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小狂的助攻1
我幽幽醒转时,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军营里,眼前是一个幽深的洞穴内,漆黑而又凹凸不平的石壁映在我的瞳孔,我皱皱眉,适应了一下,才动了动手指。
转头看到阿乙拿着棍子在拨弄火堆,干柴烧得哔剥哔剥,橘黄的火光映在阿乙那张平静柔和的脸上。
“阿冉,你醒了?”阿乙听到我醒来的动静,脸上迅速浮现了一抹清澈的笑容。
“我们,在哪儿啊?”
“应该是一处洞穴,我看里面没人,就进来了。比外面暖和很多。”
“为什么不回去?”
“我想,赵将军这个时候还在气头上,回去了你要被骂的,而且外面还有一阵暴雪要来,先避一避。”
“阿乙谢谢你,待会儿回去要是领什么罚都让我来......你别再为我担下什么罪责了......”
“这次可真不是为你担,我本来就有错。”
“阿乙......”
“好了,受罚什么的,也是明天的事,先休息一会儿好吗,别想太多了......”
我躺下来,感受着那团火焰带来的温暖。眨眨眼,撇撇嘴说:“阿乙,你说我明天回去,兄长真的派人把我送回京门可怎么办啊......”
阿乙顿了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淡定的笑:“你要是不想走,赵将军能有什么办法啊?”
“可是,万一,我也是真的不适合留在边疆呢......”
“那你可就要问池修愿不愿意放你回去了。”阿乙低头扑哧一声笑了下。
我却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样,池修。对了,池修。我还有池修。这几天这么难过,这么失落的时候,心里总是在默念,要是池修在我身边就好了,他都不用说什么,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一下子安心了,什么都不再害怕......
“池修......我好想他。你说这样的事情,换做他,他会怎么做?他大概会处理得很好吧......”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不过是牺牲的对象不同罢了......”阿乙摇摇头。
我觉得一阵气闷,闭上眼,瞬间袭来了那躺在雪地里一大片被箭矢穿透的尸体的眼神,绝望,冰冷,深藏恨意,他们每个人都在无声地质问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
求生有错吗?想要吃饱有错吗?为自己的族人打探消息有错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胸口一阵闷痛。
都没有错。
可是双方一碰撞,就全部都是错......全部都是不该。
多想一步都是一阵心寒,我闭上眼命令自己忘掉,甩掉那些残忍的画面,现在就是要好好睡上一觉,然后等着池修回来。
好不容易心绪平静下来,我就发现自己再次通了灵,好像每次都是心里有很深重的不解和困惑时,会像得到召唤一般的出现在梦境里那个地方,见到那仿佛每次都能窥探我内心深处的一僧一道。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僧人和道人一如往日慈眉善目,广袖及地,拂尘随风。
“道长......”我俯身行礼。
“姑娘看上去心事很重。”
“道长,我很苦恼,为什么我就是救不了他们。明明中间任意一环不是这个走向,他们就能活下去,为什么我就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姑娘,在我们看来,这些人命中定数就是如此,不死在那场风雪里,也会死在士兵的刀剑之下。”
“可我明明能至少做一点什么,帐子和衣服能给他们取暖,只要他们不出那个地界,我们也绝对不会主动招惹.
.....”
“可是他们越过了边界,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管姑娘如何替他们祈求,这都是他们自己的命。”
“我,可我没办法做到不耿耿于怀......”
“姑娘不用自责,这一世的你,只是个凡人,坚定地选择一方战斗到底就好。”
“可是凡人能做的改变太少,力量太小了......”
“姑娘,等你来世变成了神仙,再来看众生,一眼望尽他们的结局,你也会发现,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因果轮回,生生不息,你会觉得痛苦,只是因为经历的时间不够长。改变了这个,又会触发下一个,节节缠绕,最终还是注定的命运。”
“命运也是不能改变的吗?神仙也,救不了这些凡人吗?”
“救不了,神仙看得远,才知道怎么救都是轮回里转圈,不必救。”
“那我是不是不适合留在这里?我看不得那些人的结局......”
“姑娘,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会比现在坚定的多。心中有一个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是万劫不复,万人唾弃,也要护他无虞,伴他走过每一个生命的渡口。”
“生命的渡口?”
“姑娘,你现在看得,不过是凡人生命的一次摆渡,那不是他们的结局,谁知道轮回后的他们,又会是如何呢?别自责,别内疚,一切定数,不是姑娘你来定的,你唯一可以选择的,是这一路上,要坚定地为谁披荆斩棘......”
一股热热的暖意袭上心头,我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慢慢睁开了眼睛,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堵,却比刚刚醒来时要通透得多。
这时,一颗头从我头顶伸了出来,我吓得一个激灵,一坐而起。
“谁!”
我回头,就看到瘫软在地的阿乙被三四个衣着破烂头发邋遢的少年绑住了,都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在阿乙的脖子上架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也不知道是哪个战场上捡回来的“战利品”。让我十分不解的是,阿乙身上明明有更快的刀,那几个孩子竟然不知道拿走?还绑架威胁个鬼?
那个刚刚探头在我眼前的,是个面色相对白净,年纪也相对小的孩子。
“这位边疆军姐姐,其实这里,一直是我们的地盘啊,我们才应该问问,你们到底是谁呢。”
那个满脸横气,一把刀顶着阿乙脖子的少年抬起下巴,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正如你所说,我们是边疆军。”我注意着他们的面庞和打扮,继续说:“你们是木朝流民吧。”
流民,也就是当初木朝割让烟平十六州时,没有继续留在城中被戎族统治的木朝人,他们大多数分布在这样的极北之地,自生自灭,冰天雪地里,要想活下去,自然离不开这样的洞穴。我四下打量了一次,搞不好这样的洞穴都被他们挖成了迷宫,图纸在他们心里,我和阿乙当初来的时候,只以为里面没有人。
“是啊,你们边疆军不管我们,我们能怎么办?”那拿刀的少年斜了我一眼。
“这就是你们经常劫掠边疆军物资的理由?”我冷笑了一下,前几天和阿乙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运出去的物资多多少少有缺斤少两的现象,还以为是运输途中掉落后被风吹得不知踪迹呢,现在看来,应该是运物资的车刚巧停在他们那四通八达的洞穴口,洞穴内的半大少年看准了时机就顺手牵羊一匹两匹,一袋两袋。
“是又怎么样?为了活下去,做这些事情有错吗?”那少年似乎是头子,其他少年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只有那个稍小的孩子,垂头坐在我身边,眼里总带着和他们不一样的目光。
“你应该是边疆军里,很重要的角色吧?你快回去叫那个谁......来着?”少年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一眉高一眉低地踢了下近旁的一个少年,示意他提醒,那人被他一踢,发了下抖,立刻反应过来:“回老大,是赵灵超!”
“对对对,你快回去,叫那个赵灵超给我们送一车粮来,知道你们边疆军富得流油.....”少年哼了一声,眯着眼继续威胁我说:“你要是不去的话,你这个心上人可就要被我一刀砍死了。”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哭笑不得,简直是一群小孩子:“心上人?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心上人?”
“我们怎么不知道?都是男人。他刚刚低头要亲你来着......”
我一愣,脸一红,随即又严肃着一张脸,准备继续拖着,等阿乙醒来,我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这一群小毛孩子?
“就算他是,你们准备怎么办?把他扣在这儿,让我回去,万一我不管他,自己跑了呢?你们派不派人跟着我?”
“不用派人,我们这儿的洞穴连通着各个地方,你从这儿出去,也能从这儿回来,就你一个人,我们在这儿等着,要是你不回来,他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洞穴!”
这时,阿乙的眼睑一动,我一弯嘴角:“好啊,那你们给我指条路,等我出去,我就给你们把东西运过来。只是你们要的粮太多,我是不是得找几个人跟我一起扛回来啊?”
“不用,你别想着带人来围堵我们,就算来了也围堵不了!没人别我们更熟悉这地上迷宫了。小狂,你跟着她去,一趟不行,运两趟,运完为止!”
我:......你们这群十五六岁的,竟然欺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嗯嗯!好。”那孩子竟然答应了......
我趁着他们都在看我的空挡,偷瞄到阿乙的手指动了动,转头接着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小狂,告诉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小狂低了低头,看着我还有点腼腆。
“他们是不是平时经常欺负你啊?”
小狂抬眼,漆黑的眸子对我闪了一下,那领头的少年重重地咳了一声,小狂立刻又低下头去,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有东西大家都是一起分享的。”
“告诉姐姐,你们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其他流民吗?”
“有。”
“喂!你们在干嘛,还要不要救你这个心上人了?”那少年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我置若罔闻:“没事,小狂,你告诉姐姐,是不是还有其他流民?他们在哪里?”
“有的,姐姐,他们不在这儿,这有很多地道,他们在别的地方,我们只是今天偶然出来活动活动,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回去,才在这里碰到你们的......”
“!你这个死小狂,没爹没娘的死玩意儿......怎么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是你老大还是我是你老大?”
小狂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呜咽一声,忍了忍眼泪,尖声反驳道:“你胡说,我娘说,我娘说,我是有爹的!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是有娘有爹的!”
“那你爹呢?你娘当年死在雪地里之后,你爹呢,你爹管过你吗?还不是靠着我们大家,你才活到现在?现在怎么句句都听别人的了?看她发发好心,给那些戎族狗两顶帐子,几个厚绒暖布,就以为她能照顾你?别做梦了!”
小狂头低得更重了,身体微微发抖。
“小狂,”我上前握住了小狂的手,小狂惊得颤抖了几下,满是冻伤略微粗糙的手在我的掌心瑟缩了下。“姐姐带你回军营,姐姐身边也有几个小朋友,让他们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那少年气得把手里的刀抽出来指了指我:“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把他带到军营呢,你......”
那领头的少年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人凌空拎了起来,手里的刀正要舞起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攥紧了手腕狠狠一扭,瞬间被缴械。
那少年一回头,就对上了阿乙那双极其不爽到快要窜出小火苗的眼睛......
第77章 小狂的助攻2
“啊,老大,老大怎么办?”
“老大被那个人抓住了!”
阿乙转头居高临下地扫扫那几个被吓得不轻,原地发抖的孩子,转动脖子的时候拉到刚刚被他们一棍子打得肿紫的那块“嘶”得一声吸了口气。
“你们......这群......”阿乙平素不惯随意出口骂人,更何况面对这一群半大的少年,尽管他们确实做得挺过分。“你们提醒别人的方式,就不能文明点儿吗?”
那个被他揪住后领的孩子挣扎起来,双腿乱甩,咬牙喊道:“那你这样拽着我,有多文明?”
阿乙被他逗笑了:“把你放下我也能把你打得服服帖帖的,你觉得那样是不是更文明?”
那孩子:......
“你......你们在看什么?还不快上,快来救我啊......”那孩子气急败坏地看着阿乙身后那群早就吓得四处奔散的少年们,怒吼道。
“老大,你都打不过他,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再说,我们今天不是出来随便找找东西带回去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打架?”
“而且他还是当兵的呢,又高又壮,我们打不过......”
“老大,你服个软,认个错,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阿乙嗤笑一声,抬抬眉转向正在他面前怒得脸颊发红的孩子:“听到没?服个软,认个错,我就放你们走。”
“你......你们这群废物!”少年嘴硬道。低头就要脱自己衣服,想当下上演金蝉脱壳。
我和小狂坐在一旁,气定神闲,饶有兴趣地看着阿乙放开他衣领,又嗖得一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抬,就又把他抓到了半空中。
“你......我......我们......我们错了......对不起!”
阿乙扬扬嘴角,转身,把那少年丢了过去,那些叫着老大的少年赶紧过来把他扶起来,那少年有意无意地偷偷瞪着我们,还有点不甘心地握拳,最后才转身带着怒气继续命令道:“真倒霉,我们走!”
那群孩子走了没几步,领头少年转头,瞪了还在我身边的小狂一眼,疑惑道:“!你不走啊?你真要跟着他们回边疆军?那些大人拿来骗你的话你也信?边疆军有那么好?”
小狂被他逼问得不敢说话,往我身边靠了靠。
“小狂我带走,不用你们担心。”、
领头少年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就往前走,倒是他身后的那群跟班脸上很有些艳羡:
“军营里是不是天天有吃的啊?”
“军营里是不是有暖帐子有厚衣服?”
少年听了,不爽地回头瞪了他们几眼:“怎么?你们也想去啊?爹娘还在那头等着我们呢。你们难道也像小狂一样,没爹没娘的?”
那些孩子就轻轻叹了口气,跟着少年一起走了。
阿乙呼了一口气,看看我,又看看此刻缩手缩脚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的小狂,询问我,真的要把这孩子带到军营?
我点点头,转头问他:“小狂,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小狂抬头,眼睛亮亮的,清澈如山泉:“愿意。我看到姐姐给那些人扎帐子,送衣服,我相信姐姐是好人......”
我们三个人回到军营,下马,我牵着小狂的手,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中心营帐里,传来的笑声,那不止是一个人的笑声,随即是酒碗相碰的泠泠声,一派庆祝的欢喜氛围。
“貌似是在庆功啊。”阿乙猜测道,随即语气里带上了喜悦:“可能是他回来了。”
我愣在了原地,小狂下意识地握了握我的手:“姐姐,怎么了?”
“来来来,小狂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找组织~”阿乙伸出手把小狂拉了过去,小狂不情不愿地缩到了阿乙身边,眼神还一直朝我看来,我正准备向小狂解释。
那亮着灯火,此刻觥筹交错的帐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还是那副黑甲,那把别在腰边的幕云剑,还是那张清澈如许的脸,穿过极北夜风,出现在我眼前。
我突然就撇下了嘴角,露出了比刚刚的小狂还委屈的表情,抑制不住地喊了一声:“木池修......”
阿乙带着小狂走了,我和池修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了然的平静,兄长肯定什么都跟他说了。可是越是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我就越克制不住委屈,撇撇嘴角就流下了眼泪。
“木池修......我......我发现,我救不了啊,我谁都救不了啊......”
池修皱皱眉,仿佛有一块地方被我刺痛了,他一言不发,把我搂到了怀里,一手摸着我的脸,一手揉揉我的头发。平复我此刻汹涌的愧疚感和罪恶感。
“阿冉,他们也一样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明明知道据点信息对我们的重要性,还是放任着家人去做这件事。他们毕竟是戎族人,而我们是木朝人,利益一定会相互冲突的......”
“可是如果我当初没有给他们希望呢?他们会不会至少有一部分可以逃出暴风雪,而不是被赶尽杀绝?”
池修顿了一下,“他们应该也逃不出去......其实戎族兵把他们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已。”
“可是,我.....我还是......”
“阿冉,我们是凡人,我们只能选择一方,不能普渡众生。不要把神都做不到的事情,强加给自己。”池修摸摸我的头。
我闭上眼,觉得好累,不论怎么做,都好像很不对,不管怎么做,都不能找到一个两全之策。
“我曾经也觉得,如果我救不了书院里那些学生,是不是就代表着那个时候的我太软弱。可是直到现在,貌似是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才发现,其实有更多自己救不了的人,挽回不了的事情。子幽和子风,如雪也曾为我在酒楼陪笑,风临和墨尘受委屈的时候,我也不在身边,李炎和秀姐,还有,阿萝,他们就在我面前......”池修的眼里泪光一闪,随即又沉默地暗淡了下去。“就在我面前,我也救不了.......”
“阿修,这不一样,这是因为,我们,我们都很,很爱你。我们愿意这样为你去付出,我们怎么样,都是为了你能,你能更顺利,能平安......”
池修看着我,眼里笑意一点而过,扬扬嘴角:“难道,那些戎族人不是这样为自己的丈夫,儿子,父亲考虑的么?”
我一愣。
“他们是戎族人,就是我们的死敌,打猎闯据点,本身就是带着牺牲意义的,那些老人妻子孩子心里,更是默许的。对他们来说,那是为了他们族人的胜利做出的牺牲,不会因为我们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改变。阿冉,我们是改变不了他们的,但是我相信,他们在接受你给的帐子和衣服时,内心也有一定有过挣扎和感谢的意思。只是,那不能和他们的仇恨相抗衡。”
“就像你们,明明知道跟着我走这条路,一定会有多牺牲,会很艰辛,却依然不畏惧,要陪着我一样,对我的信任和期待,是不会因为那些困难和艰险就轻易退却的对吧......”
我像是打开心结一般,点点头。我擦掉眼泪,抿抿嘴角:“对!要是有人要伤害你,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总有一天,你会比现在坚定的多。心中有一个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是万劫不复,万人唾弃,也要护他无虞,伴他走过每一个生命的渡口。
我似乎一下子听懂了这句话。
“我也是。”池修看着我,缓缓笑了。
“?”我摆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池修要说什么?
“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他得逞!”池修歪了歪头,笑得眼底似有星辰亮起。
我扑哧一笑,仰起脸亲了一下他的脸:“我要是一辈子就缩在你身边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来伤害我吧。”
那个时候很天真,真的觉得这辈子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池修会是那个我唯一要守护的人,而我也可以缩在他身边一辈子。
“阿冉,如果,我有一天,未必回到过去,成为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而是真的需要索取夺回什么,你会支持我吗?”
我眨眨眼,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会!你想要的东西,都是没有错的。我知道!”
“那,如果是,皇位呢?”
