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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落尘     雪童话txt下载     雪童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6荣幸一会儿

    一大早,肖剑在病床上迎来了医院院长亲**问,完毕后又在两位科室主任医师的陪同下,在护士留恋不舍的瞩目中隆重而高调地出院。

    肖剑虽然虚弱,但是他坚决摇头拒绝了那位满眼星光的护士推来的担架床。他只是胃里难受,加上饿得发虚,又不是腿瘸了或者重症,他自己可以走。但是,刚一走出病房,他就有些后悔,恨不得立刻转身趴到那张刚刚他还怀疑上面躺过什么传染病人的担架床上。

    在医院狭长的走廊里面,立着几个正围在一处交头接耳的半大学生,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抱着一袋子的水果,被旁边的几个男生围着,一声紧着一声地追问着什么。女生半垂着头,额前的前脸遮住她的眉眼,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她的露出的面颊和耳朵明显地露出了一丝难掩的绯红。

    姚瑶瑶,肖剑微微一滞,他的思维迅速回想到昨天自己把她当成云梦,差点亲上她的一幕。一种懊恼、嫌弃、痛悔甚至有些恨意的情绪迅速在他的脑海升腾然后蔓延。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姚瑶瑶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众人也都转脸的转脸,抬头的抬头,然后一致的惊喜交加,齐刷刷地向他冲来。

    还好,他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气势还在,尤其是在这种恼恨交加的情绪下,更加添了几分威严。让大家极有自觉地在他一米地安全距离之外,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既担忧又不安地用一种怪异的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怎样的表情看着他。

    眼镜作为不多的几个可以在生死边缘探索的幸运者,自然是要发挥他不可替代地作用的,何况,作为挚友,他此刻的担心自然多过了对肖剑的敬畏,他几乎是不自觉地靠近了肖剑,透过辨识度极高的镜片上下打量着肖剑。

    “老大,您没事吧?怎么真进医院了?,我们昨天分手时你不是还好好地吗?这才一天还不到。唉,真跟姚瑶瑶说的一样,吃了什么药中了什么毒了?唉,老大,别说你是被人胁迫和陷害的啊,在我们这里,这种说法放到您身上,就相当于神话和玄幻。”

    玄幻个屁。

    肖剑脸上浮现一丝冷峻,他不去理睬这个贫嘴的八哥,而是看向姚瑶瑶:“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除了司机和我家人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有,昨天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巷子里?还那么凑巧地偏赶上那个时候?是你跟踪我还是老天真地想他妈耍我?可是你别忘了,概率这东西搁在这件事上还是值得推敲的。”

    姚瑶瑶的脸红得像是一块被过分渲染的红布。她用牙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如果说刚刚的羞涩是因为昨天的那个那未成形的吻,此刻的脸红则是由于她发现肖剑的话让她有些百口莫辩。

    她怎么说,她能说是她自己特意蹲守在校门口努力地想要改变靠近他的概率?她能说他走了,她为了多看一眼他,哪怕是背影,她像个傻子一样收起了自尊和颜面,尾随在他身后。接着,装傻充愣地霸王了一辆出租车,到达医院门口后,又厚着脸皮告诉司机她没带钱。然后,她又变成个流窜在病房、检查间、手术室的特大个儿耗子,紧张并且恐惧,焦虑而又胆怯,她能说她冒充他的表姐向护士询问他的情况。她能说她昨天晚上在他的病房外面守了一夜?她能说她想见他都想得要发疯了,才跑到医院的服务台,软磨硬泡给眼镜他们打了电话,期望在他们探望肖剑的时候她可以可以夹在人群里看一眼他。这些话她要是如实交代,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家真的住在那条巷子里这件事,仿佛都变得有了阴谋的存在。

    有些事就是这样,本来说的清却会让你不敢说得透彻明白。

    “我……”姚瑶瑶低头,一向性格刚硬的她竟然心慌意乱,怎么也张不开口,脸更是红得厉害。

    “喂喂,不是……老大……昨天不是姚瑶瑶在医院守了你一晚上吗?你看她熬夜熬得眼睛还是红的呢?可……听您说的意思,好像她是不该出现的一个?”眼镜用手扶了扶眼镜,一脸疑惑。

    “不该出现的不止她一个!”

    “老大,做人不能这样啊!我们担心你,可是舍弃了这个假期里最美好的第一个自然醒啊。”眼镜几乎想要回敬肖剑一个无比鄙视的白眼,可是眼白翻到一半,脑海中迅速闪现的肖剑拒他千里的画面,立刻犹如一瓢凉水让他又自觉地转换模式,变成一脸谄笑:“当然,这样做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不,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呵呵……呵呵”

    “费什么话!我已经没事了,已经办了出院,你们也可以回家了,回吧,回去继续睡你的自然觉。”

    “老大,醒都醒了,即使躺会去也自然不了了啊……啊……叔叔好!”眼镜眼尖,一眼就看见走在肖剑身后的肖名扬,赶紧收起一脸的戏谑,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嗯!来了,有心了!一起走吧!”肖名扬眉梢轻扬,言语简洁,神态沉稳,态度笃定,虽然看上去不温不火,却有着无可替代的强硬气势。

    “好好……”眼镜赶紧点头,然后温驯地转身,和那几个男生推搡着走向楼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几个人几乎同时乖巧地侧身站定,闪出一条宽阔的通路。自觉地等着肖剑越过他们走到前面。他们才紧随其后。

    肖剑虽说是他们来探望的病号,可是那姿态,那气质依旧像是被众星捧着的皓月,灼灼其华,耀眼夺目。

    姚瑶瑶个子小腿也短,在一群活力四射的男生跟前自然有些跟不上步,自然也落在了后面,可是她非但没有懊恼,反倒有些窃喜。因为此时的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肖剑的背影,这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用遮蔽,不用掩饰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抬起头看到肖剑的头发、后脑、肩膀……虽然只是背影,却足以让她欢欣雀跃,心跳如鼓。

    有些情绪是根本控制不住的,就像此时的姚瑶瑶,她的目光像一块特殊的磁铁,紧紧地被肖剑这块特殊的磁石所吸引,不能自拔,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肖剑的背影,眼睛里的光线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贪婪个和痴迷。

    贪婪地想要把他所有的形象都收入眼底,贪婪地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囊入自己的世界,心中。

    肖名扬走在姚瑶瑶的身侧,他眼见着这个女孩儿动作迟钝呆滞,那么明显的台阶都会一脚踩空。要不是尾随在肖剑身后的一名医师及时地扶了她一把,失足跌倒也是说不定。

    肖名扬不由地观察了两眼这个女孩儿。然后他就发现这个女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儿子,那眸底的情愫真地是怎一个缱绻了得。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眼神里的意思。这妥妥地又是又一个被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的小丫头。

    在肖名扬的印象当中,好像无论什么场合,什么地点,只要是有肖剑的地方,他就永远是最让人瞩目的存在。从幼时的乖巧可爱,到童年时的聪明伶俐,再到现在这小小少年的俊美无俦,气质出众。

    他曾经感慨,这小子的不可抵挡的魅力啊!这才十几岁的年纪,就惹来这许多少女动了芳心。这要是玉树长成,还不知道要害得多少相思成灰,多少桃花劫难。还不知道要害惹得多少痴心作茧自缚,然后化作扑火的飞蛾,被滋啦啦地烧成一把不太壮观的烟烬。

    他曾笃定,他更确信所有的自作多情在肖剑这里都会铩羽而归、都会落花无言一败涂地。因为这小子空长了招花的壳子却是个天生情感白痴,只要是女孩子向他示好,向他献媚,他便会化身高冷的冰山,还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喷着冷气的那种,真真地不把人吓死不把人要把人冰死。

    当然,他在长辈或者亲友家的女孩儿面前,还是礼貌有加,友好纯良地。不过前提是,你不能讨好他,不能在他面前献媚。

    他也有对之很好的小女孩儿,比如肖影,他会陪她说话,陪她玩,哄她睡觉,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零食,买玩具。尽管现在看来他对她的爱仅限于哥哥对妹妹那样的情义。

    肖名扬对肖剑对其它女孩子的疏而远之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指责或者干预,即使肖剑的言行影响了他们这些长辈之间的关系,他也会明显地彰显他护犊子的脾性,把肖剑的高冷解释得理所应当,无可挑剔。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肖名扬宠溺这个养子,宠得毫无原则和底线。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肖名扬宠得不仅是儿子也是自己未来的女婿。

    这么个独一无二的男孩子他怎么舍得把他交给别的女孩子?她们配吗?在肖剑没长大之前,在他没有替他的女儿宣布肖剑的所有权之前,让那些世俗的女孩子暂时地把肖剑放进梦里、心里荣幸一会儿。

257没什么所谓

    这么个独一无二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把他交给别的女生呢?她们配吗?他只是在肖剑没长大之前,在他没有替他的女儿宣布肖剑的所有权之前,让那些世俗的女孩子暂时地把肖剑放进梦里、心里傻呵呵地自己陶醉一会儿。

    他也想过,肖剑现在还小,对男女间的qingai尚且懵懂,可是他终有一天会长大,会开窍,彻悟,会有本能让他产生好奇与解惑心理和需求。以肖剑的性情自然不会放下面子主动向女生示好。可是如果女生主动呢?如果女生太过花痴对他死缠烂打或者采用极端手段呢,到时候他有几分定力能否把持住?

    可是肖名扬并不担心。因为他自认为了解这个儿子。肖剑的本身的卓绝不凡注定了他是个眼高于顶地主儿,将来能入得他的法眼的肯定是屈指可数。

    就像眼前的姚瑶瑶虽然花痴,但是并不出众,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是让肖剑倾心。既然肖剑不会动心,那他就没有必要担心和顾虑。她的存在与否在他眼里都变得没什么所谓。

    肖名扬心念频动,可是脚步并没有停,他的注意力也迅速全部投向肖剑。眼见前面两步台阶。他下意识地向肖剑的方向靠拢了几分,并且伸手想要扶住自己的儿子。

    肖剑旁边好几号人呢,哪里用他去搀人呢,再说现在对那几位从来不敢走近肖剑的同学来说,这可是个绝无仅有的靠近他们老大的机会,洁癖这个东西,他们可以当做来不及考虑。

    姚瑶瑶再抬头,她已经不能完整地看到肖剑的背影,肖名扬前面那一群活跃的身形霸气地遮住了肖剑的整个身子。

    肖剑一番白眼,众人纷纷退后,眼看着他们的老大平稳的走下台阶。对了嘛,他们老大腿脚没有毛病。

    一路行去,这一众人,犹如繁星烘月一般,雄赳赳气昂昂一路气场全开,瞬秒了所有的路人。肖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气质依旧绝好,清傲中添了一点楚楚,却没有半点病恹恹的可怜。即使眉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的痛涩,也是瞬间消泯于眸底的浩瀚幽远,再抬首,又是星辰大海,点点闪闪。

    眼镜作为肖剑最为忠实的拥趸之一,自然是被肖剑的这种魅力毫无免疫地被影响和同化了的,虽然他并无病痛,也没有什么苍白或者虚弱什么的,但是他还是很认真地眨巴着眼睛,想着来点星星点点什么的。

    只不过肖剑的星星看上去让人沉迷,他的则看上去有些泪眼婆娑。

    其实,他也真地是泪眼婆娑,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估计要忍不住骂娘。

    谁能告诉他,他的让他引以为傲,为荣,为追随目标的老大刚刚乜斜他的那一眼为了什么?为什么洒向世界的都是星光,洒向他的都是玻璃渣子。那只让他无数次想要yy的伸过来的亮瞎他的那啥眼的小手手,不该是温柔缱绻?为何无情地单独亲昵他腰眼里的那块小皮肤。

    奶奶的,疼死他了。

    他还不能喊疼,他还不能躲避,他还不能反击。谁让这个人是他家老大呢,多少人想要这痛并快乐着的接触却求而不得呢。

    他忍他忍!

    可是,差不多了吧!这突如其来的飞过来的一脚……老大,说好的病人呢?好了好了,别别别踢了,您的指令已收到。

    别忘了,为了追逐肖剑的光芒,为了随时随地参透肖剑的意图,他可是在课余学了两年的唇语。

    他之所以没有痛快地照办,实在是过河拆桥这种事在做的时候真地是需要点心里建设。他堂堂眼镜虽然算不得君子,但是较之于小人有些差别的呀!毕竟肖剑住院的消息是人家姚瑶瑶告诉他们的。

    当然,良心这东西在老大的yin威面前,自古没有重泰山,从来只会轻鸿毛,不对,鸿毛还有点分量的,应该是轻浮云,轻烟尘,或者他奶奶地轻空气,氢气……眼镜用他自我感觉甚无辜的眼神很是憋屈地对肖剑的侧颜认怂。

    然后……侧身,弯腰,系鞋带?对了他的鞋上没鞋带……管他呢,反正他成功地被人群甩到后面,成功地拽住了在人群后吊尾的姚瑶瑶,这就行了,其它的不重要。

    对于被眼镜拽着掉队的姚瑶瑶,她的存在感还不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茫然地焦急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人群,再疑惑地看看死死扯着她的胳膊的眼镜:“眼镜你做什么?快追吧人都走了。”

    眼镜也看了看那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此刻已经消失在大厅出口之处。

    “落了点东西……呵呵……”

    “到底落下什么了?落哪了?快点拿去吧。”

    “落哪了?嘿嘿……落我这了……”眼镜用力的地咬了咬牙,把编排了不到一分钟的拙劣的台词狠狠地抛出来,他妈的,哎呦,他可是带着眼镜的斯文书生呢!很道貌的那种,那是他十五年规规距距憋憋屈屈才树立的形象啊!可是,算了,算了,为了老大,斯文转败类吧。这张刚刚长开的鞋拔子脸他也不要了,为了老大拼了,拼了。

    “你的影子落我心里了……她还扎下了根,住下来了……在我的心尖尖上搭了一个窝……”

    对了,这败类是不是手势也得赶上?这手该放哪呢?肩上?头上?胳膊上?算了算了,反正是上手就行了,至于落在哪,管它呢。

    于是,眼镜那双无处安放的大手颤巍了两下化身病残鹰爪,扣到姚瑶瑶的手上,然后奋力一扯,把还在发懵的姚瑶瑶扯过,然后一个熊抱,样子不算优美,但是很成功地将姚瑶瑶弄疯了。

    “你……你……你混蛋!”姚瑶瑶又羞又臊,又急又恼。她的脸色刚刚才从通红变回了粉色,这一下,又快速红回去了,并且红得发紫发青,让人感觉她脸上的血管要崩裂了。

    她要气疯了!她一向孤傲,她的温柔也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开放。因为她对肖剑的痴心,示弱,就被认定为她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她的手都在微微地发着抖呢,她的眼睛瞪得浑圆,那灰黑的眼球向外突兀着,向外喷着无以复加的怒火。她的表情让眼镜感觉如果此刻她的手里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挥刀刺向他的胸膛。

    眼镜被姚瑶瑶看得发毛,他竟然不敢动了,只盯着姚瑶瑶呵呵地干笑。

    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脸上已经挨了姚瑶瑶重重的一巴掌……

    然后,他担心地看着姚瑶瑶穿过人群,径直向大厅旁边的侧门跑去了。

    那个侧门是通向医院食堂的,等姚瑶瑶情绪稳定了,恐怕他们这群人已经坐上开往肖剑家的那趟专车回家了。欧耶,任务完成,开溜了!

