷眼神:
“我已经道过谦了。”
唐纳希顿也参过军,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参加过战斗。他一直花钱打点连队长让他可以用各种借口留在后方。这种眼神是他根本没有见识过的。唐纳希顿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直,不自觉的留下冷汗,嘴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简萨拉收回视线,大步向自己的塔楼走去,心里一直咒骂薇-艾米。
“这事……这事不算完!”等简萨拉走远了,唐纳希顿才敢大声的放出这句狠话。
“到底怎么回事!”
在贝克街48号,简萨拉狠狠的垂着桌子,大骂着自己的队友。所有人都没有受伤,但是大家都很低落。
“我……我回来晚了……”翁德弱弱的说:“我耽搁了一会……”
薇-艾米捂着脸说:“我看他没有按时间回来,就发信号了……结果我们刚走出来没多远,就看到他从下水道里爬出来了……然后我只能赶紧发红色信号告诉你他没事……但是貌似晚了……”
简萨拉又盯着文菲尔:“你又是怎么回事?!”
文菲尔放着椅子不坐,坐在墙角,眼神空洞的说:“我搞砸了……我居然不知道角马饭店着火了,昨晚不可能有人在那里吃饭……我在独眼威利说了半天才发现……”言罢他几乎哭了起来:“卡德诅咒我了!我做了不义之事!”
薇-艾米近乎于崩溃:“这么说……我和翁德并没有不在场证明喽?”在文菲尔点了点头后,薇-艾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嘿!嘿!大家冷静一下!”科玛留斯笑着说:“我们虽然遇到了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但是嘛~~翁德塔拉拿到了项链!这就是胜利嘛!”
翁德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绿宝石项链。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件事还不算太坏。
“我们可以躲一阵子,然后去拿钱!”欧格尼说,他现在很骄傲,因为他是唯一个没出岔子的成员。
虽然薇-艾米还在哭,但是大家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没人注意到科玛留斯的表情……
“绿宝石?”科玛留斯惊讶的盯着项链:“这是……谁给你的?”
“那个女仆啊?”翁德塔拉说:“然后她拿着情书就跑进去了,把勒索信忘在我手里了。我等了她足足一个时刻,她还是没出来。我只好自己进去把勒索信放在将军抽屉里了。”
科玛留斯眼睛瞪得如同两个鸽子蛋,半晌他才说出几个字:“情书……在那个女仆那里?”
翁德点了点头。
科玛留斯颓然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大家连忙站起来,却不知到怎么抢救他。
过了老半天,科玛留斯才有气无力的说:“朋友们……我们各自逃命去吧……”
“为什么?”简萨拉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我骗了你们……”科玛留斯那张仿佛始终带着微笑的脸几乎塌陷了下去,他嘴唇动了动,深吸了一大口气才鼓足气力说:“你们那天在我楼上看到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女仆……”
第十章 血色
就在所有人的惊讶不已、连薇-艾米都停止哭泣的时候,简萨拉连一秒都没迟疑,他直接走到科玛留斯身边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在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咣的一声把他顶在墙上,震得灰尘四起。
“什么叫不是女仆!那他是干什么的?”简萨拉冲着科玛留斯大吼。
科玛留斯明显是撞到了后脑,他剧烈的咳嗽着,尽全力保持清醒:“她……她是我新戏的女主角……戏院的主唱!”
“那你为什么骗我们?”
“因为……咳咳……”科玛留斯费力的挣脱着简萨拉压着他喉咙的手腕:“因为……我不说有内应的话……翁德塔拉不会放心去做的!”
简萨拉松开手,科玛留斯像面条一样顺着墙壁滑倒在地,痛苦的呻吟不止。简萨拉抱着肩膀恶狠狠的说:“你最好解释清楚,马上!”
“她……她是戏院的歌手……前几天,沙漠使团里有三个人比其他人更早到达因哈泽……”科玛留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释:“他们……是希望在正式开始大会前巩固一下自己在因哈泽的关系……这其中就包括伊利尼雅夫人,她是本都切萨尔的老相好。两个人在西园街后面的‘欢歌剧院’见面,互赠了礼物……这一切都被这名歌手碰巧发现了……而我是她的编剧,我平时总是跟她们买这种情报……咳咳……简萨拉你知道的……”
薇-艾米张大嘴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也就是说,翁德根本不会有什么内应?”
“不……”科玛留斯虚弱的说:“我早就安排她在那里等翁德,她的任务是告诉翁德宅子里很安全。”
“而实际上不论如何她都会说安全!你个人渣!”简萨拉又一次把科玛留斯拎起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你需要的只是让翁德放心大胆的去送死!”
但是科玛留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她没有按照要求做。”翁德突然发话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翁德耸了耸肩继续说:“她跟我说话了,还说她自己去帮我盖章、给我拿项链。结果她给了我一条假项链,还拿走了情书……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说完。翁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然后拉耸着脸慢条斯理的说:“很明显,情书和信物都在那歌手手里,她要去替我们完成敲诈,我们被黑吃黑了。”
哈柯可以说度过了一个异常激动而兴奋的夜晚,当阳光照进闺房绣窗的时候,她已经摊在大床上,反复读了那封情书不下几十遍。
“你令人恋慕的秀发,仿若戈壁那醉人的落日余晖……”
“我始终无法忘记您的双眸,漫天繁星在它面前都将黯然失色……”
“虽然牧精灵的草原和沙精灵的沙漠相隔千里,然而风会带走我的思念。请卡德原谅我的脆弱,毕竟是他将你塑造的如此动人……”
“渴望与您再次见面,巴林安德。”
哈柯双唇微动,默念着那些令人脸红的词句,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他知道了我姓巴林安德……”哈柯自言自语的说:“请卡德原谅我的脆弱……这句写的……好过分……”哈柯抚摸着信纸上优雅的圆体字母,这是贵族必须学会的书法……但是,这笔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像爸爸的?
哈柯不禁微笑起来,人们说笔记相似的人都能很好的相处……希望他能跟爸爸相处的很好吧……
哈柯决定不要再这么躺下去了,虽然太阳刚升起来,但是她要去找伊柏林!她要把这两天的经历告诉她,然后要请她原谅自己盗用了她的名字~
于是在哈柯如同小鸟一般轻快的飞去洗漱的时候,本都切萨尔却握着一张书信陷入了巨大的恐惧。
“亲爱的将军阁下:
获悉您百忙之中仍有精力以身体促成帝国与沙漠之良好关系,实乃我等贱民之大幸!我们不巧得到阁下与阿尔萨姆某贵族苟且之凭证若干,包含定情项链一条、往来情书若干封。我等虽为贫贱毛贼,却仍心系国家安危,实不愿引发阿尔萨姆与因哈泽之紧张,亦不愿将阁下之家族推入违反卡德圣谕之深渊,以致身败名裂……
若将军阁下能于百忙之中将30000金维纳或等价值珠宝钻石,置于下城区凤丹街赤水桥西侧第二个桥墩的孔洞中,我们将如数奉还项链及情书,自此两不相欠各保平安。
原卡德保佑阁下!
您忠诚的下城区六圣徒
另:我相信上城区有很多人出价远高于3万金维纳,烦请阁下做出任何决定前三思!”
即使在战场上杀敌也好、在宫廷里斗法也好,本都切萨尔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流着冷汗,颤抖着打卡自己的抽屉,取出一个红绒戒指盒。在深吸了一口气,反复鼓足勇气之后,终于闭着眼睛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除了自己的结婚戒指之外,还有一条精美的项链,代表沙漠阿尔萨姆的两条蛇缠绕着底端的黑曜石,充满了异域风情。
这他妈不是没丢么?
本都切萨尔又看了一遍勒索信,然后仔细辨认了着自己的项链。项链背侧那道划痕的位置都没变啊……
奇怪,这没问题啊?
就在本都切萨尔埋头研究是谁在耍自己的时候,哈柯路过他的门口,就乖巧的进来请安。
“早啊爸爸~今天您起的真早!”
本都切萨尔飞快的收起信纸和项链,含糊的答应着女儿。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今天格外的开心。
“早啊哈柯!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哈柯低着头却掩盖不住红扑扑的小脸:“内个,我可以去找伊柏林么?”
“呃,当然……”本都切萨尔现在没工夫管她:“去吧……记得回来吃午饭!”
就在哈柯欢快的跑出房门的时候,切萨尔似乎想起什么来……
‘亦不愿将阁下之家族推入违反卡德圣谕之深渊’
家族?
家族!
“哈柯你先回来!”本都切萨尔大叫一声,哈柯的小脑袋很快从门口探进来:“什么事爸爸?”
本都切萨尔打量了自己女儿半天,然后颤颤巍巍的说:“你……你一直戴的那条项链呢?”
哈柯心里咯噔一下,慌乱的说:“呃……哪一条啊?”
“绿宝石那条,你妈妈去年给你买的!你穿这条裙子的时候肯定会戴的!”
“呃……我刚巧不想戴了……而已……”哈柯随口解释道:“天天戴都会烦的……我走啦~”
“你给我站住!”本都切萨尔拿出自己在军队的脾气,咣的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哈柯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动了。
“你实给我说!”本都切萨尔因为恐惧和愤怒浑身颤抖,一步一步逼问着哈柯:“项链哪里去了!说!!”
哈柯吓坏了,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爸爸,只不过是一条项链……你为什么要这么凶……”
“你不明白哈柯!”本都切萨尔紧紧捏住女儿肩膀,弄的哈柯疼的直叫:“这关系你的一生!哈柯,告诉爸爸,项链哪去了?”
哈柯扑朔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父亲有些癫狂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孩子。而父亲一直特别溺爱自己,一直以来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
“我送人了……”哈柯噙着眼泪弱弱的说。
“是不是一个沙精灵!”本都切萨尔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死了,眼睛里似乎除了女儿的嘴巴什么都不剩了,他多么希望这嘴巴能给他吐出一个“不”字……
“是的……您怎么会知道?”结果哈柯的口中吐露的词语给了本都切萨尔最后一击。
皇后!国丈!要丢啦!!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全家的家人和仆人都被这对父女的争吵给惊醒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嫁给皇室?我根本没见过他!!”
“住嘴哈柯!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大努力!”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做什么皇后,难道我们的家族还不够富有么?而且……沙漠精灵……对方也是贵族啊!”