我脑海里一个激灵,随即浑身上下有些微微燥热,我眨眨眼。池修紧张地皱皱眉,喉结也动了动,似乎是有点害怕。
“你就是,我心中的皇啊,你是我心里,最应该继承木朝皇位的人啊。”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此刻为池修凝结。
“不是继承皇位,我已经放弃了木朝的皇位继承权。我不做木朝的皇帝,我要一个新的朝代。”池修靠近我,瞳仁如浓墨一般,闪着坚定的光。
我像是仰望星辰一般抬头看他,眼里是无法克制的崇拜:“我永远,都会支持你。”哪怕牺牲我自己,我也要永远永远支持你。
“阿冉......”池修紧紧地抱着我,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池修......”这回是真的了,我捂着心头那个念头,坚定地说:“从现在起,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你决定了,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跳,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你必须度,我都愿意先为你赴汤蹈火。”
因为你,我什么都不怕......
池修双手捧起我的脸,拇指滑过我眼角渗出的泪,他瞳仁微颤,他满目星光,他偏了偏头,靠近。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个吻。
“哐当”一声,一记闷棍狠狠抽来,我猛地一睁眼......
第78章 小狂的助攻3
那棍子锃的一声打在池修的后脑,他下意识地往前趴了一下,一只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才向后伸去,又砰得一声抓住那又要落下的棍子,往身前一拉。
池修皱着眉忍痛把拿着木棍的人给甩了过来。
“小狂?”我心疼地注视着池修颈后通红的一大块,又难以置信地把目光转向了双目通红,泪流满面,拿着木棍的手颤抖得厉害,却还是紧紧攥着的小狂。
“你放开她!你别碰她!啊啊啊......”小狂撕心裂肺的尖叫。
池修看着他的样子,愣住了,他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连忙站起来安慰道:“小狂,小狂你怎么了?小狂,你别误会,姐姐没有被欺负......”
我不动声色地把小狂手里的木棍拽了过来,看着孩子眼里的惊恐和愤怒,那种少见的癫狂的状态,此刻就显露在他身上,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有点瘦弱的孩子被他们叫做小狂......
小狂表情一塌,那双通红凶狠的眼睛里冒出了眼泪,他浑身一软地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姐姐,姐姐,你知道吗,他们,他们当初也这么趴在我娘身上......我,我......啊啊啊啊.......”
我僵在原地,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小狂,上前把他抱住,柔声安慰。
过了好久,小狂才平静下来,瞳仁漆黑深邃,只是还哭得一抖一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姐姐,对不起,我......我刚刚控制不了我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小狂。”我摸摸他的头,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出来?阿乙哥哥不是带你去休息了吗?”
“阿乙哥哥说,在这里附近跑跑也可以的。我想来找姐姐,就跑出来了,但是一出来就看到他......”小狂还有点怯怯地看着我身后的池修,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抱歉。
我一笑,拉着小狂的手坐到了池修身边,他刚刚在我身后,安静地看了小狂很久。我坐在中间,向小狂介绍池修:“小狂,他呢,是姐姐喜欢的人,所以他亲姐姐抱姐姐,都是因为喜欢和爱护。小狂不要再为姐姐担心了好不好......”
小狂低了低头,听我说完,抬起头来点了点。还有点不敢看池修的目光。
“小狂?”池修开口,温和地叫了他一声,小狂才怯怯地看了他一下,“你是在瑶田长大的吗?”
他点点头。
池修眉轻微皱了皱,我也了然于心,当初瑶田二州的平民在戎族统治下又是什么样的处境。
我和池修把小狂送回帐子里,出来后我一直想着小狂当时看我的眼神,轻轻叹了一口气。
池修不动声色地一边握住我的手,一边往前走。
“我希望他们以后能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长大,可以不富贵,但一定要安全稳定。“我侧头看着池修。
池修知道我的所指,淡淡一笑,自信地说:”当然。“
”我相信你。“我对上他的眼睛。
池修低下头,他身上的薄荷粉味道再次靠近,我没有闭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凑过来,吻要
落到我的唇角时,身后响起了一声:
”咳“
我尴尬地低下头,躲到池修身后,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样子,缓缓从他身后露了个头。
”赵将军。“池修平静地喊了一声。回头嘴角藏着笑意,看向我。
”兄长......“我低头,不敢抬头看兄长的眼睛。
”你还知道回来啊。“兄长并没有因为池修在,就把语气放缓。一看到我,就气势汹汹地一声吼。我从小是真的啥都不怕,就怕我兄长真的发脾气。
”那你要是不希望我回来,我现在就走......“说着我就拉住池修的手,往他背后一躲,池修一面要正面对着兄长,一面被我拽得身形一侧,两面为难地尬笑了一下。
”阿冉,你出来,好好跟兄长说。“
”嗯?七殿下叫阿超兄长?“尚叔叔的声音传来。
”阿超,好事将近啊,怎么都没听你跟我们说?“裴叔叔一反往常,也跟我们搭了句嘴。
完了完了完了,两位叔叔都在,我待会儿出去恐怕得是三通说教吧,非得逼我一遍一遍地回忆当初不想回忆的东西吗?
”阿修,我,我不想出去,我不想......“
”不想什么?不想面对,不想回忆,还是不想跟你哥我好好说话啊?“
”赵将军,阿冉刚刚回来,也累了,有什么事儿的话,明天再说也不迟。“池修回头对上我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他转头也向兄长求情。
”阿冉,你出来,我说一句话,就得上前线了。“兄长顿了一会,又开了口。
我和池修都是一愣:”什么?“
我窜了出来,站在池修一侧,惊诧万分地看着此刻还未披上战甲的兄长和两位叔叔。
兄长眼睛挤了挤,似乎是对池修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上面来信说,皇上嫌我进攻太慢,烟平十六州都收复这么久了,还没拿下来,催我了不是。“
我泄气地跺了一下脚。池修则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阿冉,明天以后,大概半个月时间,我和裴将军,尚将军暂时不在军营,我把兵符交给七殿下,这期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在殿下身边待着,别到处乱跑给我惹祸!“兄长说着,语气还是严肃。
我被唬得只敢点头,但是听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兄长,去瑶田二州的前线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兵符留下来?意味着统兵权和调兵权合二为一的兵符,不是一直都跟着兄长吗?
池修拉了一下我的手腕,目光无声地制止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我默默地闭了嘴。抬眼看着兄长,走过去,还是和以往每次他要离开我上战场一样,对他说:”兄长保重。“
”一定要听殿下的话,别什么事都自己想当然,听到没有!“
”嗯嗯。“我点点头,更加确信,今晚的兄长有点奇怪,可是哪里奇怪,我又说不出来。只能又补了一句:”以前都是阿冉不好,兄长你多保重。“
兄长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更加不安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兄长收回手,就接过裴叔
叔递过来的铠甲披上,手上抚了抚长虹的剑柄,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兄长......“我一下子觉得那背影有一种越走越远的错觉,就是想再叫住他。
兄长果然停住了,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放心,阿冉,我还要回来喝我妹妹的喜酒呢。“
尚叔叔啧啧了两声,裴叔叔则低头笑了笑。
我的脸刷得一下红了,瞟了瞟身边的池修,池修低头抿抿嘴角,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
”兄长放心。“池修对兄长说。
兄长又露出了和以往一般自信成熟的笑容,披风一挥,就和两位将军一起走远,上马,赶赴前线。
”阿修,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兄长有点奇怪?“兄长走后,我立刻对池修说。
”有。“池修拉着我,径直走向他的帐子。
我们一进去,就看到摆在他桌子上的东西:兵符和一道密函,皇家封口,应该是使者秘传。我们都一愣,那使者在哪儿?使者没来,那这密函怎么来的?
池修上前,把那已经拆了的密函打开,快速扫读了一遍,眉间一凛。
”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问道。
“皇帝,又犯了当年的错误......”池修猛地把信纸往桌子上一拍,失望地叹息一声。“如果再次求和,我们攻克的烟平十州前功尽弃!”
我接过那个密函看了一遍,心头一抖,兄长离开的时候说,皇帝催促他了,可是那封密函上,却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地写着,“安慰赵灵超边疆大统领攻伐劳顿,战绩卓著,戎族人几次三番来京示好,不忍边疆再陷战乱之苦,若明年春至,十六州不能尽数收复,此番边疆战事就此作罢,议和为上。还望赵将军将兵符交给派遣使者,不日撤兵回京。”
我愣住了,心头一股怒火蹭的燃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戎族几次三番示好,我们就得退让?烟平十六州那些人不是木朝的子民吗!一旦议和,不就是重演十年前烟平十六州全局撤兵的悲剧吗?我们还要容忍多少铁蹄踏在他们身上!”
“明年开春。距离明年开春,不过短短半月,收复六州绝不可能。”池修皱眉,咬着牙说。
“不能退!边疆军此次绝对不能退!”我目光坚定地说。
“必须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不然等到开春,皇帝圣旨一下,赵将军不遵,是首当其冲违逆圣意的。”池修不安地来回踱步。
这时,如雪从帐外匆匆而来,看到我,来不及打招呼,就向池修报告:“殿下,离我们最近的隘口,发现了一组京门派遣兵,他们现在正在幽州驻扎,相关文牒证明一应俱全,就这几天,可能就要来瑶田边界了。殿下觉得,这些使者会是什么人?”
池修眼神亮了亮:“果然来得很快。如雪,你再去查一查,这些派遣兵的头目是谁。我倒想看看,京门皇朝里,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要先发制人了。”
如雪连忙应下,转身出了帐子。
“池修,你的意思是说,是太子或者晋王安排的?他们不想要兄长尽快结束收复烟平十六州?”
“嗯。”池修手里摸着那块足以指挥统调边疆全军的兵符,顿了顿,又说:“准确地说,他们是不想我尽快结束收复烟平十六州。”
第79章 沈峪
第二天,我们站在极北风雪里相对无言地等待着使者车骑时,我十分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昨晚被兄长的突然开征,加急密函以及神秘使者弄得心神不宁,烦闷不已。太子和晋王这两个难缠的势力主,触角都已经伸到了塞外。若是我们应对不好,这几年的辛苦征战,都要功败垂成。
池修一直若有所思,从昨晚起,他就像是应证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我隐隐知道是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为池修开解。
这时,我们听到马蹄踏地声,当先一人赶来,黑马白衣,我和池修都愣了一下,是如雪。
若说如雪是先来禀报使者消息的,那她身后的这一大队车马又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种可能,如雪是和他们一起从幽州赶过来的。难道如雪在幽州查找消息时,被那个使者发现了?
“殿下.....”如雪下马,恭敬地对池修说:“殿下,我本来已经潜入幽州的使者安顿处查看,但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使者是......”
等不及如雪说出口,那使者已经从马上翻下来,先几步向池修这边狂奔了一会儿,要靠近时又放慢了步子,最后出现在池修面前时,那步伐还略微有些迟疑。
我抬头看着那个使者,他和池修差不多大,身形挺立,面容俊朗,嘴唇犹豫地翕动着,就是没能开口说出什么。
还是池修像叹气一般地先唤了一声:“是你啊,沈峪。”
我匆匆向那个被称为沈峪的使者行过礼,就跟着池修如雪他们向前走去,池修抽空回头,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句:“书院。”
我睁圆眼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原来使者沈峪以前也在书院里,那应该算是池修这边的人了?这样想着,我的困倦一下子烟消云散,甚至隐隐有些兴奋。那也就意味着,从朝廷又派来了一位支持池修的人啊。
池修和沈峪一路到了中心营帐,沈峪转头,面对着池修和我们,神色间带着固有的自信和神采,丝毫不为这一份来塞外传旨的艰辛任务感到失落和埋怨。沈峪打量了一下周围,往前走了几步,离我们远了一些,恰巧在中间的位置,转身对着我们所有人训话一般,开了口:“赵灵超将军呢?”
“赵将军去瑶田二州的前线了。”
“这样啊,那兵符呢?”
“在我这里。”池修回答。
沈峪听到这个回答,彷佛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赵将军应该有两位副将吧?不会也跟着赵灵超将军去了战场?”
“是的,他们都去了。”池修又说道,
沈峪皱皱眉:“为何要一起去?”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使者大人,回去可不许告状说我们边疆军没有招待好你们。”尚叔叔的声音从帐外响起,他的身后跟着裴叔叔。
我惊疑地问:“尚叔叔,裴叔叔?你们怎么回来了?”
“阿超叫我们回来的。瑶田二州好攻,他叫我们先回来一趟,替他招待使者,免得礼数不周。”尚叔叔说这话时,脸上虽然嘻嘻哈哈,目光却深深地投向那个站在营帐中心,那个兄长常站的地方,昂首看着我们的沈峪。
“原来是这样,那二位将军来得正好,没有将军职务的人在场,我这要传的圣旨,可就没什么威信了。”
不轻不重地一句话,却说得我们全场人都愣住了。圣旨?
沈峪没等我们多反应一会儿,就从袖子里拿出了装着圣旨的软布,他一手掀开,那金光灿灿的卷轴就露出了权力的一角。
他带来的随从,见状立刻跪了下去。
接着跪下的是我们身后的小兵,最后是池修,两位将军和我。
在我们的一脸诧异里,沈峪丝毫不乱地宣读着圣旨上的内容。
皇帝先是褒奖了一遍近三年边疆军连下十城的卓越战绩,若是此次兄长得胜归来,那就是连下十二城。接着就
慰问了兄长的统领功绩和辛劳,再然后,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消息,把池修升为边疆军副统领,而监军变成了沈峪。
“可是监军,自古以来不都是由皇子担任的吗?”尚叔叔忍不住质疑了一句。
沈峪神情淡定自若,微微一笑说:“没错,但是晋王在朝中有事走不开,我是由晋王授权来边疆监军的。”
尚叔叔又忍不住一语双关地说:“那难怪了......”
我皱眉,沈峪能经晋王授权,一定是晋王信任的人,可是晋王如果知道他曾是书院里池修的同窗,那一定是不会信任他的。难道沈峪也是当初池修安排在朝中的暗卫?不太可能啊,这种级别的信任,已经上升到了身份让渡,只可能是在朝中有更为位高权重的人,把沈峪安排到了晋王身边,晋王又这么坚信不疑地把沈峪安排到了塞外,这也应该是那个更高权力者的意思吧。
“阿冉......”池修看我在众人都起来后,还是若有所思地跪着,揽过肩膀把我半抱了起来。
我尴尬地笑笑,沈峪也得体地注视着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两位将军看他一直跟兄长一样,在中心营帐的中心位置赖着不走,心里很不爽,表面又不便说出来。
这时,小炸四肢趴地,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一步一步地爬进来。尚叔叔看到,正要开口,小炸慌忙竖起手指,眼神滴溜溜地瞟向帐子外,一看就知道这个小顽童在和别人玩捉迷藏呢。
我正准备走过去,把小炸抱出去,别让沈峪又觉得边疆军里军纪不严,中心营帐里小孩子都能随便乱闯,一边走一边疑惑,小炸不是在边疆口那个中心营帐吗?怎么会来这儿?
“小炸......”
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在小炸身后响起,音色稍显成熟,我一愣,原来小炸这家伙,跟小狂一起玩捉迷藏呢。小狂蒙着头巾,摸索着就要进帐子里来。
“喂,你们两个!这里是军营!也是给你们来玩过家家的吗!”
裴叔叔一声怒吼,喊得我都抖了三抖,军营里一阵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小炸自从进了军营,都是被阿月抱,小迟宠,子幽护,哪里招惹过裴叔叔这么一板一眼,冷面自威的长辈,一下子就蔫了,又怕又委屈,在原地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小炸?”哭声惊动了帐子外的小狂,他赶紧摘了头巾,看到小炸在中心营帐里一众将军士兵随从间,坐着仰头哭。
他看到我们先是害怕了一下,看到小狂哭随即又想解释什么,但自知理亏,又觉得解释了还是免不了一顿罚,干脆也就不开口,怯怯地站在原地。
“老裴啊,你也不用这么凶吧。”尚叔叔看着坐在地上哭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不停往外渗出眼泪的小炸,忍不住开口怪了下裴叔叔。
裴叔叔这个人只是表面严肃了些,有点不会表达内心真实想法,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把小炸训哭,只是想让边疆军在外人面前的印象更好而已。
我求助地向后看了看池修,池修会意,笑着解围道:“各位,我们现在也不是商议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大家都站在这里这么严肃,我提议在这里简简单单开一个接风宴,赐座喝茶饮酒吃肉如何?”
“好啊好啊,正合我意!”尚叔叔忙不迭地支持。
沈峪点头默许。
然后,我就把小炸抱了过来,那孩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我轻声哄了两句,小炸就又笑逐颜开。接风宴摆好以后,小炸在阿月那儿又得了个新衣裳,把刚刚在地上打滚的脏衣服退去的小炸真的好看得呈现一股灿烂的富态和高贵。谁都多爱看他一眼,而又一次带着他进来的小狂,就显得拘谨腼腆很多,穿得工整,并不张扬。小狂一进来就乖乖站在我身边,而小炸则又一次天不怕地不怕地向裴叔叔走去。乖乖在裴叔叔身边坐下,讨好地对裴叔叔笑。
我一脸无奈地笑笑,小炸这个孩子,还真的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啊,其实军营
里的小孩子,或者说新兵们,多多少少都会害怕不苟言笑,严厉负责的裴叔叔,更亲近幽默风趣,不按套路出牌的尚叔叔。但是对于小炸来说,也许在这个天真可爱又出众的孩子眼里,军营里最不正常的事情就是有人竟然不喜欢他。
于是小炸就赖在了裴叔叔身边。左一个撒娇右一个讨好,看得人心里一阵柔软。裴叔叔并非一直不苟言笑,只是对待军中事务过分认真。现在在轻松的宴会上,他就挺愿意语气缓和下来对小炸说话的。
“峰回啊,你下午可不是这样的啊?”尚叔叔看小炸这么亲近裴叔叔,不亲近他,心里有点不爽。
“裴将军看来还是比较找小孩子喜欢的呀。”沈峪坐在池修一侧,试图拉近关系地说了一句。
这时,我身边的小狂突然靠近了我,我感受到,他抓着我的手臂在轻轻颤抖。
“小狂?”我疑惑地转头问。小狂只是定定地看着正在喂小炸吃一种羹,远远看去还颇有父亲的样子的裴峰回。我以为他是被之前的裴将军吓到了,就安慰道:“小狂别害怕,裴叔叔呢,人很好的,你看,他还会抱小孩儿呢。”
“姐姐,你们说,他叫,裴,峰回?”小狂这时颤抖得舌头都在打战。
我皱皱眉,摸不清小狂到底想说什么,就回答道:“是啊,小狂,这位将军全名叫裴峰回,怎么了吗?”