    肖名扬的家在土管局地家属院里,属于县里最早修建的一期建筑,不高的楼层,样式也简单,普通,楼前是一排已经长得很高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早已经掉光,光秃的树枝丫叉着伸向二楼的窗子。窗子上是一层银色的防盗网,还没怎么褪色,一看就是后装上去的。和其它住户比较来看,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和其他住户不同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家的窗子上按了两个监控,监控器的探头正对着住宅楼前到门岗的那一片行人必经之地。

    肖名扬家要比一般住户阔绰许多,他的住房是当时分配时最高的标准,除了露台和楼道还有两百多平米。两厅两卫还有书房和四个卧房。

    肖剑的卧室就在西南临窗的位置,阳光充足,空间充分。原来写字台的位置被医院的工作人员临时地安上了两台检测仪器,肖剑一回家就被医生安排到床上,医生和那两台仪器同时进入工作的状态。

    医生一到位,仪器一开启,这房间立刻有了医院的氛围,刚刚还活泼的氛围立刻变得有些严肃和凝重。眼镜和那几个男生好奇地左看右看,一看就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肖妈妈则担心地一边盯着躺在床上的肖剑,一边和旁边的医生交流对显示数据的看法和意见。肖剑则很配合躺在床上,两眼微合,眉头轻拧,一副我是病人请多关照的状态。

    只是那只长得有模有样的青葱玉指,怎么看怎么地不安分,一会儿勾勾床单,一会儿弹弹空弦,让眼镜忿忿不平地直咬牙。

    老大啊,这是不疼了呢?还是因为他这个倒霉蛋儿替他把这个枪挡了,兴奋得忘了疼了?

    可是他的脸还疼着呢,姚瑶瑶刚刚那一巴掌,肯定把她自己中午吃饭的力气都透支了,他的脸到现在还是木的呢。老大老大拜托了,以后你吸引的花啊蝶啊,你自己消化好了,别拉他这个可怜的跟班渡劫了。

    到底是一帮孩子,除了眼镜都被肖剑妈妈用各种点心和水果勾到客厅里了。不是眼镜定力好,是他要为他的这巴掌讨一点利息的呦!

    “老大……老大……醒了给你看样东西。”虽然知道很难唤醒一个装睡的,但是他真的真的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巴掌印。平时跟肖剑讲个条件多难啊,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资本了他怎么能轻易的放弃?反正已经放假了,他也告诉了他妈妈他的去向,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不怕跟他耗着。老大也是人吧,他也得吃饭,也得上厕所是吧。

    “把人赶走了?”他正自己打气做着持久战的准备呢,忽然肖剑睁开了眼睛。快速得竟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258没见到她

    “把人赶走了?”眼镜正自己打气做着持久战的准备呢,忽然肖剑睁开了眼睛,快速得竟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嗯……”眼镜赶紧睁大他那双经过六百度镜片调整的眼珠子,对视这肖剑的那双如同秋瞳剪水的眼眸。乖乖,挺住了,坚决不能让这双透着股痞坏的的星星眼给迷惑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是古人留下来的宝贵的不能再宝贵的至理名言。

    “老大……”眼镜一边抵挡着眼前的秋高气爽的菠菜,一边从有些迷糊的脑袋里搜刮着盘算了一路的对自己获取利益有利的浓抹重彩的语言,什么无畏,什么奉献,什么鞠躬尽瘁,烛泪流干,管他顺不顺畅,合不合适,先让它们排好队露露脸,说不定那句话就拍到肖剑的马屁屁上了。他一高兴能赏他个什么作业的答案。答案啊,想想都美得冒泡。

    “老大啊……您看看我这脸,就这儿,还是肿的吧……红吧,这就是姚瑶瑶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打的呀。我给你说老大,这一次为了您,我可是吃了大亏的。你不知道那小丫头的手劲多大?tnnd,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到现在我的脸还是木的呢。唉唉……您是没看见她的小样,那个招人恨的呀,要不是为了您的大计,我真想一巴掌抽她脸上。把老子惹着了,老子一发威,把她的小胳膊拧巴折了。”

    眼镜表达欲爆棚,把排好队的没排好队的,插队加塞的词汇通通的揪出来。管他呢,肖剑这么聪明,总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老虎不发威,她当我是病猫。要不是为了您,她以为她一成精的小耗子能打我身上?她以为这哑巴亏老子是随随便便吃的?她怎么那么天真。老子这红红的忠心只为您一个人耿耿于怀她不知道?还傻呵呵的把自己当根葱。还是那种大头蒜的葱,老大,你说她是不是特傻冒?”

    肖剑长吁了一口气,极其不耐地打断想要把农副市场倒出来的眼镜。声音沙哑中带着些嫌弃:“你和她不分伯仲。”

    “怎么能不分伯仲呢?”眼镜挠了挠脑袋:“老大,你不能这么伤我吧?为了您我可是放弃了我未来男神的形象,出卖了我本来还有几分伟大的良知和道德……”

    “良知?呵呵,你还有道德?”

    什么叫还有道德?在挨那一巴掌之前,他还是许多女生眼里仅次于肖剑的正在向着未来男神方向发展的等待破茧的丰满的大青虫好不好。

    “老子当然……”眼镜很是做死地彪出两个极具伦理性质的字。虽然他平时反应机敏,也没能把那两个很可能让他死得很惨的音符噎了回去。

    “呵呵,您威武啊……一半的英语作业!”肖剑的秋波里掺杂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白眼,鼻息之间也含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嗤。

    “不要啊!”眼镜哀嚎,他虽然没能及时止损,把那两个溜达到嘴边的字强制回去,但是,他真地只是嘴瓢。这也属于无心之过,罚他给老大做作业,他不要活了。

    “全部的英语作业!”

    眼镜要吐血了。

    “不是吧,老大,我这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也有牢骚,看在我这一肚子牢骚份上,老大您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在这张破嘴上安上个大门,还是防盗的……”

    “白痴,你这么喜欢找虐?”肖剑这一次直接赏了眼镜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角,明显地写着你这智商堪忧啊!

    “什么意思?”眼镜不明所以。

    其实,在他面前,眼镜哪里还有智商呀?即使有,也是迟钝得约等于零了吧!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吧。

    眼镜的眼珠略显迟缓地转了两下,他是真地有些听不懂肖剑的意思。

    肖剑连白眼也懒得翻了,直接屏蔽眼镜的大傻的表现。

    “是我给你做作业!明白了吗?”

    “老大……”我没有听错吧。眼镜更傻了:“这是我替你分担桃花的福利吗?福利这么大的吗?”

    “我没有桃花。桃花是你的。”

    您是没有桃花,您是身在桃林,连她妈的蝴蝶都是您的。

    “所有的英语作业!”

    “老大,我没听太清,您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点?

    “我替你完成你这个假期所有的的英语作业……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傻子才会拒绝这么可爱的条件。所有的英语作业啊,那可是整整有三十张试卷,让他每天跟上学时一样的作息,也要满满的五天时间。五天啊,虽然不算太长,可是很影响心情的好不好!

    “老大,小人斗胆问一句,您这么亲民?这么虚怀若谷的吗?我怎么犯嘀咕呢?有没有附带条件?”

    “你希望有吗?”

    “不会吧,老大,真地没有附加条件?”

    “美得你……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肖剑眼眸闪过一丝难掩的柔和,让他的星星眼更加闪亮。

    “老大,你不会是要小的以身相许吧?”

    “许你个头!”

    “老大,你这样很打击我的情绪的,会让我失望的。”眼镜试图插科打诨,让肖剑把那个什么条件忽视掉。

    “你去一趟肖家湾。”肖剑不理他,一边继续让目光柔和下去,一边把话说完:“你去肖家湾村西云梦家里,告诉云梦,我要去北京参加一场英语辩论赛,这几天不能去看她,让她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比赛?老大,撒谎是可耻的。你忘了狼来了的故事了吗?要是我,我就告诉她我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说不定她会来看我。还会带上我喜欢吃的火腿呢。”

    “你个吃货!”肖剑顺势抄起身旁的一个枕头丢向嘴欠的眼镜。

    眼镜一个闪身,窜出肖剑的卧室,然后又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才到客厅拿了棉服、手套,又告别了肖剑家里人,那几个同学要和他一同离开,被他以各种眼神和理由阻止了。他看出来老大不希望别人知道派他去肖家湾的事,自然也就很识相地努力独立完成了。

    他到院里骑了自己的那一辆半旧的二八,吱呦吱呦地踏上去往肖家湾的那条路。

    风真凉,不一会儿就把他在室内积攒的那点儿热乎气儿全部地吹光了,他开始冻得打颤,为了不让自己被这冷气打败,他只有竭力地蹬着自行车,还行,运动替他去得了寒气,等他到了肖家湾路口,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

    床头的仪器发出有节奏的很是轻微的低响,那位值班的医生很是负责地坐在床头,一会儿看看液体,一会儿检查一遍仪器和连接在肖剑身上的部位。她的手也勤快,不一会已经在登记表上写满了满满当当的好几页。

    当然勤快有时候也挺烦人的,例如每一个小时量一次的血压,每半个小时这测一次的体温,每十五分钟摸一次的脉搏,每五分钟就要看一次的脸色。谁让人家是特护呢,护就要护得周到全面。

    一个多小时过去,肖剑躺在那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又几分钟后,那辆二八的特有的吱扭吱扭的摩擦声音由远而近,响亮了几声之后,消失在楼下的角落位置。接着是脚步声。肖剑眉头一松情绪明显活泛起来。当眼镜推门儿而进,肖剑已经彻底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垂到床底,两只脚踏在地板上,他身边的医生已经被他支到了客厅,去给他配什么所谓的药膳。

    应该说,此刻的肖剑,老大的威仪还在,脸上也还可以算是从容的神色。只是眼眸里的焦灼光线,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态。

    “你见到云梦了吗?她怎么样了?胖了吗?长高了吗?你是按我说的告诉她的吗?她应该相信吧!”

    眼镜在心里骂了声出息。又觉得肖剑的这幅样子很好玩,便故意地吞吐着。

    “这个么?怎么说呢……”眼镜把帽子摘下来放到书桌上,把棉服脱下来,抖了两下又慢悠悠的挂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又伸了伸懒腰,戳起了手指。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的疲懒。

    这是打算蹬鼻子上脸了,他那个小心思怎么能瞒过肖剑?肖剑神色稍凌,挺秀的眉峰皱了一皱,眼睛也微微地眯了一眯。再睁开,眼眸里的问询已经犹如充满波澜的大海,满是焦灼与不耐,凉冷与愠怒。仿佛下一秒,海水就会泛滥。

    眼镜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他可不想把他的这位爷儿给惹急了。毕竟关系着三十张试卷呢,关系着他可能美好幸福的假期呢。

    “老大……稍安勿躁……那个那个云梦挺好的,虽然我没看见她……”

    他的手已经被肖剑握住了,那夹在指尖上的测量用的东西早被他甩在床上,连输液瓶也被他抻得歪斜着。

    “什么叫你没看见她?”肖剑的脸色已经很是不好,就连那只输着液的也准确有力地锁到眼镜的喉结上。

    “老大,回血了,手放下,哎呦,洁癖,洁癖您别忘了您可是有洁癖的!”

259

    洁癖?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肖剑的癖了这么多年的手带给眼镜实实在在的痛感,眼镜真不想提什么该死的洁癖,要知道被肖剑碰触是多么难得多么有排面的事情。那简直比每天受老师表扬还要招人羡慕。保守点估计,如果肖剑的手对他的碰触超过一分钟。那些花痴的女生会集体羡慕他的脖子,并且会自发监督他,哪怕他脸上有一坨鸟粪,也不让他洗头洗脸,(万一不小心洗掉了老大的指纹怎么办)?并且能包下他一周的脏衣服,一周的脏衣服呀,想想都美哒哒。

    虽然吧现在放假了,他也不可能挨个的去找那些各自回家的女生告诉她们他受到的这次恩宠,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感受这次荣幸,并且用电话或者扯闲话的形式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大多数的关心肖剑的八卦的听众。

    虽然衣服还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地洗,至少可以让那些同学羡慕嫉妒一阵子。为了让自己炫耀时底气足一些,坚持几秒是几秒,坚持一分是一分。

    可是那痛感实在是太强烈了,肖剑可是练过武术的,别看这双手看上去比那些小姑娘们的手还要白嫩细腻,可真要用起力气,也是相当具有威力的。

    再者说了,他那里是咽喉,不是可有可无的阑尾。

    当荣宠与危险并存时,眼镜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俊杰的时候有些想骂娘。

    “什么叫云梦挺好的,但是你没见到的她?”

    肖脸的脸上已经全是冰人的冰寒霜。让眼镜的思维都惊吓地顿了几秒。

    “这个……这个……”

    其实眼镜真没有骗肖剑,他真地没有见到云梦,他赶到云梦家门口时,栅栏门已经挂了一把青铜色的大锁头。他在栅栏外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后来,他实在等不及了,便翻过栅栏,发现房间也是上锁的,屋里根本有没有人。

    “你没见到人?你又怎么确定她还好的。”肖剑目光灼灼,不过这种灼灼的可不是什么情绪热烈的灼灼,而是夹杂了诸多忍耐的焦灼。

    “老大,不是,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我也可以听人说呀。我听一位在她家门前干活的大娘说的,她说,云梦一大早就被他舅舅舅妈接走了。还说云梦挺高兴的,蹦蹦跳跳地还唱儿歌呢。”

    “真的?”肖剑神色稍霁,手也轻轻收回。然后放松了,放到床边上。

    这大冷天儿的,他们全家出动,难道有什么事情?想到这儿,他的心又隐隐的吊起来。另外还有听到小梦梦高兴他不是应该安心和愉悦吗?可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是有些别样的滋味?

    “那位大妈怎么知道的?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她正在做什么?她的话可信吗?”

    “可信吧,她就在云梦家不远的那片荒地里刨坑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止是她,好些人呢……”

    她没有说云梦去舅舅家做什么吗?”

    “老大……你家小梦梦应该没有向那位大妈汇报她的行程吧,人家那位大妈也没有向我们汇报你家小梦梦行程的义务吧。人家小姑娘是去舅舅家,人家不兴是去看姥姥姥爷?……”眼镜这时候非常非常的想给肖剑一个大白眼珠子。可是又不敢。只好化不平为话痨,不让他的耳根子清净了。

    “是吗?这么说,是我多虑了?对不起。”肖剑难得嘴上服软,这样冷不丁一道歉,把个眼镜慌得险些没晕倒在凳子上。

    人吧,最难得的就是从容,只有从容了才会更好的整理自己的思路。做到不紊,不迫。

    可是从容这个东西呢,很难把握,尤其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像现在的眼镜,被肖剑这一个道歉搞得晕晕乎乎的,忽忽悠悠的。简直受宠若惊,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如若平时,眼镜一定会及时地发现这种感觉并且反思自己的言行,做到适可而止谨言慎行。但是今天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为什么呢?因为他感觉今天自己的太幸运了,太有面了,简直是人生第一个小登顶啊。

    他这都登上顶峰了哪有不高歌一曲的道理呢?于是开始歌吧!

