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小祖宗
什么叫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什么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什么叫珍惜眼下,珍惜现在。眼镜现在可以说深刻地领会到了这几句话的精髓,不,是将这精髓领会到了极致。
他化身肖剑在床上安稳了几分钟后,就彻底地稳不下去了。怎么滴呢?先不说肖剑只给了他的在床上躺五分钟的权限,也不说他的洗过澡依旧会被肖剑嫌弃的体味,就说他怂爆了的不敢伸进肖剑的被窝的凉飕飕脚丫子,在被子外面的床沿上挂得时间长了,又硌又冷,他也顶不住劲儿。
另外,现在是多好的机会,他,眼镜,一个人在肖剑的卧室里,没有人盯着,没有人监督,也没有人现场嫌弃。可以躺、可以坐,可以随意浏览他卧室里所有东西。只要看完了再给他弄回原来的样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跟个神马都是浮云似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要知道这是他们全班甚至全年级,不,是全校同学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这里竟然成了事实,说出去得多招人恨。
这么地千载难逢,万年不遇怎么能够浪费?
他的耳朵竖得跟个小兔子似的,贴着床板,听着客厅里细碎的动静,听得出大家为了不打扰肖剑睡觉,都放低了音量,并且越来越低,如果不细听,便听不到声音。在三四分钟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开过一次,传进来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先是肖名扬和来人打了招呼,接着肖名扬又走到肖剑的门口,应该是在听肖剑睡着了没有,吓得眼镜赶紧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动静。并且脑神经高度警惕时刻准备着在肖名扬推门而入时,把自己的脚丫子快速缩进被子。
还好,肖名扬只在门口停了十几秒钟,就迈步走回客厅,又说了一句什么,接着脚步纷纷,开门关门,应该是有几个人随着肖名扬走进西北角地书房。两个医生也应该是被肖剑的妈妈领进了东南角的一个小客厅。
客厅里顿时静了下来,就连保姆好像都窝在了厨房里,不再出来。
又过了两分钟,眼镜悄悄下床,又将耳朵贴到门上确认一下,对,现在客厅里的确已经没有人。
眼镜先是对肖剑家人对肖剑的重视表示了羡慕和嫉妒,然后,才将自己心底的小雀跃放出来,挥了两下手臂,做出欢呼的姿势。完毕了,又赶紧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站直了审视了一下肖剑的房间,盘算着从哪里开始……
先看看他的衣橱,再看看他的鞋柜,然后是最能藏东西的写字台、床头柜、对了,还有床底下,浴室里……争取做到寸土必翻,寸角不落,哈哈,让他们这个老大的底儿在他这儿彻底地朝天。不要急,不要慌,排排队,慢慢来。
眼镜尽量让自己激动的手稳住,争取做到轻开轻关,轻拿轻放,尽量做到让一切翻动过的东西都完全复位。
衣橱打开,他看了看,咽了口唾沫,然后翻了两下我之奈何的白眼。这是衣服?这是衣服成精了吧,一个个跟强迫症似的,从长到短,从胖到瘦,别说有序,就连上衣的袖子向下垂着的角度都出奇地一致。这种阵势别说摆回原样,就连高仿的他也做不出来,于是,他连碰都没敢碰,就又原封不动地关上了。
鞋柜,好吧,跟他联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他以为是普通的出操,实际入眼的却是鞋子的仪仗队。
这个连鞋带都系得毫厘不差的阵势,他也惹不起啊惹不起!
再来!他就不相信了,能够很好的起到隐蔽作用的抽屉能多整齐?
他错了!
床底下!对不起,他更错了,他承认习惯限制了他的想象,他也承认他的脚丫子的确是会dian污了这块儿比他的脸还要干净的地板。
好吧,肖剑嫌弃他是有道理的,肖剑嫌弃他们班所有人都是有道理的。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心悦诚服地主动地走到浴室里把自以为已经洗得很干净了的手脸和脚又重新地洗了一次。然后自觉地把肖剑的被子在床上铺平,自己则坐在床边上垂着脚,在那里进行尽量深刻的反思。
是他反思得太投入了吧,直到有人走到了门口,拿着钥匙开门,他才听到动静。他的魂儿差点没吓飞了,一个翻身,直接把脚抬起来滑进被子里。
奶奶的,他的头所在的是平时被子里脚的位置。而他的脚堪堪地伸到了枕头上面。
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不让来人看出破晓,他只好尽量把脚绷起,让枕头上看上去像个脑袋。
门开了,是个小孩儿的脚步。一停一顿地,好像还挺吃力。
眼镜心里打鼓,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心里祈祷小孩儿赶紧离开。
“哥哥。”他听到小女孩儿的喊声,吓得一激灵,这人谁呀,难道真地这么点儿背,遇到了这个家里的小祖宗,肖剑宠到无法无天的妹妹——肖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其它人还好说,只要他蒙住脑袋,死不吱声地装睡,或者捏住鼻子来个妖娆的赖皮模式,根据大家对肖剑的宠爱,还真没有谁会强硬地扯开他的被子。可是肖影就不行了,她是这个家里肖剑唯一的克星,她不会考虑家里任何人的感受,只会按照她自己的意志行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掐人了,谁就得荣幸地把胳膊伸出去,让她挑一块适手的肉,然后,在她快意江湖时忍着。
据说,肖影对肖剑的依赖性极强,只要肖剑在家,她一定会跟个橡皮糖似的粘着。肖剑也是宠她,只要在家就会陪她玩,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给她讲故事、唱歌,在她纠缠时还会哄着她睡觉。
所以,几乎每个大礼拜的晚上,都是肖剑坐在肖影的小床边,一边拍着她的小被子,一边唱着不着调的歌。
其实,肖剑唱歌调门很准的,声音也好听,每每学校举办庆典或者晚会什么的,他都是最最瞩目的主唱。只是有一点,歌唱得好听了,就不再催眠,而是成了提神的良药。每一次肖剑哄肖影睡觉,他唱得都昏昏欲睡了,她还在哪儿瞪着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笑呢。
有一次,肖剑困得不行,调门也丢了,没想到肖影竟然睡着了。
于是,为了让肖影早点睡,他只有在跑调的道路上勇往直前,跑得天南海北,云天雾罩。
此时的眼镜跟个被放到锅里煮熟的大虾似的,窝着,也不敢也不能动。
“哥哥!你睡醒了没有?起来和影影玩儿!”肖影八岁,却因为挑食个子跟个五六岁地孩子似的,此时的她怀里抱着个比她还要高一头的毛绒娃娃,被绊到了一次,又被绊倒了一次,便不再管那个娃娃了,走到床边,伸手去掀眼镜身上的被子。
是哥哥的腿,继续往上掀,露出了枕头,唉,腿又被盖住了。向下,人呢?腿怎么也没了?抬头看一看,原来是蜷到床的另一边了。
跟过去,再掀开……是头发,哥哥最烦人碰他的头发,干脆伸进去捏他的鼻子。
肖影直接把腿向床上一跷,两只手探进被子,胡乱的向眼镜脸上摸去。眼睛、鼻子、鼻孔处热乎乎地,把手指头伸进去给他堵住……
吓得眼镜一个机灵,赶紧又是一个翻身,这一次,他采用席卷模式,把被子一边抓住,身子一翻一转,让被子把自己紧紧包住。然后,用身体把外露的边压住,死死地就是不动。
肖影扯了两下,没有扯动。她想要喊保姆过来帮忙,可是想到自己刚起床妈妈就跟她说了,哥哥病了,需要注意,让她不要打扰哥哥。她想保姆一定会听妈妈的话,不会帮她,说不定还会把她抱出去。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动手。她翻身跳到床上,跨坐到眼镜的身上,又尝试得拽了两次。实在累了,就停下来呼呼喘气。忽然,她看到了床头柜上亮着的检测仪器。
仪器指示灯还亮着,看上去也还处于工作状态,其实是另一端被肖剑被肖剑塞到被子底下,眼镜这一滚,仪器上的贴片呀,夹子呀就都露出来了,金属的塑料的一大堆,很是扎眼。
肖影很好奇,她拿了一个夹子夹到被子上,拿了两个贴片贴到挤压了几下枕头,又看了眼一闪一闪的红灯,好奇地来到床头处,挨个按过突出的开关,忽然,仪器发出了吱吱吱的报警声,肖影吓得一哆嗦,紧接着哇哇地开始大哭。
立刻,家里像炸开了锅,肖名扬、肖剑的妈,医生、保姆……几乎所有的人第一时间都从各个门口里跑出来,蜂拥着冲进这个房间。有人去看肖影,有人检查仪器,还有人冲到床前去眼镜身上的被子。
272肖剑呢
眼镜在被子里都吓傻了,愣了几秒钟后,开始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怎么办,是乖乖地躺以待毙,还是在垂死之前不要脸地挣扎一下。
乖乖就范有损他的气节。挣扎呢,虽说结果必定和就范的结果一样,却可以在他为肖剑两肋插刀的形象上添砖加瓦。
权衡利弊,眼镜决定为了他和挺而走险,试上一试?
于是,他死死地抓住被子,扣住了。
众人都关注着他呢。
他这么固执地一句话也不说,脸也不肯露一下,还不自知地跟筛糠似的抖啊抖啊的。把大家的心则悬吊起来,各种担忧地晃。毕竟肖剑身体还没有恢复,还在监护期限内,这万一有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是肖名扬两口子更是担心得不得了,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之后,也顾不得肖剑平时的什么忌讳,直接上手,去扯眼镜身上的被子。
空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只短短的十几秒后,眼镜身上的被子就被拨开了。他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蚕宝宝,有些突兀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都一个表情,犹疑,怔忡、蒙圈、惊诧,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呆呆地看着他。
注目礼几秒就够了,时间长了就会有些尴尬……咳……咳……不会是吓傻了吧。
既然在这种场景之下,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叔叔好……阿姨好……医生……好……哈哈……哈……”
“好……”个屁!凭空来了个大变活人,魂都差点吓掉了,还能好的了?
不用这么严肃吧!跟您们说话呢,您各位是不是给点面子,小小地配合一下下。
屋里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到。除了肖影好奇歪着脑袋打量他,其他的人都是一脸大写的懵……什么情况?在床上养病被监护的肖剑怎么变成了眼镜?肖剑呢?
“眼镜?怎么是你?肖剑呢?”还是肖名扬经多见广,反应也最快,他最早从懵掉的状态里出来,紧皱着眉头问道。
“叔叔……”眼镜支吾着。怎么说?明说还是不说?说吧,有卖主求安的嫌隙,他也没脸去见他们家老大,不说,看这阵势,他能蒙混过去?
蒙……混……要不试一试,再最后顽抗那么一下下?
“叔叔……我不知道的,真地,叔叔,刚刚我睡着了,我睡得正香,你们就进来了,真地,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肖名扬的视线从眼镜的身上移到乱糟糟的床上,再从床上移回到眼镜的身上。
不知道,你敢这么放肆地把床弄成这样?
肖名扬的脸色变得严肃沉郁,眉峰如小丘般紧紧蹙住,视线更是锁定眼镜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到肖剑现在不在这个家里,他外出了。
外出了!
虽然他不确定肖剑去了什么地方,但是他断定,外出的原因一定是超出了肖剑能够最大限度的容忍与等待的范围之外的。因为不能忍,不能等,才让肖剑在天气极端恶劣,而自己身体又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不顾自身的安危,健康,不惜采用调包这种极不大气和磊落的方式混迹出去。
而到目前为止,发生在肖剑身上,跟肖剑有关,可以让他这样冲动不理智的,可能只有他被陷害这件事了。也只有这件事牵连到他的父母的去世,触及到扎在他心头的那根刺。
自己已经说过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由他这个父亲处理,他会竭尽所能替肖剑和他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但是,这需要时间,需要部署,需要安排,也需要时机。
肖剑怎么可以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够这么莽撞地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将过去?怎么能这样将自己置于招眼的位置,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后续……
这个眼镜也是糊涂,不知深浅不知好歹,这么卖命的替肖剑掩护。知不知道这样会将肖剑置于多么险恶的境地。
尤其是到了现在,眼镜还一脸无辜,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哥们义气不能丢的意思。真是愚昧、糊涂、无可救药……
不行,一定要让眼镜说出肖剑具体的去向,方位,地址、目标……因为范家的住址太多了,盲目地找,太耽误时间。
想到这儿,肖名扬的脸色倏地阴沉下去,目光也由刚刚的懊恼、气愤变成了冷峻的凌厉,深邃的眸底更是凝聚了一种莫名的威压,迫人心神,慑人思绪。
眼镜本来眼睛还滴溜溜转着,看看屋顶,看看墙壁,看看地板,试图拖延时间蒙混过关。可是现在被肖名扬这么一瞅,顿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就跟在坟场走夜路似的,连膀胱都跟着打战。
妈呀,这个肖名扬的眼神这么可怕吗?不行了。他战战兢兢地立起来,夹着两腿:
“叔叔……我……我……我想上厕所……”
“……”肖名扬眉头纵了两纵,牙齿轻轻摩擦了两下,点点头。
他是家长,是长辈,他不是恶魔,不是法西斯。事情再急,也不能逼得人家孩子尿裤子。
眼镜像是解了枷锁的囚犯一样,两步就跨进卫生间里,然后把门一插,乖乖,解脱一下,解脱一下。
卧室里依旧闹哄哄地,肖剑的妈妈声音最大:
“名扬,你说肖剑这孩子能去哪呢?这么冷的天,也没穿厚衣服,外面雪很大的,冻坏了怎么办……”肖剑的妈妈沉不住气,冲着肖名扬嚷嚷。
肖名扬不说话,眼睛不离开卫生间的门。
“肖局长,您家孩子在您自己家不见的,这真的不能算我们失职啊。”
两位医生也赶紧抢先推卸责任。她们也看出来了,这位现在不知所踪的少爷就是这位局长眼珠子,出不得半点差错 ,这要是有个马高蹬短,他们也必定会被迁怒。
而这位能让院长根据他的意思安排各种事宜的局长肯定还有某种隐性的势力,说不定稍稍操作,就能免了她们的公职,让她们努力的前程付诸流水。
“只要我儿子没事,一切都不是问题……”
只要没事就不是问题,那如果有事呢,就只有问题了啊。
两个医生吓得够呛,也不敢反驳,只好也盯着卫生间的门,盼着里面这位唯一的知情者能够调皮地从里面跳出来,告诉他们,这家不省心的少爷的下落,最好是告诉他们,少爷跟大家开玩笑呢,少爷在和大家玩藏猫猫,他就躲在了某个角落,等着大家。
“这位同学啊!完了没有啊,快点吧,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你呢,肖少爷到底去哪了呀?你再想想。”
“小伙子,淘气也要有个度的呀,肖剑身上有伤你不知道?他洗过胃,身子还很虚弱,见不得凉冷……”
“是呀!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受不得刺激,万一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眼镜捂着耳朵坐在马桶上,门外的声音一点没落地钻进他的耳朵。他在心里哀嚎,饶了他吧,他都屎尿遁了也不能清净会儿吗?可是人啊就是这样,越想逃避什么,什么就会上赶着让你遭遇。此时此刻,各种唠叨追问更是犹如疾风暴雨般轮番轰炸。让他也不由地开始思考众人都话。
老大还是病人,他知道。可是要说有多严重,就未必了吧,看上去不像啊,老大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其他的……正常吧!
真地正常吗?
对了,老大跟他换衣服时捂着胃了……好像嘴角还抽了那么几下……
好像是有些反常,老大虽然年纪小,可是却是极度坚强的人呢,为了保持清醒,能把自己的手腕划了,那绷带上的血啊,他只是在老大出院时看了一下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老大却跟没事人一样,始终如一在他面前保持他的大尾巴狼形象。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却在无意间流露出那样痛楚的表情以及动作……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真疼啊!