“一封情书就能决定终生吗?你不知道他叫什么,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家室!”
“可是……可是……人正直勇敢不就够了吗?”哈柯想起伊柏林的话,理直气壮的引用起来。
“别那么天真了傻姑娘!你是将军的女儿,他只是看上了你的家室!!!为了牧精灵的未来,我命令你立刻跟那个沙精灵野小子断绝关系!”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士兵!!”
“服从命令!”
“我不!”
在最后,房间里传来了耳光的声音。然后不出所料,哈柯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出来,仆人们阻拦不住,眼看着她哭着跑出大门。
“这丫头彻底让我宠坏了!!”本都切萨尔一把摔碎了杯子:“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去追小姐回来!她肯定去拉米蒂亚他们家了!”
然而知女莫若父,哈柯真的跑到了伊柏林的宅子,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的捶打着大门。但是无论她怎么呼喊伊柏林的名字,红松木的华丽大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半响,老管家终于打开了门缝:“哈柯小姐?”
“伊柏林在哪里?”哈柯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着说。
“进来吧……”老管家脸色阴沉,但是没说别的,只是打开房门让哈柯进来。
哈柯走进伊柏林的宅子,这里原本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原本拉米蒂亚太太总是让这座老房子充满暖洋洋的光,然而此刻所有窗帘都紧闭,屋子里冷冷清清。
老管家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关上门,将最后一丝光明也挡在门外。在哈柯吸着鼻子抽泣的时候,老管家只是颤颤巍巍的对着她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然后就径直向客厅走去。
哈柯哈柯环顾四周寻找伊柏林或者拉米蒂亚夫妇,但是除了老管家一个人都没有。没办法,哈柯只能跟着老者凝重的背影向客厅走去。
转过屏风,拉米蒂亚勋爵家那个温暖的壁炉散发出来的温热和光芒吸引了哈柯。她抱着肩膀坐到壁炉旁边的椅子上,一阵刺骨的阴冷从椅背上传到自己的后背中,感觉这椅子并没有因为接近壁炉而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就在哈柯抽泣着惆怅自己悲惨的命运的时候,老管家把一杯浓浓的热饮料送到了哈柯手里。然后很自然的在她对面坐下,他不但没有介意自己仆人的身份,反而将身子舒舒服服的拱了拱。
然而哈柯并没有心思管这些东西,她只想见到伊柏林,然后扑在她怀里大哭一场。
“你有心事?”
哈柯一惊,瞪着眼睛抬起头。老管家正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行动做派完全不像曾经那个只会慈祥的弓着后背微笑的瘦老头。但是哈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神色上似乎同时拥有拉米蒂亚勋爵的可靠还有伊柏林那种勇敢,自己不由得觉得亲切。
“嗯……”哈柯捏着杯子答应着:“我觉得当一个贵族好累……要学习根本用不到的知识、要保持微笑、风度、根本不能出去玩……还……”哈柯哽咽的抽了一口气:“还要嫁给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伊柏林小姐经常有这种想法。”老管家依旧风度翩翩的笑着说:“但她是个好孩子,而且有一个好父母。拉米蒂亚很会劝孩子。”
哈柯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我有时候真希望我的爸爸能跟拉米蒂亚勋爵一样,有风度、有涵养、温柔……我爸爸,从来不陪我,只会像要求士兵那样要求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老管家出声的笑了笑,他站起来,用干枯的手掌握着一张手帕送到哈柯面前:“孩子,并不是这样。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个父亲都有自己的优点~我看到太多的故事了……”
哈柯有些惊讶的望着这个老人,不由自主的问:“那我爸爸呢?他有什么优点?”
老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望着火炉里劈啪作响的火苗,思索了一下。
“他很溺爱你,为了你的幸福,他不惜牺牲性命……”
老管家突然转过头颅,直勾勾的盯着哈柯的眼睛:“记住,哈柯小姐,在战场上,你是本都切萨尔唯一的弱点。”
老者的目光似乎看不到尽头,阴影默默地爬上了哈柯满是泪痕的脸庞。哈柯开始觉得有些冷,这个屋子简直就不是处在白天。壁炉里的火突然失去了温度一般,似乎连空气中的灰尘也不飘动了……
“你……是谁?”哈柯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自己的语气这么平静……
一丝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老管家身上,但是这个老者只是看着哈柯,脸一半埋在阴影中。
“我是不存在的东西……”老者说:“我世代陪伴着这个家族……我从产生意识的那个时刻起,我的存在就跟这间老房联系在一起……”
老者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声音如同山洞深处吹来的阴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是这个家族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哈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下意识的站起来往后躲了一下,却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湿滑的东西。
鞋边蔓延出一丝殷虹的颜色……是……血迹!自己刚才怎么没看见?
哈柯尖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你到底是谁?拉米蒂亚勋爵在哪里?伊柏林在哪?你是谁?”
“不要害怕!看看我的家人悲惨的命运吧!”
老者在伊柏林面前站住,抬起怪异的头颅,怪异的蓝光从他空洞般的眼睛和嘴巴中流出来,很快就照亮了整个房子。
蓝色的光芒似乎卷起来灰尘,那些灰尘逐渐聚集起来,形成了模糊的虚影。哈柯似乎看到房门被打开,如同隔着雾气一般,她惊讶的看到拉米蒂亚夫妇的半透明影子走进房屋。
“伊柏林,伊柏林回来了吗?”拉米蒂亚太太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失真的语调仍然透出了焦急和恐惧。
“没有啊太太!西本已经去其他城区找了!”一个仆人的虚影以同样的虚幻的声音说。
“为什么会这样?她能去哪里?”拉米蒂亚太太哭着扑倒丈夫怀里。
“别怕亲爱的!我们再去流银厅问一问!”拉米蒂亚勋爵说。
“可是侍卫们说没看到啊!”
“我说要去问摄政王!肯定是有人叫侍卫们这么说的!”
就在几个人的虚影准备去流银厅的时候,一群身穿黑衣的人突然淬不及防从正门和窗户跳了进来,他们手里都捏着明晃晃的兵器。拉米蒂亚全家吓坏了,但是这群人动作非常快,他们的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几个仆人的身体,虚影构成的血液四处挥洒。
哈柯看着眼前半透明的人一个一个被砍倒,吓得尖叫不止。然而她还是看到拉米蒂亚勋爵飞快的抽出了佩剑,剑光闪过,一个刺客砍向拉米蒂亚夫人的兵器被隔开。接着勋爵奋力乱挥着佩剑不让敌人靠近自己。当他正要拉着妻子从正门逃走,就看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精灵武官迎面冲过来。
“杜马杜克!为什么!”勋爵大叫了最后一声,挥舞着佩剑冲了过去。然而在拉米蒂亚夫人的惊叫声中,那个名叫杜马杜克的武官几乎是用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发出一剑,勋爵只是颤抖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拉米蒂亚夫人哭喊者扑向丈夫的身体,那名武官默念了什么咒语,然后黑色的触须就从四面八方的空气里凭空的伸出来,裹住了拉米蒂亚夫人的脸。随着触须散去,夫人像睡着了一样载到在地。
宅子里一片死寂,一群黑衣刺客守着仆人的尸首和失去知觉的拉米蒂亚夫妇。杜马杜克摸了一下鼻子,生硬的说:“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伪装成劫财杀人!把这两个睡美人带回总部!”
刺客们行动起来,而杜马杜克又补了一句:“让‘灰狗’把近三天出入下水道的下城区人员名单给我,我们需要新的替罪羊。”
在哈柯目瞪口呆中,虚影消散掉了,老管家的光芒也减弱了。在哈柯的面前,老管家的身躯开始融化成点点金光,最后只剩下一个金色的心脏大小的光球。
“你是……幽灵吗?”
“救救这家人吧!”
那个光球飘到哈克面前,展露出一个小孩的面孔:“哈克小姐……救救我的家人!”
哈柯恐惧的点了点头,那个光球哀嚎了一声:“我并不能在活人面前现形太久!我感到伊柏林,伊柏林和她父母还活着……”
“他们在哪?”哈柯茫然的看着金光在眼前闪烁,仿佛觉得有些眩晕。
“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了小姐!”光球变得不稳定起来:“没有家人,我……虚弱……找到伊柏林和拉米蒂亚……你会知道……幸福……”
光球抖动起来,哈柯伸出手想触碰它,但是只摸到了虚空。光球最后留下了一滴金色的眼泪,就慢慢化成了烟雾……那滴眼泪流在哈柯自己手掌中,凝成了一个琥珀色的水晶。
“咣咣咣!”
“哈柯小姐!拉米蒂亚勋爵!有人在吗?里面怎么啦?”
哈柯这才注意到有人在疯狂撞门,她呆滞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血迹和一片狼藉的中间……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个光球制造的幻想……
哈柯费力的爬起来,打开了房门,发现自己家的仆人正站在门口。
“哈柯小姐,我们听到里面有惊叫!”仆人焦急的说:“您没事吧?老爷要急死了……”
哈柯看着几个仆人,小嘴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仆人急忙扶住哈柯,然后往拉米蒂亚家里看了一眼,吓得集体惊叫起来……
豪宅中横七竖八倒着5、6具尸体,血迹早已干涸,房屋内部被翻得一片狼藉,财物被抢劫一空。
第十一章 普通的一天
“摄政王阁下!我建议,在您的要员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之前,我们不要开启会谈!”
萨尼加身披绣着白鹿标志宽大的礼袍,双手叠交在一起撑着下巴,双眼盯着象牙石制的华贵大会议桌上某个不存在的点。擦得可以反光的桌面映衬着自己消瘦的脸庞和平静的绿色眼睛。那名贵族在打断他发言的那一刻,他没有做任何反应,也没有回答任何提问。
大厅里至少有60人围坐在长大的会议桌边,来自帝国各个行省、自治领的代表纷纷列席,在一群各种发色和瞳色的精灵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萨尼加甚至看不清发言者的脸。
真是讽刺,开会就是为了面对面的谈话。可惜你们赶了一个月的路来见我,我还是看不清你们。
然而发言的那名贵族有着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他身着笨重的朝服,胸口上赫然绣着一座插着宝剑的高山。
“在金希哈泽,国家典礼的过程中,有贵族被杀害,是不可饶恕的卑劣行为!”他义愤填膺的说:“我觉得因哈泽不应姑息任何犯罪,我建议先找到拉米蒂亚勋爵一家,然后惩治犯人,给十二白剑和元老院一个交代!”