    “那位大妈说了,云梦走的时候可高兴了,又蹦又跳的,还唱着小曲呢。”

    “你已经说过了……”眼镜的声音听在在肖剑耳朵里犹如晨起的麻雀,非常的噪聒,

    “嗯……对了,那位大妈还说她又蹦又跳的还唱着小曲。”

    “这句也说过了……”

    “说过了?对啊,我这不是怕您没听清吗?唉,那位大妈还说的。她说她亲眼看见的,亲耳听到的,她还说云梦唱的时候那小鼻音还挺好听。我猜想,她舅舅家一定有她的表哥表姐,能陪她玩,所以他才那么高兴……”

    眼镜啊,你今天的表现不要太聪明,你今天的推理简直不要太逻辑,这么超常的智力发挥不显摆显摆绝对等同于感情浪费。浪费可耻啊,所以,眼镜决定继续发挥,继续竿头猛进。

    “老大,您是不知道,这小孩跟舅舅家的兄弟姐妹最亲了,我就是那样的,每个星期天我妈都会带着我和我弟回舅舅家玩,我妈去看我姥姥,我主要是去找我表哥,让他带我去野外疯,尤其是下了雪,我表哥领着我和我弟在野外堆雪人打雪仗,把手都冻肿了也不肯回去……”

    “对了老大,我临进门时,好像开始下雪了,我看看啊,真地唉,已经有了薄薄一层了。老大……老大……你赶紧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玩雪。”

    眼镜走到窗边,用手擦了擦玻璃,向外看去。外面地上已经均匀地铺了一层薄雪。虽然还不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天色阴沉,已经有了茫茫的征兆和感觉。

    “老大,”眼镜很兴奋:“天阴得沉了,这一定会是一场大雪。太好了!今天我回家,一定在我们小区里滑出一片溜冰场,然后等到明天喊上我邻居家的小孩儿,尽情地滑滑滑!”

    “你说云梦会不会被她表哥表姐带着或者和其它小朋友一起跑出去玩?”

    眼镜真沉浸在脑补的画面中呢,忽然又听到肖剑凉冷的声音,便下意识地答道。

    “当然会了,小孩子怎么能在屋里憋的住?”

    “你说她会不会玩的很开心?”

    “必须的呀!小孩子谁不喜欢玩啊!”

    眼镜想象着那个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的溜冰场,激动得手脚都不安地来回摇晃,他自己嗨了几分钟,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除了他这里,其它地方都静得可怕。

    他站直身子,看向床边的肖剑。

    肖剑的眉峰微蹙,眉宇间隐隐地有一丝不平浮现。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什么,声音很低眼睛镜根本没有听不见。不过肖剑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神色也有些暗淡

    “老大你怎么了?”眼睛不解。

    “没事!”肖剑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听上去病恹恹的有些不振。

    “老大?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上难受?你躺下,你先躺下,我这就去给你喊医生。医……”

    “医你个头。”肖剑扯了一把捂住眼镜的嘴,由于用力过猛,手背上的针头直接地被甩掉,那液体滴滴答答地沿着床边快速地流到床下。针眼处也有血冒了出来。

    乖乖, 眼镜吓得赶紧过去从床头上拿过药棉按在伤口上。吓得他的脆弱的小心脏啊,蹦蹦的直跳。

    “……你……做什么,吓死我了!”眼镜心有余悸,冲着肖剑吼道。

    “你闭嘴吧!”肖剑比他的声音更大。眼镜后知后觉地闭紧嘴巴。

    看到眼镜慌张,肖剑却淡定下来,他示意眼镜把针头捡起来放到便盆里,然后,又招手让眼镜走到他身边去。

    眼镜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把那一片狼藉处理完了,麻溜地滑过去,这一下倒是老实了,一句废话也不敢说了。

    “在给我做点事吧!做完了我再找饶你一样作业,语文还是数学随便你挑。怎么样?”

    眼镜有些晕血,他歪着头不敢看肖剑的手臂,同时也紧紧闭住嘴。

    “你说话呀……”

    这一次,眼镜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就是不说话。他还敢说话吗?肖剑刚刚发火的原因他到现在还没猜到呢。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难道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才引起肖剑那么大的反应。

    可是是哪句话,老大您能不能示下?

    不明不白闭嘴一下。

    “闭什么嘴呀跟你说话呢……”肖剑恨得呀,真想伸手把眼镜的水嘴给他豁开了。

    “呜呜……”眼镜的牙关咬得更紧了。

    “说话!”

    “……”

    “不过说话是吗?眼睛有本事你把嘴闭死了,一……二……”

    眼镜打了个冷战。

    他们班里有句俗语“不怕老师把课补,就怕老大把数数”……倒不是说这几个数字有多么可怕,也不是说肖剑数数的样子有多么的狰狞恐怖。甚至他的样子云淡风轻潇洒恣意,很有些古代佳公子的意味和风度。可是就是没有人敢斗胆听他数完三个数。截止到目前,所有的学生也不知道这数字数完以后将是什么后果,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肖剑数数的时候坚持到让他把三说出口。你当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数,那是震慑、那是威严、那是无可替的权威……谁敢挑战小姐谁敢挑战肖剑的权威,还混不混了?

260有事吗

    眼镜虽然号称初二一班体育课上英勇善战的猛将,但是在肖剑面前也只有认怂地份,并且是秒怂。

    十分钟后,眼镜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告诉肖剑的家人和医生,肖剑太困了,想要睡觉。五分钟后他不希望别人再打搅他。

    医生又是一阵忙活,血压、心跳、体温外加望闻问切一整套。肖妈妈也是亲自盛了熬得呼烂的营养粥,逼着肖剑吃了半碗。直到医生说可以了,他的胃粘膜还在受损阶段,不能吃太多。肖妈妈这才作罢。

    然后,众人又都退出去。肖剑留下了眼镜,说让他等自己睡着了再离开。

    眼镜看上去脸色很衰,但是在肖剑极其依赖的一个眼神后,知道自己终是逃不脱肖剑甩给他的把他定义成蚂蚱的绳子。最后的挣扎希望失效。化身一个超衰的可怜兮兮的鸭子上架了。

    五分钟后,两位医生被肖妈妈让到客厅。现在作为特护同时又不用特护病人的医生多多少少地感觉有些无功受禄。为了不让工钱拿得太过水分,便主动和肖妈妈谈起养生膳食的做法和病人的一些日常护理。三个人聊得兴起,竟然连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还是保姆操心,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一眼看到正在门口换鞋的“眼镜。”因为眼镜还是个半大孩子,被保姆从认知上划分到无足轻重的位置。另外肖剑的几个同学走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开门走的,这个眼镜自然也没有必要提高什么礼遇。因为怕打搅主人的谈话她便没有声张,自己给眼镜推开门,送他走出去。

    “眼镜”一直垂着头,微微地弓着背,他的帽檐很低,棉服的领口领子竖起来,和帽子一起完全地把他的那脸遮住。因为天气冷了保姆也没有多想,看他走下台阶,便关住了大门。

    “叮铃铃”“叮铃铃”那辆二八被“眼镜”推出来,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小区的出口。他骑得很快,转眼间就上了大街,转过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一辆黑色轿车沿着主干大街驶了过来,小区的升降杆抬起,轿车驶进小区,停在了肖剑家的楼底下。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下了车,走进楼道。

    自行车一驶进小巷。肖剑便快速地把把眼镜的帽子摘下来扔进了车筐里。把衣领扯开,让衣服离自己脖子远远的。我的天,这帽子有多少天没洗了?到处都是油腻腻的,箍在他的头上他感觉头皮都是木的。还有这衣服,领子上的腥味啊,就那样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脖子,要不是他戴了口罩,估计他当时就吐了。

    本来以为这货的袜子是让他难以忍受的,没想到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邋遢得让人无法想象。

    要不是为了去见云梦来这么一招金蝉脱壳,要不是为了防止父母以爱之名加以阻止。要不是某种想念和不放心让他如坐针毡倍受煎熬,打死他也不会穿这货的衣服。

    风已经不算太猛,但是雪纷纷扬扬地越来越大,冷冷凉凉的。因为肖剑摘掉了帽子衣领又拉得很低,便不断的有雪花沿着他的领口钻进他的脖颈里。濡湿了他里面的毛衣。那凉气沿着他的肌肤侵入了他的胸口,呛得他咳了两声。然后他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头上眉毛上全都挂满了雪花,雪花融化成雪水沿着他的前额面颊流到他的眼睛里鼻翼的两侧,嘴巴。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说服自己把领口拉上。可是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嫌弃打败了,干脆不再管什么风雪,从座位上立起,把身体的重量也施加到脚蹬子上,让车子很快的飞奔起来。

    他的骑车技术很好,虽然道路已经有了一层雪,但是他依旧骑得又快又稳。

    他并不知道云梦舅舅家庭住址?但是他却根据云梦曾经描述过的一段经历找到了。

    云梦告诉过他,她们是后来落户的,跟村里人不熟。一开始,她也没什么朋友,无聊时妈妈便会把她送去不算太远的舅舅家里。她的姥姥很疼她,每次去都会留她住上些日子。有一次,晚上姥姥牵着她去村东头的戏台子看戏。姥姥听得入了迷,可是她却听不进去,只感觉时间很长很难熬。便心想着自己先去旁边玩一会儿,等戏散了她再来找姥姥和她一起回家。于是,她偷偷地从姥姥身边离开,溜进了戏台后面,她发现了这里有许多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她很兴奋。却不料一头栽进一个戏班子放衣服的柜子里。她爬了两次没爬上来,后来又累又困,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戏散了,她姥姥才发现弄丢了孩子。姥姥急坏了,站到戏台上呼喊,被惊动的乡亲们也顾不得回家,都帮着她寻人。他们又是家里地里路上的一路觅寻,最终无果,她姥姥又急又怕,半夜里跑到村子里老神庙为她祈福祷告。

    第二天,云梦被尿憋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在那个箱子里。她急得大哭,惊动了戏班子的人,他们打开箱子才发现云梦。

    云梦说,她被送回去时,她姥姥正跪在她家屋后的那座老神庙里为她祈福。见到她,搂住她一阵痛哭。后来,每年那一天,她姥姥都会挎着一篮子供品,到老神庙感谢神明对她冥冥中的搭救之恩。

    有庙的村子不少,可是叫老神庙的却不多,肖剑稍一打听就寻到了那个村子,并且看到了庙前的云梦舅舅家的房子。

    看到这房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没错了,就是这里,云梦就在这里间不大的院子里。因为东厢房的墙根处正停着前一阵子肖剑和贾三去医院接云振国时见到的云梦舅舅开的那辆三马子。

    肖剑激动地围着那三马转了几圈,又猫在墙根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也迈步走到大门前抬起手好几次,但是都始终没有敢完成最简单的敲门动作。

    肖剑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临门胆怯的时候。

    他倒不是真地怯了,而是他真地不知道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说什么。说我是云梦的朋友,我来找她玩?人家会不会问,你多大?云梦多大?你一个半大的男生找一个小女孩玩?玩什么?有什么玩?他们要再深入盘问他,知道他顶风冒雪地骑着车子还一路打听追着连梦到这儿,他们不多心才怪。如果他们把他看做坏人,让云梦爸爸妈妈提防着他,他可是得不偿失,有苦难言。

    在这里等着?天冷不说,胃痛不说,他心里那种猫抓似的感觉就让他忍受不来。

    怎么办?怎么办?云梦就在这堵墙后,他却被这堵墙挡在外面。

    肖剑左右为难,从墙的南面步到北面,从左边走到右边。在院墙的周围踩出一圈雪路,硬硬的,没有了一丝的松软。

    院墙里传出声音,刷刷地像是在扫雪。声音从正房门口迅速南移,到达门洞,然后是跺脚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

    就在门轴开始的那'一刹,肖剑一个疾跑,噔噔噔几步之后,便奔到房后,隐好身形。他的心跳得厉害,他把身子靠在墙壁上,竟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依旧是刷刷的扫雪,听声音应该是去向了厕所。肖剑怕那人扫向这里,蹑足踮脚一个疾走,闪身进了老神庙里。,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庙,有三米见方,正面墙上挂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的画像,反正挺威严。画像前是一张条案,案上除了尘土还有并不均匀的香灰。正中是一个铁质的香炉,上面还有两截燃了多半熄掉的供香。

    神庙门口应该是常年敞着的,木门都有些转不动了。门口以门槛为界,里面只是稍微有些潮湿,外面则是厚厚的积雪,比空旷的地方还要厚实,所以肖剑的脚印也就显得格外的张扬和明显。

    肖剑后知后觉地看着一路延伸的脚印带来的那把威武霸气的扫帚,和满脸疑惑的威猛高大的云梦舅舅,只能尴尬地地讪笑。

    他不该犯这样的错误的,肖剑一路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得硬实的雪地,有些懊恼地羞愧。自己怎么了?这事做得简直低级到弱智……

    “你他妈怎么回事?大雪天不在家写作业,在我们家门前转悠。想干什么,搞破坏还是偷东西?说实话昂,要不然我亲自开车把你送派出所……”云梦舅舅一边絮叨一边像拎猫一样把肖剑提溜到自家屋里。屋里人不少,七八口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肖剑一眼就看见抱着云哲坐在小板凳上看一位老人对弈的云振国。他一只手揽着云哲,一只手向前探着指点着红方落子。

    “叔叔好……”肖剑的脸红的呀。和结婚盖的红盖头比也不逞多让。

    “肖剑?”云振国抬起头,一脸茫然和疑惑:“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的?有事吗?”

    “你认识他?”云梦舅舅更加惊异,众人也纷纷侧目,看向玉立在屋子正中地肖剑。

261你说实话

    “你认识他?”云梦舅舅更加惊异:“他在门口转半天了,我还以为……”

    众人也纷纷侧目,看向玉立在屋子正中的肖剑。

    “认识,他是梦……我们家人的朋友,非常懂事,我们都非常喜欢他。对了,你应该见过他的,上一次我住院就是他和那个贾三去接的我,还是他想办法让贾三掏的医药费……”

    “那个孩子?是吗?唉,仔细看看还真是,我那天回来还跟你嫂子说呢,都说振国脑子拧,没想到人缘挺不错的,今天就有一个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一个小小子去医院接他。那孩子长得那个好啊,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好看……不过,今天这……还有这衣服……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

    肖剑耸了耸眉,心说,您还真给我面子,不明说是吧,我的脸上还杠了半两压色的灰色粉底呢,外面又冷,加上雪水不均匀的重刷,估计早变得灰不溜秋紫不溜丢,蓝哇哇的横竖交错不是个正经颜色了。

    他和眼镜的肤色至少差了三个色系,为了不让自己的肤色露馅,他用肖影落在他屋里的玩具化妆品在脸上糊了厚厚的一层。跟个面罩似的难受他半天了。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脸颊,指腹上立刻蹭了两道灰色的印渍。真地这么严重啊,他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他把手伸进口袋,这才想起来,这是眼镜的衣服,他的手绢还在自己的那件挂在衣架上的上衣口袋里呢。

    他有个毛病,如果知道了那里不干净了一定要立刻清洁掉,否则就会像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浑身刺挠。现在就是,他的手开始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的脸上蹭,越蹭越感觉刺挠得的厉害,不行,他忍不住了。眉毛、鼻子连同嘴角都一起轻轻抽动起来。大家的目光都更加的好奇。

    云振国见肖剑脸上脏兮兮的,表情又很是纠结,知道他是不舒服了,便直接说道:

    “肖剑,里屋有脸盆和水,你可以先去洗把脸。”

    “对……对……浩浩……”云梦舅舅冲着坐在游戏机前打怪的儿子说道:“你领着肖……肖剑去洗把脸。听见没有,麻溜的。光知道玩游戏,我看你能玩出什么出息。”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一边按着手柄,一边不情愿地撅起嘴,拖延着不想动弹。

    “爸爸,我领他去吧。”旁边一个一直探着脑袋观瞧的女孩儿站起来,轻笑着看了一眼肖剑,然后闪身走向里屋。

    这是一个同时有着厨房和洗漱间功能的房间,他们家条件比云梦家要好一些,在这间屋里安上了水管,还有水泥磨成的水池。肖家湾也有公用的水塔,可是云梦家因为离村子远,管道接通起来很不方便。加之他们家离村头的那口老井也不算太远。村里又一直有人嚷嚷这说村里马上就会拆迁。云振国便把接水管的心思压了下来,也就一直凑活凑活了好几年。

    肖剑礼貌地跟在女孩儿地身后,女孩很细心的在脸盆里掺好热水,然后退到一边,却并不离开,而是站在肖剑一米开外的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看肖剑洗脸。

    肖剑一直都是在别人的瞩目中长大的,对别人的目光习以为常,可是今天却不一样,这个女孩的的眼光也太过刁钻和古怪。让他如芒在背,极其不自在。可是自己这是在人家家,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离开。

    肖剑快速划拉几下,脖子也没洗,只把脸抹了一遍。

    “你叫肖剑?”