哎呀,他怎么这么粗心,怎么就忘了肖剑是刚经过医院急救的人呢。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有伤,还在痛……
妈呀,这大冷的天,外面冰天雪地的,他万一伤势复发, 自己不是帮他,将是害了他呀!
眼镜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并且感觉肖剑已经伤病复发,痛不可支,昏厥在冰天雪地之间。
不行他要去找他!
想到这儿,眼镜站起身,打开卫生间的门,像个泥鳅似的躲过依旧絮叨的两个医生,连外衣都没有穿,直接就冲向房门。
一只大手探过来,一把将他捉住,那手跟鹰爪一样,死死地扣住眼镜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疼……疼……”强烈的痛感和紧张让眼镜赶紧顺势站住抬头,对视上肖名扬的眼睛,他看见肖名扬脸色沉郁,眼神更是暗藏着恼恨的隐忍。
好吧,眼镜承认,自己怂了。他第一次从心底感到恐惧,感到自己就跟一只过街地老鼠遇到了一只红了眼的猫!
273鱼死网破
好吧,眼镜承认,自己怂了。他第一次从心底感到恐惧,感到自己就跟一只过街地老鼠遇到了一只红了眼的猫。
“跟我来!”肖名扬气场强大,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和威严,他的手也没有松开,还牢牢扣着眼镜的手腕。
避无可避,除了乖乖的就范,眼镜真的他没有其它的选择。
眼镜无奈,只好任凭肖名扬牵着走进他的书房。
肖名扬的书房很大,布置得也很有书房应有的味道,两个偌大的书柜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各种精装简装的书籍按照种类有序地摆放。一张带有古典气息的红木书桌上,除了角落里的两本书籍和笔墨,正中还摆了一台厚重感极强的电脑。电脑前展放着一副没有画完的风景画,画的线条简约,颜色晦暗,像是灰蒙蒙的天空下延伸着一条无边际的古道。
书房的另一角是一个不大的茶桌,差桌上一套茶具摆开了,两杯温茶淡然地散着几丝单薄的热。显然人刚走,茶也尚未凉透。两张有些歪斜的椅子也说明客人走得有些急,没有顾得上把椅子扶正。
眼镜刚刚瞄了一眼书房的陈设,书房的门就被肖名扬狠狠地关上。整个雅气十足的空间立刻因为隔绝变得密闭而显得沉闷枯燥。
尤其是眼镜被肖名扬推到一张角落里的圆形实木椅上,椅子是天然的树根简单削磨而成,没有垫子,坐上去凉冷中还有点硌得慌,这让眼镜直接怀疑这个凳子是肖剑调皮时被罚坐的凳子。
“说吧!”肖名扬一只手按住桌子,上半身微微前倾,他的身形高大,形成极其迫人的压迫感。
眼镜不适应这种威压,身体不自觉后缩,胳臂也触到书架,隔断的木板硌到他的骨头,疼得他想咧嘴,却被肖名扬的气势吓住,不敢动,只能生生地忍着。
“我没有时间和你耗!”此时肖名扬神色冰冷,绷得生硬的脸部线条明显地显示他在努力地隐忍着焦躁和怒火。
“叔叔……”眼镜也不傻,也知道躲避雷区的必要性,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辜,当然他也的确是有些无辜的:“叔叔,是老大不让我说的……他再三交代……”
“现在是我让你说……”
“……好吧!”
人家根本不关心是谁赶的你这只鸭子上的架,只要求你赶紧麻溜地下来。
“叔叔……您能不能先退后一点,您这样……我……我脑子缺氧……有点……想不起来说什么……”眼镜的心最后那么挣扎了一下,为自己即将妥协的行为做了最后一次心里建树。
真地不是他不维护老大,实在是对面这位是老大的监护人,老大也归他管的,他是老大的老大!
肖名扬站直身子,单手撑住桌面,由于他个子高,面对眼镜整个一个居高临下地状态。
眼镜把被硌疼的胳膊抽回去,放到桌面上。
“真地要说,老大要是问起来,您可要替我……”
肖名扬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焦虑,干硬地嗯为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噌噌的想要喷发的恼火。
“您一定要告诉老大是您逼着我……”
肖名扬真想一巴掌拍到这小子头上,这时候了,还想着推脱责任,是真地年轻还是太过幼稚不明白高低深浅,分不清缓急轻重。
“快说!”他厉声道!
“说,说……马上说……可是……说什么呀?……您等一下,让我先捋一捋……”
眼镜有个毛病一紧张舌头就会打结,一慌乱大脑就会卡壳,尤其是别人逼迫的时候,整个人就跟锈住了一样,变得呆滞迟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肖剑去了哪里?”肖名扬见他吞吐,干脆自己提问。
“这个老大没有告诉我……”眼镜很认真的回答。这次不是他推诿,是肖剑真地没有告诉他,他也真地不知道肖剑去的具体的地方。说着,他仰起头,讨好且温驯地看向肖名扬,希望看到他放过的目光,可是,放过的目光没得有,他看到肖名扬在磨牙。
他爸爸也磨牙,然后就会拿家里的笤帚旮瘩磨他。
就像基本条件反射一样,他的强烈的求生欲啊,几乎是下一秒就补充到:“他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猜测他可能去了肖家湾……”
“肖家湾?”肖名扬微微一怔,目光如同高倍数的镭光灯般盯住眼镜的脸。
别盯了,眼镜自觉躲闪视线,您的威力已经爆棚了,再盯容易让人炸掉的。
“真地……真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先去肖家湾确认一下(确认云梦是不是真地没有在家里),再根据他可能掌握的线索找到那个谁(云梦舅舅)的住处,然后去找那个……”
眼镜眼睛转了两转,在脑子里搜索着自认为既可以表达肖剑当时心情,又可以比较隐晦的暗示肖名扬,你儿子有关注的人了,不想让你知道,您看也长点心,留心他一下的多重意思的词语。
“让他……耿耿于怀的……人吧。”
可是肖名扬猜测的和这个完全地不在一个轨道上啊,眼镜表达的是可能的早恋,而肖名扬心心念的却是先入为主的仇怨。
人的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将接受到的外部信息和自己的已有的认知自动的结合到一起,然后生成一个新的认知。
而眼镜的这些话,尤其是其中的耿耿于怀四个字成功地让这种认知在肖名扬的思维里形成。让他将这件事理解成——肖剑先是去肖家湾找他的姥姥确认有关他父母车祸的信息,然后,再去找那个害死他父母的仇家……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如果换作别人,肖名扬根本不会想得那么悲观和严重,或许他压根就不会朝着这个方面想。即使别人说起,他也会当做笑话随便一听。
因为他知道,范文这货老奸巨滑,防范更做得滴水不漏。他的行踪更是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多少想要和他合作的人物都摸不透他的行踪,更何况是一个什么也不清楚的半大孩子。意气用事的结果可能是连范文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家等自己老子收拾。
可是肖剑不同,他太过聪明,他很轻松地就会查到范文的行踪。他还一定有办法接近他,然后等待时机。
可是,他却根本伤不了他,因为范文出入的地方一定防控严密,随身的几个保镖更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加之他对肖剑起了疑心,如果肖剑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毫不留情地出手。
思绪如潮,肖名扬眼前甚至出现让他最为心惊肉跳的一幕。他再也站不住了,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慌恐,他的脸色也由刚才的铁青变得煞白,他甚至忘记理会眼镜,直接就站起身,打开书房里面的一个隔间疾走进入。
这个隔间和书房由玻璃隔开,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只是声音有些模糊。
只见肖名扬掏出大哥大,按了号码放到耳边:“……辰,现在立刻去找到范文,不管用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范文是谁?和他们正在讨怎么论的肖剑的去向有关?难道是云梦的舅舅?肖名扬认识他?还要监视他?眼镜摸了摸脑袋有些蒙圈。
“对,寸步不离,你要随时注意他的周围,如果你发现了我的儿子,你要想办法让他离开……他如果不听你的,你就想办法护他周全。听好了,是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什么代价……哪怕……你都要护他周全……”
最后一句话最为铿锵,更是字字如铁。
电话里是一个男声。刚说了一句就被肖名扬厉声打断:“在我这你的借口无效,你也没有退路!”
电话里:“……”
“随时发送你们的地址给我!”
肖名扬声色俱厉,说完了从隔间里走出来。屋里的眼镜他连看也没有,就直接快步走出房间,然后咣的一声关上房门,噔噔噔走进客厅,几秒钟又走向大门,开门,关门,等等下楼,转瞬间脚步声就消声匿迹!
眼镜彻底地傻了,什么情况?自己这不是正被问着话呢吗,怎么突然就结束了,问话者还跟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突然就把他这个大活人给忘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整得跟悬疑片一样。
自己也跟被软禁的同案犯似的。他竟然还惶恐地不敢喊人,不敢动弹。
必须声明一下,不是他眼镜怂,实在是刚刚的肖名扬太霸气了,那气场简直跟混社会的老大一样。妈呀,他不会真地是那个啥吧!我靠,不会吧,那样岂不是有趣,太刺激了!
想着,眼镜的脑海里自动弹跳出一个穿着一身极具个性的社会服装的肖名扬。他少年的心性瞬间爆棚。激动地几乎手舞足蹈。
他正傻呵呵地自己在那里激动着,房门再一次打开。
274人呢
就在眼镜大脑活跃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门又开了,肖名扬竟然又折了回来。他的脸色依旧冷峻,目更加光幽暗,让刚刚有些活跃的眼镜顿时收敛,变得忐忑不安。
肖名扬只用目光扫了一眼眼镜,眼镜立刻吓得一个激灵,低眉顺目再不敢看他。肖名扬没有说话,而是快速走近书架,也不清楚他在哪里轻轻一按,书架上的一个隔断立刻自动旋转,连同上面的书一同转入暗里,另一个隐蔽的橱格暴露在透窗而过的光线之下。
肖名扬把手探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儿,打开来看了一眼,便放进自己的口袋。接着,左手微动,暗格轻响,那格书籍依旧原样。
眼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一面镜子,肖名扬的举动一点不落地从镜面反射到他的眼里,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窥到了肖名扬的某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他的心急跳起来,咚咚咚,就像一只被放在烤板上由于炙热而蹦哒的小兔子。
此时,肖名扬又走到书桌前把摊在书桌上的那张颜色晦暗的画拿起,眼角微微地眯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又好像有些纠结。但是他最终还是把那张画轻轻折了两下,放进另一个口袋。然后,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冷清地道:“你跟我来!”
啊?啊……谁……我?……跟你来,不是,跟你走……
眼镜感觉那只小兔子不动了,然后,是炙烤中的痛苦与煎熬以及未知的恐慌。一时间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在他方寸尽失之际,肖名扬一个眼神扫过,立刻像有谁在他脑袋上来了用无形的水枪来了那么一下子,他立刻清醒过来。惊恐之余不敢怠慢,迈着几乎痉挛的双腿,凌乱地跟了上去。
下楼,出门,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他紧跟在肖名扬身后,有人过来打开车门,他亦步亦趋地随着肖名扬弯腰上了汽车。
车子副驾座位和后座分别坐了两个人,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棉服,坐得端端正正,见到肖名扬立刻身子坐得挺直,恭驯地叫了声老板,脸上也显露出敬畏的表情。
老板?这什么情况?难道真地是他猜对了,这个肖名扬名义上是国家的公职人员,其实是叱诧风云的江湖中人?就像某小说里的韦小宝似的,一脚踏两路,一身兼两职?妈呀,如果这个猜想和事实吻合,是不是,是不是太太不可思议?
他心里想着,心里尤其惶惑,更不敢放肆,尽量把自己缩向椅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肖名扬哼着应了下,,说了一声走吧。车子启动,转眼间便驶出小区,驶进行人很少的街道。街上的雪被过往的车子轧压已经成了灰褐色,滑溜溜的。可是车子却并没有因为路滑而放慢速度。雪依旧下得很猛,雨刷器机械地在玻璃上划着弧度,空调的风发出呲呲的轻响,车内也渐渐温热。
但是肖名扬的脸色却更加冷酷。他微眯着眼睛,从裤兜里掏出大哥大拨号,然后放到耳边。
车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静得人。眼镜更是害怕,他连呼吸都有些不敢,实在憋不了啊,就把气息调轻,再轻,接着一点一点慢慢释放地释放。
“哪里?丹桂苑……嗯……稳住他……”
眼镜的眼睛在两个玻璃镜片后瞪得溜圆,他更懵了,这话怎么让他听到了火拼的感觉。这是要跟谁火拼?跟丹桂园里的某个人物?丹桂园可是别墅区,是一直标榜高素质高档次高收入的三高人员聚集的住宅区,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哪一个的身份也不比肖名扬低。
虽然他有英雄情节,也幻想着能成为什么盖世豪侠,可是,这突然的情节安排还是让他受不了啊。他还没有和人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没有落魄被虐逼到他潜能爆发,更没有遇到高人把他看做天纵奇才,打通他的任督二脉,然后教给他盖世武学。他甚至连他们家老大都打不过,就这样闯江湖,会不会还没来得及摆个酷点的造型就先行歇菜。
妈呀,这样他可是真有些心有不甘啊!至少让他完成他妈的心愿,考上个大学,光宗耀祖一下。
然后娶个他中意的媳妇儿,生他个一个、两个、三四个娃?
为了这平俗的小愿望,要不,求求这位威武有加的老大的家长,让他当他是个事不关他的行路的,把他或遣送回家,或遗弃在这苍苍茫茫的雪地上,他保证,面对着汽车潇洒霸气地绝尘或者绝雪而去,他绝不着恼也不生气。
可是他没有说出这个建议的胆量!
“嗯!你现在把关于xx公司的建材的料整理一下……对,现在……等着……如果需要,我再会随时给你打电话……
“现在……让我再想想……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这样,一个小时后……如果我不回你电话……对……报警……”
报警?报警啊,这么地严重吗?不过,他的脑瓜在瞬间就转念。对呃,无论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至少敢让报警说明他们做的事情不违法。
还好,还好!他用手抚住胸口,缓缓释放闷在胸口的那一口气,让自己放松放松!如果真地有警察叔叔在场,他是不是可以在警察叔叔的势力范围之下适当地做一些显示英雄气概的是呢。
“眼镜!”还没等眼镜把那口气完全地吐尽,就听到肖名扬冷硬而疏离的声音。他被老师点名惯了,条件反射地赶紧起立,只听咚地一声差点没把他的头盖骨磕碎了。
这一下,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彻底地摧毁了他的英雄梦。
肖名扬眉头紧皱,神色也更加凝重,他看了眼镜几秒钟,然后摇头,伸手从车座套里掏出几张餐巾纸,递给眼镜。
“没事了。”肖名扬收起手机,仰靠在后座上,闭住眼睛,眉头也拧得成了小丘。
还以为他能跟肖剑做朋友一定也是有些小胆识的,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这孩子不够机灵,在紧张的时候更容易发懵,到底不是肖剑,也不能在紧要关头有什么担当,算了!