他的言论引起了一阵附和,然而萨尼加没有说话,他旁边一位干瘦苍老的棕发贵族,胸口画着一座旋风缠绕的尖塔,却站起身来:“泽以城认为,金希哈泽城的奥古西斯家族的态度有待商榷。”他慢条斯理的说:“我们的时间有限,行省大会还有大量的议题没有解决。我认为因哈泽城的摄政王殿下有能力还给贵族们一个公道,而我们的会议还要继续!”
“安全不可保证,还开什么会?”一个脸孔孔武的贵族叫到,他魁梧的胸口印着一艘白色的帆船:“奥古西斯说得对!萨尼加你怎么回事?拉米蒂亚居然能在你眼皮底下被搞死?”
他把桌子拍的咚咚响,泽以城来的老头急忙来劝:“安培斯卡亚亲王殿下,我认为此时此刻说拉米蒂亚勋爵已经故去不太合适。”
安培斯卡亚亲王殿下翻了翻白眼,没搭理那老头:“在安培斯卡亚,这种屁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本都切萨尔那家伙呢?他不是警卫队总队长么?”说着亲王伸着脖子寻找本都切萨尔:“人呢?给个话啊!”
本都切萨尔看了看萨尼加,对方连点反应都没有。只得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安培斯卡亚亲王是伽德亚皇室里出了名的大老粗。但是这个大胡子雄踞安培斯卡亚城,掌握帝国一半的海军。而且他在海战方面可是罕见的天才,指挥帝国海军全歼冰精灵北海永恒舰队的壮举就出自他的手笔。
“警卫队会全力搜救拉米蒂亚勋爵一家!”本都切萨尔说:“我们会加强一倍的力量来维持大会安全,请各位代表放心。”
“我听说……”沙漠使团的那位美丽动人的贵妇柔声道:“将军您的千金,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
“是的……”切萨尔憋了一下嘴,提起哈柯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小女受了惊吓,还在昏迷?”
林边城来的那位身披绿色华服的长者双手虔诚的高举:“愿风抚慰她的灵魂……”
然而来自森林的德鲁伊信仰并不为任何一个在座的人接受,大家对他的好意毫无反应。
萨尼加砸了一下嘴,那轻微的响动让大家都开始注意萨尼加,他依旧没有感情的说:“现在有什么线索?”
“根据御座禁卫军的情报协助、以及警卫队的核实,当晚有下城区的人未经许可进入上城区。”本都切萨尔说,他想着自己收到的勒索信,又偷偷看了看对面微笑的沙漠美妇人,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确信他们是一个匪帮,自称‘下城区六圣徒’。”
萨尼加点了点头:“大会的安全不用你操心,御座禁卫军会接手。你让你的人盯住下城区。既然知道了目标,就赶紧下手吧。”
“遵命,摄政王殿下……我已经派出了‘灰狗’……”本都切萨尔说道。
萨尼加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安全保障,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会议了。”
在座所有人都点了点头,沙沙的翻书声中,皇帝御前秘书站起身来大声朗读:“第一项议题,有关在各行省增加商业流通税的讨论……”
贵族和代表们讨论起来,萨尼加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他正对面的六个座位,这是全部会场上唯一空缺的位置。
座位后面的旗帜上,画着一个正中间是雪花标记的白色太阳标记。
冰王座,还是没来。
今天对于上城区的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先是行省大会正式召开,然后传说冰王座居然缺席,又爆出拉米蒂亚勋爵勋爵一家被下城区的匪帮洗劫,勋爵生死未卜,将军的女儿吓得晕过去了。任何一个事件都够这些贵族讨论一整天,而他们的孩子则又要学习新的时事政治事件,忙得不亦乐乎。
而就在上城区的会议正在决定着人民的命运的时刻,对下城区的人来说,今天不过是极为普通的一天。
凤丹街的菜市场里,为了赶早市上新鲜便宜的蔬菜的人们路易不绝。人们一如既往的抱怨着物价上升、收入减少,费力的讨价还价着。
科玛留斯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他到目前为止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每当他试图解释什么,简萨拉就会用剑鞘或者拳头让他闭嘴,文菲尔也会很努力的用别的话题打断他。
所以即使三个人站在市场边上看着人潮涌动,自己也没法说话,只能跟着两个人干等着。
“甘蓝的价格贵到我已经吃不起了~”文菲尔看着满头大汗讲着价的菜贩:“也许种甘蓝也不错……”
“你不知道销思维课城的蔬菜商用多少钱从农民那里收甘蓝。”简萨拉抱着肩膀嘲讽的说。
文菲尔依旧看着那些小贩和买菜的人,随口问道:“多少钱?”
“两个铜币。”简萨拉比划了一下。
“啥?”文菲尔瞪着眼睛:“因哈泽要花一个银币!为什么差这么多?”
简萨拉挠挠头,很自然的说:“商人,这些自由商已经形成了垄断。他们现在可以随意控制市场价格。”
“政府呢?”文菲尔问:“你们不管么?”
“为什么要管?”简萨拉说:“我们的收入提高了,因为这些自由商交税很痛快。”
“那老百姓怎们办?”
“禁刀令呗~”简萨拉说,然后就不再看文菲尔了。
“卡德在上……”文菲尔开始念经了……
简萨拉没心思听文菲尔念叨什么“长子当无贵贱之别”的废话,他始终盯着不远处的小河,还有小河上的老石桥。
凤丹街是下城区人最多的地方之一,这里是菜市场、也是货运区,离南城门也很近。一条城内小河就从这里穿过,也就是所谓的赤水河。这条小溪因为精灵的穷人们常年在河边倾倒垃圾而变成了暗红色,赤水桥是这条河上三座桥中年龄最大的一座,因为河水的缘故,基本没有人到河里去。
如果在这里放珠宝的话,大家在接近珠宝的过程中基本不会被注意到,因为这里人多而杂乱。一旦将军放下钱还派人盯梢的话,这里这么乱,大家很轻松的就能逃跑。
只不过想避开这些穷人把钱拿走是个技术活。
简萨拉盘算着,既然翁德已经把勒索信投过去了,那么珠宝还是会放到这里。如果那个女歌手想讨价还价或者独吞的话,她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当然如果女歌手换了勒索信,另告诉将军一个交钱的地点,大家就没戏了。
所以在戏院没有找到那名女歌手之后,大家决定来赤水桥盯一下。
此时此刻,翁德正在靠近小桥,欧格尼和薇-艾米在街的另一边晃悠。大家都能互相看见,如果出了什么事,就互相照应全速撤退。
为了保证大家不会抛下彼此,文菲尔叫大家在卡德面前起誓,不管谁被抓,就一定要毫不犹豫的把其他人都供出来。
“他妈的你为啥要互相伤害!”欧格尼非常不满。
“因为这样大家才不敢互相抛弃!”文菲尔斩钉截铁的说。
“神经病啊啊!”薇-艾米骂着,然而大家还是这么做了。
结果今天大家果然无比互相关照。
科玛留斯壮了半天胆子,还是说:“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啊!”
“闭嘴!”简萨拉回头就是一脚。
“我们还是不要要这些钱了吧?”科玛留斯还是说了。
“你又不想给你妈妈看病了?”文菲尔说。
科玛留斯耸了耸肩:“这些钱已经不安全啦,我觉得来钱的方法还是很多的,我还有其他情报……我们再干一票别的,一样赚钱……”
“去尼玛的!”文菲尔和简萨拉不由分说揍了科玛留斯一顿。
“我们被你害的还不够惨?”
正打着,翁德塔拉在人群里晃悠着来到附近。
“别打啦!”翁德说:“有情况!”
两人停止了施暴,关切的看着翁德:“怎么了?”
翁德塔拉吞了一口口水:“都在……钱居然都在!”
说着翁德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红宝石,光华一下就晃蒙了几个人。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宝石塞到口袋里,看看四周,并没有人看着这边。
“为什么?钱居然真的在这里?”文菲尔说。
“管那么多!”简萨拉说:“赶紧在别人发现之前撤!叫薇-艾米行动!”
几个人立刻拽着科玛留斯就走,这家伙居然还一脸惊恐。
“不可能!这不对!快松手,我们不能拿这钱!这不对!!”
科玛留斯大叫着要挣脱:“我们要被抓的,这里面肯定有陷阱!他要抓我们!”
街上开始有人看着这边,简萨拉立刻拿出警卫官的口气,装作捉住了小贼:“你,老实点!别嚷了!”
说着简萨拉狠狠揍了科玛留斯几拳,打的他头晕目眩。
“你们不明白!这不对……我们危险……”科玛留斯被文菲尔拖着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嘟囔……
看到这边的情况,薇-艾米整个人的颓废了……
“我真不想做这个……”薇-艾米抱怨道:“非要这样么?”
欧格尼笑嘻嘻的说:“当然啦,**师,能不能拿到钱就靠你了!”
于是在菜市场的大街上,人们看到一个牧精灵汉子追打一个御精灵妹子。
“简直太不像话啦!”街上的良民们纷纷看不下了去:“男人为什么要打女人,简直无耻!”
于是人们都聚在一起声讨。
牧精灵汉子并没有停止殴打,然后跟围观群众说:“这女人是个骗子!”
“我不是!”被打得御精灵妹子哭着说:“我只是,计算出现了一点问题!”
围观群众有人来劝:“这个小伙子,你说人家是骗子,人家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于是牧精灵小伙提起御精灵妹子,大喝道:“你自己说!”
御精灵妹子弱弱的说:“呃……我是个法师……我确信我能把把铁变成金子……呃……真的……”然而妹子越说越怂,最后小声加了一句:“天呐我干不了这个,我还是走吧……”
说着妹子就要走,却被牧精灵一把抓住。
“大家看见了吧!”牧精灵说:“这家伙自己都不自信!她跟我说她能把铁片变成金子,把石头变成宝石!结果这些金子只要一碰到水就变回铁了,宝石也变成石头了!”