    “嗯。”

    “你是在市一中上学?”

    “是。”

    “你上的是初二?”

    “嗯。”

    女孩儿眼里开始冒出某种新鲜的光线。“你是不是你们班级的第一名,还参加过各种全国性比赛,每次都还是得的金牌……”

    “那不代表什么!”

    “他们都传着说你是我们县里所有学生里最酷,最帅,最好看的男生……”女孩儿声音里都充斥了激昂的感觉。

    “云梦呢?她不是被你爸爸接来了吗?她怎么不在?”肖剑对女孩儿的话题不感兴趣,他感觉这女孩儿情绪竟然比刚刚还要高亢热切,让他很不舒服,赶紧打断她。

    “云梦,你关心她?你不会是那个梦梦说的那个小哥哥吧?能有这么巧的事?”

    女孩儿更加好奇,本就缺少城府,加上又是率直的脾气,所以直接就问。

    “……”肖剑微怔,云梦在这个女生面前提到过他?

    “那个……那个……她原来超喜欢超喜欢的大哥哥。”

    超喜欢超喜欢,这几个字很是受用,在肖剑耳朵里就像有着魔力的音符,让他瞬间通体舒畅,就连这个小女孩的存在和多话也不那么不碍眼了。

    可是吧,可是……他怎么又感觉哪里不太自在,哪里呢?

    “梦梦说她原来可喜欢你了……”

    “原来”,对了,就是“原来”这两个字让他心里怪郁闷的,什么叫原来超喜欢?难道现在就不喜欢了吗?他可是她的小哥哥,唯一的小哥哥。

    “可是……”

    还有这个可是,可是什么?转折得他心里惴惴地的慌慌的。心里不安,肖剑的动作也慢下来,站的直直地,支愣着耳朵听她接下来说些什么。

    “……我要说什么来着?我这里有洗面奶,是我大姨在省城给我买的,我给你挤一些……”女孩儿说着,快速地拿起窗台上的一个塑料瓶子,挤了几下,也不管肖剑乐不乐意,直接扯过肖剑的手向上面抹。

    什么跟什么,等着她说话呢,怎么挤上洗面奶了?肖剑赶紧收手,面上也迅速腾起不快之色。

    “你的手真好看!”女孩儿好像并不觉得尴尬,而是一边在水管下冲手,一边继续说话。

    肖剑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半吊子,还真是,这孩子也不看也可能是看不出肖剑的脸色,还在那儿没心没肺说呢。

    “你不光手好看,你的脸也好看,你用什么洗脸呀,香皂还是洗面奶,你的皮肤怎么那么好呢,比我们校花的皮肤都细都白。”

    肖剑脸色渐沉,语气也渐冷:“云梦呢?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还有你刚刚说的可是……”

    “云梦……她去哪儿了?好像……好像……哎呦,我忘了,你说你是怎么长的,要颜有颜要才有才,一个男生,真让人眼气得要死。”女孩儿说着,看着肖剑刚刚洗完的白净细腻还带着水珠儿的脸。露出一副激动、羡慕样子,还一脸崇拜无

    比。

    这些话她早就听腻了,他不关心她是不是真地缺心眼,他更不喜欢听这些,他要听那句可是……可是后面的让他不安的话,他生怕错过了关于他在云梦心里的所有的什么。

    可是,这个表姐竟然好像忘了那句自己说了半截的话。并且是一副我不知道我除了崇拜和激动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把肖剑郁闷的呀。你倒是把话说完啊。这样给人吃一口带了渣子的饭,却又让人牙碜得不明不白的感觉最讨厌了。

    要搁别人说话这样没有条理,,肖剑早就直接怼回去了。还能容她在这里让自己不痛快?谁让这是云梦的表姐呢,说不定还是关系贼铁的表姐,可是不能得罪。

    想着,肖剑努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稍霁。女孩儿眼神挺尖,看他没有太动怒,刚刚有些紧张也烟消云散了,也更加兴奋了,很是勤快地递过来毛巾,递到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毛巾又撤回去,放到盆架上。

    肖剑本就没打算用他们的毛巾,轻轻甩了两下手,等着晾干。

    不料那女孩儿却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白色的,面料很光滑也很柔软。她两只手托着手帕,一脸期盼地看着肖剑。

    这是什么操作?

    “不用了,谢谢!”肖剑说着摇摇头,一边用手推开女孩儿伸过来的手,转身准备回堂屋。

    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又直直地怔住,两秒钟后,伸出手把那块手帕拿了过来。迟疑之后,把手帕展开,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讶异、疑惑、不可置信。

    “这手绢哪来的?”

    “梦梦给我的,她前阵子可喜欢这个手帕了,我用用都不让。可能过了新鲜劲了,今天来了就给我了。”

    “今天给的你?她怎么会……算了,她现在在哪儿?不要说忘了!”肖剑眼里闪过一丝焦虑和烦躁。

    “你别凶,我是真忘了,我给你问问我姑父吧。”

    “不用了,谢谢!”他自己也能问,只是面对大人张不开口罢了。

    他把手帕丢回女孩儿的手上。再次转身,女孩儿有些沮丧地跟着他,他猛地止步,她险险撞到他身上。

    “云梦……”他眼神飘忽,有些心不在焉:“算了……”

    说完,转身,这一次却被女孩儿拉住了衣角。这是眼镜的衣服,要换成他自己的,估计他会立刻甩开并且嫌弃得够呛。

    “你等等……”女孩儿一边扯着一边说话,脸上也透着一丝正经出来:“你说实话,你冒着雪来我们家,是不是专门找云梦的?”

262对弈

    “说实话,你上我们家,是不是专门来找云梦的?”女孩儿不错眼珠地盯住肖剑,眼神里的笃定很是明显。

    “这……”肖剑一怔,他还真没想到云梦这位表姐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样话来。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作答。

    这么大声外屋那好几口人肯定听着呢了,他若承认会不会让大家脑洞大开。云梦爸爸也在呢,总归是不好的吧。

    肖剑凝眉,又是一个走神。女孩儿拿手帕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会吧,小男神,这都不敢承认呀,还好朋友呢,看来梦梦没有冤枉你,你跟她哥们得没有那么铁。”

    “啊?”朋友、哥们?云梦是这么定义他和云梦之间的关系吗?不太妥吧。肖剑心里隐隐地感觉有点别扭,可是又说不出别扭在哪儿。

    再想那句“哥们得没有那么铁”,不铁吗?虽然他有些排斥对他和云梦之间的哥们的定位,但是他更反对“不铁”这两个定性的字。他可是在放假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他为了防止她等他,牵挂他,在实在“走不开”的情况下,用时间交换的代价让他较为信赖的眼镜去代表他看她。现在他又是带着伤痛顶风冒雪来找她。虽然说他太聪明,没有用到“众里寻她千百度”就已知道她在哪里“阑珊处”,但是这一句“不够铁”的评价也是有失公允的吧。

    当然,如果真是云梦评价的,他是不会幽怨的,他会化“不铁”为动力,让不铁变铁,更铁,最铁……

    还有什么叫云梦没有冤枉他?能被打上冤枉标签的一定是对他不利的吧,是果必有因,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云梦的事,说了伤害云梦的话?是云梦对他有了不满对这位表姐抱怨了什么吗?

    有吗?他会伤害云梦吗?不能吧,他一直都全身心致力于为云梦的幸福快乐努力着,怎么努力着努力着,还落得个云梦没有冤枉他,这冤枉二字指的是什么?好蹊跷呢。

    他哪里知道阴差阳错这种事情会轮到自己的头上,还是那种要命的阴差阳错。

    肖剑相信云梦是真地对这位表姐说过什么话的,又猜不出所以然,现在也只能有些郁闷地蒙圈着。

    “没话说了吧……”表姐看着肖剑无语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高大上极了,原来自己这么能言善辩的吗?把她们整个初中界里最优秀的男神都给撅了,真是厉害死她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豪迈,很成功地引起了堂屋里众人的关注。众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里间的门口,就连那位一直摆弄手柄的浩浩也好奇地停了片刻,然后在“自己”不慎掉落悬崖之后,彻底崩溃地骂了一声混蛋。

    “丫头,干什么呢?笑得跟个疯子似的,喳喳呼呼,人家肖剑是城里的文明人,你可别没深没浅吓着他。”他的爸爸大声地训了她一声。

    “没有,舅舅,我们扯闲话呢。”

    肖剑回神,快速走出。很明显那声舅舅让大家的大家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此时的肖剑神色淡定自然归于常态。

    集体静默了几秒钟后,大家的注意力被肖剑的样貌和气质拉回神智,先是让云振国支招的云梦的外公,以及观棋就语还语得挺大声的的云梦舅舅家的邻居老头,两个人刚刚还因为一个跳马争得面红耳赤,现在难得地统一了战线,一致认同肖剑有他们本人年轻时候的风范。云梦的外婆中风许久,平静地靠在床头上,看到肖剑眼里也闪过一丝惊喜的光来。当然大家夸人的词汇都很单调和匮乏,除了说他英俊帅气还有就是好看。

    只有那位浩浩在跟游移机的人物呕气,连头也没有抬。

    肖剑舅妈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看自己的闺女再看看肖剑,那眼里的激动的光啊噌噌地往外冒。也一改了刚刚的皮赖怠倦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还围着肖剑身高胖瘦地比划了半天。

    这又是哪一出儿啊!云梦舅舅感觉脸上烧呼呼的,自家这婆娘啊,长点出息好不好?这是人家的儿子,别说他年纪还小就是长大了,就凭人家这颜值、这气场……也做不成咱家的姑爷。人家是龙凤。看不上你下的鹌鹑蛋。唉,你离人家远点,你看把人家孩子吓的,都躲到云振国身后了。

    “咳咳……”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局面,云梦舅舅赶紧找话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肖剑身上岔开。

    “肖剑啊,你坐那儿,我知道你是找你云叔叔的,你坐他旁边,这样你们说话也方便些。秋芳啊,这都晌午了,赶紧做饭,留这孩子在家吃饭……”

    “谢谢舅舅!”肖剑礼貌地回应,然后很是规矩地坐到云振国的右手边。很像一个乖巧可爱的大孩子。

    舅妈有点小看法:“这孩子,人家见长辈都是叔叔伯伯,你这叫舅舅是打那儿论呢?又不是实在亲戚。”

    “云梦喊她小哥哥,他跟着云梦喊舅舅也没毛病。”云振国解释。

    “没毛病,没毛病,我巴不得有这么个外甥呢。英俊帅气还绝顶聪明。我心里有数,孩子喊我舅是抬举我,给我面儿。”云梦舅舅赶紧圆场。

    云梦舅舅的话让云振国很爱听。大家的艳羡的目光让云振国更是受用。这么优秀的孩子主动和自己亲近向自己靠拢,在别人面前高贵大气,在自己跟前乖巧谦顺,那感觉就跟落魄的人家忽然得到了一纯良萌动还高贵无比的小宠物似的,瞬间就感觉自己提升了不少档次。低调谦逊如他,此时竟然也油生出一种得意。

    原来他也有虚荣心啊,只是平时隐在他的骨子里,被人性的其它的东西遮掩或者生活的无奈压抑住,不曾也找不到理由汹涌。

    现在,有这样一个绝好的虚荣的借口,他是不是可以适当的得瑟那么一小下,一丢丢?

    云振国的目光满是宠溺地盯住肖剑。那手也是很张扬地放在肖剑面前头顶,轻轻且亲昵地拍了那么两下。基于云梦的原因,肖剑自主屏蔽了入骨的洁癖,依旧温驯故我,就像是云振国自己养大的小崽子。

    画面和谐柔美,竟有些父慈子孝的错觉。惹得众人屏息瞩目,艳羡万分。

    艳羡之余,自然也少不了旁侧的阴风阵阵,云振国清楚那是自己那位秋芳大舅嫂眼里**裸的羡慕和嫉妒。

    好像这嫉妒让他并不觉得无聊和排斥。

    “孩子,学校放假了?是不是去我家了?叔叔大意了,忘了去你姥姥家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反正我要去姥姥家的,就当锻炼……”

    肖剑表面处理得泰然自若,内心急得呀,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到云梦呢,她还没有云梦的一点点消息呢。

    “叔叔……”他瞅了一个时机,放低声音:“云梦她……”

    “将!”邻居老头棋高一招,手起子落,把云梦外公逼入了绝境。

    外公有些变色,他的手拿着自己的那个孤零零守着阵营的士出也不是入也不是。本来有云振国帮着,他也可以和老头战个平手,现在云振国分神,给他少看了两步,棋局就如同泄水的闸口,一败不可收。

    象棋就是这样一步走错就有可能全盘皆输。眼看着大势已去的局势,云梦外公郁闷地白了两眼云振国。云振国赶紧弯腰,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棋局上。

    岳父的情绪还是很重要的。

    可是,可是有时候棋场如战场,一方杀伐果断势不可挡,一方必是兵荒马乱大势已失。云振国虽然棋艺不凡,可是架不住自家岳父那两步失误,硬生生地被人家ko了一马一,外加卧槽抄底,何止落了下乘,堪堪死手中。

    云梦外公有个毛病,逢棋必下,逢输必纠,他要是下输了棋,那是没完没了,饭不吃觉不睡,守着那残局研究个通宵。因为这个还心脏不好血压也高。

    因为认真,他的棋艺还是不错的,四外村里也鲜有对手,也厉害和威风了许久。可偏偏对门老头从城里退休回家居住,竟然是个棋界高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他的多半辈子的傲娇。

    一上午,云振国也是伤了好多地脑细胞才帮着岳父守住三胜三负的局面。可是这最后一局他也回天无术。

    云振国耸着眉,冲着自己的岳父微微苦笑。

    姥爷的脸色拉下来:“你也没招了吗?”