小狂低着头,沉重地喘息起来,他又强迫自己抬着头,看着对面的裴叔叔把调皮的小炸架在了肩膀上,微露着宠爱的眼神,就像个和自己儿子愉快玩耍的父亲。小狂突然大叫一声:
“啊”
全帐子的人都愣住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小狂就冲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地朝裴将军刺去。
“小狂!你要干什么!”我才反应过来,小狂可能是什么狂病发作,又像那晚一样,要出手伤人。
裴将军反应很快,刀子向他心口刺来时,他往后一躲,小炸从他肩头掉落,他向后伸手托了一下,尚叔叔在一旁,飞快站起,伸手接住了小炸把小炸带到一边。我从小狂身后冲过去,抓住小狂的肩膀一把把他按在地上,小狂疯魔一般地抽搐,握刀的手用力在半空中乱舞,嗖嗖地划着空气。
另一边,池修,如雪,沈峪面对惊变,不约而同地站起。
小狂双眼通红,和那晚一样,神智不清地大喊:“裴峰回!你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你骗了我们,你骗了我们!”
小狂叫了出来,说的内容却让我们都莫名其妙。尤其是裴叔叔,坐起来余怒未消,还颇为警惕地看着小狂。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尚叔叔忍不住说。
“都是你,都是你!裴峰回!十年前,瑶田边界,你为什么没去!你知不知道我娘她等你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她没有等到你,她回去的时候有多伤心!她后来被戎族人侮辱,还要养我,她都还是相信你有一天会带我们走,可是你根本从来没有回来过!啊啊啊”小狂撕心裂肺地尖叫,他手上握着刀,还是下意识地挥动,不知道是在反抗还是在疯了般要保护着什么。“她后来,后来就冻死在那里,她怎么等,都没等到你啊,啊啊啊......”
小狂说着说着悲泣了起来,他颤抖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要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我大吃一惊,抬头看着此时目瞪口呆,像被人按在了地上的裴叔叔,他愣在那里,面色惨白,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眶里逐渐漫上了眼泪。
“峰回,他,他不会是你当年在瑶田认识的那姑娘生下来的孩子吧?他是,你的儿子啊?”尚叔叔也惊呆了。
满帐子都是一片沉默,只有小狂在我的摁压下还是在反抗,只是越来越小,越来越被压抑,从开始的大哭变成了低声呜咽,直到安静下来,安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们都以为小狂的狂躁镇定下来的时候,我围在他肩膀的手臂上,突然一痛。
小狂通红着眼睛,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80章 可以虽败犹荣,但不能功败垂成
小狂狠狠地咬着我的胳膊,双眼通红。
我皱着眉,咬牙忍着那锋利的疼痛,小狂现在精神失常,完全是一副狂躁的症状,浑身抽搐,两腿在地上交替蹬着,唯独双手攥着我的手腕,死死用牙在对抗不受控制的情绪。
池修一跃而下,几步向我冲过来。
两位叔叔也大吃一惊,尚叔叔先反应过来:“阿冉!”
裴叔叔愣在地上,抬手哆嗦地指了下小狂,一时只说出了一句:“你......”
我抬手制止了就要冲过来的池修,抬眼对上他凌厉到有些发怒的眼神,艰难地忍痛扬了下嘴角:“没事.....”我轻轻地说。
在场的人,也只有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小狂正在慢慢对抗着冷静下来。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那被小狂死死咬住的地方在嘶嘶流血,鲜红的一片染遍了小狂胸口的衣襟。小狂的动作渐渐缓下来,腿无力地踢了几下,终于松了口,头往后一垂,嘴角流着血,双眼有些涣散地倒在我怀里。
“姐姐......”
“小狂,没事了,没事了......”我安慰道,然后横抱起小狂,就出了帐子。
因为小狂和小炸这个插曲,这场临时的接风宴匆匆结束。营帐里以裴将军为首,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抑郁。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连尚叔叔都沉默了。
小狂狂躁症过去后,昏睡下来。我把他安顿好之后,走出帐子就看到一脸不悦的池修,一见到我,就把我的胳膊抓了过去。
“嘶~痛。”我皱眉轻喊了出来。
“你还知道痛?刚刚就不应该让那孩子下嘴啊!”池修又气又心疼。
“小狂那个时候本来就在狂躁症状态里,你跟他硬来,又把他激怒了怎么办?咬我没事,小伤。”我满不在乎地要抽回手。
池修拉住我的手腕,掀开我的袖子,看到那两排深深的血牙印之后,他的眼里又流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你......”
我看着他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木池修,你这样子好可爱,我好想亲你哦。”
池修:......
“先去上药。”
“哎呀,这点小伤......”还上什么药啊。可我刚对上池修那严肃得有点可怕的目光,就生生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好的,去,去上药。”
池修这才收回那冷得不容辩驳的眼神,把我一路抓到了自己的帐子里,亲自动手给我涂了药,其实不涂药不刺激伤口的话,我的手腕也就习惯那种钝痛了,可是药粉一碰到伤口那破开的表皮时,锐痛就被唤醒了。
我低低地嘶了一声,但还是习惯性地忍着不出声。
“疼的话,就说疼。别忍着。”池修抬头看我,目光柔和了许多。
“小伤,喊什么疼呀。我小时候跟着兄长,中九环锁那次都是一声不吭呢,这点小伤没事的。”
“那么疼,都一声不吭,那时候你才八岁啊。”池修眼底的心疼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我习惯了。”虽然想来心酸,可是对我来说,那个时候,不喊疼是最基本的需要,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懂的。
“阿冉,我希望,你在我面前,不用再那么用力地,用力地把痛苦都藏起来。”池修坐在我身边,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抬头对他甜甜一笑:“那当然啦,你不是叫我小哭包吗?我哭的时候,不就是觉得难受
的时候吗?”
池修侧头笑了出来,低头碰了碰我的额头。
“我想......”我坏笑着,凑到他的耳边:“我想亲你的梨涡。”
池修收敛了笑容,这个时候却耍起赖来:“只想亲梨涡吗?不给。”
我眉一皱,腮一鼓,气鼓鼓地说了一句:“哼,不给就不给。”说完就从池修的怀里脱了出来,向帐外跑去。
跑到一半,就被池修拦腰抱住,箍在了怀里,他开口,气息热热地扑在我的脖子上:“你要往哪儿跑啊?”
“反正你又不给我亲,我还留在这儿干嘛?”我笑着在他怀里挣扎了下,见他越抱越紧,只好回头跟他“理论”。
池修含笑看我,弯弯嘴角:“我不给你亲,你不能给我亲啊。”
“不给!”只许你耍赖,不许我蛮横吗?我用胳膊肘撞撞他的腰,但还是挣脱不了池修。
池修轻易地把我转了个身,他的额头又落了下来,我们相视而笑。他吻上我的眉间:“嘴硬。”
“你不也是!”我笑着说。
池修吻落下来,带着他特有的温柔气息凶猛地裹住了我,我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背,温热一阵阵自心口传至脸颊,风雪天竟让我的脸红了起来。
池修捧着我的脸,睁眼再看我的眼睛时,目光里多了几分渴求:“阿冉,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咬着嘴唇,说出来的时候,还微红着脸。
我踮起脚尖,又吻上池修的唇,池修的气息席卷了我所有的意识,我只是想在这一刻,彻底融化在他的怀里。
“所以小狂就是裴叔叔的儿子,当年木朝仓促撤兵的时候,裴叔叔连跟小狂的母亲道别都来不及......”我叹了口气,靠在池修的怀里对他说。“池修,我真的不希望,明年春天,木朝的边疆军,再一次从烟平十六州退出去。再一次把我们的城池拱手让人,让那些平民和士兵饱受屈辱。”
“不会的。我们不退。”池修摸摸我的头,信誓旦旦。接着他转过头,轻轻地开口:“阿冉,我过几天要去极北以北,加快进度。”
我听后,坐起,转过头看他,短暂的惊讶,随即而来的理解和不舍都在那一瞬写在了我的脸上,我愣得都说不出话来。
“阿冉......”
“兄长还没回来,你也要走了......我能跟你一起走吗?”我嘟了嘟嘴。
“阿冉.....”池修为难地开口:“你得留下来,兄长还留下了兵符,兵符还在,边疆军就不会退。”池修说着,从怀里拿出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交到我的手上时,那里还带着他的体温。“拿好了,阿冉,不论谁用什么样的理由,哪怕是圣旨,都不能把兵符交出去。兵符就是边疆军,边疆军是我们所有人的退路。”
我点点头,心里很不情愿,空落落的,但是池修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我只能按照他说的意思,拼尽全力地去守护。
“阿修,你此次去极北,一定要小心。虽然泊州和青州都是你独自带兵攻克下来的,但是不能骄傲.....”
一句话把池修逗笑了,但是我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都是真话,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知道了。”池修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娶你做我的妻子。这点你跑不了的。”
我缩到他怀里,又是甜甜一笑。
我和池修出帐子的时候,阿乙,如雪和沈峪三人一排,在雪地里沉默地站着。
我们被他们这架势惊到了,池修开口问了句:“你们......在等我们?”
阿乙十分耿直地开口:“从下午你们进去了之后就开始等了。”
如雪的不爽都写在了脸上,看我们出来的时候,眼色还是十分不自然。
沈峪则并没有太多的神色显露出来,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接着阿乙的话往后说:“可谁知你们一进去就”忙“了这么久呢?”
我立刻像被踩了尾的猫,要跳离池修身边,结果池修的反应比我还快,伸手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紧紧圈在身侧,面不改色地对他们说:“那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
阿乙:......
如雪:......
沈峪:......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的。”我脱口而出,苦笑道。可是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可信。
“有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去中心营帐谈吧。”池修自动忽略了我最后的辩解,把对话强行拉上了轨道。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最好?”如雪的声音有点低。
池修叹了口气:“三天后吧。阿乙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说完朝阿乙看了一眼。
阿乙看看我,又看看如雪,最后才对池修说:“可以啊。刚好去帮你,看看你独自带兵水平如何。”
沈峪接着说:“你们放心,阿冉姑娘由我来照顾,在殿下回来之前,保证阿冉姑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
池修偏眼看了看他:“只许远远地照顾!”
沈峪立刻就势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打趣道:“是是是,殿下,我可不敢近了照顾阿冉姑娘啊。”
我不动声色地呵呵笑着,伸手掐了下池修的手腕。那家伙十分厚颜无耻且耐掐地,没有理我。
中心营帐里他们开始商议战术时,我听个大概,有点担心小狂,就出了帐子去看他。确认小狂正在安睡没有异样了,出来就看到了独身一人站在帐外的沈峪。
他看我出来,笑了一下。
“阿冉姑娘,对军营里每个人都很好啊。”
“啊,呵呵。在军营里活惯了嘛,大家都跟一家人一样。”
“我一直以为,军营里就跟战场一样,残忍严肃,大家都以军功为要,训练是为了讨将军欢心,战场讲究策略,争着抢着要战功和战利品......”
“这个也会有,但是,那都是表面。在军营里,其实很多事情都是透明化,简简单单的,不像朝堂,内里剑拔弩张,表面还是风平浪静的。若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塞外的自由和军营的简单直接。”
“但是,若是只知道好好打仗,不知道经营自己在京门的势力和支持者,很大程度上,在皇帝面前也很吃亏呢。你看,皇帝最近心血来潮,要边疆军回朝,朝中有几个为赵将军说话的人?”
“沈峪,你刚刚也看到了,小狂的母亲就死于木朝军南撤,小狂亲眼目睹戎族兵对他的母亲施暴,和他们一样的平民不在少数。十二年前的悲剧,如今,还要重演一遍吗?我哥在边疆一守这么多年,不仅是为了那些赫赫战功,更加从心底里让他愿意坚持下来的,是真正要保护木朝的每一个百姓,守卫木朝的每一寸疆土的决心。而不是在朝堂上极尽谄媚,讨好皇帝......”
第81章 回朝架空
沈峪微微一笑:“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啊。在皇上眼里,光有战功,心怀天下,还远远不够,皇帝要的是,绝对服从。”
我皱皱眉,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是表面上并没有与他争辩,只应了一声:“嗯对,你说的是。”
“阿冉。”池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跑过去,乖巧地仰头对他笑笑。
“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那个时候在忙,我不好打扰你。”我稍稍辩解了下。
“下次不许这样自己跑远了,听到没有。”
“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才不跟你汇报呢。”我仰起脸,眼神里都带着傲娇。
“你.....”池修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边,沈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池修横眼看了下他。
“唉,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这么不听池修的话的,女孩子。”沈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可惜,池修身边的女孩子我都知道是谁,并没有什么可好奇的。池修就更加对这种带着“挑拨离间”的小套路没兴趣了。我们两个都神色平静,丝毫不慌地齐齐抬头注视着他。沈峪笑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都尬在了原地,随后十分疑惑地问我:“赵姑娘就一点不好奇,在池修身边都有过哪些女生?”
“不好奇啊。反正以后池修身边肯定还有很多女生,我都好奇她们干嘛?”
池修:......
沈峪:......
“殿下,看来,赵姑娘对殿下的感情尤为理性啊。”
“你......”池修无语地看着我,伸手拍了拍我的额头。撇撇嘴角,转头对沈峪说:“沈峪,记住了,以后,我会娶阿冉为妻的。”
我抿抿嘴角,但还是自认为十分懂事地说:“不过,你以后又不会只有我一个妻子......”
池修听得脸都绿了......
“哈哈哈哈哈,殿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赵姑娘对您的感情,那是十分理性而客观啊,沈峪佩服。”
“闭嘴!”池修低低一声训斥。把我喊得有些惊讶。
一向修养极好的冷王殿下,也会有暴怒的那一天?我转头看着他,还是有点不明所以:“是我说错话了吗?”
“你......”池修今晚不知道第几次被我噎住:“我要是再有其他的女人在身边,你一点不嫉妒不生气吗?”
我挠挠头,撇撇嘴:“我生气啊,我难过啊。”
池修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可是,你以后可不仅仅是个布衣,人脉来往,联姻通婚,也是必须的啊。我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感受,就强迫你拒绝所有门当户对的关系往来呢,那也太自私了吧......你的未来,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满眼真诚,丝毫不掺假地说。
沈峪起初还是满脸看热闹的坏笑,听完我说的话,却收敛了笑容,眼神有点奇怪,上下打量着我。池修则默默地别过眼神,嘴里还暗暗回了一句:“傻瓜,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你以后,可是要干大事儿的人,人脉很重要的!”
“但也未必要用那种方式。若真是有人用联姻和通婚的方式,
我只会拒绝。”
“只怕那个时候你就身不由己咯。而且搞不好我过个几年就人老珠黄,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我可是拦也拦不住啊。”我像是故意哄池修一样,用轻松的语气问了出来,其实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我心里反反复复默念的原则,我曾经也许并不能接受,但是为了池修,我冷静分析了很多很多,还是觉得这些令人不舒服的大实话,才是最正确的道理。
沈峪忍不住低头笑。池修瞪了他一眼,转身,抓住我的胳膊,十分郑重地说:“我此生,只娶你一人。”
我愣了愣,随即低头,有点脸红,又有些慌张,我摇摇头:“不行。”
“不行?”池修皱眉。
“不行就是不行......”我说着说着,撇下了嘴角,只觉得眼睛酸涩起来。可我知道内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不可以告诉池修的,就假装轻松地忍着泪水,看上去特别矫情地说了句:“那你以后得让我给你生多少孩子啊。不要不要。”
池修愣了下,然后脸颊就红了红,咧开嘴放松地笑了出来。“不生就不生,没事。”
只是对面的沈峪并没有笑,他偏着头,看了看我含泪的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战术定好的第三天,池修要出发去极北以北,临行时,池修跟我说,要及时回到边疆去。我明了边疆线比这里要安全,我也更加熟悉,我一个人留在营地里也会更加安心。
“但是,我回去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见我,就要走更远的路了。”我抬眼,有几分委屈。
“不管多远,我都会回去找你。我想你的时候,思绪从极北到边疆,不过一瞬的事。”池修微笑着开口。
我却觉得心头如遭重击,又酸又甜:“那怎么办,你这样说的,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阿冉,听我说,这次你不能跟着我去,因为兄长的兵符还在你这里,一定要保管好,无论是谁,以任何理由,都不要交出来,兵符只能是你的,或者是兄长的,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
“阿冉,兵符,是能救命的。”池修临走时贴在我耳边说了这句话。
随后沈峪就亲自过来给池修牵了一匹马,池修上马前还回头看了看我。我眼巴巴地看着池修掉转马头,消失在前进的队列里,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兄长还没回来,池修就走了。阿乙,如雪也全部跟着池修先去了极北。接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不都得靠我一个人来面对了吗?