他把脸扭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和白茫茫的原野在远处交汇成一片。天空早已没有了平时的寥廓和清远,大地也不复往日的平阔与苍莽,整个世界犹如披上了巨大无比的隐形衣,什么小路,什么高丘,什么树木,什么枯草,什么繁华什么萧条在此刻都幻化成统一的色调,统一的无形,让花花世界都统一地在纷飞的茫然中朦胧飘渺。给人感觉很压抑抑或很虚妄。
前方出现了一个斜坡,被一块积了许多雪的巨石和一堆刚刚挖出的黄土横住,一个小型的挖掘机正在路边的排水沟里艰难地捣着地面,挖掘机侧面已经挖出一个两米多深的坑。
石块挡住了去路,司机下去查看并且和立在雪地里的好像监工的几个农民交流。
肖名扬难按心头的暴躁,他用力地敲了敲车窗,司机赶紧转身回来。
“前面出了点状况,过不去了,您稍等一下,我把车子拐到另一条路上。那条路就是窄点,也还挺近的。”
肖名扬脸色黑沉沉地,他本来就心急如焚,现在更加煎熬,他耐着性子,看着窗外的迅速移动旋转的雪色,将拳头抵到椅背上。
现在走的这条路的确狭窄,还有些颠簸,有两个坑洼,眼镜还差点被颠到座位下面。
又是刹车!眼镜有些反胃,他用手死死抓住车身上的把手,把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太难受了,可是还不敢说。
“不想干了?”肖名扬的声音比冰窖里还要冷啊,他眼睛里腾腾的怒火啊,估计要是只有他他和司机两个人,他能踹到司机脸上。
这一次,大家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眉顺目的,生怕某一个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眼镜也是心惊胆战的啊!可是,还是忍不住把眼镜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大,就连身子都不自觉地向前探去。喉咙里也不知所云地发出声响:“唉……唉……车子……好像是……我的自行车……”
大家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从自己的脚面移到眼镜的脸上,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路中间的雪地上歪斜着倒着一辆黑色的二八自行车,车身上覆了一层白雪,薄薄的,尚且遮不住车架。
大家目之所及并没有肖剑的踪影。
眼镜蹲下身子把车子扶起来,在上面的积雪上拍了两下,心疼地唏嘘。
肖名扬的目光则像鹰隼一般,在雪地上扫视,然后,他看到一层薄雪下面的一片血迹,他浑身一凌,快步走过去,拨去上面的浮雪……他呆愣了片刻,脑袋嗡嗡嗡作响,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幸好旁边跟下来的司机眼明手快扶住他的胳膊,他才站稳了。
车子在,可是人呢?肖剑人呢?如果他安然无恙,这里绝对不会有血,如果无恙,他绝对不会把眼镜的自行车丢在这茫茫雪地里,天寒地冻,他绝对不会放着现成的交通工具不用,逞强地步行。
再说,这里除了两道已经看不太轻楚的窄窄的车辙,根本没有脚印。
275哪里出了岔子
车子在,可是人呢?肖剑人呢?如果他安然,这里绝对不会有血迹。如果无恙,他绝对不会把眼镜的自行车丢在这茫茫雪地里。天寒地冻,他更加不会放着现成的交通工具不用,逞强地步行。
再说,这里薄薄的覆雪下面依稀一片狼藉,可是从这里开始,路上除了几道已经被雪覆盖得看不太轻楚的窄窄的车辙,根本没有脚印。
也就是说肖剑在这里被迫地丢下车子,上了另一种类似于三轮车似的交通工具。
肖剑呢?他现在在哪里?难道范文的行动比他想象的更快?已经不是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难道他已经在肖剑的周围布置了眼线,选择在肖剑出门时对他进行袭击,并且已经成功劫持了肖剑?真要是这样,肖剑他一定经受了惨痛的折磨和伤害?真要这样,他还将要面对怎样的痛苦和磨难。
肖名扬的脸在瞬间变色,煞白煞白的,犹如电视上夜半出没的幽灵一般。
“老大!老大呢?是他骑着我的车子出来的!他去哪了?这血难道也是他的,老天,老大到底怎么了?他会不会出事……他一定是出事了,要不他不会把我的自行车丢到这里,老大,你到底在哪里啊,你可要好好的,你可不能死……”眼镜也有些慌神,毕竟老大是他偷梁换柱换出来的,这要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他怎么承担得起?
眼镜话还没说完,就闭嘴了。
因为,他发现他旁边的肖名扬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迅然暴躁,暴躁得如同一个“疯子!”
或者说狮子,要吃人的狮子。
如果说刚才肖名扬还算冷静,有些忍耐和理智,现在,这些都化成了风,燃成了烬。都被冲上他大脑的暴怒和冲动驱逐殆尽。
那一刻,眼镜知道了暴跳如雷,知道了雷霆万钧,更知道了最聪明的聪明的是闭嘴,。
肖名扬的身上散发出不可比
拟的冰寒,他的眼里喷出不可控的怒火,他的喉咙是冰是火交织
的沙哑和撕裂,他的手青筋暴虐哪还有一丝的犹疑和纠结,他的声音尤其充满不可动摇和置啄的
决绝。
“少废话!把电话给你们老大!……”
“……你听好了,现在开始,停止你们里一切的工作,调动所有你能调动的力量……全力寻找我的儿子……重点区域丹桂苑、恒源……”
“顾南辰,我要你现在立刻把范文控制住了,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听好了,不论什么手段……没有可是,没有商量……对,就是现在……!”
“现在拿着你手里现有的东西赶去丹桂园……对所有的……不全面……顾不了那么多了……嗯……就按我说的……对……刻不容缓……
“陈局长……我是老肖……”肖名扬一边通着电话,一边快速钻进汽车,不过这一次他坐的是驾驶座。
车子启动,车轮在地面上滑了一下,就如同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整个路程,快速引起的振动让车窗都咔咔作响,伴着叫嚣的风声和突兀的失重感,众人的手都不自觉地抓住椅背或者扶手,尽管大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镇定,可是却都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尤其是眼镜,他屏住呼吸,无比虔诚地在心里默默祷告。
积雪被车轮甩在路上,纷纷扬扬,腾起的雪雾弥漫了一路,有些像孩童飞投的雪团散开时放肆的张扬。而肖名扬此刻就如同一个狂妄的少年,全然不计后果地挑衅路面对车轮的掌控。恣意狂傲,哪怕车轮打滑,堪堪就要和对面的大卡车撞上,依然车速不减,更没有理会那两位司机暴躁的谩骂,只是快速地拨动方向盘,让车子从旁边的荆棘上划过。
车子跌宕了两下……众人的呼吸和身体都随着紧张地随着车子的跌宕起伏……还有心跳。
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十分钟就冲刺完成。等到了丹桂园小区的大门前,大家身上的毛衣已经被汗水湿透,然后凉凉地贴在了身上。
门卫从岗亭里探出头,然后慢吞吞地点开伸缩门的按钮。
还没等大门完全打开,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转瞬间消失在小区错综的楼房之间……
门卫都有些呆了,他看看还在缓缓开启的伸缩门,又看看了被车轮扬到低空中的还没有落地的雪,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刚刚不是出现幻觉后,不可置信地走进岗亭,犹疑着要不要过去对这辆不太正常的车子进行查看。
雪依旧有些大,洋洋洒洒将整个小区都笼罩在飘茫的雪色之中间。尤其是在车里,更是犹如置身苍茫迷蒙的幻境,让人感觉飘渺之余又极其容易地转向懵掉。
肖名扬的方向极强,车子也在他的操控之下快速地绕过两个花坛,停在一栋三层小楼下面。
利落,迅捷,气势上也尽显霸道。
“强子带着这个孩子在车里等着,其它人跟我来!”
“是!”强子是指那个司机。他听了肖名扬的话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两眼眼镜,好像在对他的状态进行确认。
还好,虽然,脸色很差,但是意识看上去还算清醒。应该不会出现晕厥或者疯傻的状态。
眼镜的确还算清醒,他还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目的所在,他也想像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昂首挺胸地站到肖名扬的跟前,去找到他们老大。可是,他的腿整个都是麻的、酥的,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还是算了吧!他这样子就算勉强硬撑着估计也会很难看。
他们老大是爱美的人,估计看到他的怂样会嫌弃他,算了,他还是在这里等着他们老大吧!反正老大的家长也发话了,他也有理由推脱的,是吧!
他可以多从窗户里看两眼,用远观的状态关注他们老大。
这小楼在丹桂园小区众多的独立楼房中不算突出,但也绝对算得上中等偏上的存在。楼前的庸路明显是刚扫过,一位五六十岁的佣工正拿着铁锹把扫成一堆堆的雪,向一辆独轮车上铲。
看到这冲过来的汽车,他明显愣了一下,赶紧放下铁锹,拍着手,向这边走过来。
他既负责这里的清洁又负责这里的安保,问询属于他的职责所在。可是,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肖名扬,却连停顿都没有,直接转身,拿起他刚刚丢下的铁锹,推起独轮车,脚步匆促地走了。
肖名扬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走上楼前的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台阶,来到门前,他带来的其中一个手下,过去敲门,防盗门打开,他们走进去,然后防盗门关闭,雪色朦胧,楼前依旧恢复了寂静一片。
眼镜看了看渐渐消失在被蒙上一片雪色的花池后的那位佣工,又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楼前的廊下。
这是哪里?是谁住在这里?是云梦的舅舅吗?云梦舅舅家条件这么优越吗?她舅舅家有这条件,都不帮帮云梦他们吗?贫富差异这么大,两家还能保持这么频繁的往来?就算没有嫉妒还没有来自对方的嫌弃吗?他怎么感觉云梦家不算富裕,她舅舅家也应该穷困的呀。不是他势利,是他从直觉感觉云梦的舅舅不住在这里的。
而肖名扬心急火燎地赶到这里却实实在在是来找肖剑的,他堂堂肖名扬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吧!是哪里出了岔子?
难道老大根本没有去找云梦,更没有去什么云梦的舅舅家,老大是骗他的?可是真要是这样,肖剑又去了哪里呢?还有路上的血迹,他的破自行车?这一切都怎么解释?妈呀。难道说肖剑真地有什么不测,而这里又是肖名扬猜测的地儿?
这里面会不会有很多坏人,那他们进入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提醒他们?
此时,范文坐正怒气冲冲地坐在楼房二层书房内的一张红木椅子上运气。平素沉稳内敛,甚至有些阴险的他此刻正对着前面的顾南辰运气。而他的旁边是一个精壮魁梧的年轻人。年轻人是他的保镖之一,只是现在他的这位保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位主人,他的手扣在范文坐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看上去平和无害,但是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可以将范文牵制住。
范文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懦弱、寡断的顾南辰竟然会胆大包天地欺骗并且控制住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也许顾南辰正是看清了他在意范晓晓这个女儿。竟然借口告诉他关于晓晓的感情的事,把他诓到书房。他心思缜密,自然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虽然顾南辰是他囊中之物,他也自认为有范晓晓娘俩在他手上,顾南辰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让保镖跟了进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保镖竟然会听顾南辰的命令。
范文是谁?大风大浪经过多少,岂能让自己在这小阴沟里翻船。
他妈的,还是他自己挖的小阴沟。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圈养了十年的老婆的相好的,一个是自己专门从拳击队高价请回来的保护自己的,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狼狈为奸搞到了一块儿。他奶奶的,他们要做什么?敲诈,勒索,还是报仇?还是不知死活地准备连敲诈带报仇一并解决掉。
呵呵,笑话, 真当他范文那么好斗?他只是现在还有那么点余兴,他只是感觉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玩物,现在就这么舍弃了有些可惜。
可是玩物终归是玩物,如若开始玩物也开始反噬了,那他的手也还是很辣的。
276谁的儿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圈养了十年的老婆的相好的,一个是自己专门从拳击队高价请回来的保护自己的保镖,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狼狈为奸搞到了一块儿。他妈的,他们要做什么?敲诈,勒索,还是报仇?还是不知死活地准备连敲诈带报仇一并做了。
呵呵,笑话, 真当他范文那么好斗?他只是现在还有那么点余兴,他只是感觉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玩物,现在就这么舍弃了有些可惜。
可是玩物终归是玩物,如若开始玩物也开始反噬了,那他的手也还是可以很辣的。
想着,他的可以很辣的手很有存在感地摸了摸嵌在桌角的实木笔筒。
而顾南辰则冷若冰霜地迎接着范文的目光,丝毫没有平时的愤怒和不平,也没有目标达成时常有的欣喜与狂放,他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地就像在看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过客。
他的镇定却让范文有些受不了。
“说吧,为什么这么做?是有人指使还是你自己心血来潮?痛快点,不用故作深沉。你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把维持现状的遮羞布扯得精光了,还有什不能说呢?你还用顾忌什么吗?我范文从来不怕阴的,但是……”
“马上你就知道了!”顾南辰依旧冷冰冰的,看着范文,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马上?你这是在等你的主子还是在故弄玄虚?你想好了,到底能不能在你卖弄完之前完全地控制我……”
顾南辰顿了一下,然后他从容地微微前倾,离范文的脸面只有半尺距离时,他缓缓伸出手,按在范文刚刚触到的那个笔筒上,扣住,然后猛地用力,随着嘣的一声,笔筒被揪起,笔筒底部同桌面连接的一根暗藏的电线被挣断,一个隐蔽的警报装置暴露了出来。
顾南辰瞥了下嘴角,将笔筒抛到桌下的垃圾桶。接着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范文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和寻味。
“你还知道多少?”他冷冷地道。
“对你所做的是来说没多少……”顾南辰依旧看上去平静无波。
“是吗?”范文发出耐人寻味的冷笑:“没多少,你就敢这么放肆地禁锢我?你是以为掌控得足够多了,多到完全可以不损害你自己利益就可以除掉我吧。”
范文盯着顾南辰的眼睛,继续道:
“顾南辰,呵呵,你不觉得你这时候摊牌有些操之过急了?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摊牌之后弄不死我,你将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苦心孤诣忍辱负重,这十来年你能得到这什么,你又将得到些什么?你的耐性真地到了极限了吗?你真地为了你自己的妻女不能再忍耐一下?我不知道是什么因素促使你宁可前功尽弃也要这么不知死活地挑衅一下。我也不管你是打算借刀杀人还是打算自己上阵来个鱼死网破。为了让你知道你今天的表现多么无能和愚蠢,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已经交代过我的律师,并且做过公证,如果我七十岁之前死亡,无论什么原因,我的财产将交由她全权处理。听明白了没有?如果我在70岁以前死掉,你的女儿,你的女人一分钱也得不到。你可要想清楚了,她们什么也得不到,钱物,房产,任何东西。”
范文的语气稍缓,毕竟现在自己处于劣势,在自己的亲信没有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尽量地不要逼得对方鱼死网破:
“你要明白,一时的意气不会带给你财富和荣耀,只会毁了你所有的隐忍和筹划。虽然目前在我手下你看上去有些窝囊,可是其实你也并不吃亏的。虽然名义上老婆是我的,可我并没有阻止你和她亲热。我还赡养着你们的女儿,让她生活得足够风光。我如果垮掉,你,和你们的女儿都将一无所有。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这种结果一定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今天不给你逞口舌之快。”顾南辰双手按向桌子,触到桌角的鼠标,就势拿起来在桌角敲了一下。
被人戳穿的羞恼让他多少有些讪讪,所以,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范文一下。他还在自己手上。
是啊,要不是自己贪恋范文给他们的物质生活和对钱财的希望,他至于被他羞辱到不堪的地步,他原来也是有脸面的。可是是贪念让他一点点的丧失了自我,丧失了尊严。如果这一次不是肖名扬直接点名让他出头,他可能会一直在道德的沦丧下生活,无奈时堕落地消沉一段时日,不甘和憋屈时给范文栽点脏,招点祸。嫁祸成功最好,如果不成功,他也可以卧薪尝胆地让自己沉寂,直到女儿长大,用所谓的父女之情感化范文,得到范文的财产。
很虚荣,很无耻也很卑劣。
“呵呵……”范文冷笑。“不和我呈口舌之快,那好,那我们就不再谈论什么你的思想和感觉。我们今天就坦率一点,说说看,你今天这么做,到底是想怎样?而你又到底能怎样?”