言罢,着牧精灵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明晃晃的金维纳,混着宝石随手扔在地上。人们一看真金白银,纷纷上去抢,然而那个牧精灵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人们去捡。
但是围观群众发现,金币到了手里,只要摸到就变成了铁片。
“不是说见了水才能变回去么?”一个捡了钱的人大喊着。
“屁话!你手上没有汗水么?”牧精灵捏着女巫的领子回答道。
“那这些东西都是废物啊!”人们喊道,纷纷把金币扔在地上。
“亏我还给这骗子投资,让她做了一大箱!”牧精灵嚷道:“我应该让警卫官抓她!”
“不不不!”妹子边哭边试图挣脱:“我把钱还给你吧!你把我的作品还给我,因该是参数不对,我还能挽救的!”
牧精灵开始征求大家的意见,围观群众表示主要的原因还是你太贪心,石头和铁怎么可能变成宝石和金子?人家妹子也挺可怜的,既然答应还你钱,你就放过她吧~
于是牧精灵汉子叫人把他藏得假珠宝拿出来,不一会一个大箱子被一个沙精灵从桥墩下抬出来,看得出来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你的破烂!还给你!把我的100金维纳还给我!”牧精灵把箱子往前一踢,叉着腰开始要账。妹子一边哭一边付钱,牧精灵和那个沙精灵拿了钱,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妹子坐在原地,一边哭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金币,沾了点口水擦了一下,金币果然变成铁片。妹子哭的更凶了。
人们纷纷散去,有人说魔法真是不靠谱,研究几十年也变不出像样的东西。
于是大家个干各的,不管妹子一个人费力的拖着箱子,半天也挪不了几步。这时候有一个冰精灵路过,看妹子可怜,就跟她说:“我帮你运吧……”
于是两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扛着一箱子珠宝走了。
围观群众纷纷说,还是有好人啊~~
于是对下城区的人们来说,这是一天中发生的最有趣的事了。
可是人们不知道的是,在街角的角落里,刚才的几个人全都聚在一起抱着箱子笑的跟疯子一样。
“薇-艾米你演的真像啊~”欧格尼说:“把那种胆怯表现的淋漓尽致,有几次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不演了呢,最后哭的我也以为是真的呢!”
大家都笑起来。
薇-艾米干笑了两声,然后板着脸说:“我是真的不想演了,而且我是真的很害怕,而且!我是真的被你捏哭了!!!”
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啊对了……”薇-艾米冷冷的说:“你们爱吃肥皂么?”
“呃……当然不爱吃……”欧格尼弱弱的回答。
薇-艾米没回话,她开始用手势画符文,并絮絮叨叨的念咒语。大家战战兢兢的等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什么都有。
“好了……”薇-艾米收起手势:“我们回家吧。”
“你刚才对我们做了什么?”
“请你们吃肥皂。”
翁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默默的掏出一块肉干塞到嘴里,一股又腥又咸又涩的恶心味道布满了味蕾。他果断吐了出来。
“艾米……我们错了……”翁德带头鞠躬认错,但是薇-艾米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就在大家提着箱子求着薇-艾米一边往回走的时候,科玛留斯则处于一种怪异的神经质中,就连简萨拉也觉得不对劲……
第十二章 灰与黑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科玛留斯的大衣扒下来,盖住箱子,然后文菲尔和翁德塔拉抬着。简萨拉推着科玛留斯走在后面,欧格尼则苦苦求着大步流星的薇-艾米走在最前面。六个人顺着建筑之间的缝隙试图向北回到贝克街去。
由于凤丹街属于下城区地势最低的地方,一行人开始躲在屋檐的阴影中爬着缓坡向回走,速度不禁慢了下来。
过了菜市场的区域,几个人进入了老城区。这里是因哈泽第一批修建的房屋群,虽然只比其他建筑老一天,但是大家还是戏称这里是老城区。如今这条街已经完全沦为民宅,在大白天人们都去工作,这里反而显得极为冷清。由于行人慢慢的变少,逐渐的某些一直没有被注意的东西开始慢慢凸显出来。
几个人还是把身影压在只能肩并肩过两个人的小巷子里,但简萨拉貌似随意的把玩着自己的袖子,却时刻用余光看着身后的屋檐。因为禁刀令的关系,如果带佩剑上街自己就必须穿军装,所以简萨拉根本没戴剑,只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小臂长的短剑。从在赤水桥后面集合到现在,简萨拉就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是那个歌手的人?”简萨拉这样想着,同时他瞄了一眼科玛留斯,这家伙浑身都在不休止的打颤,而且牙齿不断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响声。汗水从他的暗金色头发上一滴一滴的滑落,但是他却没有伸出手来擦……
简萨拉皱了皱眉头,偷偷摇了摇科玛留斯,对方只是稍微把头歪过来一点以表示自己还没死。
简萨拉在他耳朵旁边小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他……他在附近……”
“谁……”
“他……我的头……那个声音……”
简萨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家伙有病自己是知道的。但是薇-艾米说了,让他生病的至少是个伪神。而简萨拉已经大致判断出,屋顶上有一个,小巷前后各有一个,其余还有多少人自己并不知道。
文菲尔、欧格尼、薇-艾米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但是简萨拉发现,翁德塔拉打进到这条街上,就开始紧张起来。他默默地回头瞟了一眼简萨拉,简萨拉微微的点了点头。
翁德吞了口口水,看着毫无知觉还在斗嘴的薇-艾米和欧格尼,憋着嘴小声跟文菲尔说:“等一下……我把箱子全扔给你,接住了啊~”
文菲尔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前面两个人斗嘴,突然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么?”
翁德没有时间解释了,他突然用尽力气把箱子往文菲尔这边一推,然后纵身向前跃去,把欧格尼和薇-艾米结结实实的撞倒在地,而这边文菲尔突然发觉箱子往自己的怀里撞过来,他本能的抱住箱子,但还是被惯性带的撞在了墙上,就在他眼冒金星的时候,几支弩箭就带着残影从他面前飞了过去,的一声斜斜的钉在土里,扎进去一寸多……
而刚才那就是欧格尼和薇-艾米脑袋所在的角度……
简萨拉次啦一声挣开袖子的夹层把那把土制断剑抽了出来倒持在手中,就在此时,两个黑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正落在文菲尔身后,将简萨拉、科玛留斯与队伍隔开。简萨拉一手拉着科玛留斯,一手挥舞着短剑,跟对方打起来。文菲尔抱着箱子,却见眼前一阵白光,只能堪堪躲避,却没法帮助简萨拉。
一个脸孔粗鄙的胡渣牧精灵汉子出现在屋檐上面,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马刀,笑吟吟的看着打成一团的小巷。他捏了捏马刀,喝到:“喂!你们就是下城区六圣徒?123……456……对,就是你们!”
简萨拉一边还击一边诧异的叫到:“什么六圣徒?我们才不是,这名字是不是太难听了!”
欧格尼被翁德压着,费力的回过头:“就是,老子们明明是六剑圣!你他妈是谁?”
汉子哈哈大笑,并没有回答,只是冲着做鸵鸟状装死的翁德喊道:“翁德塔拉!你丫的不是发誓再也不做贼了吗?怎么居然破坏和约?”
翁德头也不敢抬:“血鬃帮的大哥!我只是借用了下水道,我发誓我只是去了上城区!别的地方我真没去!”
汉子烦躁的摆了摆手:“行了,现在全因哈泽的黑道都传开了!下城区出了个叫六圣徒的新帮会,破坏和约进了下水道,还杀光了勋爵一家子!而这个小破帮会里居然有我的亲爱的叛徒……”说着这汉子盯着文菲尔的箱子舔了舔刀子:“我当年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今天正好把这恩情还给我!你们几个的人头送给‘灰狗’我就发财了,至于这个箱子,我就收下了!”
文菲尔费力的躲避着敌人的刀锋,他已经被割伤了好几块:“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呃……没有杀什么勋爵!”
“呵呵呵,那我不管,随你们怎么说。我只管把你们带给灰狗~”汉子笑呵呵的说,同时示意几个手下从两侧包抄。
欧格尼趴在地上看了看四周,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先挑简单的问:“翁德,啥是灰狗?”
这边翁德趴在欧格尼和薇-艾米身上,死死的压住他俩连气都不敢出。他闭着眼睛说着:“别问了,不要起来,会被砍死!”
欧格尼挣扎着试图摆脱薇-艾米糊在他脸上的斗篷,气愤的大叫:“合着你他妈就勇敢一秒!”
薇-艾米这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表情比较合适,她最先想到的哭一场然后把这5个白痴拿去喂食人鳌虾。但是她隐约的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她看到另外几个拿着兵器的壮汉正从小巷的出口冲过来。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要是不做点啥,大家都得死!
薇-艾米急的大叫:“你们快起来!”
翁德还是闭着眼睛宁死不动:“不行,会被砍死的!”
薇-艾米终于爆了一句粗口:“欧格尼!你丫的快把他踹下去!”
欧格尼听到一向克制的薇-艾米居然发火了,急忙弓起膝盖就把翁德抖了下去。薇-艾米手脚并用的总算是爬了起来,她扑向翁德,开始翻他的口袋。
“艾米你干嘛?”翁德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我上次给你的那瓶药呢!”薇-艾米手上并没有停下来:“磷火石和烙铁蛙那瓶!”
“这……这里!!”
薇-艾米将腊封的的小瓶子握在手里,半跪在翁德身边。她看了看瓶子里面香油色的半透明液体。又看了看冲过来的敌人,欧格尼正随手捡起一个小拇指粗的小树枝准备迎敌。薇-艾米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大家闭上眼睛!!”
今天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将永生难忘,因为大家此生可能都机会听见更响的爆鸣声,也没机会见到这么强的光了。
随着薇-艾米将瓶子越过欧格尼的头顶扔到墙上摔碎的一瞬间,一声几乎震得墙壁都要倒塌的尖锐巨响就爆炸开来。大家眼前都只剩下了白茫茫一大片,紧接着是一片令人恐惧的黑暗!
“啊!!!我看不见了!!啊!!!!!”