    云振国摇摇头。

    “你个笨啊,哼哼……”姥爷看着棋盘,呼呼地运气:“你下午去城里买几本残棋大全,跟我一起研究研究,我就不信了,这么个破步我都解决不了。”

    对门邻居把身子一伸,抻了抻腰,咂了咂嘴,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老伙计,不是我打击你,我敢说你还真不可能找到解这个局的路数。我也不怕给你透底,这个局跟我和全国象棋冠军比赛时那个局一模一样。不过那个时候我是下风,他是和我一样的优势。我输给了他,得了个亚军。”

    “你是全国比赛的亚军?”满屋子的人除了那位跟游戏较劲的浩浩,全都瞪大了眼睛,并且异口同声。

263知无不言

    “你得过全省象棋比赛的亚军?”屋里除了那位和游戏机较劲的浩浩和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肖剑,其他人都同时把目光移向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老人。五六双眼睛,就像十来盏明晃晃的探照灯,把个老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能看见的地儿都毫不疏漏地看了个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除了头发染得有点黑,脸上的皮肤背得有点白,身上的衣服料子有点厚,眼里得得瑟瑟冒出那么欠扁的老眼神,还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不同寻常的劲儿。

    好吧,他们作为从山里迁移下来的非原住居民,他们承认他们对这个村里的历史和人物以及风情在认知上有很多的盲区。也许他们真地这么好运,迁徙到全省的象棋亚军的故乡,并且这位亚军还会低调地落叶归根,在这个言不见经传的乡野小村,跟他们做了近邻。还每天搬着他的硕大的水杯,蹭着他家的热水,隐晦地让他家的蓬荜一无所知地生辉。

    蓬荜生辉啊,云梦姥爷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圈自己家的房子,好像在验证自家的屋子有没有真地亮堂了几分。

    亚军老人撇了撇嘴,用手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拍儿,那傲娇的情绪脸上褶皱都藏不住。

    “所以,跟我下棋,输了也不丢人。”

    跟全省比赛的亚军比赛,虽然没有赢了开心,但是输了也真的不丢人。

    人家是经过认证的全省第二,输给他不丢人!绝对不丢人!

    云梦的姥爷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回落,再次看着这位瞬间高大上了许多的邻居,看他笑呵呵单手将棋盘边上的那一摞下岗的棋子地肆意倒腾。

    不丢人,但是怎么莫名地感到有些气人。

    你说你都全省第二了,跟我一个连个正经比赛都没有参加过的农村老头显摆个甚,你不觉得跌份?

    不对,也不是应该感到跌份?众生平等,自己也并不比他卑微,他象棋下得不赖,自己也不是臭棋篓子,虽然说他赢得次数多一些,但是他也不是每次都一败涂地。

    他们也是经常平手的啊,怎么一提当年勇的亚军了就得瑟得没了个人形?

    云梦的姥爷耿耿的不平啊,在胸口忽忽悠悠地犹豫了好几圈,很有难度地把眼前这位邻居了许久的亚军慢慢地往名人的地位上推。

    人名他认可,名人还真地有些难度。

    对这位亚军的水平,他怎么那么不稀得认承?他可以不可以将这位邻居的亚军归功于天时外加地利。

    他也就是生活在农村,他也就是被困苦和繁琐的生活耽误了他本身优良的天分,他要是能有他一样的下棋环境,说不定他成功成仁甚至成为碾压这位邻居的什么军。

    再说了,他还有个天分极好的女婿呢,翁婿合力不是也偶尔杀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想着,他希望满满地瞟了一眼……

    好吧,他的女婿还是很争气地盯住了那盘棋,凝眉瞩目摇头沉思,只是那黯然神情以及那渐弱的气势,唉,只可意会只可意会。

    一个女婿半个儿,没关系,他还有整个的儿子呢,虽然他的儿子下棋不怎么地,可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在气势上应该不会让他失了面子!

    淡定,淡定,儿啊,和你媳妇儿都把脸上的谄媚劲儿收起来。咳咳……你爹在这儿呢,不是那个洋洋得意的糟老头子。

    好吧,他错了,虽然他的咳声很成功地让自己人都向他这里扭了一下头,但是,也只是扭了一下头,并且是很不耐地扭了一下头。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他眼里的失落和不平,尤其是他的一向眼高手低的儿媳妇,此一刻崇拜的呦,本来直挺挺的身板硬是探成了四十五度。

    “哎呦,您看看我们这眼拙的呀,跟您街里街坊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您老是全国比赛的亚军,失敬失敬。”

    是全省,全省……

    云梦舅舅犹疑地回过头:“媳妇儿,你不是没上过学吗?还知道失敬这个词。”

    他媳妇儿白了他一眼,继续好奇加崇拜:“叔叔,不伯父啊!您都亚军了,算不算国家的正式工呢?……哦……棋社开工资啊,那每个月能开多少?有没有福利啊?比如奖金。”

    “工资不多,主要是奖金,我每次比赛差不多能得个千四五位数。”

    五位数,个十百千万,乖乖,是不是说赢一次比赛就成了万元户?云梦舅妈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心一横,手一紧,硬是一把把玩游戏玩得正欢的他的独苗儿子从板凳上薅起来,推到了亚军的怀里。

    “伯父啊,您看浩浩这孩子可爱下棋了,他也有这方面的天分,您教教他,说不定能挖掘出他无限的潜力……”

    亚军的头摇啊摇:“潜力可不是好挖的,它需要耐心、毅力,吃得苦中苦……”

    “没关系,我们浩浩一不怕累二不怕苦,只要能让他成才,老虎凳、竹戒尺,皮鞭子沾凉水,……”

    云梦的姥爷嘴角抽了几抽,脑子里自动弹出一副邻居老头拿鞭子猛抽自己孙子的镜头。他很是同情地看了看已经放下手柄,满脸诧异的自己从舍不得呲一下宝贝孙子。自己的心尖上的小肉肉,让别人掐,怎么想怎么地悲催。

    更悲催的是人家亚军连瞅都没瞅他的心尖尖上的小孙孙,并且只用一句话就让他体会到什么叫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人家是这样说的:“侄媳妇啊,潜力这东西吧是跟智商挂钩的,重点不是挖得卖不卖力,关键是他有没有这个东西。”

    怎么个意思,是说他的孙子没有潜力还是说他的智商欠缺?

    不用他纠结,人家的答案很明确:“努力决定高度,基因却决定成败,放弃吧,就孩他爷的棋艺……,估计你家浩浩……唉……”

    这是在嘲笑他他的棋艺不精,智商不够,基因不够优良优秀。姥爷的脸色有些变色,要不是他一向淳厚,他真想拂袖而走。差点忘了,这是他的家,出了这么门,他真还就没地方可去。

    唉,感觉憋屈得啊。

    姥爷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垂下头,像是一个被冷落嘲笑的可怜的小孩子。他的手也垂下去,那手臂无意间触到肖剑的裤腿。

    肖剑回神,这才恢复了平素的沉稳与专注。

    这是什么情况?除了他旁边的看上去有些失落和狼狈的云梦的爸爸和姥爷,一家人都好像在围绕着那位和云梦姥爷对弈的老人。

    他多聪明,瞬间秒补自己神思出走时的场景。

    他的食指轻轻扣了两下自己裤子笔直的裤缝,目光又从姥爷的灰白鬓发移到云振国目光所及的棋盘之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下棋和其它技艺一样,不是说你下功夫就能掌控的,它需要智商,智商是遗传的懂吗?”

    得,又来一遍。亚军这嘴碎的呀!

    这一次,不但是姥爷,就连他家祖上的智力都有被被嫌弃的嫌疑!

    姥爷的血压不可避免地在那里噌噌地涨啊!这位邻居要是不闭嘴,估计不多久他的血管就会高调地爆掉。

    要搁平时,姥爷感觉到异常,会赶紧吃药,可是现在,算了吧。人家亚军了,自己就立竿见影地生病了,那成什么了,不是狭隘也成狭窄了。为了见证自己的大度,只能忍忍忍了。他说几遍总会终结的不是吗?

    可是吧!

    亚军有个毛病,得意的时候得有人压着,要是没人压着,能把天王老子的位给篡了。

    可是,这时候这阵势谁压得住他呀!冠军又不在这儿。

    “你们祖辈肯定也没出过秀才吧……秀才知道吧,我们家祖上可是出过举人的……”

    这是早把他祖宗十九代都嘲笑了啊!姥爷耳朵嗡嗡地,恶狠狠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没原则的儿子,然后,咬住牙又磨了磨。

    他头有些晕,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晃了晃,肖剑眼明手快,跨前一步,让自己的大长腿支在姥爷的身子一侧。他没有说话。

    肖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棋盘上,眉头微皱,明眸闪烁。

    “我们老老祖的时候……”亚军开始摇晃他的脑袋,一下,一下……

    “爷爷。”肖剑很有礼貌。

    亚军对于打断自己说话的人向来反感,可是,看到肖剑竟然相当地高兴和喜欢。

    “唉!好孩子,叫爷爷有事?”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对这盘棋……”

    众人的眼光像探照灯齐刷刷地转向肖剑,看他神情淡然,平静犹如最最平素的日常交流。

    肖剑嗓音清越、空灵,而且有着少年独特的纯真让旁边的听众都从亚军带给他们的震惊中回神。

    把个亚军也是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的慈爱大度啊,好像刚刚锱铢必报嫌弃人家祖宗无用的是另一个人。

    “棋?孩子你也喜欢下棋吗?太好了,你是要问我这盘棋吗?这盘棋胜负已分,没必要纠结。我们重新下一盘,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264输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云梦的表姐发出一声羡慕和嫉妒很好地融合的 惊呼。声音高亢,嘹亮,把她妈都吓得都一哆嗦,狠狠地赏她一个白眼珠子。人家言无不尽的又不是你或者你的家人,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她自觉失态,娇憨地探了一下舌头。

    “谢谢爷爷,我一定虚心接受您的指教!”肖剑神色平静,目光没有一丝游移地冲着亚军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不管什么时候,也别管我是吃饭还是睡觉呢,只要你想下棋了,随时来找我!”亚军爷爷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看着肖剑比看见他亲孙子都乐。这孩子又谦虚又礼貌有气质还好看。要不是这孩子也是半大小子了,他真想拉过来朝他脸上吧嗒那么两下。

    “爷爷,那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您了……不过,您这么一说,我的兴致还真就来了,要不,您现在就教我几招?就着您和姥爷没下完的这盘。这盘棋刚好也走开了,战场也拉得刚刚好,双方也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很适合教学呢,爷爷,我们就从这盘棋开始吧。”肖剑神色清隽,语声犹如流过山涧的叮咚泉水,有着让人着迷的韵致。

    亚军的眼镜眯成了两条缝,满腔的慈爱柔情啊硬是自动过滤掉肖剑话语里的那句冒昧的话。他认定的胜负已分被叫做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要搁别人就他的暴脾气恐怕连那人祖宗八代都被骂了。可是,没办法,对眼前这个孩子他就是想宠啊,触了底线撤了底线也要的宠啊!

    “哈哈,你说这盘棋啊,孩子,听爷爷给你说,这盘已经结束了,别看还剩这么些个子,现在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来来来,我们重新摆棋,重新来一盘!”

    肖剑用他的手指挠了挠鼻尖,看上去有些疑惑和茫然。那小表情可爱得让亚军爷爷心都化了,恨不得让他坐到自己的老腿上,宣布他就是自己的亲孙子。什么骄傲,什么得瑟,什么优越感都化成满脸满眼的宠溺啊!

    “结束了?难道已经分出了输赢吗?”肖剑对自己的某某力并不自知,他的眸光闪烁,眼睛盯着棋盘看了几秒钟,然后手指在恍然大悟:“嗯嗯,的确,虽然看上去势均力敌输赢难料,但是终究红棋会走投无路……嗯。爷爷,您真厉害,能在看似难料的情况下参透结局……”

    “哈哈,虽然爷爷知道您说的有些夸大……但是爷爷很激动,很高兴……”亚军欢喜到忘形,嘴更加合不上了,瞪着眼看着肖剑傻笑。

    好吧,云梦姥爷扭脸看了眼肖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告诫自己,淡定淡定,这个孩子不是自家的,自家的崽子们都“叛变了”,自己没理由要求别人家的孩子还忠诚。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孩子,竟然小小年纪就学了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一套。可惜呀,自己不是浪尖弄潮的那一个?唉,振国也是的,就不知道平时把这孩子笼络住了,现在倒好,被对面的老头子先下手为了强,后来的居了上,唉,郁闷啊!

    “……”云振国感觉到了来自老丈人的颓丧,垂下头,他也很无语的,这次好像也不怪他吧!毕竟人家亚军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呢,良禽择木而栖也不是毛病吧。再说,肖剑也并没有明确的回复亚军呀,那声谢谢也许只是单纯的礼貌呢,是吧。

    另外,他的目光也落在棋盘上,好像、好像……哪里不对劲了,哪里呢?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声音有些发飘:“肖剑,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棋会赢?”

    “振国,你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亚军正乐呵着,听振国说话,翻了他一眼傲娇地撇嘴道。

    “孩子,你确定?”云振国根本没看亚军,只是追问肖剑。

    “嗯,照我看红棋会输!”肖剑的表情很淡定,但是回答得却很认真。

    “呵呵,听到了没有,连我这小徒弟都看出来红棋会输了。振国啊,你的棋艺还是不精啊。还不如个孩子……哈哈……孩子,宝贝唉,他们没听清,你再大声说一遍,什么棋……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棋会输?”他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然后,俯下身将目光锁定到棋盘。

    “你刚刚说的是红棋会走投无路?”他说完了,转过脸向肖剑确认。

    肖剑乖顺地点头。

    亚军表情滞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恼,只是有些疼惜地去拉肖剑的手,被肖剑装作整理衣领躲开了,他也只是一脸惋惜和自责。

    “唉,孩子,你看错了,是黑子要输了。你看黑子的老将已经被红子的马和夹击了,只需要四步,就……不过,也不怪你参不透啊,只怪我们认识得晚呀!我要是早些认识你,早把你接到我们棋社接受正规系统的学习和训练了。不是我吹,在我们棋社,经过我亲自的教练,最次也能在市级比赛上拿到前三……没关系,你还小,我也老当益壮,我就再发挥一把余热,我再努努力,争取明年让你……”

    “伯父,你等等,让肖剑说。”云振国一改一贯保留的谦逊温和,甚至都没责备顾得上给亚军一个眼神。

    他的目光直直盯住肖剑的眼睛,有些焦急和疑惑地说。

    除了姥爷,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目光里明显地暴露了他们的想法,你面前在可是全省比赛的亚军,跟他说话要尊重的知道吗?还有一个孩子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

    云振国对他们毫不理会,只是盯着肖剑追问:

    “你说红子会输?确定吗?”

    “确定啊!”

    云振国低头确认了一下棋面上的棋子。红子的确是那位亚军的。

    “你能看出致胜的步数吗?”

    “嗯,能吧!”

    “几步?”

    “三步!”

    “三步?”

    三步,刚刚亚军说的四步。

    云振国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嗓子发出欧耶或者其它的表示激动的声音,脸上也尽量不带出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睛里噌噌地冒出的光却出卖了他。让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肖剑一眼,然后目光又统一地看向棋盘。在蒙圈和不知所以然的一片焦糊状态下开始重新审视这盘看上去已经定论的棋局。

    然后,再一脸焦糊地看向肖剑,这孩子好是好看,不过说话是不是有点不知道深浅?

    亚军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对质疑自己的肖剑气不起来,却怎么看云振国怎么不顺眼,这肖剑还小 ,看不出所以然也就罢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在下棋上也算是个懂行的,怎么还说这么不着调的话?

    还有,行为上也是不靠谱啊,你怎么把肖剑推到棋盘的前面,让这孩子下这盘已经定局的棋呀?你都没办法,你希望他能扭转局面啊!

    知难不退却让一个少年迎头顶上,,这不是给这孩子出难题吗?面对必输的结局,少年就不要面子的吗?

    亚军是认定肖剑这个徒弟了的,感觉肖剑要是没了面子,自己也是挂不住的。所以,看着云振国把他恨得呀。可是,没办法,肖剑好像很适然,竟然还真地弯下腰拿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然后,轻轻地看似很随意地拿起一枚棋子,左闪……

    “唉,孩子啊,你这时候撤炮……”不是自寻死路吗!