“能怎样……”顾南辰苦笑,他还真不知道要将他怎样,能将他怎样。因为今天不是他的主场,今天也不是他来跟范文算我们之间的帐……准确点说,他今天也是身不由己,也是被赶着上架。他也想让别人冲锋陷阵,大杀四方,他也只想像平常人一样作壁上观,或者渔人得利。
“能怎样?顾南辰,难道你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在干什么?你以为你这种行为是在过家家。”
“过不过家家我不知道,因为,来找你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他妈的。”范文拍了一下桌子,我就知道你这个蠢货是借刀杀人里那把被借的刀。”
顾南辰抬头看着窗外:
“是刀又如何,被借又怎样,不要忘了,刀也是希望可以出鞘,可以有尊严地手刃自己的仇人的……等等,我想你想见的人来了。”顾南辰忧闷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凝重,并且很恭敬地起身,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
满身戾气的肖名扬迈步走了进来。
范文一怔。
站在范文旁边挟制着范文的那个保镖,立刻站直身子,很规矩很庄重地鞠躬行礼。肖名扬对他挥挥手,他很驯从地低头退了出去,一同出去的还有同样恭顺的顾南辰。
房门在肖名扬身后关上,砰地一声,不算响却将范文吓了一跳。
“大……是……是您……”范文有些慌乱地从座位上站起,他的脸已然变色,刚刚在顾南辰面前的泰然也荡然无存。
肖名扬一步步向他走近。带着冷峻的威压和凌厉的气势。尤其是他眉宇间那种暴躁的情绪更是让范文犹如面对陡然的冰山,让他慌恐、紧张、压迫感沉郁到透不过气。
一向巧舌如簧的范文也开始吞吐,舌头好像打了结,许多的话到了喉咙边竟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实际上肖名扬也没有准备让他说起。
“我的儿子呢?”见不到肖剑,肖名扬显得极其没有耐心。他周身的冰冷、暴躁让整个房间都沉闷窒息。
“您……您儿子?”范文一边在这窒息里挣扎,一边让求生欲紧急地抽打着大脑旋转,肖名扬的儿子?他跟肖名扬已经十年没见了,虽然他们以前也有些渊源,可是,因为某些分歧,肖名扬已经果断彻底跟他断了来往,虽然他也听说肖名扬有了个儿子,他也试图想要借着恭喜的名头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肖名扬的态度很决绝,一别江湖,再无瓜葛。
别说肖名扬的儿子,就连肖名扬本人他都没有再见过。现在,肖名扬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家里,还是来向他讨要儿子。天知道,他肖名扬的儿子在哪里?又是哪个?
本地姓肖的本就稀少,他认识的姓肖的一共不超过十个,更别提什么孩子……等等……难道……莫非……那天出现在他家的那个男孩儿,他姓肖!难道那么巧他是肖名扬的儿子?
难道那个孩子真地是肖名扬的儿子?从他第一眼看到那个男孩,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让他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问范晓晓是否知道这个男孩儿的家长,可是,范晓晓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他也吩咐手下去打听一下,可是却并没有听到回信。
这个孩子要真是肖名扬的儿子……那么……
不行,一定要弄清楚,范文
努力地在大脑里搜索到肖剑留给他的影像,寻找影像上让他感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让他记忆深刻的点。再将那些点和面前的肖名扬的对应的部位一一比对,他是个缜密的人,这件事又事关紧要,不容许有半点的拖延和差池。
可是,很明显对应的结果差强人意。肖名扬的脸型挺阔,棱角分明,眉目也属于刚硬坚毅的类型。而肖剑则线条柔和,五官精致,尤其配上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说是惊艳也不未过。
惊艳,这个词,除了肖剑,范文只在形容一个平生唯一让他真正心折的女人时使用过。而这个女人就凄绝地死在他的车轮之下。
277冲发一怒为红颜
可是,很明显对应的结果差强人意。肖名扬的脸型挺阔,棱角分明,眉目也偏于刚硬坚毅。而肖剑则线条柔和,五官精致,尤其配上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透着那么一种超凡脱俗的惊艳。
惊艳,这个词,除了肖剑,范文只用它形容过一个女人,一个今生唯一让他为之倾心为之着魔的女人。只可惜他在这个女人心里终是寻常的路人。而他这个路人也最终让这个自己心折的生命凄绝地折于自己的车轮。
想到那个像蝴蝶一样飘零在他眼前的那个女人,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一种无助的哀伤萦然浮上眉头,更上心头。
回神,回神,现在不是他抒发哀思的时候。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人和事需要面对。
范文忍住就要浮起的感怀,让思绪回归。
到哪里了?
对,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与男孩儿极其相似的女人,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提起那个男孩他的脑海中会自动地弹跳出那个女人?会下意识地将两个人进行比对,会将两个人归结为分割不开的血亲。他从来讲证据,但是这一次他更加倾向于自己的直觉——那个让他惊艳的男孩儿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同时也是……
凌子风的儿子?
可能吗?
“难道……”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凌子风的儿子,以肖名扬的心机,虽然不至于像他一样赶尽杀绝,但至少也应该会在那个孩子拥有思想和能力之前,想方设法地把他遣至千里之外。他们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防患于未然。肖名扬尤其聪明,自然不会冒着风险,把一枚可能露出锋芒的毒刺放在身边?他应该更不会养虎为患?
可是,那孩子真地和凌子风的女人很像,很像!不单是相貌,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气韵。
再难道……他忽地睁大眼睛,犹疑地看向肖名扬。他看得出来肖名扬对肖剑的关爱,丝毫不亚于他对自己的那个独生子的疼爱,那种舔犊之情至亲至爱,他最了解,也最理解。
难道……难道?如果他的这次猜测是对的,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当初的那次事故,自己在除去了他们共同的敌人的同时,又意外地让他肖名扬失去了情人。
或者也是肖名扬刻骨铭心的至爱!
冲冠一怒为红颜。
所以肖名扬才会这么大胆并且义无反顾地把肖剑留在身边。才会和他一别江湖,不复相见。才会费尽心思买通他身边的人或者安置亲信再他身边……
另外,肖名扬是不是还用各种手段搜罗了他违法的证据,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堂而皇之地给他致命一击。并且是自我保全之后的致命的一击。
是的,肖名扬在应该先自我保全,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对他来说无异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种账划不来。
他范文最多算是光着脚的商人,而肖名扬可是穿着鞋的某制内官员。
某制这东西是把双刃剑,有时候可以充当铠甲,有时候又可以伤及要害。
肖名扬不会那么傻,他不会丢掉自己的鞋。
可是,他现在这样明显地暴露自己的力量和团队,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安排? 难道他自认为现在已经属于合适的时机,他也已经掌握了可以将他范文致死的证据?并且他已经想好怎样将自己洗白?
“难道?”
“难道什么?”
肖名扬眼看着范文脸色古怪地变化,盯住他。
肖名扬的目光冷酷犀利,让范文在不甘的同时又有些惊惧。是的他怕肖名扬,十年前就怕,可是如果真地肖名扬也是道貌岸然,并且和他范文明白表示喜欢的女人暗渡陈仓的话,是不是他也可以,可以稍微地义愤一下,或者为了头顶油绿的凌子风稍稍地义愤一下。
“难道什么?大哥您难道不觉得您的这个儿子来得不太地道?那个凌子风泉下有知……”
“你说什么?”肖名扬怒目圆睁,耳目尽眦。要知道两个角度与深度的人思考的方向和结果肯定有所差池。
肖名扬虽然不是完人,却从来不允许自己的作风堕落成别人口实。他的思路和范文不在一个频率,也根本没有想到范文的脑袋会歪到男女私情上去。
在他听来,范文这些话是在告诉他,范文已经知道了肖剑不是他肖名扬的亲子,已经知道肖剑的父亲是凌子风,是他范文亲自谋划并且实施谋害的凌子风。
那次实施很成功,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那只是一次普通交通逃逸事件,除了他肖名扬。
不是那时的肖名扬就有什么神通,而是有些事他也牵连其中,为了自保,他不能报警,他只能忍着哀恸用江湖的方式惩戒范文。他只能置办最昂贵的装椁嚎啕着把一对亡人葬进他为他们购置的昂贵的坟墓。
然后,他把故人的独子收养在膝下,视若己出。他悔恨着退出他曾经一手托起的公司。然后,另辟蹊径,用再一次得来的乾坤护住包括肖剑在内的他的一方江湖。
即是弥补也是慰藉。
可是,现在却有人要来搅动他的世界,挑战他的天地,侵犯他的最为骄傲的江湖。
肖剑就是他的最大的江湖。
“你他妈的还有脸提子风!”肖名扬声音再次拔高。他感觉从范文嘴里说出来凌子风三个字就是侮辱,对凌子风的侮辱。
“好,好,我没脸提,我也不提……我现在提您的儿子,只提您的儿子……我说,我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您儿子,您说的我也全都明白……您的儿子,他不是什么凌……的,他很地道……他就是您的儿子……”范文嘴上气急败坏地应承,话语里夹枪带棒的回击,眼底更是闪过一丝诧异过后的阴鸷。
阴鸷!不知悔改的东西,这是在垂死之余还要挑衅?肖名心底一凌,继而上前一步, 他的有力的大手扣住范文的喉咙,然后捏住,他当过兵,练过拳术。他的手骨突出,关节分明,触感生硬,就如同一把坚硬的铁钳。
久远却熟悉的触感让被嫉妒刺激了脑袋的范文瞬间清醒,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斗竖了起来。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气势,同样的威压,同样的毁灭般的恐怖,天啊,他啊,他的记忆犹新的大脑真地承受不来。
巨大的的恐惧瞬间击败了范文虚假的镇定和脆弱的心里防线。让他下意识地开始示弱,开始求饶……
“大哥……我错……错……了……饶……饶命……”
他匆促地拱手,轻贱地谄笑,含混地哀求……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可怜、无害、乖顺,他尽量放低姿态,低到犹如一只在主人跟前摇尾的狗。
他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知道有些人他根本就惹不起。
肖名扬的手停止用力,他的脸却渐渐靠近范文,他的目光如炬,说话一字一顿。
“你听着,肖剑是我儿子,他也只是我的儿子,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你小心了,碧桂园的那对母子……你永远都别想再看到!”肖名扬乜斜着范文,丝毫不隐晦话里的意思。眼底更是阴鸷夹杂着狠厉。
碧桂园的那对母子你永远都别再想看到!
这句话更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到砸到范文的脑袋,砸得他头晕目眩,心惊肉跳。砸得他魂飞魄散,骨断筋麻,砸得他像惊弓飞鸟无力且惊惧地瘫坐到椅子上,止不住地筛糠:“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肖名扬挺直了身子,他眼底的闪烁也迅速被定笃代替,看来他赌对了,真地有一个女人被范文的金屋藏娇,而那个女人也真地给男范文生下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
他调查到范文两年前已经开始肾衰,已经丧失了生育功能,已经频繁地进出医院进行治疗。作为范家唯一的血脉,那个私生子已经成了他软肋和弱点。
“我为什么会知道?”肖名扬冷笑:“因为我的朋友被一条毒蛇咬过,他提醒过我,要想与蛇共舞,必须要了解它的七寸,并且要保证随时掌控。”
范文脸色更加难看,他眼底的惊惧也渐渐掺杂了一丝懊丧。
“明白了,我已经是您手里的那条蛇了。我无话可说,您现在吩咐吧,我一切都听您的,您你让我怎样?”
“怎样?”肖名扬抬眼,看着范文做出的无辜模样。再一次火冒三丈。
“他妈的,在我跟前装傻是吗?”
“我,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动肖少爷一根汗毛……求求您也别动我儿子,他还小,他才三岁,他可是我唯一的骨血!”冷汗顺着范文的耳朵流进他的衣服,在乳白色的领口处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他的手激动地想要去抓肖名扬的胳膊,可是中途又胆怯地放下,垂在身体的两侧,僵硬地笔挺着,根本不敢稍动。
278他在哪里
“我,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动肖少爷一根汗毛……求求您也别动我儿子,他还小,他才三岁,他可是我唯一的骨血!”冷汗顺着范文的耳朵流进他的衣服,在乳白色的领口处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他的手激动地想要去抓肖名扬的胳膊,可是中途又胆怯地放下,垂在身体的两侧,僵硬地笔挺着,根本不敢稍动。
肖名扬感觉自己已经被怒火烧灼得快要爆掉,他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限,更懒得接范文的话茬儿:“少跟我废话,我儿子呢?”
“啊?”范文一个激灵,现在对他来说,只要是儿子两个字都让他感觉像是炸雷。炸得他头皮发麻,头晕眼花:
“谁?您说谁?对不起,我的耳朵嗡嗡响,没听清您说的谁……您再说……
“谁?你说谁,你他妈绑架来的我的儿子!”肖名扬吼道。眼前这个装傻充愣、冥顽不灵的蠢货!他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墙上。
“您……您儿子?绑架?”范文的眼睛瞬间睁大,他是真地有些懵了:“谁?谁胆子那么大,敢绑架您的公子?”
范文还想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但是还没有实施,就悲壮地消亡了。因为,他已经面如死灰,形如僵尸。他的脖子再次被扼住,他的耳边响起噌噌的磨牙声。
“冥顽不灵,想死就明说!”
那只手陡然扼紧。
指尖、指腹上巨大的力道犹如电流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意识终于在极度恐慌中迅然开窍,他的脑袋嗡地一声,求生欲让他忍着痛苦拼命解释:“我真没暂握恁……儿饿(真没见过您儿子……熬恩(饶命)……疼……嗯……嗯……”
范文已经被按到身后冰冷的墙上,他痛苦地伸着舌头,他的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他想继续辩解,可是他根本说不出话。
他憋屈又无力地忍受着肖名扬的施虐,感觉着从脖颈处开始的窒息和痛苦在他身上蔓延,躯干、四肢、整个的皮肤和神经……他的精神从紧张、不安到恐惧以及到最后的绝望……他的意识从高度的集中,到不由自主的亢奋最后到意识的轻微的涣散……
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如同十几年前一样,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不敢,从十几年前就一直不
敢。即使是生死关头,即使是生命垂危。
很快他的脸色变得紫红,他的眼睛翻起了眼白,舌头也伸出来,他手开始在虚空中扭曲握拳,也许只要再有十秒,五秒,他就会彻底地沉入永远的黑暗……
肖名扬的手上用力。
一秒……肖名扬手腕处的青筋尤其地突显。两秒……肖名扬的关节渐渐发白。三秒……肖名扬眼睛微眯,指尖轻动……
最后肖剑的手掌轻轻放开。范文则如一件脱离了骨架的长衫,摇摇晃晃地滑向地板。
肖名扬并没有看范文,因为此时的他也好像已经魂飞天外。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睛里的冰寒已然又蜕变成一种难以描述的焦灼和凌乱,凌乱到没有目标,凌乱到没有焦点。他好像是盯着墙面,又好像是什么也没看。
他这样放空视线,真地是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此时,就连他的大脑也是凝滞的状态,就好像死机的电脑,隔绝了所有的频率和波段。只剩下一个意识在那里苍白地闪现。
范文没有说谎,他真地没有见到肖剑。
范文没有说谎,他没有见到肖剑。
这个结论好像冰冷的车轮在他的空荡的意识里碾压……翻转……再翻转……
是的,没错,他的听觉、视觉、以及各种感官通过刚刚范文的濒死时的各种反应,尤其是范文被扼住喉咙直至意识丧失前那短暂的几十秒的时间,让他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范文的眼神里并没有出现一丝的闪烁和躲闪。除了恐惧就只是茫然。
茫然……茫然无措……茫然不知……茫然不解……
范文这一次没有撒谎。肖剑不在这里。他范文今天并没有见过肖剑。
人的任何表情,任何言论,很多时候都可能作假,唯独眼神,尤其是在突发事件或者濒临死亡时的眼神最为真实。
这种危及到生命的突兀发生时,自然流露尤其不会骗人。
也就是说,范文没有骗人,他没有绑架肖剑,肖剑根本就不在这里。
可是肖剑不在这里,他又在哪里?