“阿冉姑娘。”沈峪看我一个人坐在极北雪地里若有所思,走过来坐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跟我说话。
“叫我阿冉就行了,不要加姑娘。”
“好。”沈峪低头笑了一下,“阿冉,你为什么会希望池修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呢?一般来说,女子都会希望自己爱的人心中只有自己一个吧。”
我撇撇嘴:“希望又如何?你们能做到吗?”
沈峪被我逗笑了:“这么说,你打心底里还是希望池修只娶你一个人的是吧?”
“也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池修只娶我一个人的话,有一天,如果我不能陪他了,他肯定会特别特别伤心......”我哀伤一笑,“谁都会有不在的那一天。谁都会有失去对方的那一天,前路还很凶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觉得我低估你了......”沈峪莞尔:“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可是昨晚
之后,我才发现,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显露,装作不知道......”
“其实你估计的也没错,我确实很多都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必知道的那么多。但,”我咬咬嘴唇,继续说道:“我永远知道,通往帝王的那条路,都是用白骨和鲜血铺成的。”
沈峪难掩惊讶地看着我。
那天,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已经做好了为前路牺牲的准备。
池修走后,不出三天,兄长就从极北回来了。我们一起启程回了边疆。
沈峪迫不得已,在我们刚到军营的时候,就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我和兄长都能反应过来,这其实就是一连串的计划,一个接着一个等待好,要为我们的前路做安排。
那道圣旨是在催促兄长和两位将军,赶快回京门复命。圣旨中提到了兵符,皇帝让兄长把兵符带回去交给他,兄长点头说了一句遵旨。
兄长要出发回京门的时候,把我叫了过去。
“兄长。”我愁眉不展,“你和池修都不在我身边,我......”有点慌啊......
“放心吧阿冉,没事的。池修很快就会回来的。”兄长的脸上显出了几丝疲惫。
我突然有些心疼,走过去,抱了抱他:“兄长,这次回去,是不是不只是复命那么简单?”
“阿冉你不用问那么多,只要好好拿着兵符就行。”
“好。”我知道兵符交出去,对于边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兄长,圣旨上说,你是要带着兵符回去的啊。不带回去,皇上肯定会为难你的。”
“没事,阿冉,你还有边疆军。”
我心头一抖,我还有边疆军?为什么是我还有边疆军?边疆军不是兄长的吗?怎么会变成我的?随即我就想明白过来。
“不不不,兄长,我有你,有池修就够了。”我说完才发现,我的声音都在抖,我从未有如此惊慌过,如此不希望兄长就这么离开我。我语无伦次起来:“不行,兄长,阿冉,阿冉不能没有兄长,阿冉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兄长。”
“阿冉,你别激动。没事的,没事的。”兄长看我情绪渐渐激动,连忙安慰:“我没事。你都长大了,兄长也很放心,把你交给池修。”
“可是,可是阿冉长大了也离不开兄长啊,兄长从小就照顾我,我也要好好回报您啊。我不允许您有任何危险......我不要......”我如鲠在喉,说着说着眼前一片模糊。
“阿冉,有你这句话,哥哥就很欣慰了。没事的,阿冉,只要你拿好兵符,我想回来,一点都不难,相信我。”兄长摸摸我的头,他的眼神十分笃定。
我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安定不少。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真正可以让我有最深层安全感的人,是从小到大关怀照顾我无条件宠爱我的兄长啊。而我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安全感,才能肆无忌惮,奋不顾身地去爱池修。
原来有人要伤害兄长的时候,我会这么惊慌失措,简直像是灵魂出窍一般,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兄长......”
“兄长先走了,你别怕,拿着兵符,到时候就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坚持你认为对的事......”兄长重重地按了按我的肩膀,离开之前,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再次隐隐不安地目送了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剩我一个人,站在塞外的漫天黄沙里......
第82章 孤立无援
兄长和两位将军回朝之后,边疆军的一切调度还是如旧。毕竟是在边疆驻守多年,兄长又数十年如一日地训练整顿,我虽然手拿兵符,却不用太过操心,边疆还是一如往日,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兄长,也没有池修在身边的感觉,就是心虚加不安。
“小姐,春天过后,边疆没有之前那么冷,我给你做了几件衣裳,可以先试试。”阿月捧着衣服进来,这丫头知道我最近情绪低落。她掀帘进来,还是满面春光灿烂的,像是要逗我开心。
我欣然应允,试到最下面一件衣服的时候,只觉得衣摆垂垂,长袖拖地,这,这件也太长了吧。
“阿月,这件,是不是太长了呀。”我伸手的时候,衣袖还拖在地上。
阿月正背对着我叠着我之前换下的衣服,闻言转身,仔细一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姐,不好意思,这是,这是我给风临做的衣服......”阿月说完脸还红了红。
我:......
“阿月,你给风临做衣服就做衣服吧,还要我来给风临先试试舒不舒服吗?”我佯装生气。
阿月呵呵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小姐快换下来。”
“阿月啊,你跟风临,什么日子拜堂成亲啊?”我好奇心一上来,抬眉笑道。
“小姐,你都没成亲,我哪放心自己先嫁人呐。你看看你这不能自理的小懒性子,我要是离开你,你还不得冻死热死加饿死啊!”
我:......
“谁说,我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啦?我保证,你嫁人以后,我照样能把我自己的一切事务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阿月你也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了,不用非等我嫁人以后再考虑成亲嘛,你这样我多愧疚啊。”我一开始语气中还有些不服气,后来就十分笃定以及希望自己不要拖了阿月的后腿。
“不,我不把小姐和赵将军的恩情还完,我是绝对不会为自己考虑的。”阿月走过来,帮我把身后的腰带系紧,轻巧一句,却说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愣了愣。此刻却能一下子理解阿月的心情。有些恩情,一定要先还完,才能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打算。我对兄长,也是一样的。
我没有继续倔强地跟阿月辩解什么,也许只有在自己也能感同身受的时候,才会真的明白,有些事劝不了,只能让它顺其自然,缓慢到来。
可是不到半个月过后,边疆还是出事了。
不是有人来犯,而是京门那边,针对兄长不交兵符,派来了索要兵符的皇家驻兵。而领兵的两人正是之前你争我夺,如今貌合神离的太子和晋王。
天知道我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心里有多恶心和鄙夷。
但是谁让他们是皇子呢,君臣有别,我要是对他们这样的掌权者不敬,受到牵连的是整个边疆军,还有远在京门的兄长。
所以当沈峪带着我迎接太子和晋王的驻兵到来时,我虽极不情愿,可还是和沈峪一起乖乖跪在一旁。看着太子和晋王趾高气昂地进了边疆军的地界。
“哎呀,兄弟们好啊,哎呀,好几年没有来边疆了,兄弟们还记得我吗?
”晋王为了在太子面前炫耀他曾经有过的军旅经验,迫不及待地跟那些不知道换了几批的哨兵热情洋溢地“叙旧”。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要是记得才怪。人家今早刚刚到任的。
那哨兵例行公事一般地对晋王点头致意,太子看着晋王耀武扬威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悦,但是注意力很快就被我给吸引了。转而直接下马向我走来。
“这不是赵姑娘吗?几年未见,却越发成熟漂亮了。”
“多谢太子。请晋王和太子殿下到营帐里休息。”
“,不急,我们还不是很累。就是挺想知道,赵姑娘这几年和我七弟相处,可还习惯?七弟还和以前一样,一直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太子意味深长地试探道。
我平静地开口:“我们相处得还可以,不算好。”
沈峪在晋王身边,给了我一个深藏不露的眼神。
“哦?只是还可以吗?我怎么听说,七弟挺喜欢你的,跟之前出发的时候判若两人了啊。”
“太子殿下是听谁说的啊,让他出来跟我当面对峙好了。我和七殿下都心知肚明的事,他为什么总想去太子殿下面前造谣?”我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管你是真的有耳目在边疆军,还是仅仅只是高明的试探,我照单全收,不变应万变,直到你相信为止。
太子明显被我的话噎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己找补地随口说了一句:“害!我这个七弟老这么不解风情可不行。那赵姑娘要是还喜欢他的话,我不介意替你们牵线搭桥。”
我呵呵一笑,还是平静地回答:“顺其自然。”
这句话又把太子殿下噎到了。
晋王和沈峪在一旁看热闹倒是看得很开心,晋王是因为我不领太子的请,让太子难堪而觉得好笑。而沈峪则是知道我内心所指。
我怎么会不懂太子说那些话的意思,他就是要看看,我这个人还有没有可能被他秘密带回去好好给他那企图长生不老的父亲炼丹,他也要问清楚,池修到底有没有在边疆得到了一切资源。尤其是我兄长的支持。
“赵姑娘,我们这次来呢,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替你兄长来拿一件他忘了带回去的东西。”
“哦?是吗?兄长忘了带什么呀?真是过分,他自己都不回来取,却要二位殿下来边疆这么远的地方取,实在是过分。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跟兄长说!”我装着一脸不解的样子。
“......”太子和晋王又一次没预料到我竟然能这么自然地就顺着杆爬了,甚至大有把这些杆一把往回推的意思。
“那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啦。”太子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估计他在心里已经把我骂了好几遍了。
可我倒是很得意能这样钓着他们,因为谁先说出兵符,谁就意味着率先承认了,这支军队的力量我想要。变相地在表明,木朝的皇位,我赢得皇位的筹码就更足了。
他们两个谁都不愿意把这意思表达的太明确,虽然他们的行为无一不是在争夺着权势和筹码。
“二位殿下要的,是这个兵符吗?”我把兵符拿了出来。太子和晋王的眼睛同时一亮,两个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地说:
“是,对,就是这个!”
“不给。”我傲娇地一扭头,把兵符又塞了回去。“这是边疆军的统调兵符,没有这个,边疆军寸步难行。兄长说了,谁来都不给。”
“可赵姑娘,我们可是皇帝派来的。皇帝要兵符,你还敢不给吗?”晋王说。
“皇帝若是要兵符,那就让兄长回来,等烟平十六州收复,兄长自然带着兵符回去领战功。”
“,你,赵姑娘,话可不能那么说。现在戎族和木朝关系可好了,边疆军指不定哪天就又要撤军了,早日回京门享福不好吗?”
“呵,享福?烟平十六州的城里,哪个平民不想享福?我们边疆军里战士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比比皆是,难道都为了享福,就不去打仗了不成?”
“既然,边疆军是木朝的军队,那一切用度调配,都应该听从皇帝的,其他人不可以擅自做主。就连赵灵超将军这样的职位都做不到,更何况是赵姑娘这样的身份。”
“没错,所以我现在也无权把这兵符交出来啊,兵符是我兄长的,什么时候他安然回来,什么时候二位殿下才能拿到兵符。”
“赵姑娘......和我们强词夺理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一定会待到把兵符拿到手的那天再回去。不然我们这两千皇家驻军怎么迈得动步子回京门?”
“没事,迈不动就待着好了,反正边疆这里可是个好地方,看二位殿下能待多久。”
太子和晋王都一下子拿我没了办法。
我给他们安排了帐子休息,结束一天和他们的虚与委蛇,身心俱疲。晋王和太子的不好对付,我早在京门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要是想赢过他们,就得比他们更加不好对付才行。总之不能让他们拿到兵符之后胡作非为。怎么着我也要拖到兄长回来那一天。
夜晚我要回帐子里休息,沈峪刚好在晋王那儿交了差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向我走来。
“这一天,可是辛苦阿冉了啊。”
我有气无力地一耷脑袋,苦笑道:“我也没办法啊。”
正准备把苦往肚子里咽完,然后就回帐子里睡觉,明天再继续和晋王太子他们斗。可是那瞬间袭来的疲惫感和苦涩感,还是让我瞬间皱眉有了委屈。
“其实,我今天好几个瞬间都在想,如果我把兵符交出来了。是不是兄长就真的可以回来了?是不是我就不用每次都面对着他们,强压内心的怒火,惺惺作态了?”
沈峪静静地听着,示意我说完:“阿冉你还想说什么,干脆全部都说出来吧。”
“其实我真的很担心。”我一下子就没绷住,我真的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我真的担心,我不交出兵符,会激怒他们,他们转手就可以对兄长下手,可是交出了兵符,他们据为己有,胡乱指挥,那这几年,池修和兄长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费了。烟平十六州的平民也会又一次对木朝失望。我真的,不管怎么做都不行啊......”
“可是阿冉,如果,你交出了兵符,赵将军也许是得到了名义上的安全,那池修呢?若殿下从极北回来,边疆军易主,相当于说,他一个人,一回来,晋王和太子的联军就在这里等着他......”
第83章 左右为难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一想到池修要再次面对太子和晋王,我由内而外只感觉得到心疼和惶恐。
“如果是这样,你还会愿意交出兵符吗?”
我抬起头,两行眼泪掉落,眼神迷茫地看向沈峪,默默摇了摇头。
沈峪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阿冉,忍一忍,只要你等到池修回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反抗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池修。”
我低下头,默默地逼回眼泪,点了点头。
大约是过了半月,从池修那儿也传回了几封汇报顺利战情的书信,我估算着,池修很快就会回来了。一想到我马上就不是一个人面对着太子和晋王,池修和边疆军会站在一起,和太子晋王斗智斗勇,我就又一下子感觉到了斗志和喜悦。
管他呢。池修一回来,我就不用每天胆战心惊地带着兵符入睡,白天跟太子晋王陪笑脸,软磨硬泡地来回和他们拉锯。不过太子晋王倒是有耐心,虽然更大可能是,对边疆军,三分觊觎,七分畏惧,不然对我这几日看似礼貌实则否拒的态度,肯定早就想办法收拾我了。
我还是照常在军营里转悠了几圈,刻意跟那些皇家驻军拉开距离,他们在的地方我还不稀罕去看呢。
转身没走几步远,就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声音。
“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你们一直就这么抢粮可不对啊。”
“我们有什么不对的?你们边疆军到底不还是皇家的军队?我们两支军的东西,就应该共享!”
“共享你个头!那怎么没见你们每天把粮食运给我们呀?这粮是百姓捐给我们的,没见你们慰问百姓,出兵装运,就见你们逢粮就抢。怎么着?当我们边疆军好欺负是吧。”
“兄弟,我们是皇家驻军,那一切军备用的都是最好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穿这么破烂的衣服,吃这么糟糕的饭了?论级别,我们本来就在你们边疆军之上,现在到了你们这地界,已经是很收敛了......”
“收敛个鬼!你们都拿走了我们吃什么?戎族来了,就你们上去打是不是!”
“,我看你们这些小兵就是欠收拾!”皇家驻军一个小队长气势汹汹地抓住边疆军这边一个运粮队的小兵的衣领。两边的人都不想看着自己人吃亏,一骂一骂地对峙了起来。
“你们都在干嘛呢。”我走过去,两个人都气势上有所收敛,不甘心地松手,终了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瞪对方。
“你们皇家驻军想要粮,也得走正规程序,不能像个土匪一样明抢。不然,你让我们边疆军怎么办?你们过来不过是巡视闲坐,而我们这些粮,除了自用,还要支援前线,现在还有我们边疆军和戎族在真刀真枪地拼命呢!”我把那小兵护到了身后。“你替我给太子和晋王殿下传一句话,他们在皇宫里怎么抢都可以,在我边疆军,就得守规矩,不然,一律军法处置。”
那人脸色一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赵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太子和晋王殿下再怎么责罚我,我都接受,可是我边疆军的军纪和这些辛苦征战的将士们,我赵灵冉,不能让他们白受委屈!”
那一队运粮兵偷偷在一旁低声为我欢呼一声好。而对面的皇家驻军则显得有些狼狈,他们最后留下一句:“还望赵姑娘日后不要后悔。”就灰着脸走了。
我安慰了那些运粮队的小兵们几句,就回了帐子里。躺到床上闷闷不乐,就是觉得特别憋屈,总觉得太子和晋王在这里多待一天,兄长和池修再离开我多一日,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可是随即心里又很酸涩,撇嘴想想,兄长和池修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也要面对同样的压力和苦涩吗?如果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表情里看到过一丝一毫的难受?所以隐藏起所有的情绪,对于他们
来说,已经是做的最熟练的一件事了吗?我心里五味杂陈,大被蒙过头,只想就这么钻进去,等到池修或者兄长回来了再叫我起来。
可是我还没躺多久,阿月就跑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就开口说:“小姐,不好了......”
我和阿月匆匆赶去中心营地的时候,小炸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要上前安慰小炸的士兵们被几个皇家驻兵横刀所指,拦在外面。而被两个士兵压在地上哭号不止抽搐不断的小狂,脖子上架着两把刀子。
晋王和太子坐在营帐里,两边有人把帐帘掀开,他们一边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喝酒,一边远远地看着被制服在地的小狂和小炸。
“你们放手!”
那个之前被我狠怼的小队长转头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赵姑娘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们对两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阿冉呐,我们没想难为这两个孩子,只是他们太过分了,你不是说边疆军军纪严明吗?怎么能容忍这两个孩子随便出入呢。那个小的,赶一次还不识相,竟然还对我们吐口水,我能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你信不信!”