    亚军摇摇头,拿起自己准备卧槽的战马。可是,可是那对方的炮一经撤离,那马的位置,全部暴露在黑子的战之下。这能难住他吗?他的马可以往下……

    他的马刚刚落地,只见肖剑两指轻碾,单跟上……

    然后,亚军就发现自己的老将被这、炮和对方的一个卒困得死死的,自己的棋竟然……竟然动不了了……

    这是输了?这是死了?这是结束了?

    亚军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棋盘足足有十分钟,终于确认自己的红子真地是走投无路,死得透透地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肖剑,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有十几遍,语气中充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激动。

    “孩子……敢不敢再下两盘?”

    “乐意奉陪!”肖剑依然礼貌淡定。

    亚军动作极快,双手翻动,几秒钟就摆好了棋子,然后,帮着肖剑把剩下的几个棋子摆完。

    旁边的众人都傻了,除了云振国神色还算镇定,云梦姥爷一脸吃惊。其他的人都还没弄清楚刚刚谁输谁赢,单纯地在那里发懵呢。这边就又开始了。

    然后,就是让他们更加懵掉的存在。

    能不懵吗?亚军下棋是有名的快,和云梦姥爷对弈时经常嫌弃他考虑的时间久,行棋的速度慢,是各种唠叨

    嘴欠。可是现在呢,他的就连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闭得牢牢的,就连脸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多高,整个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哪里能分出精力和时间噪聒呀!

    关键是即使他都这样全力以赴了,在肖剑面前还是总是慢那么半拍。每一次都是他刚刚落子,肖剑那边也已经是手起棋落,好像他有的每一步都在肖剑的意料之中。

265不太适应

    关键是即使亚军都这样全力以赴了,在肖剑面前依旧总是慢那么半拍。每一次都是他刚刚落子,肖剑那边也已经是手起棋落,好像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肖剑的意料之中,每一步都在按着他的思路发展。

    亚军这边快马加鞭,肖剑是那里是疾如闪电,整个过程只看见手来手往,棋起棋落,只听见哒哒哒哒,声音清晰连贯。一开始亚军还能故作镇定,可是,一分钟不到,他就故作不下去了,脸色也开始渐渐发青,手开始发抖,这大冷的天,他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汗。

    可是紧张和汗水并不能改变棋局的完败。

    一盘、两盘……

    等到五盘棋下完了,他几乎虚脱地滑到了凳子底下。众人正围着棋盘发呆呢,,看到老人滑倒了赶紧过去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

    “您没事吧大爷。”云梦的舅舅很担心,又是脑袋又是心跳地一通检查,不怪他紧张,要是人家老爷子因为下个棋而在他家出了什么意外,他还真不知道跟邻居怎么交代。

    云梦的舅妈脸色一阵一变,既想责怪肖剑又是被震撼到的喜欢。矛盾之下,搓着双手,那嘴就跟吃了冰棍似的,啧啧地一个劲儿吧嗒。

    最镇定的竟然是平时最沉不住气的云梦的姥爷,他最四平八稳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高出他半截的肖剑,眼神直勾勾的,嘴巴半张,嘴唇微微地颤动着,一串闪亮的哈喇子自由地流淌下来也不自知。妈呀,这哪里是镇定,分明是出了问题啊!

    大家又是一阵忙活,两位老人才算彻底地安然。

    云振国看了看两位同样倚在椅子上发懵的老人,无语地捂住额头,乖乖,这还是文明传统的象棋吗?怎么感觉比让俩老人跑马拉松还危险。

    众人各种反应各种表现,闹哄哄了一通,才安静下来,大家的注意力才再一次集中到肖剑身上。

    肖剑刚刚也在帮忙照顾老人,现在正立在角落里,安静淡然,好像刚刚的那场对弈,根本不是他在参加。可是,此刻,在大家眼里,他的身上已经自动地覆上了一层光环,让温润如玉的他熠熠若仙。

    毫无悬念地他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刚刚吸引大家的是他的气质外貌,现在则是内涵,满是宝藏的内涵。

    十几道目光里,有惊艳、有激动、有喜欢,有崇拜,有不可置信,而云振国的最为明显和与众不同,他的眼里有自豪有欣慰还有一些自得和一些掩饰不住的骄傲。

    所谓有得梧桐枝,引得凤凰来,肖剑是冲着他来的,自然就是他引来的小凤凰。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肖剑能主动来找他,他们就是一类的,他自然也就有资本傲娇。

    好吧,为了不招人恨。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躲闪过云梦舅妈满是妒意的眼神,告诫自己低调低调。

    众人都没有说话,倒是缓过劲儿来的亚军依旧有些激动,声音颤颤巍巍的:“孩子,你是人吗?你还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吗?你不是啦,你简直就是神啦。我这都土埋脖子的人了,还能遇到你这样的人,我这辈子值了。你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一看,我起码十一年没有这样服过谁,夸过谁了。十一年了,唉呀,你看我这眼泪啊,唉,我老了,泪窝也浅了。你别笑话我。真地,我真地不娘,我是很男人的。这个梦梦姥爷最清楚,这个老家伙经常说我说话难听,脾气暴躁,自负还心高气傲,跟我下棋的都没少挨骂。”

    “唉,孩子别嫌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唠叨了,自从那个人走了之后,我也很少这样善感了……”

    老人说着,眼角又湿润了,鼻息也有些发闷。

    肖剑微微一顿,脖颈处的肌肤也随着气息的吞咽而起伏:“您说的这个人……”

    “他和我算是忘年交,他如果在的话……还很年轻。他聪明过人,记忆力超群,尤其是有着超强的领悟力。他人性也好,性情纯良……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交心的知己,只可惜呀……”

    “他姓……”

    “他姓肖……”

    肖剑的牙齿咬住下唇,抬起脸,看向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房顶,他的眼眸轻闪,隐约有水光在眼眶闪烁。

    再低头,那一双星芒隐去了水光,又恢复了平静淡泊。好像刚刚的想哭的男孩儿只是人们的错觉。

    可是,他周身的气场已经变了,变得寂然而廖落,忧伤而孤独,就那么垂手而立,看他一眼就让人心疼,犹如心底的某处犹如横亘了一根尖刺,被他的气息撩动,波及,然后钝钝地又不由自主地疼。

    “孩子,你知道他。”亚军有些疑惑,他注视着肖剑,仔细地打量他,然后他摇摇头,一行老泪又顺着脸颊流到嘴边,被他用袖子抹去:“唉,我也是糊涂了,他走了都快十二年了,你才这么大,怎么能知道他呢?可是你能想象到吗?就在刚才……在你出棋的那一瞬,我竟然有了和他对弈的错觉。唉,我真是老了,也是想瞎了心了。”

    老人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语调有些失落和颓丧:

    “我知道,你是不会对一个过世的人感兴趣的,他的事我也没有向谁提起过了,可是,现在我现在却想要告诉你,迫切地希望。因为,我觉得你的天赋和他极像,如果你再努力些,你会和他一样成功,我告诉你,他曾连续三年获得年全国象棋比赛的冠军呢……”

    屋里再一次炸开了锅,这一次连一直因为游戏被打断而撅着嘴的浩浩也好奇地抓住他姐的衣袖,喂喂地轻声喊着,想从她那里确认这个邻居老头是不是说他认识全国冠军。

    云梦表姐的没功夫搭理他,她的注意力都在肖剑那里,她的听力的着重点也在亚军说的那句肖剑会和那位冠军一样成功上。她甚至幻觉着肖剑已经成了冠军,而她则也成功地站在肖剑的身侧,等他领奖完毕,在欢呼声里把奖杯给她……然后……深情并激动地拥抱她……

    啊!啊!脸红,脸红!

    云振国震惊之余还是比较理智的,他虽然也是发出了惊呼,但是,也仅仅只是一声,便开始细心地去弯腰照顾云梦的姥爷。

    姥爷的嘴巴张开,闭上,再张来……却除了刚开始那一声惊呼,再也发不出什么了!

    舅妈的表情最为丰富,有惊有喜,有羡有妒有自卑。就跟表情包集锦似的,透露着她内心的复杂纠结,五味杂陈。

    “您这么厉害啊,还认识冠军呢,失敬失敬!没想到肖剑也这么厉害,佩服佩服……”云梦舅舅看看亚军,看看肖剑,一时之间搜刮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幸亏没人注意他,不然他会感觉别人注意的是他简单且不知道是否恰当的措辞,他会感觉很没面子。

    肖剑不语,在众人讶异的议论声和探照灯般强度极高的目光下,兀自抬头,视线落向窄小的窗子。窗外应该是一株不太不的树,树干依稀映在昏黄的玻璃上,混沌不清。

    不知是受了肖剑的感染还是怎的,所有的声音都低了下去,然后,静默。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咯吱咯吱踏雪的声音。肖剑犹如惊醒般回神,也似得得了解脱般凝神细听,可是两秒钟后,刚刚浮现的期待与欣喜转瞬即逝,失落与寞然再次

    囊括了他所有的表情。

    应该是一个女孩儿,但不是云梦。

    “爷爷,吃饭了!”女孩儿嗓音清越、空灵,而且有着少女独特的柔美和纯真。

    “是琪琪。”离开游戏机一直皮赖的浩浩忽然来了精神,一把甩开姐姐的手,冲了出去。

    “出息!看梦梦回来我不告你的状。”云梦的表姐翻了两下白眼,可随后就接受到肖剑凌厉中夹杂质疑的眼神,她迅速反应过来,肖剑还在,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门帘被浩浩掀起,一个半大女生挟着外面的冷空气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和肩头上顶着一些雪片,衬得她的脸红红的,有些像半开的花骨朵,还挺好看。

    这位是邻居唯一的孙女,现在邻居亚军了,这孙女的身份自然也和平时不一样了,宝贝着呢。云梦的舅妈热情地过去和她打招呼:

    “琪琪呀,喊你爷爷回家吃饭的?我这儿饭也快做得了,你和你爷爷都别走了,搁儿我们这儿吃吧!”

    “不了,婶婶,我奶奶已经做好饭了,谢谢了……爷爷……我们回家吧……”可能是她平时冷漠惯了,这冷不丁来个大变脸,让女孩适应不来。

    女孩儿边回话边伸手去拉她的爷爷。

    她的手已经抓住她爷爷的袖子了,可是,她的手却顿住了,她的视线也从爷爷身上转向了一旁的肖剑,顿了几秒,脸色慢慢变红,神色变得娇羞,紧接着那搀扶她爷爷的手也成了无处安放的爪爪。

    有些羞怯到窘,也有些紧张到尬。

266人情似纸

    风刮得越来越猛,雪飘得也越来越疾。漫天白雪在天地之间迷蒙翻卷,早已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远远望去,犹如雾幛,只有茫茫的一片。

    风卷雪花,雪掩路面,就连平时的坑洼也都隐没在这一派茫茫之下。

    云梦妈妈使劲地蹬着自行车,车轮艰难地在积雪上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道明显的车辙歪歪斜斜地她们身后的雪地上显现,然后又被一片一片的雪花填充,变浅……

    车子的摇晃歪斜让云梦有些害怕,她坐在车子后座上,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棉服,不敢有一丝的动作。

    终于到巷口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让妈妈把她放下来。她穿着她妈妈给她新做的棉裤棉靴,倒是不冷,可是麻得够呛。刚一落地,那种麻痒的感觉便瞬间穿透她的肌骨,让她不由地**一声,抓住妈妈的衣角。

    “腿麻了?”妈妈问道。

    “嗯!有些站不住。”

    妈妈将车子支在路边,然后蹲下身子,让云梦靠在自己身上,她轻轻地端起她的脚,轻轻地揉捏。

    “这里吗?这里吗?”

    “嗯。”

    云梦轻轻倚着妈妈的身子,有雪花落向妈妈的脖子,她的手背还有打点滴时留下的胶布,她双手向上,帮妈妈接住飘向她脖子里的雪片。妈妈的身子很低,云梦的脑袋正好从她的肩头可以看到巷子里。

    小巷是通透的,一头通向这条有着小庙的路口,一头通向另一条更为宽阔的街道。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最近的就是云梦姥爷和他们那位亚军邻居了。

    那辆蓝色的三马车已经覆上了许多的白雪,余下的几块斑驳的蓝色在一片雪白中尤其地招眼。三马车的旁边一辆倾在雪中的自行车几乎被雪没住了,突兀的车把显得怪模怪样。云梦不记得那里有什么,便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雪地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高瘦挺直,一个娇小柔弱,两人立在亚军家的门口,说着什么。高瘦的男生向对面的巷口望了一眼,好像要走。那个女生好像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的什么物件。男生麻利地接了过去,并且,看上去接得很急迫。

    也许是两个人的手触到了一起,女生娇羞地摇乐摇肩膀跑掉了。男生将东西放进口袋,又看了下巷口,然后,也急匆匆地转身走向云梦舅舅家的门洞。

    云梦有些发懵,她的漂亮的大眼睛不解地忽扇了几下。那个刚刚的男孩儿是她的小哥哥吧。他怎么在这儿?他认识琪琪姐姐?他是收了琪琪姐的东西吗?他跟琪琪姐说了什么话吗?琪琪姐是害羞了吗?。

    云梦愣了一会儿,忽然,她的脑海里猛然就蹦出来另一个画面,在幽暗的巷子,她的小哥哥一手托着一个女孩儿的后脑勺,一手扶住她的肩头,俯下身,吻向那个女孩儿。

    是一种什么感觉从云梦心底泛起来呢?有些酸,像家里沾饺子吃的老陈醋,有些疼,就跟谁拿着刺在捅她心口的那块肉。说不明白,反正很难受。难受得让她想把那里按住。她不由自主地收回手,捂向自己的胸口。手里的雪水渗到她的棉衣上,明晃晃地泛着光。

    “梦梦,好了吗?迈步试试看。”

    等云梦反应过来,她妈妈已经把她的脚放下去,用手把她拂去她帽子上的雪。

    虽然心里很难受, 脚好像的确已经不麻了,其实,何止是脚不麻了,整个身子除了心口处的不适,几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肖剑再次走进云梦舅舅家的过道,停了几秒,将刚刚放进口袋的那个粉色口袋摩挲了几下,放好,这才又把手探拿出来,走向堂屋的方向。

    屋里云梦的舅妈正酸溜溜地吐槽:“这俗话得好啊,世事如棋局,人情似纸薄。你看亚军这糟老头子,平时跟您老人家又是称兄又是道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可实际呢,隐瞒自己的实力不说,还对我们各种瞧不上。不但不肯收我们浩浩,还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个肖剑夸上了天。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们不要面子吗?还有啊,他怎么那么大谱啊,自家孙女来叫了,还不能走了,非要那个肖剑送他,他以为他是谁啊,太后老佛爷,统共不到二十米的路也要两个人搀着。他怎么那么作呢?那个肖剑也是,看上去挺有品的,怎么人家说给他个死人的小物件他也屁颠屁颠跟人回去拿,对个糟老头子又是搀又是扶的,也不嫌呕得慌?真是人才的外表奴才的瓤,不成器的东西扶不上墙……”

    “嫂子,肖剑没惹你吧……”

    “秋芳……少说两句!”

    云振国和云梦姥爷听不惯她对肖剑的编排,同时发声。

    “妈……”云梦表姐也听着自家妈说的不叫人话。

    “你们……”云梦舅妈平时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现在被几个人同时指责,她哪受得了这个。她的暴脾气啊!