他最后消失的地点一片狼藉,狼藉之中夹着血迹,血迹斑斑,他不可能安然无事。
可是,排除了范文这个最大的目标和疑点,一切就又会回到了原点。
不,是退到比原点更坑的点。
肖名扬的僵硬的身体冒出了冷汗,冰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冷战。一种不着边际的空洞和无力感攥住了他,让他第一次无助、无措、无所适从……
他需要静静!
他需要让自己静下心,将这次事情的经过脉络重新梳理清楚。从无数个状态中找出新的头绪。
差不多十几秒后,一口倒呛的浊气才从范文的嘴里慢慢地吐了出来,接着是又是几声呛咳,连带着几星浊物一并地喷向地面……
身为公司老板的范文在清醒的第一时间里没有迟疑,他几乎出于本能地就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直起上身,用膝盖打地,一步步挪到肖名扬的面前,抬起头,一脸的谄媚和讨好,一脸的卑贱与乞怜。
“谢谢……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饶我!”
肖名扬冰冷地倒退一步,然
后站定,看着范文,如同在看一只陌生的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狗。
既然这个人和肖剑的这次事
件无关,便显得无比地碍眼,他不想看到他,他应该从他眼前消失。
他挥挥手。
范文却更加上前一步,用自己混乱的表达对肖名扬的不杀的感恩。
“谢谢,谢谢大哥的饶命,谢谢大哥饶恕,大哥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大哥,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要把公司老板的位置还给你,我还做您手下的一条狗,我一切都听您的,我再也不偷税漏税,再也不与人交恶,再也不昧良心制毒,我……”
“等等……”肖名扬猛然低头,用手指捏住范文的两颊,丝毫不顾及那下巴上的半点老痰。
范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明白肖剑要做什么,再次瘫坐到地上。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话?再说一遍?老大,我说我要把公司还给您……老大……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心……”
“最后一句!”
“后一句?后一句……我说我不再制作什么毒素!”
“对,就是这句!”
肖名扬沉思,肖剑昨天刚刚中毒,今天又这么离奇地失踪,从这恶劣的手法来看,这两次无疑是一伙人所为。或许沿着毒品这条线索可以找到绑架肖剑的人。
想到这里,肖名扬倏然捏紧范文的脸,厉声问道:
“昨天有人袭击肖剑,逼他喝下一种恶性药……”
范文战战兢兢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刚刚他的命已经被吓掉了半条,剩下的这半条哪里还敢不珍惜,尽管嗓子生疼也要拼命地争取。
“……大哥……不……祖……祖宗,我……真没有见到少爷,我……我也早不做那种营生了,是……我是喜欢配那种药……可是,那些药我是用来控制那些不听话的手下的。那药我不敢拿出去啊,现在不是旧社会,会坐牢的……您……您明鉴!”
肖名扬反手一个嘴巴,讨厌的蠢货,还没听清楚就抢话。
“呢(我)没有撒谎……不……不四呢(不是我)……真地不是呢……祖宗饶命啊”范文怔忡了片刻,然后他的理智彻底地崩盘,他一边俯下身子怦怦地在肖名扬面前磕头,一边用肉嗓子发出撕裂的声音,哇啦乌拉地尖利刺耳。他整个看上去就跟放到案板上的已经被捅了一刀,却还没有咽气的肥猪似的。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
肖名扬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就这蠢货现在的状态,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看来还需要另外去找线索。
今天见过肖剑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眼镜,这种情况下,只有把他叫上来,再问清楚一点。
肖名扬刚想到这儿,忽然,他的大哥大响了,他掏出来,放到耳边。
“喂,我是,啊,什么事快说……”他烦躁地抽了抽鼻子,打算对方再说一句废话就直接挂掉。可是,下一秒,他差一点跳起来。
电话里是一个声音沉闷的男声:“我们这里是县医院的急诊室,,我们这里刚接到一位昏迷的患者,我们主任认出他是昨天抢救过的一位病人,我们刚刚也询问了送他来的人。那人说这个病人叫肖剑,我们登记时发现他还是我们院里住院部的病人,而他的家属签名栏里签着您的名字……他的情况十分危急,需要您马上赶过来签字。”
“什么?昏迷……抢救……医院!肖剑……”肖名扬的手再一次拍到桌子上,这一次比刚才的声音更亮,力道更大,就连桌角的砚台都被震得跳动了两下,掉到了范文的怀里,范文吓得一哆嗦,砚台咕噜噜落到地上。
279玩伴
“什么?昏迷……抢救……医院!肖剑……”肖名扬的手再一次拍到桌子上,这一次比刚才的声音更亮,力道更大,就连桌角的砚台都被震得跳动了两下,掉到了范文的怀里,范文吓得一哆嗦,砚台咕噜噜落到地上。
“好,我十分钟后到,转告你们主任,给我准备最好的设备,用最好的药物,上最好的医生……对……要保证手术顺利,不能有一丁点的差池。”
肖名扬说完,连头也没回,直接疾走着出了房门。
门外,一楼客厅里顾南辰和那个保镖正垂手侍立在沙发旁边。两个人的脸色有些灰白,神情也明显地透着紧张和不自然。
楼上又是训斥又是打骂,又是哀求又是哭嚎的,动静那么大,虽然隔着墙壁不能够听得完全,却也让他们听得个大半。开始他们还算淡定,只是到了后来肖名扬提到有人袭击和逼迫肖剑吃药这件事,他们才慢慢失色。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他很魁梧,腰背也挺得很直。见到肖名扬他站起身,伸出手,藜黑的脸上漾起一种了然的笑:“肖局长。”
“来了!”肖名扬看了一眼朝自己迎过来的这位公安局长,点了下头,却并没有像和其他同事样亲切地握手,也没有放缓脚步,而是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门口。
那位局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像个跟班似的疾走两步,紧跟在肖名扬的身后,还有些逗逼地说了一句:“问完了?气出了没有?”
肖名扬顾不得跟他扯闲,他一边快步如飞,一边严肃地道:
“里面的人名叫范文,是xx公司的法人,这次让你来是因为有人举报他涉嫌漏税、涉黑、还有制毒……涉案的材料我已经帮你们整理好了,一会儿我的助理就会送过来。”
“这么多罪过?您的这个材料准不准呀,什么人物能了解他这么多?”局长依旧紧跟着,亦步亦趋。
“那些材料是我的一位朋友帮忙搜集的,因为他身份特殊,庭审的时候就不要让他出面了,程序你们看着走。”
“特殊?有多特殊?唉,你要说她是你的情人的话,我就卖你个面子不让她出头。”
肖名扬没心思和这位逗嘴,接着道:
“具体的细节你等一下再去问问那个范文,他要不说,你就告诉他说我说的碧桂园五号。他要是胡说,你就把这个拿给他。”说着,肖名扬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和一个锦盒,交给这位局长。
“碧桂园五号,您确定那个地址没错!”这一次,这位公安局长倒是正经了一点。
“你说呢?”
“知道你厉害,对了,我岳母说她很满意你送她的那套房子,让你给她小闺女也弄一套……”
“行,转告你家岳母,让她小闺女把他的败家男人踹了,我给她两套。”肖名扬瞪了一眼自己这位不着吊的连襟,恨恨地道。
“你说的啊!为了房子,我们也要把婚离了!”
“不着调的玩意儿!”
那位局长被骂了非但没有不满,反倒看上去有些开心,竟然还跟在想名扬身后,跟着他一直穿过庸路,绕过花坛。
花坛里有两株被白雪覆顶的四季常青的绿植,足足有两米高。两人在被绿植挡住的刹那,快速地对视一眼。那位局长挤了挤眼,肖名扬却摇了摇头。
随后,公安局长一直跟着肖名扬来到汽车前,目送他上了汽车,才转回身,重新走回范文的这间别墅。
他跟随肖名扬的时候,虽然嘴上调侃不停,身形却是除了在花坛后的那几秒,全程都是谦然退后半步。可是你要是因此给他给他设定成谦逊的或者吊儿郎当的人设,你就错了。因为,在肖名扬车子飞驰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又成了或者说恢复了威严,郑重。
尤其是他在戴上帽子的那一刻,竟然有些让人肃然起敬的庄重。
这一次,肖名扬并没有开车,一来,由于他刚刚的情绪激动导致他有些头晕。二来,他有些问题要问眼镜。他也不是神仙,也不可能一心二用。
虽然说大家不用再受那种惊吓,但是肖名扬脸上的冰霜让他们心情也都没有多轻松。
眼镜尤其紧张,他从和肖剑的偷梁换柱开始,精神就一直亢奋并且高度集中。这半天下来,一会一个惊吓,一会儿一个意外,他的神经就跟一根根绷紧了的弦似的,累也快累死了。
这好不容易肖名扬出来了,告诉他们肖剑找到了,也不开车了,大家刚松了口气,他却往他旁边一坐,跟座寒气逼人的冰山似的,简直要把他冻死。尤其是现在,他的脸转向他,眼睛盯着他,冷冷地,一瞬不瞬。
老大,不是他不关心你的安危,实在是你的这个老爸太吓人了,要是他小小年纪就被吓出了心脏病,可就太冤了。
反正你已经在医院了,也一定有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的,为了他自己的小命,他能不能问一句,可不可以下车。
眼镜身体僵直地在座位上坐好,手脚都放得端端正正地,生怕有半点不好,被肖名扬当场嫌弃,在他脑袋上来一下子。真要是那样,他的冤也无处诉,苦也没地儿说,可就真成了可怜巴巴的男窦娥了。
“你现在告诉我,肖剑出去前是怎么对你说的。我要听原话。”狭小的空间,沉闷的气氛紧张的情绪,很适合“审案”这种事。
肖名扬还是说话了,虽然还算平静,但是也是可以听出情绪的恶劣。
该来的终究要来,不该来的创造该来的理由也要来。
眼镜将手放到腿上,按照经脉想通的理论,权当是抚慰自己的惊慌失措的心脏。
“原话?”眼镜的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肖名扬,不确定这原话是原到多少,是意原呢,还是一字不差?
“抓紧时间吧……”肖名扬忍耐着心底的焦躁,耐着性子道。关于肖剑,有些事是不方便在这种场合细说的。比如他未知的病情,他住院的原因,虽然他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等待,还不如趁着现在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因为他有预感,肖剑这次意外,没那么简单。
眼镜眨眨眼睛,既然时间要抓紧,那就来个意原吧。
“今天早晨,我们老大让我代替他去肖家湾看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在,我回来告诉他了,他不放心……”
“我要听原话!”肖名扬眉头皱了两下,他不需要别人的分析,他只要最原始的资料。
这是要字原了,肖大人,我只是你们家儿子的朋友,并没有长您家儿子的大脑。怎么办?只好拿出背书的架势试一下吧!
眼镜歪着脑袋在大脑的存储空间里找寻肖剑的话,然后尽量完整地说出来。
“……什么叫云梦挺好的……
“……你没见到人?你又怎么确定她还好的……”
“那位大妈怎么知道的?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她正在做什么?她的话可信吗?”
“是吗?这么说,是我多虑了?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了……”
“这句也说过了……”
“你说云梦会不会被她表哥表姐带着或者和其它小朋友一起跑出去玩?”
“你说她会不会玩的很开心?”
“没事!”
“医你个头。”
“你闭嘴吧!”
“再给我做点事吧!做完了我再找饶你一样作业,语文还是数学随便你挑。怎么样?”
“ 闭什么嘴呀跟你说话呢……”
“说话!”
“……”
“不说话是吗?眼镜有本事你把嘴闭死了,一……二……”
“我要出去一趟,你负责装作我的样子骗过我家人。”
“去哪儿不是你管的事儿!”
眼镜绞尽脑汁把能想起来的肖剑的话都背了出来。终于说完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
“这是肖剑的原话?”肖名扬看着好像给老师背完书一下子轻松释怀了的样子,脸色沉郁得像是要下雹子:“眼镜,你上午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先去肖家湾确认,再根据他可能掌握的线索找到那个谁的住处,然后去找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人。眼镜啊,你把一个几岁的女孩儿叫做让人耿耿于怀的人?”
眼镜看见肖名扬恼恨赶紧低下头,有些无措地扣起自己的衣袖。心里却在郁郁不乐地嘀咕:
“我说错了吗?人家一个表哥都能让他发疯,这还不算耿耿?”
肖名扬已经不再理会眼镜,他的思维已经开始转移到了云梦这个名字。他记得这个名字,他见过这个女孩儿。这是那个和肖剑一起被绑架的女孩儿,小女孩儿年纪应该比他家肖影还小。性格还算乖巧,样子也算可爱。如果说她和肖剑因为那次绑架事件成了比较好的玩伴,他还可以接受和理解。
小孩子嘛,有时候眼里根本没有性别,只要喜欢同一款游戏,同一种活动,哪怕掏个鸟窝、丢个手绢,也不论好人好事还是一起调皮捣蛋,只要开心都可以成为朋友,成为玩伴。
280作贱自己
可是这个云梦对于肖剑来说,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玩伴吗?他又应该怎样来定义这个让他的儿子顶着风雪,忍着疼痛,冒着身体随时会出状况的危险,去求证她的去向,她的心情 的女孩儿?
忽然感觉车内很闷很躁,让人心烦。肖名扬狠狠地扯了一下毛衣的领口,然后转脸看向窗外。
白色的雪雾依旧弥漫着整个天地。就连远处的山,近处的树,以及已经快速向后移动的各类高低参差的建筑物,都被笼罩着,莹亮的一片。
有些恍惚有些刺眼。
县医院大厅西边的走廊里,云振国焦急地在抢救室门口徘徊,从他发现肖剑昏迷,然后骑着那辆来历不明的三轮车把他送到医院,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肖剑被推进抢救室也又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医生进去了一个又一个,护士更是匆忙地进进出出,完全紧急和匆促的状态。
除了刚进医院时有一位医生,向他询问了肖剑来医院前的发病时间和状况,就没有人再理会他了。他心里着急,可是进出的护士都脚步匆匆,表情凝重,他的心悬吊着想要询问可是又怕打扰医生的救治,便忍着心里的担忧焦急地等候。
走廊很长,空气里弥漫了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偶尔有冷风趁着被掀起的门帘钻进走廊,带着些雪的潮气,有些阴冷。由于赶路导致汗水淋漓,云振国贴身的绒衣早已经湿腻地贴在他的后背,他的手更是冰冷,冰冷到无处安放。这冰冷和担心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漫长而又煎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振国回过头,看到带着满身风雪气息的几个人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了进来。他认出走在前面的是肖剑的爸爸,刚想上去把自己知道的状况告诉他,却发现肖名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满脸的戾气慑住了他,他停住身,犹豫了下。
“肖局长,您来了,麻烦您在这里签下字。”他迟疑的瞬间,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笔和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纸从走廊旁侧的办公室出来,走到肖名扬身边。
云振国也想听听医生怎么说,便也向前凑了凑。
“我儿子怎么样了?”
肖名扬停住脚步,接过纸和笔。一边快速浏览纸上的内容,一边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尽量和缓地询问。
“不太好!据我们两位主任诊断,您的公子胃部已经形成穿孔。”
“穿孔?胃穿孔?”肖名扬一怔,刚刚压制住的暴躁与不安犹如复燃的死灰迅然腾升,他的脸色也瞬间冷森阴沉,他的手更是不自觉地力道陡升,泛白的指尖几乎将那张纸抓破,医生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制止。
“您……您别激动!”
肖名扬想说,他也他妈的不想激动!