几个没来得及闭眼的敌人立刻被弄的暂时失明,爆鸣声震得他们脑子发昏,他们纷纷扔下兵器跪倒在地。房顶上几个观战掠阵的帮派成员连同他们的老大都差点掉下来。
简萨拉倒是及时闭上了眼睛,但是耳朵里全是蜂鸣声,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他看着敌人们一个个倒下,自己人挣扎着爬起来。他大喊着快跑,但是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能本能的张着嘴推着同伴往出口跑。
文菲尔受伤了,箱子掉在地上,金银散落一地。简萨拉一手拖着几近昏迷的科玛留斯,另一只手拉着试图捡箱子的文菲尔
“不要啦!!!不要啦!!!”
他不知道文菲尔能不能听见,他只能尽可能让文菲尔看他的口型。最终文菲尔一脸迷茫的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臂,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小巷子外面跑。
六个人都因为暂时的耳鸣而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他们冲过东倒西歪的帮派混混。来到阳光遍洒的社区空地上,六个人急忙原地站住,因为剧烈爆鸣声引来的围观群众已经将他们围在正中。人们都在议论着什么,但是六人什么都听不到。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够了!都闪开!”
一声爆喝之下,人群纷纷闪开,一个胖警卫官耀武扬威的带着一群民兵走出来。他们一看简萨拉一伙,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简萨拉警卫官?文菲尔牧守?你们这是干啥?你看看你们啥样子,哈哈哈哈!”
唐纳希顿……真他妈倒霉!文菲尔和简萨拉这样想着……
然而随着身后一阵骚动,唐纳希顿立刻如同仆人一样躲到一旁。一群身穿灰绿色军装的军人从人群中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来。不同于大呼小叫的警卫民兵,这些士兵清一色的都是纯种御精灵,金色的长发搭在脑后。他们一言不发,光滑的皮手套纷纷捏着剑柄。带帽檐的铁盔将眼睛盖住,只能看到锐利的眼角。锁子甲上的灰绿色罩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徽章:一条叼着剑的猎狗。
不由分说,这群灰衣士兵纷纷长剑出鞘,便将六人团团围住。
“灰狗……”简萨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城的秘密纠察大队、号称手上绝不会漏掉一个犯人,并对皇室如同猎狗般忠心耿耿的“灰狗”大队,居然出现在下城区?
欧格尼显然还没从震荡中完全苏醒过来,但是他也看着这些士兵胸口的标记问翁德:“这……这就是灰狗?”
翁德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而一个身材消瘦、脸色黑青的中年御精灵,穿着更加华贵的灰狗军装,骑着战马高高在上的溜达到人群中间,很随意的看了看六个人。
“不错,就是你们六个。血鬃帮真是废物,什么都要我亲自跑。”
说着这个武官从马袋里取出一个卷轴,沾了一下口水,将封皮打开,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机械般的冷漠声音高升朗读到:“今有因哈泽上城区拉米蒂亚勋爵全家被杀一案,经调查为自称‘下城区六圣徒’之匪帮因掠夺财务所为。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念到这里,几个士兵将小巷子里的宝箱抬出来,碰的往地上一放。黑瘦的武官点点头,继续念:“现人赃并获……因其行为极其恶劣,有损卡德教诲、有悖全体精灵之道德、触犯伽德亚帝国律法,现已授权因哈泽皇城侦缉兵团灰狗大队予以就地正法,免于公审!因哈泽皇家警卫总队申报摄政王代图拉真皇储签发,开封之时施行……好了就这些……”说着武官收起卷轴,对围观群众说:“好了孩子们,今天你们运气不错,我现场杀人给你们看……”
士兵们持着长剑往上抢了一步,举剑待刺。
薇-艾米这个时候已经忘记哭了,她脸色惨白,怎么会稀里糊涂就要死了呢?还没跟妈妈说自己当上法师了呢……
翁德已经瘫坐在地上,他已经不去想这是怎么回事了,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女仆的声音和纤细的腰身……
简萨拉扶着文菲尔,两个人还在盘算着怎么办。欧格尼大声咒骂着,反复说第一我们六个没有想要杀勋爵,我们只是敲诈将军而已……第二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六圣徒,你们认错人了!
这时候,科玛斯喘则微弱的气息说道:“是,我们就是六圣徒……这名字是我起的……勒索信的落款就是这么写的……”
“科玛斯我日你啊啊啊啊!”欧格尼嗷嗷大叫。
“行刑!”
武官的声音终于压过了欧格尼,剑光闪过,围观群众纷纷惊叫着捂起眼睛。
第十三章 凝望深渊
御前秘书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纤尘不染的白手套。男仆小心翼翼的双手捧上天鹅绒托盘,在紫金色罩布中小小的凸起仿佛山峦一样沉重。镶金边的长卷轴在自己面前滚滚摊开,密密麻麻的精灵语花体书法极其优美,御前秘书却不敢细看上面的言语。他知道,这个神圣帝国的全部政要都在用情感各异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手边的那个天鹅绒托盘,那些深邃的目光让自己这种渺小的人物根本无法承担,每一个或失望、或得意、或沉吟的眼神背后,是至少几十万精灵的切身身家性命,而当自己的双手一落,就决定了一切。每当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跟其中任何一个眼神相对。
萨尼加依旧双手交叠着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黑色大理石的会议桌一言不发。仿佛历尽艰险的老船长死死地盯着深不见底的黑色大海。
御前秘书沉吟了一下,试探的问了一句:“摄政王殿下?”
萨尼加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光依旧没有一丝移动。
白手套终于掀开了托盘上的资金罩布,淡淡的光晕如同雾气般扩散开来,暗金色的贵金属底座上,那纯白的方块如同水银一样平整,反射着吊灯和天窗的光芒。所有政要都屏住呼吸,这块用伽德亚开国皇帝阿尔戈特大帝的圣剑剑柄铸造而成,永不腐坏坚不可摧纤尘不染的素白传国玉玺,正确实无误的映照着所有盯着自己的脸孔。
伽德亚帝国无上的皇权,被御前秘书高高举过头顶:
“奉真神卡德之名,传千帆苍白之志,白鹿之魂授予,龙鹰之剑恩典。奉:阿尔戈特圣皇帝开端、传承至伽德亚四世安娜圣女皇之无上权柄,为天堂直系卡德长子庇护之所及万世荣光乐土之伽德亚圣帝国光耀千秋,特行伽德亚圣帝国圣皇帝令,玉玺在上神恩特许!章落令行,无可更改,众长子当奉行无疑!”
御前秘书尽可能用洪亮的声音朗诵完了圣令,双手握着那沉重如山的小小玉玺悬在半空,斜眼看着萨尼加等着他最后的示意。
萨尼加抿了抿嘴角,秘书看到了,那是一个极度兴奋的微笑。
“我最享受的就是这一刻……”
萨尼加呢喃而出的自言自语爬进了秘书的耳朵,秘书浑身一机灵,然而在他试图辨别是否是自己听错的时候,萨尼加嚯的站起来以跟他精瘦身躯不相称的嘹亮声音质问道:“众长子可有疑虑!”
“尊圣皇帝旨意!!”来自帝国几十个行省的代表山呼着。
最后一个仪式完成了,御前秘书长出了一口气,玉玺稳稳落在长卷的火漆上,留下了深如沟壑的纹路。
沙漠地区商业税增加了5个百分点、金希哈泽获得了帝**团全部兵器的铸造权、安培斯卡娅的私人港运公司被定位为违法、沼精灵三个死灵**师获得了帝国贵族头衔、牧精灵所有军团在战争时期有权利以保护商户为名征收军费、因哈泽劳动工资增加10%其他行省增加20%…………等等……已经以造物主卡德之名形成了既定的现实,很快就要传遍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行省代表们并没有散去,他们三三两两的在大厅里窃窃私语,或得意、或担忧。
“这下子,怕是安培斯卡娅和金希哈泽要大赚一笔了……”
“摄政王的政令这一下,我们贵族都乐了,但民间私人商户们怕是要造反啊。”
“给老百姓涨工资?这算什么?”
萨尼加根本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他早就快步离开了大厅。本都且萨尔早就离开了会场,去处理拉米迪亚家族灭门的案子。那六个脏兮兮的替死鬼已经被锁定了,也许再过几分钟当场处决的结果就会传到自己手上。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摄政王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帝国天文数字一般的管理参数如溪流般在他脑海里流淌,溅起丝丝清凉的水花。
在衣袍略过皇宫的走廊时,微风让那些盆栽的花朵微微颤抖……
还有什么……肯定还有什么……
“陛下?”
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萨尼加的脚步,他默默的回过身,沙漠使团的美貌贵妇就在自己身后。依旧是沙漠精灵风情的异国华服,琥珀色的眼睛柔若沙漠甘泉……
“莉迪亚夫人。”萨尼加冷漠的欠了欠身:“现在只怕不是谈话的时候,忙好自己的事吧。”
美妇人妩媚的笑了笑,舔了舔嫩红的嘴唇,一双莲藕似得玉臂抱在胸前:“殿下,最诚挚的歉意献给您。只是,我想知道,您到底想要怎么处理拉米迪亚勋爵?”
“怎么?”萨尼加微笑着盯着她,玩味的搓着手指:“我应该怎么处理他?或者说你希望我怎么处理他?嗯?”
莉迪亚夫人似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她尴尬的笑了笑,本能的挺直了有些轻佻扭动的柔腰:“我怎敢干涉您的意志,我这就告退……”
然而阴影却压到了她的身上,萨尼加如同漩涡一样的目光离她只有几寸……
“莉迪亚夫人,你最好小心点。你和拉米迪亚的事,还有你和本都且萨尔的关系……我都知道……但我,不吃你这套……不,应该说我不需要你这一套……”
莉迪亚的瞳孔惊恐的抽搐着,萨尼加拂袖而去,最后只留下一句:“想办法替我接触一下本都且萨尔,盯紧他女儿。”
拉米迪亚勋爵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左肋下疼痛难忍,精心包扎的绷带从衣领中露出来,还渗着淡淡的血痕。他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并不在某个恶臭昏暗的地牢。这件房间虽然门窗紧缩,但明显是流银厅才有的华贵装饰。勋爵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被女儿失踪了,自己被杜马杜克一剑刺倒,但是自己妻子呢?
“醒了?”