我皱皱眉,知道是小炸又闯祸了。可是这几天不是让人把小炸看住了吗?我看那些人还是不肯放人进去。径直走过去把还在痛苦的小炸抱了起来,递给阿月,走到小狂身边,一把把那人推开。那个队长还有点不配合,抬眼看着给他撑腰的太子和晋王,他们两个此时有点好奇我到底能对这两个孩子的行为作何解释,便抬手没有示意手下来制止我。
“小狂......”我把正在发病,趴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小狂翻了个身,抱住安慰道:“小狂,没事了,没事了,小狂......”
小狂在抽搐着,嘴角流下白沫,他的脸上和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衣服上和腿上都是脏脏的泥脚印,一看就知道,是在和他们抢夺小炸的时候,被又打又踹过。此刻又害怕又愤怒。
“姐姐......小炸......我们不是故意的,小炸以为他们是将军......”
“我知道,我知道,小狂,小狂,没事了,姐姐在,你要冷静,冷静......”
小狂渐渐平息下来,我示意身后的两个士兵把小狂带下去。
把两个孩子都送走以后,我才屏住呼吸进了帐子,对太子和晋王行礼道:“两个小孩子,还不懂事,给殿下造成的麻烦,我来道歉赔礼......”
“军营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多累赘啊。要我,听到那小孩子哭,早就他妈的一刀砍了。”晋王扭着脖子,不耐地掀了掀眼皮,一副我不可理喻的表情。
他身边的沈峪面无表情,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十岁的孩子叫小狂,他在瑶州长大,他小时候,戎族兵欺辱他的母亲,而他的父亲,就是当年仓促撤退的边疆军裴峰回将军,他连自己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刚刚坐在地上哭的孩子,在幽州被当作祭童,差一点被当成祭品活活烧死。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曾经给边疆军攻克烟平十六州提供过最重要的线索。我把他们留在边疆军,是代表着木朝,保护这些有功的人。”
太子和晋王的神色微微一凛,晋王从仰躺的姿势坐起来,朝太子看了一眼。
太子咳了几声,赶紧岔开了话题:“我们也不是说不能留,只是呢,不能留在边疆军里胡作非为,要是军纪散漫了,还谈何边疆军呢?是不是啊赵姑娘?”
“当然。小炸是调皮了一点,可是他的调皮并非出于恶意,小狂有狂躁症,一时病发也都不是刻意之举,我在这里向两位殿下赔礼道歉。”
晋王横着眼,不屑地翻了个白:“行了行了,两个小孩子。上点酒给我们吧。今晚能不能好好喝酒吃肉啊....
..”
为了拿出点赔礼道歉的真诚,喝酒吃肉的宴席标准我准许了。宴会上看着太子和晋王两个人惺惺作态,恶心得我如坐针毡。我在他们酒醉半酣时开的各种玩笑里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正对上沈峪的目光。
我抬眉询问他有事吗?
沈峪低了下头,转脸看向了别处。
这时,晋王摇摇摆摆地出了帐子门,大声喊着要出去透透气,沈峪见了连忙跟上。
太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提起一边嘴角正要说话。
帐门外传来晋王的一句惨叫:“见鬼了吧。我的天,长成这样,你怎么不死了算了?还出来吓本殿下,我去......”
随即我听到锃的一声,晋王拔出了剑。
我蹭的一声跃出帐门,看到缩在一边的小迟,用手挡着脸,瑟瑟发抖。晋王拿着剑就要过去,沈峪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拦,沈峪转身,神色纠结地看到了我。我想也没想就先喊出了一声。
“住手!”
晋王喝醉了,走得还有点摇摇晃晃,我几步跑到小迟身边,把他护在身后。
“晋王殿下,小迟应该没有做错事吧?”
“你怎么......边疆军谁都认识啊?难怪我父王不相信你们,老觉得你们......”
“晋王!”太子赶在晋王说出口之前跑出了帐子,连忙警示了一句。
我咬着牙,握了握拳头。
“你看看,你过来看看,我的太子殿下,你说那个人长得跟鬼一样,也不带个面具出来,我要是他,我干脆死了算了......”
我身后的小迟颤抖起来,我皱着眉,只觉心中被揪成一团,绞得无比难受。
“别说了。你没看到那孩子还是个兵吗?估计是战场上留下来的,晋王,你这次可没理由啊,这在边疆军,你可别伤了将士们的心。”太子直直地盯着晋王的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晋王撇撇嘴角,目光极为不屑地横了一下,但是听太子这么说,他也知道自己没理占:“算了算了,反正,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晋王和太子进了帐子以后,我转身扶起小迟,那孩子抱着头,不敢露脸。
“小迟,别听他们的,不想带面具就不带,离他们远远的,而且他们很快就走了,小迟别怕。”
小迟肩膀抖了几下,嗫嚅着说了一句:“可是他们要是因为我怪姐姐怎么办?”
“姐姐不怕,而且啊,他们现在不敢。他们不敢的!”
小迟回去以后,我再进帐子,晋王和太子喝得双颊布满红晕,我无端地看着他们嘴角沾着酒液,醉得人事不省的样子,恶心到反胃。
这时,阿月端了新酒进来,和其他几个士兵一起,一边撤出吃空的菜盘,一边添上新酒。
阿月在太子面前倒完酒,正准备起身,太子唰得一把抓住阿月的手腕,眼睛眯了眯,笑着说:“这位妹妹长得好清秀啊,边疆军里,除了赵姑娘,估计只剩下你这个清水一般的女子了吧。”
“太子殿下......”阿月慌里慌张,不知道该不该挣脱开太子。
“太子殿下!”我只觉胸中的火焰怎么压都压不熄,索性一股脑让它爆发出来。“太子殿下您请自重!”我过去,抓着阿月的手,把她的手腕从太子手里挣了出来。
“哟哟哟,我这儿还没做什么呢,赵姑娘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确实,赵姑娘这贴身婢女长得也是好看,本殿下若是执意向你求,你今晚会不会把她送到我的榻上呢?”太子洋洋自得道。
第84章 和他们没关系
我整个人气得发抖,把阿月护到身后,忍无可忍地对太子说:
“不可能。这是在边疆,不是太子您纵欲的寝宫。”
“赵姑娘,我才是太子。我想要的东西,会拿不到吗?”太子睁开眼睛,目光森寒,还透着一股冷厉。
阿月小心翼翼地抓住我的胳膊,叫了一声:“小姐......”
“太子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太子就可以目无法纪,扰乱军营,荒淫无度吗?”我并不畏惧,心里气闷,什么都想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可以啊。”太子借着酒劲,语气虽懒,却不容置疑:“我是太子,是皇子,我说什么,什么就是道理法纪,我要做什么,都有人忙不迭地帮我,我想要的东西,不用动手也会有人亲自送来,因为我手里有的是权力。”
“太子殿下,说这句话的时候,您不觉得心虚吗?”我冷冷地说。
阿月抓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轻声叫小姐别说了。沈峪借着给晋王倒酒的空挡,俯下身,悄悄给我递个收敛的眼神。
“赵姑娘,你想说什么?”太子的目光沉静下来,投向我的瞬间还带着几丝凶狠。
“我想说,太子殿下,您自己有几分治国理政的能力,您自己还不清楚吗?边疆军若是没了赵灵超将军,您会带吗?几万将士会听命于你吗?”我抬着头,正对着太子越来越冷的目光,“别以为您是皇子,就无所不能,那只是别人给你制造的权力的假象,您现在是凭一时痛快,应有尽有,但是报应,就在不久的将来。”
“赵姑娘好毒的嘴啊。”
“我只是敢说真话而已,太子殿下。”我收回目光,拉着阿月,往帐子外走去。那里我真的一时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赵灵冉!”晋王在我身后喊了一声:“你别忘了,赵灵超还在我父王手里呢,至少你得客气一点吧?”
我握了握拳,脚步一顿,阿月抿抿嘴角,眉头紧皱。
我努力克制自己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防线,对付晋王和太子这样的人,只能硬着头皮不要脸,千万不能退。
“是啊。”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但是我也希望皇上别忘了,他的两个皇子,还在边疆军呢。”说完,我只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反正你们逼我,我也尽数奉还就是了。
我说完就带着阿月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下子特别解气,仿佛能看到晋王和太子那瞬间的惊愕和随即的暴怒。实在是太爽了。
“小姐,您这么说,太子和晋王会记恨的。”
“让他们记恨去,我不怕。反正只要欺负到我头上来,我绝对不会容忍。”我气极,回到帐子里狠狠甩甩袖子。
“小姐,这个时候应该要忍忍的。”
“忍什么?他们抢粮我忍了,对小炸和小狂极尽欺负我也忍了,连小迟,那晋王都没心没肺丧尽天良地拔剑要杀,而太子呢,当着我的面就来欺负你,我他妈还能忍!”我越说越气,拳头狠狠砸在榻上。
“哎呀,小姐,你这么“伤害自己”,恐怕冷王殿下回来看到,会心疼地吧。“阿月知道我此刻内心宛受狂风暴雨,出言安慰我。
一想到池修,我就跟发狂的小兽被突然顺了毛一样。内心那嚣张的不管不顾的气焰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一句
话都还未说出口,我的嘴角先委屈地撇了下来。
”池修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真的,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我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哽咽起来。
”小姐......“
”赵姑娘。“帐外响起沈峪的声音。
我擦了擦眼泪起身,到了帐外。
”怎么了,有事吗?“
”赵姑娘,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沈峪说。
我不解:”什么?“
”赵姑娘,本来我们是可以等到池修回来再做商议的。但是你今晚说的话,太危险了,难保晋王和太子不暗中操作什么,做出些对兄长和池修都不利的事情。“
”你想想,如果池修这个时候回来,看到你和晋王以及太子的关系是这样的,他该如何做选择?你们如果一团和气倒还能应付,不过是时间的事,两边耗着,等把剩下的萧晗道都拿下来了,大不了三位皇子和你一起回京门。“
”但是,现在,你们如此僵化的关系,池修到底是要和晋王他们做好表面关系,还是真心回护你呢?无论哪一种,对于池修来说,都是不利的。“
我皱皱眉,沈峪说的有道理。
”那我应该怎么做?“
”和晋王他们说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对吧,赵灵超将军没有授意你这么做,池修也不会从极北传信回来让你这么做对吧?“
”是的,我这么做,和他们没关系。“
”那好,反抗吧,阿冉。“沈峪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拿着兵符反抗,就把你现在的愤怒,太子和晋王在边疆的所作所为传回京门去,对皇帝施压,逼他们把赵灵超将军放回来。“
”我......我怎么做?我又不是边疆军统领,虽然我有兵符,但我......“我没有封号啊。我本来想这样说,可是话到嘴边,我突然想了起来,不对......
"阿冉,你是有封号的。当初皇帝封你为含英将军。”
在木朝,将军有统调兵权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封号,二是兵符。而这两个条件,对如今的我来说,恰恰好都满足。
我愣住了。
“阿冉,就是现在,用你的封号和兵符,以你自己的名义,不要再忍受晋王和太子,继续伤害边疆军里无辜的将士,和那些在你身边默默陪伴你的人了。”
我的双拳紧紧握住,心中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你给我住口!”阿月突然低吼了一声。她泪眼婆娑地跑过来,重重地把沈峪从我身边推开。“小姐,小姐,你别听他的,他就是在利用你,你要是绑了太子和晋王,皇帝会放过你吗?他就是要让你牺牲自己,我不许我不许......小姐......”
我看着此刻泪流满面的阿月,不禁缓缓一笑。其实沈峪刚开口说这些话时,我就已经预料到了它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没关系的,阿月,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们,哪怕牺牲我自己,我也要好好保护你们,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了......”
“小姐......”
“阿月,你也不希望,以后我回想起来
,会觉得此刻是个遗憾对吧。”我继续说道:“如果我再放任晋王和太子这样的人,在边疆军胡作非为,那么被他们伤害的那些人,都会让我无比愧疚自责,我怎么能安心?”
“沈峪,我会以边疆军的名义,扣押2000皇家驻军和晋王以及太子,并且修书罪责诏,差人回书京门,换兄长!”
当晚,晋王和太子还闷闷不乐地回忆着我晚上对他们说的那句诛心之言。两整队边疆军就冲进了帐子里,把他们五花大绑。我不想听他们过多的污言秽语,还特意命人直接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那2000皇家驻军在边疆军的三整队新军面前,孱弱得像一圈家仆,毫无战斗力,被押着关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出。随即在我控制住他们以后,就差人,把沈峪写好的罪责诏连夜运回了京门。
那几天,把晋王和太子绑起来,吃饭喝水都是差人送,差人喂,他们不吃不喝就得饿着,在边疆这种苦环境下,他们这样娇贵的皇子不肯吃眼前亏,都想留着命等他们的父王来救呢。
那几天,晋王和太子的人不再乌烟瘴气到处惹事,边疆军真是难得的清净快活,日子又回复到之前的快意舒畅了。
可是过不了几天,京门的消息就来了。皇帝碍着面子,只说两个儿子不习惯边疆军行军安排,他会派人护送兄长来边疆,同时给与边疆军新的训练有素的强援。
我松了口气,可算是等来了兄长啊。可是信中的强援又有什么呢?
“阿冉。这次的强援,很有可能是如今在京门风头正盛的黑影兵。”
“黑影兵?”我才发现我完完全全没有听说过这支军队。
“是由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炼丹师带领的一支劲旅,传说行动如风,来无影去无踪,就像影子一般,缠缚着敌人,直到敌人投降为止。之前在京门附近处理一些骚乱,黑影兵功不可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一提到炼丹师,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毕竟这是一个时时刻刻惦记着要把我拖下去炼丹的人,怎么可能要跟他见面的时候,我还能和之前一样镇静自若呢。
“而且,这位炼丹师来的时候,很有可能还带着对你的惩罚。”
“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明白,这件事只和你有关,池修和赵灵超将军都不知情。”
“当然。”我决绝一笑,早就已经把即将面对的场景幻想过无数遍。反正到时候的策略不过是嘴硬地说,我和池修没关系,兄长对我这样做,也毫不知情......
炼丹师来的那天,塞外又刮起狂风,远远黑压压一队黑影兵缓缓来到边疆驻口,我早就吩咐过,那些哨兵不会阻拦。黑影兵通体黑袍,看上去单薄不堪,可是很诡异的是,呼啸的狂风根本刮不动他们的衣摆,只是让人们怀疑,那缓缓而来的,是人还是鬼魅。
“大人,沈峪来迎。”
为首的那个黑袍人轻轻点头,稳稳下马,和沈峪一起走到我面前。
“你就是赵灵冉?”那声音有些苍老的嘶哑。
“是。我就是。”我抬起头,那人黑袍从上至下,我根本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但是看沈峪对他的态度,以及听他的声音,我想他应该就是炼丹师了。我单膝跪地,行礼道:“参加大人。”
“起来。先去见你的兄长,他马上就要出征萧晗道。我会派黑影兵把太子他们送回去。等你兄长出征以后,我们来好好算算你的账......”
第85章 冷王归来
兄长现在要去萧晗道?
我气喘吁吁地跑着,已经顾不得太多,此刻此地只想见到兄长出现在边疆,他在,我就觉得边疆很稳,木朝都是很安定的。
“兄长!”
我飞扑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撞到兄长的怀里,兄长一如既往地高大壮实,胸膛温暖又坚实。我抱紧兄长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了。
原来这个很放肆的我,之所以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全感,都是因为兄长,是兄长在,才让我什么都敢做。
“阿冉,哈哈哈哈,没事,没事,阿冉,我没事。”兄长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委屈。
“兄长,你回来真好啊,我,我太想你了。”我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兄长欣慰一笑,拍拍我的头:“哎呀,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阿冉去哪儿了呀?怎么现在变成个小哭包了?”说完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想说话,可一张口,嘴角就撇了下去。
“兄长,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老是顶撞您......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在你身边,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照顾兄长下半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哟,我的阿冉这么孝顺了?不过阿冉放心,你兄长我啊还能再蹦个十几二十年的,没那么快老。阿冉你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兄长最操心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阿冉这是怎么了?我刚刚竟然听到阿冉说想阿超了?我没听错吧。”尚叔叔的声音从兄长身后传来,我不禁又是委屈一笑。
“你没听错。”裴叔叔站在尚叔叔身边,两个人一唱一和。
我此刻却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这次分别的恐慌才让我意识到,原来兄长在我心里是如此地重要,原来他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他没办法无所不能,但是他却尽全力肩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和责任,给了我十多年的安全感,我之前会对他失望,都是因为我只看到了他固执己见的残酷,却没看到他承担的东西是如此的沉重。
“阿冉别担心,兄长这次去萧晗道,也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次你不用害怕了,边疆军不用再交给你一个人,两位将军都会留下来帮你。”
“什么?兄长你一个人去萧晗道吗?”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个时候我希望两位将军紧紧跟着兄长,还和以前一样,像是坚实的左膀右臂,我希望兄长身边尽是呼之即来的强援。
“嗯。萧晗道现在不同以往,好攻的很,阿冉放心,你哥我还没老,区区萧晗道,不过一月的事。”兄长看着我说完这句话,随即目光越过我穿到了后面,他神情恭敬地俯下身体,对后面那个人说:”参见大人。“
我背后一凉,转头才发现炼丹师和沈峪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和兄长。
”赵将军。我是来给您践行的。“炼丹师走近,他身边的沈峪手里捧着一杯酒。
”多谢大人。“兄长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转身就上了马。
”大人,我即刻就启程。边疆有赖于您和我的两位副将,还有阿冉,有劳您多费心,照顾她。“
我:......