“昨天急救不是很成功吗?难道洗胃时操作不当对胃部造成了损伤?”肖名扬把手松开,把手术通知书狠狠地丢给医生,脸上的不善尤其地彰显。
“您别误会,昨天的手术是很成功的,”医生赶紧解释:“昨天在手术室是我们主任和市院的专家亲自操作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您家公子中的毒和他的饮食,他中的毒很霸道,残留的毒素已经引起胃粘膜、肌层的损伤。我们一再叮嘱过您,让他吃些温软的饭食,可是从他吐出的胃液来看,很可能是他中午又吃了些刺激性食物……”
“手术?”旁边的云振国在听到肖名扬的质问时就开始犹疑,现在换之的是一脸的和惊愕。
肖名扬和医生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他身上。
“刺激性食物?”肖名扬眼睛瞪大,语气更是冷戾凉寒:“你倒是说说看。”
“从您儿子吐出来的东西来看,他有可能是在不久前食用了刺激性极强的辣椒……”
“辣椒?”
“辣椒?”云振国不自觉地跟了一句。
“我说的是有可能,不过因为您儿子已经昏迷了,具体是什么,还需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荒唐!我儿子不吃辣椒,从来不吃辣椒!”肖名扬的声音很大,带着愤怒的咆哮。
“您儿子不吃辣椒?”云振国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肖名扬。
肖名扬说肖剑从来不吃辣椒,可是可是,刚刚吃饭时他明明就吃呀的呀,他吃的还是云梦碗里的辣椒,并且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吃完了!
“不吃,这点自律他还是有的。”
“他平时真地不吃吗?不能吧。”云振国看着肖名扬,声音不由自主地透出那么一点的探究。
“不是平时,是根本就不吃。”肖名扬感觉云振国格外噪聒,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的确,我们老大是不吃辣椒,不但不吃辣椒,连姜和蒜这些都不吃的。因为他吃这些东西过敏,身上又是红肿又是水泡的,很难受的。您是不知道,我们班所有学生在他的影响下集体绝辣。”
憋闷了一路的眼镜感觉终于找到发言的机会了,赶紧说道。他感觉自己最有发言权了,因为他们老大,他藏在抽屉里的辣椒酱曾被想要献媚的女生堂而皇之地丢进垃圾池里,想想都憋屈啊!
云振国越发淡定不下去了,原来肖剑昨天刚做了手术,他还本身不喜欢吃辣,不能吃辣,可是却没事人一样吃掉了云梦碗里的辣椒,还吃得果断决绝,吃得义无反顾。
那辣椒他完全可以不吃啊,他可以捡出来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何苦让自己受这份罪呢?
云振国的大脑迅速运转,回想着中午的那一幕幕,可是,他并没有挨着肖剑,对他和云梦之间的了解得并不全面,所以,也有些想不明白。
“对了,就是这位同志把您儿子送过来的,有什么可以先交流,我先去把您的这个签字让我们主任看下。”
医生说完匆匆地走了。肖名扬的视线从手术室门口的红色指示灯上收回,看向距离自己有一米左右的云振国。然后,他的眼镜放空了有十几秒,再回神时眸底的冷峻更甚,就像两道煞气四射的利刃:“是你把我儿子送到这的?”
“嗯……是我……”云振国竟然愧疚,说话也有些嗫喏,
“你怎么会遇到我的儿子?”那利刃带着寒光,在云振国脸上游移。
“这个,这……”
云振国沉思,他感觉还是应该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的。毕竟肖剑出事,他应该算是了解情况的,可是怎么说呢?
“肖剑上午去找我,他也和我在一起的。”
“和你在一起?他冒着雪出去就是为了找你?”肖名扬的注意力陡然被云振国地这句话牵动,他正式地直视云振国。
这个人是那个云梦的父亲,那次绑架事件事他见过他。看来眼镜说得没错,肖剑的确是去找寻那个云梦,至于云振国为什么说肖剑去找他,他自然知道,做父亲的不愿让自家闺女背上某些锅。
其实,他也何尝不是想要避开某些对自己儿子不利的言语。既然大家都有意地回避,他自然也有意地迂回。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弄明白。想到这里,肖名眼里的寒光不由加重,戾气也是更甚:“你知道那辣椒是怎么回事?”
“是,是的……怎么说呢?”云振国目光飘移,不敢和肖名扬对视。“今天我们一家子去我岳父家,后来肖剑就来了。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主动要求留下来吃饭。”
“胡说八道,我的儿子从来不在别人家吃饭。”肖名扬吼道。
“可是,可是,这次真的是他主动要求留下来的。云梦舅妈本来心眼小,但是眼珠活,她应害是听肖剑要留下来,才加了两个菜。”
“然后呢?”
“然后她可能是为了提味吧,就加了辣椒……”
“提味的辣椒怎么会跑到我儿子的胃里的,别告诉我是他自己愿意,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他不会作贱自己,他不是傻子……”
好吧!云振国摇了下头,这怎么感觉还有些说不清了呢?
“我也没太看清楚。好像是他给云梦夹菜,看到云梦碗里的辣椒了……然后……可能是他怕辣到云梦吧,就自己把辣椒吃了。云梦就是我的女儿,上一次和肖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她这次感冒了,有些咳嗽,我想肖剑是照顾她。”
“你女儿感冒?咳嗽?”
肖名扬额头上的青筋蹦起来多高?他狠狠的。几乎做有人都可以听到他咬牙切齿声音:
“你女儿感冒了,咳嗽了,感冒也事情那么大,你知不知道我儿子昨天刚刚洗过胃?””
“我是刚刚知道”云振国理亏地地长大了嘴巴:“我们如果知道……”
一名护士急匆匆的从急救室走出来。说了一声“这里是医院请保持肃静”就又匆匆返回抢救室。
看得出里面手术正是紧要关头。
云振国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自己棉服的衣角,衣角上还依稀地残留着搬弄肖剑时蹭上的污渍。污渍冷硬冷硬的带着些让人不舒服的倔强。他低垂着头,艰难地忍受肖名扬的怒视。
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出来的是那位主任,他看上去神色焦灼,甚至还透着一丝慌乱。
他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摘,直接冲到肖名扬面前,他额头上还隐隐地挂着汗液。
281桥归桥路归路
“肖局长……您儿子他……”
“他怎么了……说!”肖名扬的目光锁定这位这所医院内科最权威的主任,眼神里中的焦灼和恼怒在瞬间掺杂上了某种肉眼可见的恐慌,声音也有些沙哑和迟钝。
主任迟疑了两秒。
“他的……他的病灶的创面形成了穿孔,我们已经开始准备手术,可是他因为失血,血量已经不足……”主任咬了咬牙:“为了防止他在手术中出现意外,我们需要为他配备血液,可是病人的血是较为特殊的血型。我们的血库里暂时没有。我们希望,病人的……直系亲属能够……”
主任看了一眼肖名扬,眼里的明显地带了不安。他们几位主任每年都会定期为县里的各位领导做体检,也了解他们的血型,肖剑的血样化验结果一出来,他就知道肖剑和肖名扬不可能是血亲,咳咳,其实更主要的是昨天晚上,他的亲哥,十一年前对肖剑亲生父母实施过抢救的院长大人,已经给他八卦了肖名扬父子的关系。他也不想说这件事,可是,事关紧要,他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肖名扬眼底犹如暗沉的~大海,带着汹涌的痛涩和矛盾。肖剑的身世是他的痛处,更是他不能避免的悔恨。他的心头有千般的感觉无可描述,此时此刻,更没有时间容许他整理情绪。
“没有……他只有一个外婆,可是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
如果有,哪里用得着或者说轮得上他在这里牵挂和心疼。就像十一年前的那场车祸,他眼看着那一双渴求的眼神渐渐被绝望代替,渐渐失去光彩,渐渐灰暗和涣散。他却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云振国也是微微一怔, 他到了肖家湾也已经有些时日,也听村里的人提起过肖剑的父母的事情,好像他们在肖剑还小的时候就意外离世,肖剑的外婆由于太过悲痛,照顾不了幼小的外孙,还好有他女婿的一个故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据说,这位故人是个性情中人,为了肖剑还逼着爱人打掉了腹中怀了五个月的已经成型的儿子。
肖名扬就是那位故人。
他无从揣测肖名扬守在手术室外,听着妻子不舍的哭泣时的心情,应该比刀割并不并不稍逊。
事情已经过了将近十来年光景,肖名扬应该是把对朋友的情义和对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的爱一并地交给了这个养子。在他的心里肖剑就是他的孩子,亲生的跟他骨血交融的孩子。
让他亲口说出没有血缘,何其残忍。
可是事关安危,他必须面对。
那位主任没有惊异,这个结果是他料想之中的事,他在肖名扬说完之后,立刻接话:
“如果这样……我们可以一边联系市院血库,只是……我们这里离市里比较远……再加上还下着雪……”
“先联系起来,如果有,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来,钱不是问题。”
“好的,王医生赶紧给市院打电话……”
“另一边呢?”肖名扬追问。
“另一边我们可以做一下广播,看我们医院的工作人员或者病人的家属院有没有这种血型。可是这种希望应该是很渺茫。毕竟这种血太稀缺。”
“成功的几率?”
“不好确定……
“不确定?”肖名扬太阳穴突突地蹦跳,他咬紧牙关默了几秒,他知道,现在不是暴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可以和肖剑血型匹配的人。他克制住自己让自己尽量地镇定,镇定。
“还有没有其它的途径?”
“其他的途径……,我们可以以急诊室的名义给电台、电视台打电话,让他们滚动播出我们这里的事……您放心,我们不会透露把您和肖剑的名字透漏出去。”
“太稀缺?医生,麻烦问一下肖剑的血型是不是……”一直沉默的云振国愣了一下,并且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rh……”主任也下意识地回他一声。
“可以试试!”肖名扬并没有注意云振国,他冲着主任点头,现在的情况非常适合广撒渔网,多多收鱼。
“广播时一定要有’必有重谢’四个字!”
“好的,但愿重赏之下……”
“医生,您说的血型是不是……ab-rh阴性?”云振国再次打断两人的谈话。并且抓住了准备转身安排的主任。
主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是,你竟然知道这些,学过医?”
“不,不,医生,我没有,我想说的是……要不,抽我的血试试?”
主任回了下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抽你的血?试试?”
“ 对,因为我好像是你说的哪种血型,?”
“你是……”主任看向云振国,有些惊愕地定睛。
“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我前阵子住院医生好像告诉我好像就是你说的那种,他说这种血型血的人很少……”
“真的?”医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现在是适合开玩笑的时候?”
主任又惊又喜,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绝处逢生,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千载难逢的好运气:“很好,很好,我叫一名护士,带着你去化验室验血。”
主任脸上一直笼罩着的愁云迅速地散去,一直收敛的嘴角也开始放松,并且放出一直吊在心口处的一口气体。
本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真要是这血液的问题解决了,手术对他来说只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激动地转身走向护士站,准备安排验血。却听到肖名扬冰冷透骨的声音:
“不需要……”
“怎么能不需要呢,验血是输血前必须的一个过程。”
“我是说他的血不要给我儿子用。”
“不用?”
主任一愣,循声看向肖名扬。肖名扬抬头与他对视,只见他眸色冷戾,阴沉的脸色更是如同铁锈般难看,他的嘴角内扣,显示了不可更改的倔强和刚硬。
“局长,我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你还是赶紧安排广播的事!”
“对对……广播还是要广播的,毕竟这位同志的血能不能用还不确定……”
“主任,你听好了,我说的是无论找不找得到其他同血型的人,我都不会同意你们给我儿子用这个人的血,听明白了没有,”
“不用?不用什么?不用他的血?”主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不为什么……”肖名扬的手伸进自己的裤兜,他的手触到那块冰凉的磁带,他铁青的脸色又沉郁了一分,牙膛咬得更紧,硬生生地让肌肉绷成了棱角分明。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和我儿子血型相配的人……”
“肖局长,他或许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呢,您这是不是有些在考虑一下,毕竟关系着……”
“没有必要……”
“作为父亲你不应该冒那个险。”云振国看了看有些尴尬的主任,也想要试着说服肖名扬接受自己的献血,可是,肖名扬根本连正脸都不再给他。
云振国不解地盯着肖名扬,在他看来,肖名扬这个决定简直可笑、荒谬、甚至愚蠢到不可思议。
是,肖剑是间接地因为他出门忍受风雪的肆虐,又和他一起吃的中午饭刺激到了脆弱的肠胃,可是,公平点说,是肖剑自己上赶着往他们身边凑的,也是肖剑主动要求留下吃饭,并且自愿地吃掉了云梦碗里的辣椒。他是没有阻止,可是他又不是肖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退一步讲,就算肖剑现在这样有他们的原因,有他们的责任,现在这个关头,也不是计较这些,更不是负气的时候。
算了算了,都是为了孩子。
云振国的眉头紧皱,眼睛也下意识地眯了又眯。他呼呼地吐出两口浊气。
“肖局长是吧!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您,可是请看在肖剑还在里面受罪的情况下,不要拒绝我为这个孩子做事!”
也算不卑不亢,也算顾得上大局。
可是,肖名扬并没有领情,他甚至更加烦躁地回怼。
“不必。我是他的监护人,我不会同意,如果真是为他好,就请你和你的家人和他保持距离,如果可能我不介意你们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不是,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相处的距离,我们在说你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在说你应不应该保持对他生命的尊重。”云振国说话有些急,一口气下来,连基本的停顿都没有。
肖名扬紧绷的下颌微微动了两下,随之的时磨牙的声音。
“他是我儿子,我尊不尊重都和你没有关系。想越俎代庖?你还差点分量。”
“我想我们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你记住了。我们是两种人,我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让你们救济。我的儿子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有事,更不会让他把生命和感情都浪费到你们这种人身上。”
“肖局长,请您公平一点。”
“不用你操心。你可以走了。我希望你和你的……家人远离和我的儿子,桥归桥路归……。”
肖名扬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地充满了不耐烦和怒气。(未完待续)
282关你什么事
话未说完,肖名扬已经极是不耐地迈开步子,走到远离云振国的走廊里唯一的窗口处,双手按住窗台,留给他一个挺阔的背影。
不要让我小瞧你。
这句话像一枚钢针深深刺进云振国的被现实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傲骨里。让他本来被生活磨砺得痛苦不堪的心那么悲愤地想要收拾起自己的被人鄙薄的一丝尊严。他的已经被抽剥得单薄的勇气,让他有些懊恼也有些无措地吧自己的手攥成拳头。
“肖局长,请您三思……”
“思什么?你真的以为你们可以掌控我儿子?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救不了我儿子的命?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再告诉你一次,他是我儿子,再怎样都不关你的事。”
话不多,却很诛心。这种带有诋毁性质的观点和措辞让他再也忍受不住,让他更加地气愤填膺。他用尽最后一分耐心压制住爆发的冲动,刚想辩驳,忽然,耳边传来尖利的人声。
“警察同志,您看到了吧,门口的那辆车就是我的,那个賊应该就在这里。”
随着话音,走廊尽头的入口处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一阵冷风夹着雪花从被几个带着冷萧气息的身影裹挟而进。
走在前面的年轻人四下张望了两眼,看到云振国,眼里瞬间发出惊喜的光。
“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虽然我离他比较远,但是他这这个款式落后的衣服依然可以让我一眼就认出。你看他的面色多么慌乱,紧张,典型的做贼心虚,典型的气急败坏。所谓相由心生,见到您们警察还这种表情的人,我猜测,他应该是个龌龊的惯犯……惯偷。”
惯犯?惯偷……偷……还龌龊,谁?他?云振国?