拉米迪亚熟悉这个声音,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勋爵一边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一边转过身来,强行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向着窗边背对着自己的扶手椅单膝跪倒:“萨尼加……殿下……”
扶手椅移动了一下,勋爵感到那个人站了起来,勋爵不想等萨尼加再说别的,他依旧低着头单膝跪着,但愤怒的语气不可遏制的从口中冒了出来:“我女儿、我妻子在哪里?我犯了什么罪?”
“依柏林是个好孩子,我最喜欢的那种。”萨尼加的脚步在自己眼前踱来踱去:“可惜,她不该生在我们这种家庭里。”
勋爵猛的抬起头,双膝跪下:“依柏林闯了祸我愿意替她承担,我保证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替她弥补!哪怕交出我的十二白剑!萨尼加,她只是个孩子!”
萨尼加夸张的干笑了一声:“拉米迪亚啊拉米迪亚,你怎么了呢?你犯了政治大忌啊……你不该在谈判开始的时候就亮出底牌,哪怕是为了亲生女儿。”戏谑着说着无情的话语,萨尼加疲惫的坐回椅子上,揉着额头淡淡说道:“这次你帮不了她,拉米迪亚,你不要忘了,我们跟安娜一起长大的时候,雅尔德那个老头从来没有给我们任何机会!”
拉米迪亚依旧跪着,但却挺直了身体:“萨尼加,依柏林那天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
萨尼加盯着勋爵,无奈的摇了摇头,仿佛孩子在看他必须扔掉的旧玩具:“她看到了深渊,拉米迪亚,我的深渊……”
【权利一点力量都没有,孩子们,权利脆弱不堪。但是正义,那是个深渊,不要凝望他,永远不要……我杀了我父亲的时候,我就在那深渊里……】
十几岁的拉米迪亚和萨尼加围着比他俩还年幼的安娜,那个还不是女皇的安娜,听着年迈的雅尔德大帝喃喃自语。
几十年过去了,当拉米迪亚在这间斗室里与萨尼加对视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雅尔德大帝眼中那片深渊。
拉米迪亚倒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么……”
萨尼加玩味的微笑着:“哪一步?你说说看?”
“宣布安娜驾崩,废黜皇储图拉真……”
“啊……是的。”
一丝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萨尼加脸上,将他眼眶的阴影拉的老长。沉默如同他脸孔上模糊的影子,在一个如此平淡的日子里,漩涡和深渊波澜不惊的酝酿着。
“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个野心,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出来。”拉米迪亚咬着牙质问着:“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和平繁荣的时候?看看你窗外的世界,没有外域神入侵、没有半人半羊的恶鬼跟我们争夺土地、没有灾祸没有战争,这个时代你却要追逐无聊的权利吗?”
萨尼加冷哼一声:“和平?繁荣?人民在臭水沟里睡觉,我们这些贵族和那些肮脏的民间商人沆瀣一气,享用着蛋糕和红酒!我们把你我一样的金发同胞扔到南方的沼泽里开垦荒地,让那些棕色头发的暴力白痴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边缘种族涌进我们的城市,你管这个叫繁荣?”
萨尼加冷冷的注视着拉米迪亚,冷静而不可辩驳的诅咒着:
“安娜只知道微笑,向所有人都微笑,笑有什么用?国家,在被那些没有流过血没有出过汗的商人们啃成白骨,你知道我们的繁荣建立在什么上么?欺骗,拉米迪亚,欺骗!所有的商人都随意的更改着市场的规则,肆意定价、囤货、贿赂,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甚至政府里都是他们的人。安娜蠢得以为自己优秀就够了吗?就算她是我们所有人中最优秀的,可她依然不敢走出她父亲的影子。她在平衡,小心翼翼的维持她愚蠢的平衡,却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拉米迪亚喘着粗气,看着萨尼加,脑子里尽可能的组织着语言:“萨尼加,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知道这一切,都有其他解决办法。政变,是最不可能的!你没有可能获得白鹿使安道尔的加冕,人民不会认可你,商人不会支持你,就算你许诺给贵族和军队什么,你也不可能不造成流血!”
萨尼加冷笑了一声,默默地来到墙边的装饰盾牌边,缓缓的拔出墙上悬挂的剑。那是皇室成员参加战争后留下的战剑,萨尼加抚摸着剑上的缺口和锈斑,歪着头问到:“拉米迪亚,我问你,我们为什么是贵族?”
拉米迪亚叹了口气:“因为我们的祖先为我们打下了这个长子生存的空间。”
萨尼加轻轻地挥舞着剑,随口问道:“在长子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是谁守护白船、是谁流血奋战、是谁建立了秩序!”
拉米迪亚盯着剑刃上闪耀的阳光:“是我们的祖先,是贵族们……”
“没错!”萨尼加重重挥了一次长剑,沉闷的空气瞬间被撕扯出破空之声:“我再问你,躲在我们身后,只会享受恩惠,却不断给优秀的人提出要求的人是谁?”
拉米迪亚迎着萨尼加的眼睛,直视那深渊:“人民,是人民!”
萨尼加将剑直指着拉米迪亚的鼻尖,大喝着:“告诉我,我的同袍!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由优秀者掌权,将公平赐给人民,人民只需要在我们背后等待幸福!雅尔德大帝给了他们错误的期望,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发出愚蠢的声音让所有人听到,让他们的愚蠢毁了这个国家的根基!如果继续让伽德亚家族领导伽德亚帝国,那么皇权和我们英雄的历史只会继续被践踏,现在历史的车轮将裁决之权柄交到我,告诉我,我的同袍,告诉我我如何能无视这正义!如何能无视历史的必然!”
剑尖离拉米迪亚只有几厘米,然而勋爵只有沉默应对。
萨尼加最终还是收回了剑,在自己手里把玩:“啊……说起来,至于安道尔白鹿使那个老顽固,换掉就可以了,全国想当白鹿使的卡德信徒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人民,我只要让自有商人把利益吐出来分给他们就可以了。顺便告诉你,因哈泽的人民工资已经上涨了10%,这笔钱全从那些盘剥我们的垄断商人那里出。”
“那军队呢?”勋爵的脸在抽动。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都且萨尔是最保险的一个~”萨尼加摸着剑柄,微笑着:“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你,拉米迪亚。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外交官,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少人关心你的死活?我需要你替我应付泽以的书呆子、安培斯卡娅的大老粗还有金希哈泽那些狼!但是偏偏是你的女儿,依柏林,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女儿……”说着萨尼加叹了口气:“所以我需要问你,作为元老院十二白剑的继承人、帝国的勋爵,在无上的荣耀照耀到你的身上时,你怎么选?”
“看来我没得选是么?”拉米迪亚苦笑了一声:“我妻子和女儿都在你手上,而你早已经把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而且敢于把身为勋爵的我生擒到这里,看来你也有了让我死的合理合法的手段……或者替罪羊……”
当啷一声,萨尼加扔掉了长剑,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是的拉米迪亚,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么?聪明,识时务。再过一会,从下城区随便抓来的几个暴徒就会被当街处死,一切死无对证。”
拉米迪亚依旧苦笑着望着萨尼加,对方也正一脸微笑着看着自己。萨尼加缓缓的伸出戒指,送到拉米迪亚嘴边,轻声说道:“也赐福给你……”
就在拉米迪亚亲吻戒指之前,房间门被砰的撞开。
“陛下!”一个身着红黑军服的禁卫军士兵闯了进来:“陛下恕罪!下城区……灰狗那里,出乱子了!”
萨尼加皱了皱眉,站起来掸了掸衣袖:“慌什么,六个毛贼而已,杜马杜克不是过去了吗?”
士兵吞了口口水,但他必须如实汇报:“陛下……就是杜马杜克队长去了……才出乱子的……”
一个普通的下午,深渊开始在沉静中掀起波澜……
第十四章 歌声
对大部分人来说,生活是一种节奏性很强的集体舞蹈。社会就是台下的观众,他们希望一切都和谐、美观、健康。他们给演出制定了一系列的要求,如果你试图去跳舞,就必须跟紧节拍、做标准的动作、调节脚步、脸上表现出开心的表情……你根本没机会思考自己真正喜欢的动作和节奏是怎样的,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在舞台上的这几分钟不要出差错。
可你根本没有不上台的权力。
没人能说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因为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人开始依赖这种节奏。忙碌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不满、放下了于心不甘的痛苦,在汗水和标准的微笑中,他们获得了一种类似幸福的错觉。最终在礼貌性欢呼和掌声中谢幕,然后告诫接下来上场的孩子们:“适当的忘了自己的步调吧,一定要跟紧节奏!”
然而总有一两个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跟不上节拍。在无望的尝试几下之后,他们就会像傻子一样的戳在那里,捎带手毁了整个舞蹈流畅的观赏性。
这种白痴总是说,他们在失败中找到自己的理想,这并不是他们喜欢的舞蹈!大多数时候,这的确就是那些白痴在给自己找借口。可万事总有例外,借口并一定都是谎言。
作为一个剧作家,科玛留斯一直试图将自己定位成一个远离一切的傍观者,去品味、纪录、戏说别人的人生。所以每次观赏舞剧的时候,他都会都会这样思考。
然而当他然而当他牙齿战栗的站在阳光遍洒的因哈泽广场上的时候,当他必须依靠着同伴站直身体、面对着几十把银光闪烁的长剑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他被卷入了毁灭的漩涡,即将万劫不复。
因为他的节奏,断了……
【“啊,科玛留斯~来见见你的新戏主角!”
戏院老板一脸自豪的来过来一只修长细白的手,科玛留斯明显看到了那玉手在被老板粗胖的黑手碰到的时候抽动了一下。
当视线沿着那莲藕似得手臂上移的时候,科玛留斯看到了一双清澈的令人窒息的眼睛。
那一霎那科玛留斯几乎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不仅仅是眼眸中映射的倒影,还有一样的疲惫、一样的冷淡、一样的热忱。
注意到这女子灰色的头发和妖绿色的嘴唇,是从她优雅而哀伤的气质中回过神来之后的事了。
“沼精灵?”科玛留斯疑惑的问戏院老板,同时有些害羞的避开那女孩的目光。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写的女主角是冰精灵~跟沼精灵有什么区别?反正在我眼里没区别!”老板哈哈大笑,表示大度的拍了拍科玛留斯的后背。同时轻浮的推了推那沼精灵女演员的腰臀部,女孩脸上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
科玛留斯一皱眉,他好久没有感到这么受到冒犯了:“先生,我觉得我们的戏码太不考虑民族尊重,会损失顾客的!冰精灵跟沼精灵有着本质的差别,我觉得对每个民族的民族性都应该给予尊敬!”