我感觉头皮一麻,兄长竟然这么相信这个炼丹师?他肯定是不知道皇宫里那些秘闻,还觉得是这个深得皇帝信任的炼丹师想方设法把他给救了出来呢。可是这个炼丹师可真的不是想要救我呢,他分分钟想把我丢到炉子里炼化了......
”赵将军放心。“炼丹师竟然答应下来。
我就差捂脸流泪了。不过看着兄长即将远征,那是比池修还远的地方啊。我就把自己的什么安危暂时抛到脑后了。
”兄长保重!“我对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大喊。兄长回头对我挥手致意了下,就驰骋着消失在了大漠尽头,身后跟随着他从边疆挑选的
战士。
两位将军也向我和炼丹师道别,去了各自的营地里继续整顿。
”赵姑娘,这个时候该我来算一算帐了吧。“炼丹师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耳畔。
我差点惊叫出来,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腿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砰的一声撞在了沈峪的手臂上。沈峪身后接住了我的背,轻轻把我往前一推,又拉住我的胳膊帮我稳住。
”阿冉,我们跟着大人走吧。“
我定定神,把胳膊从沈峪手里抽了出来,惊魂未定地说:”好。“
炼丹师和沈峪把我带到了炼丹师自己的帐子旁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小木屋里。木屋正中央就是一座漆黑的炼丹炉,炉子下方还在劈里啪啦地燃烧着。
我吸了口气,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不是吧。真的现在就要把我丢进去炼丹啊?惩罚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吗?
“放心,不是要拿你炼丹。”炼丹师看我两股战战,不敢上前,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不过,你擅自扣押皇子和皇家驻军,无视木朝皇权,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是,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一个人承担,不关兄长和池修的事。”
“那你觉得,你说不关他们的事,别人会信吗?”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
“赵灵超是你兄长,那七殿下呢?七殿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他和你有过婚约,如今日久生情,婚约也会恢复,七殿下还洗得干净罪责吗?”
我摇摇头,咬着嘴唇,说:“不,不是的,我和池修,没有日久生情,我们不会成亲。”
炼丹师就站在我面前,此时我却仿佛听到了他松口气的声音。
“这是你说的,哪怕事实不是如此,你也要为你说的话负责。”炼丹师说。
“是。”我皱了皱眉头。
“跪下。受罚。鞭刑30。记录在册,呈回京门,说明此事你做出如此决定与七殿下和赵灵超将军全无关系,所有罪责你一人承担。”炼丹师说完,转头看着已经坐下来拿起纸笔的沈峪:“记!”
沈峪点点头,立刻动笔奋笔疾书。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炼丹师在我面前掏出了袖子里的一把铁索,那是一种软软的铁链,跟皮鞭一样软,却像铁一样无论怎么抽都不会变形。
我咽了咽喉咙,还是命令自己挺直了背。
“嗖”得一下,一股闪电般锐利得的疼痛就扑在了背上,骤然穿透心脏的剧痛让我觉得自己的蝴蝶骨都快被撕裂了。我被那一鞭子抽得往前一趴。
“站起来,挺直背,受罚也要有受罚的样子!”
我颤抖着呼吸了几下,忍着痛不吭神,又颤抖着默默挺直了背。
刚刚挺直,接下来毫不留情地啪啪啪三声,就爽利地甩在了我的后背上,我疼得嘶嘶吸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就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随后的26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下来的,总之就是一场无尽的疼痛,倒下,爬起,挺直再倒下,炼丹师声音听起来虽老,可是抽人的力道和狠度比起年轻人毫不逊色。
抽完最后一下的时候,我双掌扑在地上,整个人都像是被砍进了地坑里,背上痛得将近麻木,偏偏那传到脸上来的痛感还在令人烦躁得随着脉搏一跳一跳。我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泪流满面。
我一步三抖地站了起来,率先恢复嗅觉时,先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动动胳膊的时候,疼得让我怀疑衣服和伤口血肉估计都融在一起了吧。
这时,胳膊被一个人接住,我转头,是沈峪。他就那么默默地扶着我,出了帐子。
夜已经很深,我庆幸没人看到。沈峪把我带到了洗浴的房间,给了我一包药:“进去,把伤口泡在药水里,虽然很疼,但是好得会快一些。”
我接过来,想对沈峪说声谢谢的,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句:“沈峪,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池修。”
沈峪看着我,眼底流露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好。”
那晚,沈峪走后,我把自己泡在药水里,只觉得后背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疼得我连喘气的**都没有了。我颤抖着手,扶住浴桶边缘,只是默默流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虽然很疼,可是,我一想到这样做就可以不给兄长和池修带来额外的麻烦,就又觉得好庆幸。
池修,一想到池修,我此刻的心情就又从庆幸变成了酸楚。我这个时候开始左右为难,我是那么想见到他,可是又害怕见到他,我已经答应炼丹师从此以后和池修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要怎么在分别这么久再见他时压抑住那些喷薄欲出的感情呢?
可我确确实实,不能再和以往一样和他相处了啊。至少在边疆剩下的岁月里,再也不能了。
我一连好几天趴在帐子里,阿月一来就装作没事人一样,她心思又不是那么细腻,很好糊弄,一直都没发现。我往往在傍晚一个人偷偷出去用药水泡,阿月也没怀疑过。
这天,我正拿着衣服,准备去洗浴间。这时,我听到不远处的士兵一阵躁动,几句欢呼传来:“七殿下回来了!”
我整个人被这个消息惊得一震,池修回来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池修呢。
“阿月,你有没有见到阿冉?”
听到池修声音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心口宛遭重击,酸痛得我必须闭上眼才能逼回眼泪。我好想他啊,可是,可是他就在我转身不远处,我却不敢不能也不愿见到他了。
我连忙躲在一边,听阿月回复道:“小姐应该在帐子里吧,殿下,看到你回来,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池修立刻离了阿月,向帐子里奔去,我就躲在一旁,看连战甲都来不及脱的他阿冉阿冉地叫着冲进帐子里,又面带惊慌地跑出来,环顾四周,寻找着我。
我躲在他身后的拐角里,看他问了一个又一个人,默默跟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小帐子,就那么恰恰好,保持着一种我能看到他,他却找不到我的距离,我突然好为他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我跟了一会儿,就转身自己去了洗浴的房间,把自己整个人都淹没在浴桶里。我的眼泪混在了药水里,憋着气潜了一会儿,挺身而出的时候,我大口大口地喘气,觉得当初挨鞭子时都没有此刻如此心痛难忍。
我走出洗浴的房间,还有点犹豫,到底待会儿出去的时候,难免碰到池修的话,我该如何面对他。一想到这个,我就一阵头痛。
这时,我对面的一间浴洗间里传出了一阵干呕声,随即哗啦哗啦一阵水流相击,像是碰翻了什么。
“喂,里面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我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我想到里面可能是男子,就说:“我去喊人吧,你是不是摔了?我去喊人过来帮你吧。”
我刚转过身,门就吱呀一声洞开,一只手猛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了屋里,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惊愕地抬头,就对上了池修那惊喜多于恐慌的眼神。
“池修?”
“阿冉......你为什么躲着我?”池修的声音,虚弱得有些无力了......
第86章 冷王说他不会再离开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躲着我啊。”
池修说着,用刚刚沾了水,还有点湿的双手抚上我的脸,动作轻柔,眼神滚烫,声音又轻又缓,似乎是怕碰痛了什么。他离我那样近,我闭上眼,能感受到他颤在我睫毛上的呼吸。
“你......你没事吧。”
我忍不住问,池修整张脸毫无血色,显得疲惫不堪,唯一刺目的,是留在嘴角的一尾血痕,我往后看了看,地上,浴桶边缘都喷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我刚刚听到的声响,竟然是池修在这里吐血了吗?
“我没事......”池修丝毫不在乎地说:“小事。”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就是不挪开。
“你吐血了.......还说没事......”
“阿冉,你很不安,我能感觉到。”池修突然上前,按着我的背,把我整个人拥到了怀里。我背上的伤口被他按得阵阵发痛,我在他怀里咬牙忍着。
“你受伤了吗?你受伤了才会这么虚弱对不对?”池修问。
我连忙摇头,说没有,眼泪缓缓流出来。
池修似乎是刚刚从浴桶里出来,刚刚穿好裤子,上身光洁地露着,肌肉块块分明,平时穿上衣服还很瘦,脸也白白的,但是此刻我的脸贴着他的皮肤,却只感受到他胸膛发烫,整个人向我倾过来时带着不容推辞的气势,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而是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成熟的气息。
“池修......”我想抬起脸来。
“别动。”池修却双臂合拢,抱得更用力,背上的伤口受力更重,疼得我倒吸了口凉气。“让我抱抱你,我想你......”
我不说话,就只是流泪,流泪。
我和池修,我们没有日久生情,也不会成亲。
这是我说出口的话。当时只是想着自己受到惩罚,千万不要连累兄长和池修。炼丹师带着黑影兵来了边疆,只怕池修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可千万不能再因为我让炼丹师有借口针对他,他和兄长都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功了。
“池修......”我手放在他肩膀上推了推,抬起脸来对他说:“池修,我.....我没事。我......只是想对你说......”
没等我说完,池修就俯下脸,轻轻地含住了我的唇。我感到唇上一股清凉,外加那一点点甜腥味。
“对不起,我离开你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你怪我了吧,他们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都告诉我好不好,从今以后,我再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了,阿冉.....”池修只是不管不顾地抱紧我,不让我离开他分毫。
我终于放弃了抵抗,双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背,他的皮肤很滑,摸上去热热的,我闭上眼,真恨不得时间在此刻停下,我就不用再面对着池修说口是心非的话,我可以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池修......”我喃喃自语。
池修只是抱着我,下巴摩梭着我的肩膀。
我们出来的时候,池修拉着我的手,穿戴好衣服,走几步就回头看着我笑。我被看得脸红,不自在地怼了他一句:“你这样好傻啊,冷王殿下。”
“有吗?谁让我一看到你就开心得不得了呢。”池修弯起嘴角,转脸就是一个梨涡笑。
我不舍得移开目光,只觉得眼眶都在微微发痛。
“殿下!”沈峪的声音敲碎了我陷在池修面前的迷醉,也敲碎了池修此刻拥有的一瞬惬意,他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恢复如常,还是平时那一副平静高冷不苟言笑的样子。
“沈峪,这位是......”池修看着那个终日披着黑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炼丹师,问沈峪。
沈峪双眼一抬,似
乎是有点惊奇,随即就恢复如常,恭敬答道:“殿下,这位是炼丹师,华锦大人。”
池修目光清冷地扫了扫他,低头行了个礼,连我的手都没松开:“参见大人。”
炼丹师立刻回了个礼,恭敬说道:”参见冷王殿下。“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从池修手里抽出去,池修掌心突然紧了紧,轻轻一拉,把我带走了。把沈峪和炼丹师甩到身后好远,池修抬手搂住了我的肩膀,轻轻安慰道:
”你别怕。有我在,别说是把你送去炼丹,就是要碰你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会同意的。“池修神色无比认真。
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笑啊,我很认真的。“池修看着我笑,其实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但是还是很坚定自己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内心的笃定。
我笑着就感觉到了心酸。
”池修,我想跟你说......“
”殿下,您之前说这个时候会去中心营帐讨论下一步计划,两位将军等了一会儿了。“如雪的声音传来。
池修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就过去。“
”阿冉,你现在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找你。“池修靠近我,贴着我的耳朵说。我一阵脸红,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就耿直地点了点头。
池修和如雪离开以后,我回到自己的帐子里,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我捂脸,怎么会这么怂啊,就是下定决心对池修说出那句口是心非的话很难吗?
事实证明,真的很难,其实每次他一靠近我就开心,这种开心成了一种本能反应,根本来不及经过大脑反应,他来抱我的时候,就想回应他的拥抱,他对我说话的时候,连耳朵都会竖起来,仔仔细细听他的声音,根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我要怎么说出口,池修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吧,这种一听上去就言不由衷的话呢。
烦得快要哭出来,我躺下来,把被子蒙过头,真恨不得永远就别醒来了。
可是我后来还是被饿醒了。准备找阿月,可是,转念一想,就知道那丫头肯定拿着新衣服给风临试呢。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吧。
从伙房里吃了一碗蛋羹喝了一杯烤奶以后,胃里一阵舒适,起来伸伸懒腰,虽然心情还是有点郁闷,可是总比之前饿着的时候好太多。走着走着牵动了伤口,还是会疼得轻哼一声,可也比当初刚刚挨完了鞭子,站起来都困难要好太多了。
”二位将军请起。“
路过一处开阔地,池修的声音猝不及防入耳。我一个激灵顿住脚步,往旁边的一个小帐子边一躲。就看到两位将军毕恭毕敬地跪在池修面前,池修一只手握住一位将军的手腕,似乎是在推阻。
”二位将军请起。“
可是裴叔叔和尚叔叔只是神情谦卑地跪在原地,像是俯首的忠臣。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弯弯嘴角,这个时候的池修,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我回了帐子,坐在榻上,想到池修待会儿就来,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故意躲着他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不能让池修死心啊。可是我知道我现在说任何有关不爱池修了的言论都是不可能被相信的。想着想着,等了好久,池修都没有来,我松了口气,以为是他又忙着计划什么,今晚没时间过来,又给了我一晚拖延的时间。
我吹灭了蜡烛,侧身轻轻地躺下,渐渐入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我的帐帘被人掀开了,来人的脚步并不迟疑,是气势汹汹地朝我而来,几步就到了床前,我恍惚间醒了,开口要问:
”是谁啊?“
这时,来人伸手抓住
我的胳膊把我整个人带了起来,我一瞬间就醒了,透过帘子外映进来的点点月光,我看到了池修那张严峻得有些愤怒的脸。
”池修?“
我接下来的询问还没出口,池修就伸出另一只手,呼啦一下把我的衣服从肩头剥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推开他,双手护住前面,池修却仿佛没感觉到我的抗拒一样,大力地把我拽到胸口,他一低头,就看到我后背上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伤疤。
我一下子就懂了,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粗暴。
池修下榻点起了蜡烛,我在踏上愣住了,可怜巴巴地拽过被子,想把自己捂严实,池修紧皱着眉头,过来再次把我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避免碰痛我的伤口。
”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池修说话时,忍痛般地吸了口气。
连带着让我的心也跟着疼了一把。
”我,我没事......我没事的,池修。“一边说,我一边掉泪。
”阿冉,我不该,我不该冒险,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边疆这么久。“池修摸摸我的脸,却摸到了一脸的泪。他捧着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阿冉,都是我的错。“
”我没事。木池修,你刚刚吓死我了......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吓人啊......“我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池修抱着我,任我在他怀里把这几天受的所有委屈发泄了个干净。
”这就是为什么你躲着我?“
我点点头。
”他们是不是还让你跟我说,你从此以后都和我没关系了,是不可能拖累我的是吗?“
我嗯嗯了两声,眼泪又掉了下来。
”别听他们的。我可以保护你。我不怕太子他们,我什么都不怕。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抽噎着问他。
“刚刚跟两位将军商量萧晗道的战术时,他们提到,阿冉小时候有段时间也总是躲着不见人,还特别沉默,就是当年萧晗道中了九环锁,和他们逃到一处草垛深处,当时几个敌人狡猾还用脚踩上了你的肩膀,你硬是忍着没吭一声对吗?他们说阿冉最会的一件事就是忍伤。”
“这也太牵强了吧。”
“我又去了问了小狂和小迟,他们说,兄长走了以后,看到沈峪和炼丹师带你进了那个炼丹的小屋。”
“然后我就去问了沈峪......”
难怪了......我低着头不说话了。
“阿冉你相信我,从今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不会再离开你,时时刻刻我都要在你身边......”
“不用的,池修。我只要你平安就好。功名大业,有也好,没有也好,都不能改变我对你的爱。我就是不想因为我,再让你感到压力和负担......”
“傻瓜,有你,那些负担都是甜蜜的啊。”池修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拼了命地保护你......”
“池修,我想求你一件事。”我抬起头,看着他。
“你说。”
“我可以做你的棋子,为你牺牲什么都可以。”
池修眼神黯了一下。
“可是兄长,你们不要让他冒太大的风险好吗?没有兄长就没有我,不要,不要把棋子的使命交给兄长好吗?别利用他。我想他永远只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不要跌落到尘埃里,变成无所适从的夺权工具......”我说着,抓紧了池修的前襟。
池修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好。我答应你。”
第87章 归心似箭
我看他信誓旦旦地样子,抿抿嘴角,把头埋到他胸口,随即扑哧一笑,一下子就觉得身心轻松,禁不住深深松了一口气。
池修小心地把我的衣服围好,双手撑在旁边,让我靠在他身上,许久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我没忍住,开了口:
“木池修,你今晚不会不走吧?”