云振国微微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的恼怒。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冠以这样的形容,加之刚刚的被羞辱,他再也忍耐不住。
他是个老实人,他有他自己的恼愤的方式。他伸出他的食指,那么凛然地指向那个污蔑他的那个身旁森然立着几个警察的年轻人。
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肖剑的血迹,同样凛然到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他的凛然并没有震慑住什么人,倒是震动了那几位有着强烈的使命感警察。他们上前一步。云振国一声低吟,下一秒,他的双手已经被死死的扣住。
“怎么回事?警察同志……”那位等着肖名扬回心转意的医生赶紧走过来,现在,新的献血人没有找到,云振国这位唯一的可以充当血库的人他还是很惦记的。
“主任,”说话的是肖名扬:“你没看到吗?人家警察在办公,很显然,这位……个人很可能已经触犯了我们神圣的法律。他已经不属于我们所应该尊敬和信任的人民群众,他的脾性和他的衣服一样让我厌恶和鄙视。我和我儿子都有着心灵洁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我儿子用他的血的,那样的话我会厌恶他厌恶我自己……同样,他也会。”
云振国本来还想辩驳,还想挣扎一下的,可是那一句“厌恶他厌恶我自己”让他的脸色瞬间颓丧下去。他低头看了眼的确老套陈旧的棉外套,满腹的气愤和委屈随着这句“他也是”面如死灰,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然后驯顺地放弃了所有的抗拒。
警察很干练,利索地控制住云振国,押着他,迅然地向外走去。风已经稍缓,廊沿左侧的雪地里的那辆三轮车,已经被那位车主推出拐角,放到医院的空放萧冷的大院里,怨愤地用手拍打三轮车上的厚厚的雪。他静静地立在雪里,让视线放空。
“是啊!关我什么事呢?”云振国低声自语。
“怎么不关你的事,难道不是你把我的车子骑到这里,
云振国好像没有听到,依旧呆呆地看着灰色的远方。
“走了走了,具体情况到所里再说!”
一个警察不耐烦道。
“对,必须去派出所,警察叔叔对这种人必须严惩。”车主愤愤地瞪了一眼“死不悔改”的云振国,
“听天由命吧!”云振国他面无表情地道。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老实待着吧!”
警车一声长笛,冲进风雪交加的蒙蒙灰色。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般,云振国出门已经四五个小时了。不但没有踪迹,连消息也没有一个,云梦的舅舅出去找了两圈,什么也没有找到。未知和反常让时间变得漫长难捱。云梦姥爷也走到巷口向远处张望,云梦妈妈一边咳着跟出来,被云梦姥爷训回去照顾云梦和云哲。
直到华灯初上,云振国才瑟瑟着冒着风雪归来。大家赶紧让他进屋,一边让他取暖,一边询问情况。云振国心情糟糕,什么也不愿多说,只简单地搪塞了两句。
云梦的姥爷担心天黑路滑,想让他们在家里住一晚,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梦的舅妈骂骂咧咧地阻止了。无奈,舅舅只好开着三轮把他们送回去。
云梦妈妈有肺病见不得寒气,抱着云哲坐进驾驶室,云振国和云梦则蜷进后车厢里。云梦姥爷怕他们冻坏,顶着儿媳妇吃人的眼神,从自己屋里的厢柜中找出一床厚些的棉被让他们挡风雪。
车子在门洞里昏黄的灯光里艰难地启动,老人和孩童纷纷挥手表示惜别。雪花纷纷在灯光下犹如闪烁的光斑,点点片片片片点点,从暗黑中飘来,又归结于那一片莹白。
云梦一手扶着车帮,一手尽力地挥舞着告别,直到车子拐过巷口走上大街,她才放下手臂,瑟缩着蜷进被子里面。
云振国把云梦连同被子一起揽进自己怀里,捂严实了。
三马发出哒哒哒哒的响声,和呼呼呼呼的风声掺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回旋游荡,雪落在云振国的眉毛上,脸上,冰冰的,他竟然浑然未觉,只是呆愣个注视着飞雪连天的夜空。
怀里的被子动了动,再动了动。然后,被子边缘露出云梦的小脑袋,她仰着脸看着爸爸黑暗中的脸,伸出小手把爸爸衣领上的雪花拂去。
云振国回神,赶紧把云梦向被子里塞。云梦的小手固执地撑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她的眼就在这泛着泛着淡淡的光的雪夜里幽幽地眨着,像两颗倔强的小星。
“爸爸,你追上了小哥哥是吗?他跟你说话了吗?他有没有不高兴呢?中午的时候,我看他脸色不好看呢,你有没有问他他为什么急着走吗?”由于风寒她连抽了两下鼻子,连说话时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云振国愣了一下,低下头,用脸挡住被子的缝隙,遮住云梦的那双眼:“是的……我追上他了,他没有生气,只是出门时走的急,忘了跟他妈妈说了……”
“真的吗?”
“真的!”
“那他妈妈会不会骂他?”
“应该……不会!他妈妈应该很疼他的。”
“喔……那太好了!那……那……爸爸……您有没有说让他来我们家玩啊?”小云梦再一次用力挣来那被子,在雪光映衬下拼命地闪动熠熠的双眸。
肖剑负气离开,她光顾着担心和难过了,哪该记得她生的肖剑的气呢?
虽然看不清女儿的眼眸,但是云振国可以想象到那眸底表达的希望与憧憬。他的心莫名地感觉刺痛,他抬起头,看着灰霾冷冰的夜空,在雪花再一次冰凉他的脸颊的时候,轻轻地说:“梦梦,小哥哥要上学的,明年他的功课会更紧……”
“那爸爸我可以上学吗?我可以去小哥哥的学校上学吗?那样我就可以可以看见他,和他一起玩。”
“不可能的梦梦,肖剑上的初中,你只能上小学,你们根本不会在一个学校里,还有明年开春你妈妈需要做手术,你需要照顾小哲。”
“那我可以带着小哲去找他吗?”
“你这孩子,听不懂话吗?”
“嗯,知道了爸爸!”
云梦默默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皮,眼里的光芒也随即消失。
她又乖巧地滑进被子里,任凭爸爸把被子又封得严严实实。即使车子在坑洼的雪地上颠簸,也在没有动,更没有露出头。
寂静的雪夜总是夹杂着一种凌乱的凄冷,让人感觉淡淡的忧闷。雪色的莹白透过晦涩的窗子透进屋里,带着清冷的雪地气息。
炉子灭了一天了,刚刚燃烧不久的炉火还不足以驱逐屋子都被冰冷的寒气。
云梦已经钻进自己的小被子里睡着了,云梦妈妈到里间屋的角落咳了一阵,才钻进被子。云振国抱住她,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抚摸着她有些干涩的头发,开始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忧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炉火的微光在昏暗的墙壁上隐隐而动,在这微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
云振国沮丧中透着焦灼的眉眼。他的眉头处拧成了疙瘩,挤住了眉间分明的川字纹。他的牙齿也是紧紧咬住。显示着真切而无奈的愤懑。(未完待续)
283贾三
他是熊猫血?肖名扬的身子站直,看向来人。
然后,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本来阴郁的脸色更加暗沉。他记得这个人,这个人叫贾三,曾经从他手里承包过工程,他对贾三开始的印象仅限于有些小聪明,但是后来,贾三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想要对他进行贿赂,并且为了项目中的一点资金试图用自己的老婆对他进行se诱。
他瞧不起贾三,更准确地说是鄙夷和嫌恶,怎么能不呢?为达目的可以不要尊严,不要脸面,心思阴狠手段卑劣。为了贪欲,可以抛开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底线。
他不想和这种人有瓜葛,因为在他眼里这种宵小之辈就像乞怜的狗,噪聒飞逐的蝇,招惹了就会麻烦不止,纠缠不清。虽然对他来说让这蝇狗消失,简单得就如同碾死一只路上的虫,但是他不愿意,因为他怕弄到手上血或者屎。
这就如同老虎宁愿去挑战一头强壮的狮子,也不愿去碰触一只肮脏的臭虫。
可是,偏偏就是一只带着解救他儿子脱离危险的解药的臭虫?
肖名扬再次上下打量眼前的贾三,再次确认是不是真地要向肖剑的血管里输入这个人的血。
他的眉头紧紧皱住,眼神里充满了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烦躁和抗拒。
他的眼睛从贾三的头顶移到脚底,再从贾三的脚底挪回到头顶,他想要说服自己,从这个可能会成为儿子的救命恩人的人身上找出一点哪怕一丝可以让他接受的优点或者长处。他的观察不可谓不细致,他的容忍不可谓不宽容。哪怕贾三的头发丝有一根是可爱的,他都有可能接受这个人的血和自己儿子的血去交融,可是……
丑陋,卑贱,猥琐,龌龊……这让他生厌的表象使他怀疑他的血是不是也和他的外表一样肮脏乃至腥臭。
想象着这污秽的血液流入那么漂亮,高傲,优秀完美的肖剑的体内,和他的血液他的生命交融到一起……
肖名扬的大脑就那么稍微发散了一下,就感觉犹如坠入冰窖,浑身发冷,他打了一个寒战。
肖剑可是有洁癖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血液里融入了这样一个人的血。他会是怎样的反应,想到这里,肖名扬再次打了个哆嗦。
“肖局长,放心吧,只要这血液供得上,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您放心好了。”主任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安慰完肖名扬,他又冲着贾三说道:“走吧,我先带你去化验!”
贾三兴奋地褪下了半个袖子,一手拽住袖口,腰一直保持了进来时就弯下去的卑懦的姿势,脸上也是保持着僵硬的卑怯的笑。听见医生叫,赶紧紧走两步,走到肖名扬身边时更是把腰弯成熟虾的样儿。
“谢谢,谢谢局长给我这次表现的机会,我贾三的血如果能用,我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鞠躬进瘁,死而后已……”
肖名扬的眉头紧锁,烦躁地瞪了一眼贾三。就连主任都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贾三。让他来献血救人的,怎么感恩戴德地好像自己是被救的一个。再看看肖名扬一脸的嫌弃,冷漠甚至厌恶……这都怎么回事,是不是天太冷把他们的脑细胞都冻傻了,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和关系了。
“走吧!”主任摇了下头,随后感觉到自己的动作也有些不妥,便匆匆走过。
贾三有些秽臭的体味从肖名扬鼻子前飘过,一种作呕的感觉让肖名扬再次打了个冷战。随后是接连的不可扼制的瑟缩。
这种感觉让肖名扬痛苦极了。他再也忍受不了,大声地喝道:“等等!”
主任和贾三都站立住,一脸茫然和惶惑。
肖名扬的牙齿咬在一处,因为战栗,而牙齿相撞,咯咯直响。
“怎么了局长,你不舒服吗?您可以去护士站让护士给您检查一下,我顾不得您了,手术室还等着我。”
“你……你去吧!这个人就就不用了,我也不会同意我儿子输他的血的!”
“什么?”主任怔忡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道:”局长,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像玩笑吗?”肖名扬咬紧牙关,用淡漠凉冷的眼神扫了眼已经暴躁的主任:“再重新找个人吧。”
“你……你疯了?”主任瞬间变了脸色。“你当这熊猫血是白叫的,你当胃穿孔是普通的感冒,可以自愈可以等?”
主任也急也恼火啊。这位局长这么精明怎么在这种紧要关头这么混账拎不清。儿子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呢,这要是晚一步……
关键是这都年关了,万一有什么事,医院给订成医疗事故……那么他的奖金,他的职称……
贾三正准备屁颠屁颠地过去呢。他想好了,这一次只要他咬咬牙挺过去,只要他为这位肖局长的公子输血成功,那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肖剑的的救命恩人。他的功劳在这位局长面前就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居功至伟。肖剑是谁,那是肖名扬的心头肉,命根子。肖名扬是谁,他不仅掌管着整个县所有的县区的建设规划,土地审批,他更是市里最大的某房产集团和准备筹建的市里最大的煤矿的幕后老总。另外,据他所知,肖名扬在更更上层的权利机关有着让人只可仰视不可的人脉关系。让他不仅在某县,即使在市里也可以举足轻重,呼风唤雨。。
多少次,他千方百计地通过关系想要接近肖名扬,绞尽脑汁地讨好和恭维。只可惜,他的所有的竭尽全力在肖名扬的眼里都淡若浮云,肖名扬连正眼都没给过他,虽然他一直坚信只要坚持就会成功,可是也架不住肖名扬对他始终如一的无视。也是他够坚持,够脸皮厚,坚坚持不懈地不放过任何的机会。
或许是该着他翻身,偏偏绿化他脑袋的村支书今天意兴盎然,想要跟他的翠花来一个鸳鸯踏雪,他自然是有眼力见的,赶紧就酸溜溜地滚到大街上,终究地意不平后,跑到县城里没有一把梳子的理发店中寻他的老相好平衡了再平衡,过午十分才又溜达到街上。县城的街道上车辆不多,行人更是稀少。
他百无聊赖之际,猛然就看到云振国狼狈不堪地骑着三轮车从他的面前经过。虽然云振国满身满脸的雪,可是他还是认出了他,他很好奇,也更惊异,因为他发现在三轮车的车厢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的脸埋在云振国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的棉服里,看不清是谁。
他便尾随着云振国来到医院。他躲在角落里,目睹了肖剑被云振国抱下来,被两个医生仓皇送去急救,云振国焦灼地四处问询和求救。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肖名扬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他对肖名扬心存畏惧,怕肖名扬发现他,便躲进拐角处的厕所里,等他再出来,便发现云振国已经不见了,肖名扬正在冷着脸催促医生寻什么血的事。
贾三几乎要欢呼雀跃了,因为,医生嘴里的稀有血型和他的血型一模一样,这是个什么情况,什么运气,什么概念,这感觉简直比他娶媳妇时还要让人热血澎湃。他赶紧从角落里跑出来,短短的二十几米,他真真地跑出了冲刺的感觉,他的那个心啊,再有一步远可能就会蹦出来。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还不得还他个江河泛滥。肖名扬是个要脸面主儿,更是个财大气粗的财神爷,他要是一感恩,赏他个工程队,拆迁点……
哈哈,那时候,他贾三犊子不用几天就可以忽忽悠悠地成为横着走路贾三爷。什么村长,什么主任,什么委员,见了他统统都要点头哈腰,示好示弱。对了,还有他头上的几顶绿意盎然的大帽子,他也要还回去,加码加量加倍地还回去……哈哈,王主任的那位婆娘够辣,秦委员家的小娘子够嫩,至于那位现在还在给他帽子刷漆的支书,呵呵,其实他自己不知道,他屋里那口子媚眼抛得才够味。当然,这些女的都是俗人,都是他发达了以后唾手可得的女人。他也是有品味的,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可以试着向病西施一样的云振国的女人抛一抛什么枝……
他妈的,为了避免这几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他甚至开始在心里安排这几个女人的侍寝的顺序,除了病西施可以随意,其他的人都要等着翻牌子,哼哼。
可是,可是,现在肖名扬竟然,竟然不同意用他的血,他妈的,如果这样,他的金钱,名利,女人,他的肖想已久的……。
不行,他可不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想想的份,他要争取,他要努力,他要让肖名扬改变主意,给他这个翻身的机会。
想到这儿,他两步跨到肖名扬的面前,双手握紧放到胸前,身体自动的下弯,下弯……(未完待续)
284管住你的嘴
“我,我认识您的朋友,就刚刚的,刚走的那个……”
肖名扬根本没耐心听他说下去,他烦躁地摇下头。
贾三反应也是极快的:“看我这嘴啊,怎么就……?您放心,从现在这一分钟开始,您的……包括您和您这位朋友的那些……”贾三的声音放低,再低:“那些私密……咳咳,我会闷在心里,我会管住我这张嘴……”
说的什么玩意儿,贾三的话肖名扬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他的视线移向锁定了看上去已经十分恼火的主任,运什么气呢,赶紧找人去啊!