老板不屑的跟科玛留斯争吵起来,老板粗野的说除了御精灵和牧精灵,别的精灵都是穷光蛋,根本不会来看戏。
科玛留斯正要反驳,突然感到衣角被拉住了。
紧接着,科玛留斯听到了一个轻柔细腻的声音,那语气轻的如同月夜下,萤火虫散发的微光……
“先生……我非常喜欢您的戏,也非常希望能参演。但是您如果认为一个沼精灵比不上冰精灵的话……我返回伴舞组就是了,没必要为了这个争吵。”
施了一个标准的御精灵淑女礼之后,女孩的灰烬一般的秀发飘然而去。
“等一下小姐!”科玛留斯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
女孩停住了,侧脸过来静静的看着他,如水的眼睛一半遮在额前的秀发后……
“如果是沼精灵的话,我会更改情节和结局!”科玛留斯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为什么?”女孩依旧是平静轻柔的语调。
“因为……殉情在沼精灵文化中,应该是最神圣的事,是最美丽的结局。”科玛留斯握紧拳头,不知为什么,心里明明无比激动,却发出了如同那女孩一般轻柔平静的语调:“我会为您写一首打动所有人的殉情歌谣……用沼泽方言……”
良久,女孩妖绿的嘴角终于上扬,她恬静的点了点头:“我期待着……”】
“行刑!!!”
“我们杀出去!!!!”
围观的平民尖叫起来,他们往后退缩,却又对流血莫名的期待着。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圆环,如同野蛮的斗兽场,简萨拉就是绝望的野兽。他在绝望的边缘尽可能的保持理智,他疯狂的挥舞着短剑,阻止着凶刃刺向自己的伙伴,
然而这丝毫没有阻断灰狗们的长剑向他们压缩。
红染沙尘,血香四溢……
科马留斯听到了文菲尔濒死的祈祷、听见了薇艾米的哭泣、听见了欧格尼的咒骂,甚至听到了翁德塔拉的沉默。
是的,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人的沉默……
后悔么?自己带着所有朋友落入深渊、万劫不复,稀里糊涂的被人如同杀狗一样杀死在街头。
就算为了她,也没关系么?
简萨拉根本顾不上科马留斯,他仿佛回到了战场,又成了那个不知为何而战的懵懂士兵。他死命把摔倒的薇艾米拖到他身后,根本来不及看其他伙伴的伤势。三个灰狗提着长剑围住他,其中一把长剑上还沾着欧格尼大腿上的鲜血。他捏着薇艾米的衣领,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抓紧。
可能生还吗?可能的!没人拖累,凭着这把短剑一头扎到人群里,只要一乱,是绝对有可能的!
就在他动了扔下薇艾米自己逃命的念头时,他也清晰的听见了女人的歌声。
“谁在唱歌!”
那个黑瘦的武官也叫嚷道,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打斗,侧耳倾听。
那歌声婉转而深邃,如梦似幻,却盖过了所有人的喊叫声和打斗声。仿佛滑入沸水中的冰块,将一切燥热的火焰慢慢冷却成青烟……
在附近一座小屋的平台上,一个女人对着夕阳中的战场唱着如泣如诉的歌谣。她灰烬似的长发和妖绿色的嘴唇散发着死亡所特有的神秘美感。每一个音符在哪绿唇中流淌而出,都如黑夜中的低诉,轻柔温婉,却震耳欲聋。
【我生在虫骸与腐物的国度
而我却期待着水晶般的爱情
渡鸦的眼中搜寻着蛆虫
巫师的锅中熬煮着生死
那汤药薄薄的雾气
远比冰封的悬崖
我追逐着萤火虫稍纵即逝的光芒
**在泥泞的月光中跋涉
弃了象牙般洁白的肌肤
舍了繁星般迷人的目光
丢了午夜般温柔的嗓音
尸骸般游荡着
心却热切的跳动
我仍记得你的名字
我未曾忘却你的脸庞
我追逐着萤火虫稍纵即逝的光芒
灵魂在无边的芦苇中呼喊
因为我怀恋着水晶般的爱情
但当我拥你入怀的时候
卡德啊
没有肌肤让我用什么抚慰你的伤痕
没有目光叫我拿什么记住你的脸庞
没有嗓音我该怎么哄着你阖上眼睛
尸骸般游荡着
只有心还热切的跳动
我只能用它来爱你
我生在虫骸与腐物的国度
饮下巫师赐予的灵药
我迷失在死亡与生的漩涡中
我寻找着你最后的光芒
你的一丝呼吸
便能给我水晶般的爱情】
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得不集中在那歌女身上,夕阳的光束如同聚光灯,简陋的平台成了皇家剧院的大舞台。歌词清清楚楚的流淌在半空中,人们不由得闭上嘴。
一曲终了,在诡异的安静中,歌女伸出了洁白的臂膀,对着虚弱的科马留斯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迷失在死亡与生的漩涡中,寻找着你最后的光芒……”
他听到了她的歌声……他为她写的死和永恒的歌声……
他看不到朋友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他脑海中的那个声如惊雷又如刀挫摩擦一般令人作呕的声音压过了一切……那暗红色的眼睛怔怔的盯着他,混乱的深渊凝望着他,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生和爱稍纵即逝,秩序和文明史一纸空谈,生与死的漩涡之中,混乱是最后的光芒。
混乱的种子发芽了。
“艾萨迪拉尼莫系……爱来看杜拉斯……西尼啊!!!”
震耳欲聋的吼声在人群中响起,红色的雾气闪烁着神秘不可捉摸的光芒,接着一道猩红的影子升起来。高大的阴影淹没了手持利刃的灰狗士兵们,他们开始感到恐惧,不由得步步后退。
“卡德在上!那是什么!”
文菲尔汗毛倒竖起来,他握着圣典的手开始颤抖:“化身……你已经献祭给了魔神!”
“是魔神!!!拉额法现身啦!!!!”
人们纷纷退却,接着四散奔逃。灰狗指挥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那些灰狗和警卫连滚带爬的围拢在指挥官跟前,谁也不敢冒然向前。
嘶吼产生的腥风稍稍褪去,简萨拉缓慢的回过头……
他看到巨大的红色眼球、四处伸展的触手、污泥和牙齿厮磨着,无规则邪恶血肉震颤着……
而顺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猩红色血肉向下看,却是科马留斯那瘦弱的身躯。
“拉额法……”薇艾米靠着简萨拉勉强站住,气若游丝的说:“混乱和湮灭的魔神……你成了他的化身……我早该想到……”
科马留斯背上的肉瘤越来越大,那骇人的红色眼球瞪着蛇一样的瞳孔,发出真真意义不明的哀嚎。粗大的触手到处挥舞,拍打在地面上将石板路面凿出了深深的沟壑。翁德塔拉和简萨拉拉扯着同伴们向后退却,眼睁睁看着这怪物将靠近的人一触手打成粉末,连血都看不到,人体像燃烧的纸片一样化为轻飘飘的飞灰……
歌女缓缓走下台阶,在人们四散奔逃的时候一步一步向这怪物走去,那恶魔一般是触须却不伤害她一丝一毫。在简萨拉惊讶的注视下,她在碎屑和血光中走到科马留斯身边,温柔的抚摸着他满是青筋和血丝的脸庞。
“保护民众!!伽德亚的战士们!!集合!!”
指挥官居然飞快的恢复了理智,他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剑。聚集着被吓呆的士兵,民兵警卫和灰狗迅速聚拢起来。唐纳西顿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用跟他肥胖身躯不相称的速度逃走了,然而没人顾得上他。
“以卡德的名义!为了皇帝!冲啊!!”
指挥官疯癫的大吼着,然而士兵们却迟疑了一下,还是大喊着给自己壮胆,跌跌撞撞的举起武器向那疯狂的怪物冲了过去。
然而士兵们的刀剑长矛伤不到怪物分毫,那眼球盯住谁,谁就浑身战栗不能移动。触手随便一挥,所碰到的东西就或融化或化成飞灰,士兵们勇猛的大叫着,却被打的人仰马翻……
简萨拉一行人躲在广场的喷泉后面看着眼前疯癫的场景不知所措,文菲尔撕开衣服给欧格尼包扎腿上的伤口,勉强止住了血。翁德塔拉蜷缩着,回头看了看后街,颤抖着拉了拉文菲尔的衣服:“这个机会不会有第二次,我们快跑吧!”
“跑?”文菲尔脑子已经有点乱了:“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跑?我们该去哪?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薇艾米靠在欧格尼身边,调整着呼吸:“文菲尔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魔神化身!你们神殿反异端的书里说过的……”
“世间只有卡德是真神!!!”文菲尔大吼着,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们都是伪神、是恶魔,都是脆弱的骗子!!这个世界上,只有卡德是神!!!”
薇艾米脸色发白,失血太多了:“你自己看……他怎么把人扔到天上的吧……科马留斯是邪教徒……那歌女……也差不多……”
简萨拉探出头看着科马留斯大杀四方,喊着模糊不清的语言,他的表情生不如死,仿佛被人操控的木偶,那歌女始终一言不发,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不管怎么样,他救了我们,我们被人陷害了!”简萨拉咬牙道:“我们必须逃走,我们必须先活下来。现在我们跟救不了科马留斯了!让他自求多福吧……”
欧格尼吐出一口血,冷哼了一声:“你看他揍人的样子,你还是让警卫们自求多福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拉起还在魔怔的咒骂恶魔的文菲尔,趁着平民们哭喊乱跑的空挡向街角跑去。
“站住!”
街角一群红黑军装的禁卫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为首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武官拦住了几个人的去路。那刀疤,居然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嘴跟,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在精灵那净白的脸上。跟锁子甲外的黑红罩袍竟有些相称……
禁卫军?
简萨拉没想到自己这几个小毛贼怎么轮得到御座禁卫军出动,但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先救平民!魔神的化身出来了!!”