池修低头,眼睫一垂,嘴角一扬,歪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恭喜你猜对了。“
”木池修!“我裹着被子从他身边弹坐开,脸上立刻泛起红晕。
可是动作太大,后背直接撞到榻边,疼得我龇牙咧嘴地轻哼了下。
然后就看到池修那半怒半心疼的表情,他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眉心,向我凑近。
”,求求你,别过来。“我撒着娇反抗。
”刚刚撞疼了吧。“池修不听,几下解开自己的外袍,挂在了榻边,露出雪白的内服,薄薄一层,胸膛在飘动的衣襟内若隐若现,看得我一阵心跳加速。
”别别别过来,木池修,你个......“我闭着眼大喊,全身都发着烫。
我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池修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一只手把我的脸摁在了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拉过我的手臂,让我整个人一大半的重心都趴在他身上,背上的伤口堪堪避过了擦碰。
“我个什么?”池修轻轻一抖被子,覆在我们身上,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脸贴着他的胸膛,露在外面。他丝毫不以为意地把脸凑过来,嘴唇擦到我的额头,轻轻地问。
“流氓......”我低头,感受着他的体温,红着脸小声说。
“我倒是想变成流氓,可你却一身伤,让我怎么舍得?”池修轻笑一声,我脸侧微微一颤,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这次是百分百地纯撩。
我:......脸红ing。
“木池修!你,你,你......”我撑起头,红着脸,要翻身过去。
池修一拉我的手臂,跟着我转了过来,我的脸和他的脸近在咫尺,薄荷粉清香围拢着我,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抬眉看我,清澈如许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笑意,整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君子皮囊里藏着暗戳戳动歪念的小心思,还丝毫不羞。
“你往哪儿跑啊?说我什么?”池修凑近抵着我的额头,露出了一个梨涡笑。”当初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害羞啊。“
“我当初,那是,丝毫没对你歪念头的!我就是亲亲你而已,不像你,现在满脑子都想什么啊,我害怕......”我瞪着眼睛,有话直说。
池修笑得更加灿烂,看的我又是害羞又是心动,可是又有点碰火般的恐惧:“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能吃了你!”
“你的样子就是想吃了我!”我慌忙委屈地低头捂脸。
池修掰开我的手,强迫我跟他对视,他缓缓靠近,把吻落在我的额头。随后把被子拉了上来,温柔地说了句:
“睡吧。我就是想陪着你。我离开了这么久。我特别想你。”
我看池修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听话地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嘴里喃喃:“这样才对嘛。我也想你。但是太子和晋王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想你回来,我怕你回来左右为难,我宁愿那个时候你还在极北,真的。”
“木池修,你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先想着自己,别老是为了我顾这个顾那个的,我没事儿,打几鞭子还是照样蹦蹦跳跳,没什么好为我担心的。”
“这个时候怎么话又多起来了?”池修哭笑不得。
“还有啊,那个,得等到我们成亲以后,万一我现在给了你,你后来不喜欢我了不娶我了,那我不亏大了吗?”我红着脸说。
“除非我死了,不然不娶你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
等等,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我眨巴着眼,摇摇头:“别别别,哪怕不娶我,也别死啊,要好好活着。”
这话也好熟悉啊。
池修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随后叹了口气:“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不用早起,我还要早起呢。”
果然,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池修已经出去了。令我觉得十分懊恼的是,池修走了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所以这个家伙是有多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才能从我身边爬起来又走出去并且还不被人发现啊。
我穿戴好,出去找他,顿时什么坏心情都没有了。池修给我的安全感,再次战胜了我心中那点小恐慌。
我刚走到中心营帐,就看到池修送二位将军出来。
”裴叔叔,尚叔叔!你们去哪儿啊?“
”哟,阿冉,看上去气色很好啊。“尚叔叔一抹下巴,看我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一阵暗暗地唏嘘。
”是挺好的。“我心里高兴踏实,也不怎么害羞,就往池修身边一站。
”你今天醒得很早啊。“池修看着我,忍不住说:”刚好,赶上送两位将军出征。“
”裴叔叔和尚叔叔也要出征?“
”兄长在萧晗道,戎族兵势虽然不强,但是撤退的路地势崎岖,我派两位将军去接应,更放心些。“
我听后,对池修甜甜一笑:”好。“
尚叔叔说:”唉,从来没干过这么轻松的跑腿活儿,就相当于去边疆接个人那么简单。“
裴叔叔接口说:”别再抱怨了你,快出发吧。“
我和池修送走二位将军后,再回来,就看到阿乙和如雪在中心营帐里收拾沙盘和地图。
”阿乙!你从极北回来我还没见过你呢!“我笑着喊他。
阿乙刚把沙盘扶正,抬头对我一笑:”是啊,这不是看有人太想你了,你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连阿月都不敢去打扰吧。“
我呵呵一笑。如雪把萧晗道的地图挂好,从我们进门那刻起,如雪就面无表情,仿佛没看到我一样。转身对池修说:”殿下,刚刚华锦大人来问了,说是他要来审下兵权......“
池修眉一皱。
”啊对了,兵符还在我这儿呢。“我立马想起来,把兵符拿出去交到池修面前。
池修握着我的手腕把兵符又推到我面前。
”这个兵权我不拿,要么给兄长,要么就是你拿着。阿冉,你愿意在边疆军里抽一支小队出来自己训练一下吗?“
我不解地看着池修:”我为什么要兵权啊?有你和兄长在就好了啊。“
”殿下......边疆军,这个时候不能无主啊。“如雪抬起眼眸,目光闪动。
”边疆军的主不是兄长,就是阿冉,不会是我。“池修笑道。
我更加疑惑了,什么你的我的他的啊?边疆军就是哪里需要就可以往哪里搬啊,真的还必须分个谁主谁次谁拥有吗?
”池修,边疆军,肯定都是为你所用的,兵权你拿着吧。“我说。
”我和兄长不能无时无刻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池修认真地看着我。他握着我的手,把兵权牢牢地圈在我掌心里,对我说:”去自己训练一支小队,精兵能将任你选,这支小队会代替后来,可能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刻,让你没有那么无助。“
我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最终点点头。
这时,炼丹师华锦从帘外进来,后头跟着沈峪,如雪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大人。“
我一皱眉,又疑惑了:怎么如雪沈峪对这个炼丹师这么恭敬呢,若说是地位高,也没见她对兄长这么毕恭毕敬吧。
“参见七殿下。”
“大人,您现在来是为了看兵权的吗?”池修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池修对这个炼丹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可能因为我,还有些提防着他。
炼丹师始终一袭黑袍,看不到脸,只能听到他略带沧桑的声音。
“七殿下,您现在是副统领,理应掌管兵权。”
“边疆军统领是赵灵超将军,他不在,阿冉是他妹妹,又有封号,也有资格掌握兵权。”池修毫不退让。
“边疆军不是他赵家的,而是木朝的。”炼丹师气沉丹田,那声音里带上了另一层严肃。
我听着内心一颤,这样一想,这话太有深意了,很明显是在试探兄长对木朝的忠心度。
“正是因为边疆军是木朝的,我才有权力决定兵权到底交给谁。”池修一如既往地冷静,沉声应对。
“殿下......”
“大人,我始终觉得,想要得到一支虎狼之师,必须先得到把他们培养出来的优秀将领之心,若我趁着赵灵超将军还在萧晗道,就把兵权从他妹妹手中夺走,边疆军战士会怎么看我?”池修只好把话都说直白。
我豁然开朗,原来池修是这个意思。而其实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现在听到池修说出这么有底气的理由,我没有借口不相信啊。
炼丹师立在原地,沈峪目光闪烁,来来回回提醒了池修好几次,池修都视而不见。
“那就依殿下的意思好了,华锦没有其他意见。”
炼丹师转身的时候,身形颤了下,似乎是有些站立不稳,如雪连忙窜过来扶住炼丹师的胳膊,语意关切地说:“您小心.....”
我眼睛一瞪,如雪怎么对炼丹师如此尊敬?难道炼丹师和如雪有什么关系?
“我没事。拜别七殿下。”
池修没说话,只是回了礼,目送着炼丹师从帐子里走出去,眼神有些暗淡。
“阿冉,兵权一定要好好拿着,除了兄长,谁要夺走你的兵权,就用边疆军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点点头:“知道了!”
第88章 我的小队
池修和我,这几天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等信。
我在等兄长的信。
但是池修所等的,似乎比我复杂些。我隐约知道,但我不想问得太清楚。
池修做出去极北接应兄长的决定时,中心营帐里貌似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辩。池修和阿乙,跟沈峪和炼丹师在营帐里僵持不下,如雪夹在中间,颇显为难,最后似乎,还是选择了池修一边。
池修最后把意见交给我,问我是否同意时,我惊诧不已。
“你们决定好了就不用再问我了呀。”说着我就拿出兵权要在那个决定下角落印。
“如果你不同意,这个决定就不能生效。你一个人说了算。”池修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连连摆手,笑着说:“别别别,你们经过那么严密的假设推演才选定的,我怎么能一个人说了算,别开玩笑哄我了,你当我傻啊。”
池修笑着看我,我落印后收起兵权,炼丹师和沈峪就出了营帐。如雪和阿乙对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我坐在兄长平时坐的上座,看着他们各怀心思,心里好疑惑啊,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们,你们......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啊。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们要真有事儿瞒着你,能让你知道吗?”如雪不轻不重一句,把我堵得有点儿尴尬。
“额,如雪的意思是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好隐瞒的啊。别多想了,没事。”阿乙赶忙插了句嘴,胳膊肘顺带着碰了碰如雪,如雪移开目光不看我。
池修岔开话题:“阿冉,待会儿阿乙带你去军营逛一圈,选几百个人。”
我一愣,然后扬扬眉毛,貌似之前是答应过他要组建保护自己的小队。我点点头,爽快答应:“好!”
“那你呢?你待会儿去干什么呀?”
“我去收拾行装,和布置布防点,晚点儿去找你。”
“好!”我站起来跟着阿乙走了。
“阿冉,我还要回去拿一下点名册,你在这附近等我一会儿。”阿乙和我走到炼丹师帐子前,阿乙想起了什么,对我说。
“好!”我手一摆,阿乙转身跑了出去,跑几步回头对我笑了下。
我抿嘴挥挥手,转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屋。之前我就是在那里挨了30鞭,我本能地想要远离。可小屋本来紧闭的门突然虚掩地晃了晃,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里面的人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任那条缝虚虚地随风颤抖着,就是不给我那一下断绝了念想的无处窥探。
我真的好奇,小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神秘严谨的炼丹师连门缝开了都无暇顾及。
我凑近。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这时风一起,门缝霍得开了一大半,又颤巍巍地被惯性甩了回去。我惊得脚就跟钉在原地一般,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但是手握得紧紧的,下一秒里面传出脚步声的同时,我就能迈开步子溜远。
可是在我紧张的心跳声平息后,门依旧保持着均匀的摇摆节奏,里面的人置若罔闻。
“大人,可以开始了。”沈峪的声音传来。
“嗯。你到我身后来。”炼丹师说。
紧接着,一串悠然的琴音从门后流出,吓得我伸手一捂嘴。琴音空阔清冷,听了一会儿,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风一吹,门扇到了一半,赫然露出一只躺在屋里的白鹿,雪白的鹿角神圣高洁,一动不动垂落在地。我偏头想看得更仔细些,门却被风吹
合。
下一刻,门又被风吹开时,那只鹿已经站了起来,细长的鹿腿循着琴音的节奏在地上点着,滴答滴答,如深洞融水。
风速一起,门被飞快吹合又吹开,白鹿已经消失在我目之所及,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听着那滴答滴答的踏地声。琴音不断,踏地声不绝。
突然,扑通一声,屋里传出两声嘶哑的鹿鸣,随即劈里啪啦地爆裂声响起。
“大人,这琴音的操控力又增强了。白鹿这么快就已经跳进了炼丹炉里。我去加柴。”
“好。”
我恍若被雷劈中,待在原地,头皮麻得全身都在打冷战。跟着我的意识链一起断裂的,还有那似乎成为了背景而不被人察觉的琴声。
炼丹师在军营里炼丹?白鹿是西北荒地才有的珍奇异兽,他们出门打猎就是源源不断地炼丹原料。而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我就和那只白鹿一样,只能跟着琴音的操控,只是一味炼丹的药引。
“这颗丹炼出来,捣碎,和在饭菜汤水里,送给七殿下,我诊出他最近心脉受损。”
“是,大人。我这就去取工具。”沈峪说完,就啪啪啪地向门外走来。
我迅速反应,嗖的一下就蹦了出去,赶紧往外跑,跑了几步,还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看沈峪出来了没有。
下一刻,我就砰得一声撞到了阿乙的背。阿乙回头看是我,笑着说:“阿冉你去哪儿了?我拿了名册回来,你就不见了。”
“啊,我,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走着走着忘了神,这才跑过来,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没事。我们走吧。”阿乙看我抱歉又惊慌的样子,忍俊不禁。
我点点头,立马跟上。但是脑海里全是刚刚白鹿倒地又站起,最后跃入炼丹炉的想象画面。脚步都走得有些魂不守舍。
“阿冉,对照着名册,这些兵都是来报名参选的,你可以慢慢选。”阿乙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摁到了一个面对着训练场的上座。我目瞪口呆地对着面前十行十列,满满四大方阵的兵,还以为自己误入什么开拔仪式被临时拖过来讲话。
“阿乙,怎么这么大阵仗啊?”我觉得自己脖子都僵了。
“这是池修特意吩咐过的。”阿乙眉一扬,“毕竟是选出来保护你的,池修可是比你还上心。”
“我......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啦。也不用这么精挑细选吧。”我暗暗吐槽了下池修。
“好了,既然来了,是不是得感受下边疆军的热情和实力?”
于是接下来,我全程懵地看着那些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到我面前报道式自荐。
“赵将军!我是新兵,其实运气挺差的,第一天运粮就被太子他们针对了,那个时候,是赵将军替我解的围......”
“赵将军,我,我是之前那个赵将军手底下的,一直跟着他打胜仗,赵将军对我们好,我们也要对现在的赵将军好!”
“赵将军!我,我也想来,我就是觉得,跟着姓赵的将军,就特别安心,我以前在烟州待过,这个时候就想跟着赵将军去极北看看!”
我忙不迭对他们点头,行礼,顿时就懵了。这架势我哪里见过啊。只好对他们说:“啊小事一桩,是别人做的不对。”
“啊多谢你们的信任,感谢感谢。”
“好好好,其实不跟着我,你们也有机会去极北的。”
随后又被他们一连串的提问砸得无心回忆在炼丹师
小屋里看到的画面。
“赵将军,我们是要组成一支小的护卫队时时刻刻保护您吗?我们保证会完成任务的。“
”赵将军,您要啥样的全方位保护啊?“
”赵将军,您这么年轻又是个姑娘,我们保护你义不容辞,您说怎样您才能觉得安全?“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看他们一个个热情高涨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戳穿,其实我觉得我亲自用本不属于我的兵权来选这样一支有点私人性质的护卫队,本身就是我所不愿意的。奈何池修坚持让我这么做,我拒绝了多次未果,而池修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我转脸就把阿乙拉到一边,对他说:”阿乙,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选,要不你凭着你的经验,给我挑一百个差不多的就行?“
”嗯?但你后来还得带他们训练呢,你确定不用现在就了解了解他们?“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阿乙,你选的人不会错的。”
说完我拔腿就要跑,阿乙眼疾手快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给拽了回来:“池修还真的猜到了你会这样,但是还是特意嘱咐我,点人的时候呢,你必须坐在旁边,压阵!”
我:......
压个鬼阵。这个家伙到底是要我干嘛?
阿乙掏出早就写好了的一百人名单,整肃了四大方阵后,站在我身边,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念了出来,被叫到的人就像中奖一般,出列,入队,脸上掩饰不住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在高台上如坐针毡。但是表面依旧云淡风轻,还要回应那些选出来的士兵对我投来的尊敬,这绝对是压力山大啊......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谁知刚刚骂完,背后就响起一句:
“阿冉。”
池修的声音猝不及防闯过来,惊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刚刚还在心里骂他呢......
但是一转头,看到他气宇轩昂地向我走来,我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身上永远带着令我痴迷的安全感。
我皱皱眉,瞬间回想起刚刚在小屋前听到炼丹师说池修心脉受损,那颗白鹿炼出来的丹就是给他服的。炼丹师说的是真的吗?他会不会害池修?
“阿冉,选得怎么样?”池修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你,明知故问!”我不爽地撇撇嘴。
“你看,我不是叫阿乙来帮你了吗?”池修看我如此反应,眼底都来了笑意,但是下一句就又恢复了往常:“我要你务必成立这支小队,就是希望你手里有军队有权力,往后很多事,会便利很多,他们会代替我,随时随地保护你,给你安全感。”
我咬咬嘴唇,心里在质疑,怎么可能呢,不会有人能够代替你给我安全感的。我只相信一点:
给我千军万马,都不及回头就见你,让我安心。
我撇撇嘴,叹了口气,以示我的妥协。我仔细盯着池修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最近的脸色不太好。池修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怎么了?一直盯我看?“
问完他就笑了,以为我会和往日一样,对他说一句”因为你好看啊“,”我就是喜欢看你啊“这样的情话。
可是我却完全笑不起来:
“池修,你脸色不太好,而且我之前在浴房里看你在吐血,你是不是受伤了?”
第89章 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惹祸
池修看着我,嘴唇翕张了下,却没说出话,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猝不及防。
他这样的表情更加加重了我的不安,我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神情把他逗笑了:“怎么突然这么问?你看我这样子,像受伤了吗?”
我握着他的胳膊,从上至下打量着他,池修确实和往常没什么分别。那炼丹师说的心脉受损,难道是,骗人的借口吗?我愣了下,正要张口对池修说什么。
沈峪的声音就从池修身后响起。
“殿下,您之前答应过大人,会一起用晚餐的。”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池修的手。
不久之前,我还听到炼丹师对沈峪说,要把那白鹿炼出来的丹磨碎放到池修的饭菜里,因为池修心脉受损。可是现在我看着池修,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炼丹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池修对沈峪挥挥手。
沈峪遵从地点了点头,转身的瞬间,抬眼看了我一下,又匆忙收回。
我看着沈峪,更加怀疑,炼丹师要真是为池修好,能不告诉他吗?