贾三脸上带着谄笑,眼睛却像带了钩子, 死死地盯住肖名扬,可是肖名扬高傲地连眼神也不给他一个。
是他贾三说得不够清楚,还是表达的意思不够明确?
贾三上前一步,他的嘴巴几乎要凑到肖名扬的耳朵上:“我是说别看我话多,其实我不蠢,有些事我知道该宣传还是该闭嘴……”
肖名扬哪有那么多的耐心听一个瘪三扯淡,他本来阴沉的脸色现在更加不善,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快速举起准备果断打断。
要说肖名扬此时的气场绝对有慑人的威严,尤其是对贾三这种心术不端的人来说更是无比震撼,。
冷汗在贾三的额头显现,他的腿也不由自主地瑟缩打战。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争,事关他今生的富贵荣华,不容他不争取一番。再说了,他已经明白的告诉了肖名扬自己的底牌。他如果此时收手,无异于将底牌变成了包了火的化纤和开了刃的双刃剑,肖名扬心慈还则罢了,如果他稍稍手辣,那么……
所以,他必须阻止这牌成为引火上身的衣,更要让它成为手里得可以自己掌控的剑。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亲眼看见过一场……车祸,我敢断定是一场谋杀的车祸,可是十年了,我从来就没有向外透露过,任何人,包括我的老婆……”
肖名扬没想到贾三不但没有住嘴,反而变本加厉地噪聒。尤其是贾三喷出的口气,让他瞬间胃液翻腾,怒意爆棚。他本能反应扭转身驱躲闪开去,可是他的身体刚刚歪斜了十几公分,便犹如被谁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滞不动,他的尚且停在半空的手也迅然地顿住,像是一截冷硬的雕塑。
贾三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是这位金主听清楚并且开始认真对待他的话了。他的心脏疾跳了两下,他猜想这是他贾三的推断和赌注准确而恰当地找到了肖名扬的要害,这也说明他贾三已经很准确地抓住了肖名扬的弱点和七寸,更说明他这一次真他妈地赌对了。
赌对了。欧欧也……
“你刚刚说什么?”肖名扬的声调放低,几乎比贾三的还要低,还要沉。同时他的视线也移向贾三,冰冷中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阴,狠。
贾三在心底刚刚升起小得意,被肖名扬这一眼便打打击得荡然无存,他原来已经已经不寒而栗了,现在被这两道阴狠的视线穿透得连思绪也支离破碎,凌乱无比。对话语的处理也就显得随机而不得体。
“说,说,我说,车祸的事我可以……藏住,藏那么久。您的……您的……”
肖名扬的眉头处更高地蹙住,像一个高耸的小丘。而他的颌骨由于肌肉的紧绷而棱角突出冷硬,他的脸色,更是犹如暴雨来袭是的低空,阴冷如冰。尤其他的眼神,就像淬了血的钢刀,森森地吓人。
贾三的腿抖得差一点跪到地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在威胁您,我怎么能威胁得了您呢?我只是想说您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我的事?”肖名扬连声音都像淬了血和毒。
肖局长……我错了,我保证……”贾三不敢与之对视,他的视线下移,移到肖名扬硬挺的躯干前的扣在一起的骨节突出泛白的指。
那指明显地因为用力而扭曲。他为什么会如此?他在生气,他在恼怒。
天啊,他这是惹怒肖名扬了吗?虽然恼怒是必然的,可是,难道不应该掺杂些其他的情绪吗?比如羞愧,惶恐,以及对他的态度。肖名扬是脸朝外的人,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公诸天下,尤其同性这种有悖常态的关系。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事到如今,贾三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胆量去肖名扬的眼神里确认肖名扬恼怒以外的情绪。就连他一贯的猥琐的表情也惶恐地收起,缩着脖子,贼溜溜的眼珠子也敛了那份贼性,胆怯地寻思着退路。
时间好像有那么几秒钟的凝滞。
那位急得想要上房的主任呼啦啦地拍了几下手里的档案纸。虽然他不敢骂人,但是不妨碍他在心里在心里白上肖名扬一眼,然后骂上一句,什么英明干练的精英,纯粹一个不知深浅好歹的糊涂玩意儿。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还有心情……耍什么豪横,面前的人虽然长得再猥琐,肯主动出来献血也应该是一位热心肠的人。怎么就该受你的蔑视和敌意?还有莫名其妙的阴鸷的情绪?
想到这里,这位主任有些愤慨地鼓足勇气,跨前一步……
“正义感”了两秒钟后,然后又略显尴尬地退了回去。
眼前的肖名扬已经主动逼近了贾三,他的魁梧的身躯在贾三面前形成一种逼仄威压的姿势,贾三的腰半弯着,看不见脸面,但是看得出他的奴性和卑贱。肖名扬再次发声,声音依旧低沉,只是这一次带了些警告意味。贾三更是唯唯诺诺,半分不敢驳悖。
算了,说不定真是一个想借着这个机会效忠或者给人当狗的人。主任摇摇头,转身向医办室冲刺。
肖名扬紧紧地盯着贾三的额头,他看到贾三鬓角的汗水,和瑟瑟发抖的身子,他眼角眯了两下,然后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冰冷:“记住了,人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自以为是地耍小聪明,不要想当然,不要试图要挟比你强大的人,更不要不知死地作。”
“不敢,不敢!”贾三瑟瑟发抖,诚惶诚恐。
“相由心生,祸从口出。记住管住自己的异想天开的心,管住自己招灾惹祸的嘴,如果办不到……”
“办得到,办得到……”贾三哪还敢反驳,哪还敢要挟,现在的他连献血也心也散了,只希望肖名扬赶紧放他走掉。
“明天下午三点,局里找我!”肖名扬语调放平,好像刚刚的狠厉就没有出现过。
“啊?”贾三蒙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到肖名扬冷峻的脸色,又赶紧地垂下去。
”滚吧!记住你根本没有来过。”
“好……好……我滚……滚……滚了……”
主任先是敦促护士站的人抓紧寻人,接着就是给他万分敬仰的院长哥哥打电话。谁让他是院长,谁让他把这个难缠的病人家属介绍给他,亲兄弟,有难处必须一同担着。
院长真的担待了,因为主任刚一放下电话,就看到院长大人火急火燎地小跑着冲到急手术室,掏出两张血液化验结果报告。急诊室的医生都蒙了,主任的脸色也是菜绿色的。
“你昨天让我验血,是为了准备给这个肖剑当应急的血库。”
“我本来也以为用不上我们了,谁知道……开始吧,还好我们两兄弟都不喝酒,习惯很好……你们别愣着了,先抽我的,我的不够再抽你们主任的……”
“主任?”医生慌乱地看着自己的主任。
主任脸上的肉蹦了几下,几秒钟后,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来吧。”
时间一分分过去,贾三早已经销声匿迹。肖名扬巍然地立在手术室的门口,看着手术室的提示灯从手术中变成手术结束。看着手术室的门打开,看着院长虚弱地从手术室走出,走到他的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输得我的血。”
“很好,谢谢!”肖名扬眨眼笑笑,表示感激。
“不不不,不要提谢字,您这样说会让我不安的。这点事情和您为我们做的比真的微不足道。我这样做是必须也是应该的。如果没有您,我还在我们老家做赤脚医生呢,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您,我应该感谢给我这个报恩的机会,如果有需要……”
“言重了,主要是你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小小地推了一下罢了。”
“您推可是我的前途和理想呢!”
“别客气了,回去歇着吧,我等我儿子出来。”
“好的……好的……”
手术室的门彻底打开,两个护士推着救护床走出来,旁边是隐隐露出不平之色的主任。他连招呼都没跟肖名扬打,就越过众人,匆匆地走了。
有些事是需要特定的人用时间来解释和接受的,本来就是自己设好的局,便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肖名扬也不计较主任的态度,他只关心肖剑是不是安好。
只要他的儿子平安,院长这张人情牌便不算出得仓惶。
285我不想骗你
傍晚,负责走廊卫生的清洁工照例清理各个房间的垃圾,在主任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几片撕裂的化验单的纸,她无意的扫了一眼,看到姓名一栏的主任的名字,她刚想捡起来,主任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主任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冷冰着脸,紧绷的嘴角给人一种忿忿不平感。好像是谁冒犯到了他。又像是谁对他有所亏欠。
清洁工被主任的脸色吓到了,赶紧收回手,脸上堆上笑,主动地去打招呼。主任并没有回应,而是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地走过去,上楼。
清洁工有些悻悻,心里的某些小自尊转化成小小的挫败感,她也不再去看什么化验单,而是把所有的垃圾敛到一处,倒进身侧的垃圾车里。
十分钟后,她来到三楼。同一二楼的程序一样,自东向西开始清扫。她刚弯下腰就又直起来,她将手放到耳后,拢住耳音,在有些杂乱的声音里果真听出了一种特别的声音,声音很低,很闷,但是很燥很急,好像在争论又好像是在吵闹。
她也是女人,也改不了八卦的特性,她四下看看,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发出声响的房间。
竟然是院长办公室。
而争论的不是别人正是主任和院长两兄弟。她很好奇,偷偷地将脑袋凑到紧闭的门板上。
屋里的气氛不敢说剑拔弩张却也已经十分的紧张。院长已经离开了他平素的那张椅子,走到窗前,气闷地看着窗外。而他的兄弟则气势汹汹地双手按住桌子,对着一堆医学书运气。
“早在十年前他把你安排到这所医院,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样的类似的事件,而你也应该想得到,可你竟然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
“是……”院长眉头蹙了蹙:“的确如此!”
“而你不反抗,不质疑,甚至连嫂子的意见都听不进去,你对肖名扬的顺从可以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原则性。”
“看上去……”也好像是……
“为什么?因为肖名扬可以利用他的人脉抹去你非法行医的黑历史,让你转正,让你当上这个还算风光的院长。甚至承诺为你批一块地,建一座你所希望的康复中心,让你实现所谓的事业和梦想?”
“是,他对我说过……这些也……的确是他对我的恩惠!”
院长抬起头,看着窗外,他的眼里流露出若有若无的说不清楚是感激还是震动的情绪。
“恩惠?呵呵……哥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与众不同,是不是以为老天也真地会掉馅饼,以为老天长了眼,掉的馅饼还有方向性目标性地不偏不倚地砸中与众不同的你?”
“什么话?我又不是傻子。”院长收回视线,神色里闪过一丝不明了的恍惚和逃避。
主任和他对视:“哥啊,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傻子。”
院长的眉头紧皱。是啊,他这个弟弟不是傻子,非但不傻,而且相当聪明,相当有探索精神,相当的喜欢钻牛角尖,相当喜欢打破砂锅纹到底。
院长眉头锁的更紧,有些无奈地和弟弟对视,:“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
主任说着,脸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蹦了两下,本来就是忿忿不平地,现在更加恼恨和暴躁。
院长的眉头紧紧地皱住,他的神色里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担忧,他怕弟弟看出来,便尽量地用缓和的语气掩饰住:“谁知道呢?我们现在已经很少交流了,我们都变得没有耐心,都很浮躁和焦虑……我知道这样不对,我愿意找回我们曾经的感觉和默契,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完成这个探究和回归的过程。我们是兄弟,我们血脉相通,心也应该在一处。”
“呵呵……”主任微微笑了下,真的么?你自己相信你说得这些。”
“我是相信的,你也不要质疑吧。”
主任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求和的意思,他的心底闪过一丝温软的情愫,可是他强行让自己的心又冷硬下去,他感觉,现在不是他心软的时候,有些事他必须问个清楚:
“质不质疑要看你了。这些年你的境遇和表现总是跟蒙了一层雾气般虚无缥缈,扑朔迷离,迷离到我都快不认识你。我知道这并不寻常,如果你肯将这里面的事情告诉我,告诉我你改变的理由,告诉我他帮你的真相,而你又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真实的不带一丝掩饰和隐瞒的原因。不,不,不要说什么金钱,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要听真实的,真正的能让我信服的实话。”
“我不想骗你,所以你不要问。”
“呵呵,你不想骗我,所以我不要问。因为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实话,或者说你不敢说实话不能说实话,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跟他真地是不可告人的啊!”主任叹了口气:“那好,那你就别说,让我自己猜猜怎么样?”
“不要胡闹!”
“我猜想,”主任忿忿地锤了一下桌子,并不理会面露难色的哥哥:“他给你的一切,只是在交换他要的东西,而他要的很可能就是要隐瞒一件事。而这件事恰巧你知道,甚至你有所参与。而这件事对他来说事关重要,重要到会影响到他的前途,声誉、甚至家庭,他怕你说出去,所以他必须要用你所在意的东西堵你的嘴……而允诺你的让你感恩戴德的所谓前途,其实就是他为了让你继续甘心被他利用下的饵。你接受他的东西越多,你越被动,越和他拴得紧。”
“不,不要乱讲,我没有替他隐瞒什么事,他的事我也没有能力参与,他更没有拴住我。”院长的视线收回,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挣扎。“我对他的顺从也不存在收买和利用,是我心甘情愿,无怨更无悔。”
主任心塞地和院长对视,好像有些看不懂自己的这位亲人。他忍了良久,终究是没有忍住:
“你心甘情愿做他养的一条随叫随到的忠心耿耿的狗。”
“狗?这叫什么话?”院长的身子微微动了动,脸色也有些好气地恼怒:“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的,走吧,走吧,别在这烦我了,我歇一歇还要去看肖局长呢。他儿子出不了院,他一定会陪床的,病房的气味不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你给我记住了,不存在你说的什么什么事,肖局长很好,很正直,他是我学习的楷模,他对我照顾因为惜才,我对他忠心是因为感恩和敬仰。”
“肖局长?大哥,您这声局长叫得真是别有一番气质啊。还感恩敬仰,你的局长大人没在,你表衷心他也看不到,呵呵?”
“你不能这么说肖局长的。”
“不能说他?哥,这位局长在你眼里这么神圣的吗?他真是厉害啊!竟然能让你这位德艺双馨的医生为了他连尊严个良心都不要了,让你这位声名远播的孝子为了他用父母留给我们的血当换取利益的筹码。这忠臣孝子当的,一口一个局长,一句一个关心,我说,他到底给你施了什么魔法,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闭嘴!”院长声色俱厉。震怒的语气让整个房间都嗡嗡的回声。
巨大的声音让门外的清洁工打了个哆嗦,她摸了摸胸口,平复了下心跳,准备离开。可是主任又说话了,好奇心又让她把迈出去一半的腿抽回去。
“闭嘴吗?好,我会闭嘴,但是我必须要说清楚一件事,我要让你知道,十多年前那场车祸,你协助那名法医解剖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院长的身子一震,他猛的地抬头,眼睛里除了疑惑就是惊愕。
“我知道,你忘了吗?我当时白血病正在住院,你下班了来陪床。然后,肖名扬来找你,你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疼痛让我根本睡不着,我听到他对你说,只要你和法医合作好了,他可以给你任何的报答。”
“你,你真的听到……”院长有些颓然地确认。
主任义正言辞:“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编的出来?”
院长的脸色渐渐暗沉下去,他的头也缓缓的睁开低垂,埋到掌心里,周身的颓败气息。
主任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感觉心里好难受,不确定时他想弄清楚事实,确认了一点,他还想知道得更详细,他想知道事情最真实的一面,起因经过结果。虽然结果可能真的牵扯到他的哥哥,可能违法,可是他还是想弄清楚,他不想让哥哥在一个罪恶的染缸里,他想把他拽出来,让他的良心安然。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轻轻的触到哥哥的手,他感觉到他的手的颤抖,他轻轻地握住:“哥,我知道你难受,我更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没关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管违法还是犯罪,我都和你一起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