    “你们说我?你们几个说我?为了一个外人你们说我?你们算什么?一个个扛着脑袋在老娘儿这儿混吃等喝,还厚着脸皮指责我?给你们点好脸色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闭嘴……”如果她单纯地骂自己的闺女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把自己的妹夫和爹一起骂了,这泼撒得太没有水平了。云梦的舅舅脸上挂不住了,飞起一脚。

    “一天不撒泼就不是你了,你个蠢婆娘,赶紧做你的饭去,你要敢费一句话,我把你的腿给打断了。”云梦舅舅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毛病,你要跟她讲理,她立刻就化身秀才跟前的大兵,胡搅蛮缠,插科打诨那是一点也不含糊。还不如给她来一个来一个比她还愣头的将军。

    肖剑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屋里乱纷纷地争论,为了避免尴尬,停在了门外。

    院子里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径直走到檐下拿起扫帚,把雪扫到了墙边。然后听了听,屋里的吵声已经停止,里间的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他摇摇头,立在檐下,看着院子里唯一的一株梧桐树发呆。

    原来,这位亚军缠磨着让自己去送他,竟然是要送他当年的冠军给他的一套棋谱。这位亚军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看中的这个小孩儿竟然就是当年那位冠军的儿子。当然,肖剑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但是,有些东西是有着感应的,比如眼缘。

    亚军从箱子里捧出一个木匣,打开来拿出一个绸缎包裹,一层层的绸缎打开,里面露出一套手绘棋谱。他摩挲了一会儿,颤巍巍地掀开图本,看了几眼。然后,不舍地合上,再一层层的包好,放回木匣里。他把木匣交到肖剑手里,肖剑拒绝了,他知道爸爸送的是亚军这位知己,自己若是取了,岂不是违背了爸爸的意思。

    亚军拗不过肖剑,便再一次在打开木匣,从棋谱的旁侧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制棋子。棋子上是刻得行书的卒字,字体俊逸,刀工有力。

    老人告诉肖剑,这字也是那位冠军刻的,是他这里除了那套棋谱之外最宝贵东西。他让自己的孙女把她的小荷包献一个出来。小丫头把棋子拿走了,却迟迟不肯交到肖剑的手中,一直到了大门口才半羞半怯地把装着棋子的荷包放到肖剑的手心里。

    风有些凉,肖剑把手伸进口袋,把那个荷包拿出来,掏出棋子摩挲着上面的那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尤其地不是滋味。

    屋里的争吵声已经转化成厨房里叮叮当当的摔打锅碗的敲击声。他叹了口气,将棋子放回荷包,塞回口袋。

    云梦的舅妈已经成功地把战场转化到了厨房,屋里的气氛由于这明显的摔打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地让人气闷。云振国怀里的云哲撇着嘴想哭,其它的人都黑着脸,脸色都很是难看。

    “呛死老子了,还要喂一群没良心的猪……”饭勺

    咔咔地敲击着桌面,然后是锅底,当当当……

    “哎呦呦,烫死老娘了,老老少少一路白吃的货……”

    “罢了,罢了,你也别使脸色了。”云梦姥爷喘了几口粗气,气恼地说道:振国啊,去卫生室看看,云梦输完液了没有,等她输完了你们就回家吧,省得在这儿受……”

    “受什么?”云梦的舅妈从里屋里冲出来,用手里的大勺指着云梦的姥爷:“把话说清楚了,这我这儿受什么了?每次有病有事都来我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还嫌我招待得不好?有本事别来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都泼出去多少年了,还想着粘赖娘家。”

    “秋芳啊,说话要有良心,你是管了她两顿饭,可你妹给你打了多少饥荒,要不是她你的厢房拿什么盖?还有你们拉货用的三马子,也是她从她治病的钱里省的。”

    “我让她省着了,我让她借给我了?我从她手里拿过一分钱?是她哥你儿子没本事,怪得了谁?”

    “你……你……”老人眼球翻了两下。

267当他不存在

    北房的房顶有个一米宽的廊沿,风吹着雪花旋转着落到廊下的红砖砌成的地面上,边堆积边融化着,廊下湿乎乎的。肖剑立在檐下,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有些焦灼和无聊。

    云梦在哪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呢?他该怎样得到云梦的消息呢?这么冷的天,她到底有什事吗?到哪里可以见到她?,在这个时候,他真地有必要保持在他们家人前面保持难能可贵的矜持吗?

    由于隔着墙壁和门窗, 屋里断续噪聒的争论他并不能听得清楚明白。他也不想听得清楚明了。他们争吵的是他们的家事,他这个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参与什么。所以,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等着屋里的争论结束,一边努力压制住自己有些活跃的脑细胞。可是,挺难熬的。

    为了分散自己的一直离不开云梦的思绪,他干脆掏出棉服口袋里的眼镜掖进的一片废纸,蹲下身,擦拭鞋上的雪渍。

    他的鞋是加绒的白色运动鞋,污雪除去,鞋底边上微有些泛黄。

    他洁净惯了,见不得这片污渍的存在。便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挑了一片干净的雪地,抄了一块,准备用雪水把那块洗掉。

    “云梦……”姥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比其它的话时声音大,可是肖剑的耳朵却极其灵敏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他先是身形一顿,连想都没想就接瞬间就站起身子,走到门边,将耳朵凑了上去。

    “输完了液……回家……”姥爷的声音断续着透着恼怒和无奈。

    云梦……输液……?这什么情况?云梦病了?她之所以没在这里出现是因为她生病了去了医院?肖剑愣了几秒,眼前自动弹跳出一副云梦躺在病床上病恹恹地挂着吊瓶的画面,清晰而真实,就像云梦真地就在他的前面,眼泪汪汪的,满脸委屈和难过……

    肖剑,你真是蠢啊!你自诩聪明却想不到云梦病了,(其实哪里是想象不到,是他的大脑自动屏蔽关于云梦不好的想象,那些想象是他不愿看到和接受的,所以他的脑细胞自动拒绝那类想象)你冒着雪来看她,却连问她去哪里的勇气都没有。想关心她,却扭捏得像个的女人,还弄得含羞带怯的这么墨迹,这么不磊落,算什么男子汉!想到这儿,他将手里的雪抛掉,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掀开门帘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是开门时有些急,门板冲击到墙壁上又弹回来,哐当一声,声音有些亮。

    屋里本来还是乱哄哄地如同一锅开了的粥,可是,下一秒,吵闹声就被门板的撞击声打断了。所有的声音都如同被切断了电源,瞬间秒回成寂静的一片。

    寂静地让人误以为刚刚的嘈杂都是幻觉。

    接着,所有人都扭过头看着肖剑。看他急匆匆地走到云振国跟前,一脸的焦急和担忧,声音也有些紧张的发颤:“云梦怎么了?病了吗?为什么输液?”

    “梦梦没事,她可能是昨天去县城着凉了,昨天夜里有些发烧和……”云振国眉头皱着,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人,想说什么,可终究啊是说不出口。

    他早想到肖剑冒着雪找到这里是来找云梦的,他从心里也感觉肖剑这样对云梦紧追不舍地有些欠妥,虽然两个人都还是孩子,并且在他看来肖剑也挺纯真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可是,这么地一放假就来找她,看不见她就没精打采、心不在焉地,真地不会不正常吗?

    可是,就连他都感觉肖剑有时间就应该来找他们家云梦玩,这真地正常吗?

    他应该是正常的吧!为了表明自己的正常,他强行指挥着大脑转念一想,再想:闪过年,云梦才七岁,肖剑也应该才十二了吧。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大点的孩子应该还是单纯的吧。

    “她烧了一晚上?您没给她请医生吗?”肖剑好像并不满意,追问道。

    什么情况?所有人都将视线从肖剑身上移开,移到云振国的脸上,好像在说:“这孩子怎么了?他又不是云梦的亲哥,云梦生病了,他的话里怎么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感觉?好像他跟云梦才是亲人,他们这帮都是事不关己的外人?”

    可是他们这里随便一个人跟云梦都比他给云梦要亲近吧,他们之间有亲情有血缘,他和云梦之间有什么?

    干妹妹?干哥哥?

    牙尖嘴利的云梦舅妈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刚刚被肖剑推开的门板,刚刚没撒完的怨气又起来了:“呵呵……又一个多管闲事的……”。

    “您知道很多?”肖剑还是用您敬称,可是语气里自动生成的凉寒的语气,加上他本身清冷超凡的气质让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孤傲、高冷。云梦的舅妈仿佛被什么无比威严的东西震慑住,不由自主地就闭住嘴。

    她试了几试,想要张嘴反驳或者用话压制住肖剑,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种勇气。她不愿将这种感觉归于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便将原因自我解释成自己刚刚说这个孩子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几分,心里发虚,理亏了气焰才消亡了下去。

    “叔叔……她在哪个医院?”肖剑的眸光再一次对上云振国的视线,里面的紧张、担忧、焦虑、心疼都不再掩饰,也掩饰不住……

    云振国再一次没有想到肖剑听到云梦生病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看他的脸色都变了,好像鼻尖上还渗出了汗珠,手也紧紧握着,攥成了一个拳头。

    云振国有些迟钝地木然顿住,好像若有所思,。

    “叔叔……”肖剑用手按了一下胃部,

    “她只是去村东头的卫生室……”

    “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也应该回……唉,肖……”不等云振国说完,肖剑已经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云梦舅舅用手推了推有些发愣的云振国:“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关心云梦?你们认了干亲了?要是没有还是让他少接近云梦吧,我发现这孩子看上去挺温润谦逊,其实挺霸气的,看得出,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肖剑大步走出房间,走过庭院,走向过道。他心焦气燥,脚步匆匆。

    而此时,过道里冲过来一个人,她也是一路小跑着,由于拐角,两个人都没有看见对方,也就毫无悬念地撞到了一起。

    肖剑个子高,只感觉一个软软绵绵的球状的物体快速地冲向自己,他连躲的想法都还没顾得上产生,就被结结实实地撞上,一个戴着脑子的脑袋直直地撞向他的胃部。刚刚隐隐的疼啊,变成了一阵尖利的痛。

    肖剑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把扑在他怀里的身子扯开,不等她站直,自己就迈步绕过去,想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自行车躺在雪地里,已经被雪埋了半截,他掏出手套把车子上的雪拍了了一遍,把车子扶起来。刚想跨上去,只听旁边一个女人低柔的声音说:“肖剑,是你吗?”

    肖剑抬头,云妈妈正满脸诧异地看着他,她的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的布包。

    “阿姨……您回来了……云……梦呢?”他赶紧把手里车子放回去,然后接过云妈妈的自行车,一边四下张望着问。

    “她刚进入了呀,你没看见?”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爷爷、爸爸、姑父……梦梦回来了!”

    刚刚撞到自己的是云梦。肖剑一个趔趄,差一点被自己给绊到了。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转身跑进院子。

    “梦梦回来了。”没想到首当其冲跑出屋子迎接云梦的竟然是那位一直玩游戏的浩浩。接着是云梦那位半吊子的表姐,舅舅、云振国……

    肖剑静静地停在过道口,看着众人把包裹得像大粽子似的云梦围起来,浩浩摘下她的帽子,表姐为她拍去了身上的雪,她自己扯下脖子上厚厚的围脖,那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从露出来。那一张有些发红的却依旧粉嫩的小脸露了出来。接着是她的小鼻子、小嘴唇……

    肖剑死死地盯住云梦,看她被表哥浩浩扯过去,捧住她的脸蛋拧了两下。然后被表姐推开,把她一把抱住,像个笨熊似的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

    被她舅妈超凶地骂了一声,撒开……想传染啊,才不舍地被表姐放开。

    云梦又喊了舅舅、舅妈、然后是爸爸。她一把搂住云振国的腰,又扯着他放低身影看了一眼爸爸怀了的云哲。在然后,她转身……

    就在两个人对视的一刹那,肖剑就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怦怦怦地急跳着,他的手心里也渗出了汗,甚至有一丝潮湿在他的眼底里浮了出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等云梦扑过来时,自己一定稳住了,一定不去先拥抱她,要先把帽子再给她扣回去,告诉她,帽子要进了屋才可以摘,围脖也要等到了屋里才可以解……

    他眼巴巴地看着云梦,看着她眼神在他脸上定格了有三秒钟,然后嘟起小嘴,傲娇地她昂起头,别过脸,转回身……

    这是?肖剑正心疼云梦呢,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被自己心疼的这个小玩意儿无视了。他刚刚在胸腔里澎湃着的无限的疼惜关爱都被她对别人的亲密刺激得转化成丝丝缕缕的幽怨。然后这幽怨又被忽忽悠悠地分解?

    当他不存在?

    还真当他不存在。

268成心的吧

    这是?肖剑正心疼云梦呢,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被自己心疼的这个小玩意儿无视了。他刚刚在胸腔里澎湃着的无限的疼惜关爱都被她对别人的亲密刺激得转化成丝丝缕缕的幽怨。然后这幽怨又被忽忽悠悠地当成了空气?

    当他不存在?

    还真当他不存在!

    肖剑瞪大眼睛看着云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在他热切激动的期望中,傲娇地一仰脸,一转身,连招呼也没有跟他打,就在表姐表哥的簇拥中进屋去了。那小模样,又俏皮又可爱,又好气又好笑。

    肖剑愣住了,他的胳膊还半开半合地向前探着准备迎接她的投送呢。他的脸上还闪着笃定的期待准备幸福地自豪呢。他的眉眼刚刚漾起柔情的波纹正准备马力十足地荡漾呢。怎么忽然就被干巴巴地晾了?

    还晾得突兀到不可思议!

    晾得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晾得他的心一时间失了方寸,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回事?

    事出必有因!肖剑的聪明绝顶的脑细胞啊,就像高速运转的电脑机飞速搜索自己可能引起的云梦无视他的原因。经过严密筛选查,总结出最有可能的三条:一、自己昨天放假,今天才来找她,来得晚了。二、 就是刚刚自己撞到了她,把她撞得疼了,还没有道歉。三、自己撞到她后,把她提起来,她还说了谢谢,他也没有认出是她。

    可是,这些好像又都不算什么事吧!