然而几个禁卫军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用剑指着几个人,谁也没反应。
“这个时候了,还不救人?”欧格尼气的直跺脚,想不通这些人为啥就跟自己过不去。
“杜马杜克队长?”
“不要管那些,先杀了这几个人,再去打那怪物不迟!”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武官似乎不太舒服,冷汗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绿色的眼睛中红光翻涌:“你们来动手,妈的,那女人的歌有问题!”说着杜马杜克捂着脑袋弯下腰向后退去,看上去极为痛苦。
翁德塔拉喘着粗气,浑身战栗但语气极其冷静:“几位大哥,让我们死个明白成么?就告诉我们一句,我们惹了谁?”
一个禁卫军笑了笑:“禁卫军只为御座弄脏长剑,你们银指不是比谁都明白么?”
“御座……”简萨拉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歌女如同往日那样优雅、安静,看着科马留斯制造的混乱丝毫没有一丝动摇。她挽着科马留斯的胳膊,仿佛这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就是与她漫步公园的丈夫。她的眼角优美的流转,苦笑着望着简萨拉他们逃走的方向,轻轻的在科马留斯耳边说:
“看啊……他在那里呢~”
科马留斯突然爆出一声怒吼,混乱的触须乱甩,完全无视了周围的士兵。向禁卫军这里冲过来,无论是建筑还是人体,任何阻碍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的东西统统变成了齑粉。
“拉额法!拉额法大人只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湮灭大君的信徒,来掷骰子吧,赢的人混乱,输的人湮灭!!”
科马留斯清晰的喊出这段话,那声音却不是科马留斯本人的,那粗糙的嗓音仿佛一头学会人语的狮子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呆了,杜马杜克捂着脑袋忍着痛楚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咬着牙瞪了一眼眼前的怪物和身后的犯人。如果他不杀这些人,只怕难以交差,然而偏偏这个时候……不行!
“我……放弃!我放弃混乱的恩赐,我不掷骰子……”杜马杜克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中回答着。
科马留斯点了点头,那狮子一般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那好……更多的混乱给赢家!!更多的!!”
红色的雾气和模糊的光芒从杜马杜克的身体里凭空冒出来,吸进科马留斯背后的巨大肉瘤,那眼睛舒服的眯了起来,紧接着发出更刺眼的红光,陷入死寂。
杜马杜克惨叫着倒下,他坚持着爬起来,旁边的禁卫军连忙扶起他。他虚弱的咒骂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科马留斯背后的巨眼凶狠的笑了一下,大喊了一声:“撤退!所有人,撤退!!灰狗!!撤!!!”
简萨拉、文菲尔、翁德塔拉、薇艾米、欧格尼看着士兵们掩护着人民逃走,然而少数的士兵根本来来不及顾及所有人。逃不走的平民们连滚带爬,躲到能躲藏的一切掩体后面。剩下的如同鸵鸟一样缩到建筑里,妄图用窗户来阻拦一个魔神。科玛留斯背后的邪眼正在收缩自己的触须,他似乎在变小,很快就只剩一个直径3米左右的眼球漂浮在半空中,原来恶心的碎肉变成了平整如金属一般的几何体。仅靠着一道扭曲的黑色光柱与科马留斯的脊背相连。
歌女望着几何体中抽搐不止的眼球,回过头来疲惫的笑着说:“对不起,朋友们……我们弥补不了我们的罪……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快逃命吧……”
“这算什么玩意?你到底是谁!”欧格尼叫到:“我们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就是勒索了个将军吗?为什么变成了杀人犯?为什么会跟魔神扯上关系!”
歌女依旧优雅,但难掩哀伤的情绪,夜风一样轻柔的声音诉说着:“再有一会,混乱大君的化身就完成了,他要贯彻最终的混乱和湮灭。这条街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会被炸成粉末,这就是他的仪式,彻底的混乱就是他想要的。我和科马留斯没有可能活下来了。算是我们给你们恕罪,至于我们的目的,我恐怕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了……对不起……”歌女鞠了一躬,然后流着泪说:“求求你们,快逃吧……”
“不!!”欧格尼尖叫着:“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随随便便炸死一条街的人?薇艾米,阻止他!你不是法师么?”
薇艾米叹了口气,眼泪也流出来:“我算什么法师?我根本没有法师的资格,就算我是法师,我怎么对抗神?”
“那……那……这个恶魔……”欧格尼拍着脑子:“我们就这么跑了?我们的一生就这么完蛋了?杀了什么贵族、敲诈了将军、得罪了黑帮,现在又杀了一条街的人?”
翁德塔拉走过来拉着他的衣服:“走吧……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就像文菲尔说的,我们犯了罪,卡德惩罚了我们……”
欧格尼甩开了他的手,刚想破口大骂,突然想起了什么
“文菲尔?文菲尔!文菲尔!!!”
欧格尼冲过去抓住文菲尔的领子猛摇晃:“文菲尔你是牧守,你是卡德信徒!!你刚刚说恶魔都是无能的骗子!快去!用你的信仰驱散他!你是牧守,只有你可以驱散恶魔!快啊!!”
文菲尔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向后退去,大叫着:“不行!我没有力量!我保护不了我的信徒,我违反了信条!我恐惧我无能我我我我……我甚至不是御精灵!!我不配在因哈泽教团,我没资格做牧守!我做不了!”
“这个时候费什么话!”欧格尼不顾流血的腿拉扯着文菲尔:“快去念圣典,维护正义!快他妈救人你这废物!!!你在不动,我们都死了,全是你害的!!!!”
文菲尔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头顶上的几何体已经开始颤抖,魔神的笑声已经清晰可闻。文菲尔颤颤巍巍的念着圣典,努力回忆着自己的信仰……
“圣典正听正行……卡德许诺光明之伟力,无所不在,流淌于长子血脉。凡不持光明信义之生灵,不知爱、不知自律、不知责任、不知宽恕、不知救赎……皆脆弱不堪……”
背叛信徒是不是不知爱?敲诈勒索是不是不知自律?身为牧守监守自盗是不是不知责任?我知道宽恕么?我脆弱不堪……我只是想过顿顿有饱饭吃的平凡生活,信仰只不过是我的遮羞布,我根本没有信仰……
“光明者,文明、信义、大爱、生生不息之伟力也……牧守者,信义之守也、大爱之牧者也、文明之传颂者也,乃长子基石,卡德钦赐权柄,诸恶不可侵!卡德之名颂也!”
诸恶不可侵……诸恶不可侵……在魔神的腥风面前,文菲尔如同沙子一般……
【我用一千种语言宣誓,我是大君,我混乱,一千种。爆炸,最终的。一切都我就是,湮灭给我,结束和,开始的,这一切……】
混乱的低语震动着,丝毫没有动摇。
欧格尼的声音开始颤抖:“喂……继续念啊,继续啊!怎么停了?”
文菲尔眼泪留下来,绝望的大喊:“我只是个最普通的牧守,最低等的神职,要我如何对抗魔神!!!我如何维持正义!!!卡德,你是正义的吗?如果你是,为什么让我这个弱者来承担这一切!强者在哪里?白鹿使在哪里?皇帝在哪里?你在哪里?不公平!!!世界针对我,却要我来做正义的行为!!我的公平!!!给我公平!!!!”
没有回答。
【没有公平……卡德的牧守……这个世界只有混乱……只有不公平……只有欺压和凌乱……不要维持这个愚蠢世界的平衡了……和我一起……深渊……去深渊吧……】
翁德也跌坐在地,裹紧了他的沙袍:“卡德不存在……不是么……造物主早就是……不存在的了……不是么……”
简萨拉扶着薇艾米坐下,默默的问:“艾米,后悔么?”
薇艾米摇摇头:“我说不好,我自己选择的做这件事……我没法控制任何一点变化……你呢?”
简萨拉摸摸下巴:“其实我挺开心的,最起码跟这个垃圾政府打了一架,还收拾了好几个。之前我一直替别人打架说话,最起码最后替自己打了一回。”
薇艾米笑了笑,眼泪又留下来:“替自己活着,我也想试试……好多事还没做……”
邪眼上的能量到了临界点,剧烈的能量让地上的草屑和石子滚动起来,红光泄露出来,黑色的电流劈啪作响。艾米透过泪水凝望着,等着爆炸的来临,讽刺的是,理智告诉她,混乱会替秩序结束一切……
“我拒绝!!!!!”
刺眼的光芒过后,薇艾米发现自居然还活着!
是文菲尔,他到底还是一个牧守。
他小小的身躯依然跪倒在魔神的邪眼前,却挺直了身体,让那瞳孔怒视自己。
“我,文菲尔科威!我是安德斯科威的子孙,我是与外域恶神战斗致死的普通士兵的子孙!我是这片大地上最普通的一员!我没有任何权柄,我没有任何特权,我没有任何伟力,我没有权利代表任何人发话……”
他的声音如同云中的雷,回音激荡着,仿佛有千万人、在用他的口呐喊、在用他的眼怒视、在用他的脸颊承受着滚烫的汗水。
“但是我拒绝,我拒绝让我的声音淹没在深渊中!我拒绝让任何人或神左右我的意志!我拒绝,还没赎清我的罪就死去!我拒绝,没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我的足迹就驻足不前!我拒绝,让卡德的旨意蒙羞!我是伽德亚的精灵,我是最普通的人!以我的名义,以一个冰精灵的名义,以一个信徒,以一个罪人的名义!只以我自己的名义……”
文菲尔站起来,他的声音无比清晰,身影单薄却如此不可撼动,硕大凶悍的邪眼在他凡人的身躯前居然有一丝颤抖。
“我拒绝你。”
那恶魔嘶吼着咆哮着,然而却不可遏制的从金属重新变回了肉瘤,进而开始缩小,之前红色的光雾消散在单薄的金色光芒中。
“区区凡人……无能的凡人!你不可能制造出秩序,不可能!”邪眼发出诅咒:“我是大君,是混乱的主人!我是一千个世界的王!”
消失在空气中之前,邪眼最后低语着:
“你不可能消除混乱!我盯上你了,卡德的牧守!”
所有的光芒散去,腥风也息止。声音、色彩、不安的气息,全都沉寂下来。
文菲尔握着圣典的手一松,圣典重重的落在地上。接着,文菲尔无声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