“池修,他们请你去吃饭,有没有告诉你吃的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池修看着我,偏头笑了一下:“怎么?挑人挑这么久,把你累饿了?”
“哎呀,没有,不是,我是很认真地问你,你知道今晚你要吃什么吗?沈峪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急地直跺脚。
池修疑惑地皱眉:“应该就是军营里的惯常饭菜,怎么了?”
“池修,你不能去,我刚刚看到......”
“殿下,大人应该等急了,我们快走吧。”如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后。
池修回头为难地对如雪点了点头,又转过脸来看着我:“阿冉你看到了什么?你说。”
“我看到......”我拉住池修,也不管如雪那充满了暗示的眼神,就是一定要把我在炼丹师小屋门口看到的都说出来。
“殿下,您过来看她,已经让大人多等了半个时辰了,可能饭菜都凉了,这样不礼貌吧。”如雪继续催促道。
“池修,我看到炼丹师在屋里......”我拉住池修的袖子,往前一步,就要把最为紧要的部分说出来。
“殿下,您若是再不听大人的,可能到时候需要应付更多难事......”如雪趁池修不注意,抬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就好像,她早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顿住,就算我再不喜欢如雪,我也必须承认,她对池修是百分百忠诚的,她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池修的事情。
“没事,阿冉,我听你说完。”
如雪在那一边慌了,继续示意我不要说下去。我咽了咽喉咙,把话也吞了进去。
我摇摇头:“没,没什么,我可能看错了吧,就是个笑话要跟你说,你吃完回来我再说也不急。”
“真的吗?可是你刚刚很急的样子。”
“我,我是累了嘛。就心情可能更容易激动。”我低头隐藏表情,“所以,所以才有点失态嘛。你快去,快去......”
我放开池修的袖子,把他往外一推。池修还一脸懵地看着我,眼神里都是不确定。
如雪在另一边松了口气,到池修旁边说:“她都这么说了,殿下,我们快走吧。”
我对池修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池修这才放心,转身和如雪一起去赴了那场宴。
直到阿乙把那一百个人的名单都交给了我,我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底里在为池修担心。
“怎么了?阿冉?”阿乙碰碰我的肩膀。
“阿乙,你觉不觉得,炼丹师很奇怪啊?”
阿乙愣了下,看着我,只是那种眼神不像是突然被人点醒若有所思,更像是已经了然于心却要可以隐瞒粉饰,阿乙抿了抿嘴角:“有吗?可能他们木朝皇族都是这么奇怪的吧,别多想了,池修还怕他们?”
“我之前在皇宫里看过,看过他们是怎么针对池修的,所以自从炼丹师进入边疆军的那天起,我就把心提了起来,总觉得,他们明里暗里都在针对池修......”我现在眼前只有阿乙一个人还愿意听我说话,我真想把我刚刚看到的都说出来给他听。
阿乙停住,对我温和一笑:“这里是塞外,在这儿,没人敢再伤害池修了。放心。那个炼丹师,实际上就是个会炼丹的巫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能耐啊?而且我估计他炼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奏效,不然皇帝怎么会把他派来边疆呢?这跟流放无异吧。”阿乙一边说着,一边留意我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心中有个声音接了下去,炼丹师来边疆搞不好一大半的目的都是为了我。
“阿乙!尚将军找你!”
“哎!好,我来了。”阿乙答应着,转头向我告别。
我只好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跟阿乙道别后,转头就看到了端着一碗汤的沈峪往中心营帐走去。
我几步追上,沈峪回头看我,不慌不忙,眼神深邃:“赵姑娘想看什么?”
“这是给池修的吗?”我开门见山。
“是。”
“你们在屋里炼丹的经过我都看见了。”
“那又如何?赵姑娘,大人可是炼丹师,炼丹怎么了?”
“我还听到他说,这颗丹是要给池修吃的,并且池修心脉受损。”
“是。”
“可是池修并没有心脉受损啊,而且他并不知道你们要给他吃这颗丹,你们要真的是为了池修好,能不告诉他吗?”
“为池修好,就要告诉他吗?赵姑娘您为池修好,受了很多委屈,也会一一都告诉他吗?而且,有些好,是别人一旦知道就不愿意索取和获得的,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加拒绝。”
“沈峪,我只问你一句,这汤药池修喝下去真的没事吗?池修的心脉真的受损了吗?炼丹师是不是有其他的阴谋和计划?”
“赵姑娘,您的问题太多,我都没听清楚。但是我只想说,我们不会害池修。”沈峪说完,就掀开帘子进了帐子里。
我看着那碗汤消失在面前,自己也恨不得冲进帐子里,跟炼丹师当面对质,把话都问清楚。
正在我原地跺脚,面上纠结,心里犹豫的时候。
一个士兵一边跑一边喊:“刚刚送过去的汤,千万别喝,不知道放了什么,在厨房里都毒死老鼠了!”
我一听到这句话,就像只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营帐里。甚至来不及想那士兵是不是对着刚刚进去的沈峪喊的,也来不及去分辨,他说的这个汤跟沈峪为池修送去的汤是不是出自同一个厨房。
总之当我进去,看到池修端起碗,舀起汤匙,吹着汤面的热气时,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嗖的一下冲到池修面前,左手猛地一挥,把那汤碗拍了出去,砸碎在地上。
啪嚓一声,挥出碗的同时,滚烫的汤汁溅撒出来,扑到了我的手指和手背上。我却根本感觉不到痛一般,上前抓住池修的胳膊,有些后怕地说:“不能喝!刚刚有个士兵来说,汤里有毒!”
池修的眼神一凛。
“赵姑娘,这汤,是我亲自熬的,未经厨房之手。”沈峪在旁,冷静地回应了一句。
我这才发现,池修座下,沈峪和炼丹师坐在一侧,沈峪神情淡定,炼丹师则一如既往深藏面容,毫无波澜,如雪则横眼愤恨地扫了扫地上泼洒的汤水和碎碗片,又转头瞪了我一眼,而坐在如雪旁边的还有风临和子幽,风临面露惊诧,转头看
了看子幽。
“赵姑娘,你的意思是说,我会下毒害殿下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他们说汤里有毒我很担心......”
“殿下,是我让沈峪亲手熬这个汤的,所以这个汤绝对没有毒。”炼丹师开了口。“而且,我确确实实是为了殿下能够喝这个汤,才临时开炉炼了特制的丹药,以缓解殿下体内同生蛊......”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大人。只是阿冉这么进来打翻这碗汤,初意是怕我出事,对沈峪和大人有得罪的地方,我替她向你们道歉。”池修连忙出声,随即就握住我的手腕,把我被烫伤的手拉到面前。
“同生蛊是什么呀?”我问。
“一种补药。”池修笑着,“只是有点苦,还跟我有点犯冲,所以大人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事。”
如雪皱着眉看着池修说:“殿下,这颗丹,大人也炼了很久,这碗汤,沈峪也熬了很久,就因为她,大家最后的心血都白费了......您也没有喝到药抵抗不适......”
我愣住了,随即从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我没事的。多谢大人和沈峪的一番好意,你们不要怪阿冉,她也是一时心急担心我。”池修连忙开口为我说话。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咬着嘴唇不说话。
后来宴会结束,众人离席。池修叫人送来药,亲自给我擦拭被烫伤的地方。他眼底没有什么波澜,动作轻柔细腻,让我一下子更加愧疚了。
“木池修......”我委屈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眼没抬,轻轻地应了我一句,“弄疼你了?”
“没有。”我心一暖,笑了笑,随即又撇了撇嘴角:“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啊?”
池修抬头看看我,展开了一个梨涡笑:“什么叫给我惹祸?你今天这不是担心我吗?”
“是担心你没错,但是还是好心干了坏事。”我嘟起了嘴,今天那个士兵喊的是另一波送去给战马用的汤水......这个差别有点大了......却还是那么凑巧地被我给遇到了......
“没有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倒是你,打翻汤的时候,就没想过那么烫的汤会泼到你手上吗?”
我摇摇头:“没想过,我就特别害怕,你把汤喝下去了会出事。”
池修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那只手的袖子往后滑了滑,露出他手腕上的一处红肿。我侧脸问道:“你手上那个怎么了?”
池修定了定,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你看,只是一块小红肿而已,军营里,到哪里都可能磕磕碰碰的,没事。”池修抬手摸摸我的头。
我握着他的手,指肚一下一下蹭着那块红肿的边缘,眼神暗淡了一下。
“你挠起来,还真痒......”池修笑着看我,眼底含星。
我挺起上身,凑过去,把头埋到了池修的胸口,环住了他的背,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围绕着裹挟着我,让我一瞬间,特别安心。
“木池修,我好喜欢你啊,我好害怕失去你啊......”
池修轻轻地笑了,双臂合拢,抱紧我,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啊,从现在起,就赖着你了,你赶都赶不走呢。”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
我又脸红又心跳又兴奋,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自己给嵌进他胸口一样。
“可我只会给你惹祸呢。”
“那我也高兴......”池修凑近我耳朵,呼吸灼热:“你再抱这么紧,我可要......”
我立刻竖起警报线,双手一撑,抬起脸来,满面红晕说:“不行!不行!”
池修脸上挂着坏笑,露出梨涡,侧头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
第90章 风暴前夜
"不要什么?“
池修明知故问。
我一句话堵在喉咙口,脸憋得通红,就是说不出来。
”你,木池修,你越来越.....不正经了!看你的地图吧。我走了。“
说完我就起身要逃,池修眼睛盯着我,嘴角含笑。
我跑了几步顿住,回头问:”你真的就放我走啦?“
其实我不想走,经过刚刚几遭,我越来越觉得,只有在池修身边,我才可以肆无忌惮,什么都不怕。
”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啊。“池修扬扬眉毛,又装作委屈地抱怨了我一句。
”我走你不会拦着我啊,我有时候嘴上说要走,但是心里不想啊,你这样都看不出来吗?“我在原地一跺脚,气鼓鼓地扭头。
池修低头轻轻一笑,站起来,走向我,把我带到他的桌几边,摁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
”好,我知道了。以后你受委屈的时候,我肯定把你牢牢地拴在我身边,不管你发多大脾气,都不放你走,好不好?“池修看着我的眼睛,无比正经地说。
我就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看着他,幸福得脸红,扑哧一笑。
”我们过几天去极北,不会把边疆的兵力全部带走,所以需要做进一步的部署,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休息了。你累了先回去。“池修说。
我点点头,下巴磕在手肘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含笑说:”看你我看不累。“
池修一愣,嘴角边现出一颗梨涡,淡淡一笑,摇摇头,拿起地图看起来。
结果我成功地,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把自己看睡着了。
我:......
池修:......
不过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帐子里。听阿月说,是池修抱我回来的,把我送回来以后,他自己又回到了中心营帐里,似乎是熬过了一夜。
我去中心营帐找池修的时候,营帐里难得地一片祥和。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不打扰,在帐子外等了许久,诡异的是,帐子里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我疑惑不已,大剌剌地掀开帘子就进去了,结果,看着眼前的场景呆住半晌。
并不是没有人。
相反,所有人都在帐子里。池修还是在上座,左边是炼丹师,沈峪,右边是如雪,阿乙和风临,所有人都在,只是大家十分一致地保持着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站在那里,尴尬地只像原地消失。
我呵呵干笑了一声:“我错了......可是,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我左看看右看看,除了池修,屋里的人看了我一眼,就移开目光或是低下头。
“阿冉,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去找你。”池修开口,声音却有一种异于往常的沙哑。
我被那个阵势吓住了,没有注意到太多,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细问什么,答应了池修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在自己的帐子里等待着池修的时候,我越想越不安。
忐忑不安地等着,等到帐帘一掀,我想都没
想,就脱口而出:“池修,你来啦!”
可是转身就对上正站在帐子里的如雪。
她神情严肃,眉皱着,眼神冷厉,一看就知道,我一定又有哪里做的不对把她给惹怒了。
至于具体原因,我当然也是能够猜测到一些的,比如池修说边疆军大部分军务都可以由我来做主,还有,那天我听岔了还把炼丹师给池修准备的汤药打碎得一滴不剩。
我咬咬嘴唇,正想说话。
如雪抬眼瞪了我一下,张口就说:“你是不是想害死池修?”
我愣住了,双目圆睁,根本没懂刚刚如雪那句话的意思。
我,想害死池修?怎么可能呢?
“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把兵权交给池修?只要兵权还在你手上,池修就永远不能真正有边疆军的指导权,他没有独立的军队啊。你知不知道没有兵权对他来说,在边疆军和朝廷的双重压力下,他要顾那么多人!”如雪紧紧盯着我。
我一头雾水:“是池修不让我交给他的,而且,边疆军就是池修的啊,我和兄长都很支持池修啊,池修不管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的。”
如雪冷笑了一声:“你真的知道池修要什么吗?”
“他要.....他要......”我说不出来后面的话,因为毕竟现在木朝还在苟延残喘,皇帝和皇子前几日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连那个词都不好意思说吧。你觉得池修做的事情是谋逆和反叛是吧,你觉得他可能是罪臣贼子,你怕他名不正言不顺,你怕他会失败,所以你和你的兄长都期待有边疆军这个后路可以退是不是!”
“不是!池修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可你明明更在乎你自己,在乎你们赵家。”
我眼神一凛,在乎赵家?
“你更在乎你们赵将一代忠良的名声,所以你更不敢赌上你的兄长,对不对?”
“为什么要拿兄长做赌注?我不会允许,拿兄长的生命开玩笑!”我突然害怕起来。
如雪笑意更冷,叹了口气,像是早已知道我会这么说:“你看,你口口声声说你能为池修付出所有,可你真当自己无牵无挂,能豁出一切吗?你的兄长,就是你的牵绊!”
“如雪!没有兄长就没有我,边疆军是我的父亲和我的兄长毕生的心血。我是很爱池修,但是如果要我牺牲兄长为代价,换来在池修身边讨好和苟活,这样的爱,我决不能接受。”
“如果有一天你只能选择一方呢?就像当初雷州那些甘心赴死的平民一样,要么攻城要么救人,你能向你的兄长一样,选择攻城,而不是救人吗?如果有一天,你的兄长和池修的利益相冲突,你会选择兄长,还会池修的利益?”
“兄长和池修的利益?”我心一下子冷却了半截。我似乎听懂了什么:“为什么不是兄长和池修呢?兄长是人,池修的利益又是什么?城池?军力?人才?利益又是什么?”
“你兄长的命和池修的利益,你选一方,你会选什么?”如雪说得更加直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有我在,池修永远不会有危险,我会命护住池修的一切。”
“我会选兄长的命。”我脱口而出,随即却猝不及防地泪流满面
“那你曾经对池修说的誓言是多么可笑啊。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呵呵,讽刺吗?”
我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如雪:“可是我爱池修,也爱兄长。一份是男女之爱,一份是亲人之爱。兄长已经失去了秀嫂,我就是兄长唯一的亲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兄长!”
“哪怕以伤害池修为代价,也在所不惜?”如雪冷冷地瞪着我。
“你说的情况,也只是一种假设啊。我一定能找到两全的办法。”我笃定地说。
“两全?赵灵冉,你真是太容易高估你自己了,你的所有两全,哪一次不是池修的牺牲?你对池修来说,就是无穷无尽地拖累!你现在唯一的价值,不过是有边疆军军权!”
我向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
“把军权交出来,现在就交给池修,你愿意陪着他,就得跟他一起面对接下来的风暴,其他的什么都别管!”如雪抬起头,步步紧逼,双眼通红。
“风暴?接下来的什么风暴?”
“晋王和太子发兵了,他们说,要代替尚裴两位将军,做你兄长的援军。”
我眉一皱:“为什么?”
“他们还要求,池修把沿路一线隘口的兵全部撤走,他们两个派皇家军驻扎。意图已经足够明显了。赵灵冉,你的兄长现在对于木朝来说,就是个叛将,他们被木朝堵在了萧晗道,已经出不去了!”
我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池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怎么告诉你?告诉你,你的兄长就是被木朝误会了,扭曲了意思,才会被污蔑为他的叛将。就像当年我们老师不过说了一句收复烟平十六州,就被污蔑为造反一样。没有人做错了,但是即使说得对,做得对,都是一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如雪自己接下去:“因为权力。皇帝不在乎对错,只在乎你是不是真心拥护他。你和你的兄长,帮助池修太久了,池修的意图也已经那么明显,你觉得晋王和太子还坐得住吗?”
“萧晗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听其他的,我只想萧晗道怎么样了。”我冲过去,对如雪歇斯底里地喊。我不想听她这样分析来分析去了,我只想知道怎么救兄长。
“怎么?还想救你兄长吗?”如雪说:“池修不可以离开这里,一旦边疆沿线布防减弱,晋王和太子立刻就会攻占烟平两州,池修现在走不了!哪怕你用兵权落了印,如果,池修一走,就是陷入前有戎族,后有追兵的困境,你还要坚持让池修走吗?”
“如雪,你们在边疆军这么久,把边疆军当什么了?又把我和我兄长当成什么了?”我抬眼看着如雪,目光里全是一股冷冷的绝望。
“当武器,当手段,当庇护,当利用的工具。”如雪语气森冷,丝毫不为此感到心虚和愧疚。
“可是边疆军,对我来说,是我的家。边疆,是我的亲人,我们的战士,牺牲了生命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他们保家卫国的信念!他们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我声嘶力竭。“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是你太天真。你根本不是真正地爱池修!”
“如果要以牺牲兄长为代价,那这份爱太残忍了,我爱不来。”我握着拳头,咬着嘴唇,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