    不对,什么叫算事,什么叫不算事?无论什么事,只要云梦说算事就是算事,说不算事就不算是事。他这里所有的事,云梦的态度就是一切最终级的标准。

    嗯,原则确定了,就可以定性。的确是他疏忽,是他大意,是他考虑事情不够周密,一句话,只要云梦愿意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责任。

    不过,云梦的脾气他太了解,她总是心太软,根本不会抓住别人的过错不依不饶,他相信只要他拿出诚意,只要他付诸行动,云梦的这点小脾气就跟这飘舞的雪花似的,过不了几秒钟,就会消融,然后成一汪柔美荡漾的水。

    想着,肖剑眼前又浮现云梦刚刚的小傲娇脸,感觉可爱得呀,手痒得想拧它两下。咳咳……云妈妈在招呼他呢,肖剑赶紧收起臆想,收拾好表情跟进屋里。

    云梦的舅妈眼睛挺尖,一眼就看见了肖剑帮云梦妈妈提着的袋子。她很给这个袋子面子,眼珠儿一直盯着,好像袋子里的东西是长翅膀的鸟雀,看得不紧就会跑掉,就会消失。不过这样也挺不错,她的目光被全面地占领了,就没眼也没精力找别人的茬儿。

    云梦妈妈先看了躺在床里的不能动弹的母亲,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再抱过伸着胳膊找他的儿子云哲,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又交给云振国。最后拿起刚刚的那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大块肉,两瓶白酒和一条香烟。

    看到东西,云梦舅妈眼里某种不太正能量的光更强烈,也顾不得收拾她的标志性的蚂蚱脸,连虚假的客气两句都顾不上,就直接把酒提起来屁颠屁颠地掂到自己的房间。

    云梦舅舅看不过去了,跟进去,对她一顿数落,她才更加蚂蚱脸地走出来,手里提着那块肉。然后,极不情愿地在那块肉上切了一小块,放到正在炒的白菜里,放上些水和盐。走到外屋,看了看众人又走回去,又放了一次盐。在出锅时,又灵机一动,把腌咸菜时剩的几根辣椒放到里面。

    肖剑被姥爷叫到跟前,被追问他学棋的经过,他一边回答老爷子,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云梦那边的动态。

    他发现云梦是唯一可以让浩浩离开游戏机的存在。云梦一回来他就像变了个人,收起了疲懒孤僻,围着云梦又是讲故事又是没话找话,各种刷存在感。

    而云梦对这位表哥也很有爱,任由他拽拽自己的辫子,碰碰自己的脸蛋儿,不急也不恼,那自然的模样好像这种亲近已经早已是常态。

    常态啊!肖剑的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柠檬酸。

    柠檬酸的后果是——导致最会说话、逻辑最清晰的肖剑的话在无意识间出了间断,言语也有些语无伦次;表情变得有些僵硬;脸色更像是白萝卜接近缨部的那一份青。他敲了几次桌子,并且下意识地接连咳嗽,就连他的脚也没闲着,好几次都踢到桌子腿上,很疼,可是他依旧控制不住地,接连不断地用有希望阻止他们靠近的行为告诫他们。

    可是,让他气闷的是,两个小孩儿依旧我行我素,对他的一切充耳不闻,不闻不问。倒是云梦的姥爷以为他不舒服了,一个劲儿让云振国给他倒水。

    也罢!

    不是他没眼力见,实在是他不能保证自己在离开这里后不会气急败坏地跑到雪地里把自己冻僵。没办法,生命诚可贵,贵过了洁癖。于是,他做出了有生以来最疯狂的决定——他要在这里吃饭。

    并且是在没有得到邀约的情况下,自己厚着脸皮告诉这一家人,他要在这里吃饭。

    还并且在大家都在怔忡的情况下,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满面春风的云梦表姐的邀约,直接坐到了被浩浩扯过去的云梦的右首的位置。

    那二皮脸的样子甚是有些邪肆的痞气。

    其他人都无所谓,除了云梦的表姐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就数云梦舅妈感觉有些尴尬。

    因为,她根本没准备这位身份高贵,脾气也应该低不到哪里的少爷的那一份饭食。

    她看了看已经被自己盛到盘子里的加人加盐不加量的白菜,看了看在他们这些人中间鹤立鸡群的不速的少爷。宠惊之余又匆忙麻利地搜罗了一遍食材,配了一大块肉,炒了两个自觉比较可以撑排面的硬菜。

    虽然她是个农村的妇女,她却自认为比这一家人包括自己的男人,甚至周围的几户邻居都有眼力见。能凭感觉看出人群里谁是蠢才谁是人才,谁是落寇谁是王者。也懂得看人下菜碟,并且下得很巧妙,很合适,很能彰显她趋利避害的范儿。当然,那个人并不一定注意她的那盘菜。

    可能是好久没吃肉了,菜一端上来,浩浩姐弟两个都跟大馋猫似的吧嗒着嘴,抽着鼻子,也就是哈喇子咽得快点,要不然会很应景地来个飞流直直下。

    云梦虽然岁数小,却表现的最乖,她坐得直直地,一直到大人们都坐齐了,大家都动了筷子,她才单独地拿起一双筷子夹了点离自己最近的白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再用自己的筷子吃饭。因为她感冒了,所以,她还单独拥有了一个盘子。

    云梦的妈妈自从得病后就独自在一个小桌上吃饭。云梦也便早早地学会了照顾自己。

    可是,现在她的旁边坐着两个恨不得连吃饭都代劳的男生,她的自立,他们不允许!

    浩浩是真疼这个表妹,他风卷残云从白菜之外的菜里拨了满满一碗他喜欢吃的菜,然后很细心地从中挑了一块肥肥白白的肉放到云梦的盘子里。

    他的这块满含着兄妹情义的肉肉刚刚伸到盘子上面。就被一双有力的筷子快速地成功拦截了。浩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那块肉已经又稳稳当当地落回到他的冒出顶的山头上,在一片香菜上晃啊晃。

    “感冒咳嗽时不能吃猪肉,猪肉属于油腻性食物,能助痰生火,会加重发烧的症状……

    肖剑说着,郑重地夹起一块瘦肉放到云梦的盘子上。

    浩浩懵懂,可是看肖剑一脸严肃,俨然很懂行的模样,便又夹了一筷子鸡蛋,可刚行至中途,又被成功地截胡了。

    “发烧期间不能多吃鸡蛋,因为鸡蛋中的蛋白质在体内分解以后,就会产生一定的热量,使机体热量增高,加剧发烧症状。”

    真地?浩浩挠了挠头皮,看这个男生懂得很多的模样,自己又拿不准,算了,吃豆腐应该没事吧!

    他刚想问问肖剑,只见肖剑的筷子已经伸向了那盘豆腐。然后毫不客气地连夹了两块,放进云梦的盘子。

    这就是能吃了?浩浩欣然,探过筷子,夹了一大大块

    ,刚想也放进去,忽然,他发现云梦的饭碗被肖剑旁若无人地扯走了,扯得离他远远的,并且肖剑的头低下去,伏在盘子上向外一片片地挑香菜。

    云梦吃香菜的把,他记得。

    他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无处落脚的筷子,莫名地恼火。

    这小子是成心呢吧。

    怎么的,见不得云梦吃他夹的菜?他们哥哥妹妹关系好,他个外人管得着吗?不是见不得吗,他偏要给她夹,他还要喂她,怎么滴吧!

    想着,浩浩干脆把筷子直接伸到云梦的嘴边,而云梦则温顺地张开嘴,让浩浩直接把豆腐放进自己嘴里面。

    肖剑的手停住,他呆呆地看着云梦,他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就那样凝神看着她。

269表哥,表的

    他还要喂她,怎么滴吧!

    想着,浩浩干脆把筷子直接伸到云梦的嘴边,而云梦先是躲了一下,摇了下头。接着她看到肖剑抬起头看着她和浩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温顺地张开嘴,让浩浩直接把豆腐放进自己嘴里。

    肖剑的手停住,他看了看云梦,又看了看浩浩手里的筷子……

    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眉头蹙起,凝神注目看着云梦。

    浩浩大概没想到一向疏离自己的表妹会这么给面子的接受他的喂食,这对他简直太过荣幸。他有些激动,再接再厉地又夹了一大块,再次投喂。

    云梦张嘴……

    “浩浩你傻啊,,云梦感冒了……”云梦舅妈用眼珠瞪了浩浩一下子:“会传染你不知道?”

    “传就传呗,我和她,就应当有难同当。”浩浩感觉自己特义气,还特豪迈地用手捏了一下云梦的腮帮子,让她想要闭上的嘴再次张来,用豆腐塞得满满当当。

    肖剑坐直身子,不知是因为光线昏黄,还是浩浩的那句有难同当,又或者云梦舅妈的满脸的不平和怨愤,总之,他的脸色看上去则看上去晦涩暗沉,眼底里则闪过一丝郁涩的清光。

    浩浩眼神还是很敏锐的,他的动作也紧跟着他的眼神一样灵敏。他的筷子上下翻飞,将自己划拉到的几块豆腐统统塞到云梦嘴里。

    再想划拉几块,发现盛豆腐的盘子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姐姐抢走了,还没品地用手臂捂住,一副横刀立马,保饭护粮的架势。

    哼,德行!

    也罢,护食的姐姐六亲不认,为了顾全饭局,以及保持形象,浩浩决定放弃豆腐,将掠夺对象转移到云梦刚刚主动夹了的白菜。

    主动了就是喜欢。

    浩浩断定云梦喜欢白菜。便转战方向,还没等云梦嘴里清空,就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伸到云梦嘴边,像是活泼的少年王子在伺候娇弱的小公主。

    当然,王子是他自己定义的,在肖剑眼里他顶多是个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

    云梦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腮帮子,摆摆手,示意自己真地吃不下去,可是,眼见着浩浩固执地在她眼前杵着筷子,只好无奈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盘子。

    浩浩探过身子,把那筷子白菜放进肖剑面前的那个盘子里,顺带不忘显摆地着斜起眼睛冲着肖剑挑了挑眉毛。

    极具挑衅的意味。

    挑衅……

    并且挑衅得很成功!

    因为,肖剑的眼神已经成功地被那团白菜引到了盘子上,盯住了。

    云梦无奈地看看白菜,以及 邀功地冲着她笑的表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嘟着嘴慢慢地对付着嘴里的豆腐。

    肖剑眉峰一凌。

    云梦去夹白菜是因为白菜离她最近,大家最不稀罕同时又最少和大家有接触的。她懂事,但 是她真地不喜欢吃白菜,浩浩不知道?

    这个表哥连云梦口味都不清楚呢,还想以亲哥哥自居了,表的!表的!还有连辣椒都夹来了,云梦咳嗽了,不能吃辣椒,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肖剑心里挑着浩浩的毛病,手上却不阻拦,任由浩浩小朋友将不了解云梦的证据拱手陈列完毕,还乐呵呵地摇着并不存在的尾巴,满眼殷切地求表扬。

    呵,表扬吗?肖剑淡然地夹了两根白菜放到嘴里,他倒要看看这云梦平素并不喜欢吃的白菜,今天是个什么味道。

    肖剑家冬天也吃白菜,他家的保姆做饭很好,也是将白菜做出过很多种味道,酸甜香辣,软硬脆淳,他从不挑食,也并不认为口味被养得有多刁。

    可是现在,好像有些刁,并且不是一般的刁。

    尤其是入口的那一刻,他的味蕾犹如被什么蛰到了一般,又咸又辣,又苦又涩,尤其是入喉时的吞咽,蛰得他的嗓子都是疼的。这是菜?比咸菜还得慌!

    肖剑的眉头皱了两皱,然后侧头看了看躺着一小堆白菜的盘子,尤其是上面两根红呼呼的辣椒……

    他的身子不由地站起,手也伸向了盘子,他不能让云梦吃这种东西,他要把这些白菜倒掉。

    可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浩浩伸手抓住了盘子沿儿,一把把盘子拖走了:“梦梦,快吃,哥哥给你抢的菜,有肉味,很好吃的。”

    云梦扬起脸,很温馨很幸福:“谢谢哥哥!”

    有肉味?还有盐味,辣椒味和苦味呢,你怎么不说?

    肖剑咬住下唇,看着云梦故作轻松地拿起筷子,长吁了一口气,缓慢地伸向……

    这是准备吃了?肖剑看着云梦,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明明不喜欢还要强忍着下咽,为什么?是怕浪费?还是因为这是表哥的心意不好意思拒绝?

    表哥这么亲的吗?表哥这么厉害的吗?她这么在乎她的表哥的吗?

    他呢?她有没有在乎一点他?

    想着,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云梦刚刚进门见到他的一幕,傲娇、别扭、疏离……

    在她的心里与她他表哥相比,他真地不敌?

    是什么在他的心头划过,很疼很痛,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强势地把盘子拉回自己眼前,然后,在云梦茫然的懵懂下,木然地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盘子里。他也不再去看云梦,而是低下头机械地放到嘴里。

    云梦看看那的盘子,又看了看肖剑,她想说那盘子是她的,她感冒了,他不能用她的盘子。可是她发现肖剑神色冰冷,就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全没了刚刚时的温和喜悦,眉宇间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懊恼忿怨,她读不懂那眼神,但是她可以感觉肖剑在生气……

    小哥哥在生气,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他先是亲了那个小姐姐……哼……他还喜欢了琪琪姐姐了,他刚刚还收了琪琪姐的礼物……这个礼物现在还在他口袋里呢,她才应该生气的,哼……

    这个念头一出现,一种刚刚有些淡化的感觉升腾起来,钳制着她让她不那么甘愿去和他说话。

    那种感觉酸不溜丢,委屈巴巴的,让她很难受可是又说不出来。

    并且这种感觉影响到她的味觉,那块豆腐也变得苦涩无比,在她嘴里翻转着,让她难以下咽。

    浩浩眼见着自己的抢食成果被肖剑ba占,有些不服,可是肖剑此刻气场全开,脸色差得有些吓人,他也有些发怵,不敢扯回盘子,只是为了维护面子,故作张狂地扬扬眉毛,撇撇嘴角,表示自己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蛋。

    肖剑却没有理他,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他只是闷头把盘子里的菜吃完,他的习惯很好,从不挑食,也不会剩下任何的食物。接着站起身,客气但是生硬地道谢,然后告辞,再机械地走向房门。

    这孩子,那样直白地要求留下来吃饭,这饭还刚开始吃呢,就又紧赶着告辞,弄得留也匆匆,走也匆匆的,透着少年的偏执和任性。到底是少年啊,说风就是雨的随性让人喜欢的同时又让人羡慕。

    云梦的姥爷一听肖剑要走,赶紧起身想要挽留。其他人也是赶紧起来相送。

    肖剑步履匆忙,等大家走出房门,他已经快到了过道口。等大家到了过道,他已经推着自行车跨了上去,他头也没回,只是单纯地举起手挥了挥。然后,起身蹬起了车子。

    他甚至连帽子都没戴,就冲进雪里!

    送到大门口的有云振国和云梦的舅舅,两个人眼看着肖剑消失在巷口,才一边慨叹年轻人的率真自由,一边转身向回走。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神色沮丧的云梦,她的小手拿着两只黑色的皮革手套,无措的来回搓动,一脸不安和自责地看着地面,身子扭捏着,透露着担忧和懊悔。

    “这是小哥哥的手套……”她嗫喏着:“天这么冷,他的手会冷的,会疼……”她只穿着内穿的小袄,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把手套给我,我给他送去……”云振国心疼地拿过云梦手里的手套,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不忍地责备云梦:“赶紧回屋,你自己生病了不知道?”

    雪依旧下得很疾的样子,巷子里的雪上午扫过一次,现在又有些厚了。自行车在雪地上留下约莫两寸厚的辙。车辙歪歪斜斜地延伸着出了巷口。整个巷子在风雪下里看上去有些遥渺和迷茫。

    到底是年轻人,雪地里骑个车子也是火急火燎的。这么大功夫也不知道他走到哪了?喊他他还能不能听到?

    云振国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倒也很快就赶到了巷口。

    街上的风雪更猛,那寒风几乎发疯了一样打着旋儿撕扯着空气以及轻软无力的雪花。两侧屋脊上的雪被风吹落,露出灰黑的颜色,看上去湿乎乎的,还像是有点脏。

    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更没有骑车人的影子。

    他站在街道中间,向远处望了两眼,确定是没有人了,就转回身往回走,既然都走远了,那就随他去吧,自己走的时候给捎上,等他再去找云梦时再还给他。

270摔得应该不重

    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除了伸向远方的车辙,更没有肖剑的影子。

    云振国站在街道中间,看着漫天的迷蒙苍茫,确定真地是没有人了,才转身准备向回走。既然都走远了,那自己也回吧,至于这手套,下午走的时候捎上,等下次肖剑去找云梦时再还给他。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并且微微愣神,他刚刚想的什么——等肖剑再去找云梦时再还给他……自己怎么这么笃定肖剑会再去他家?还好像很认同肖剑去找他家云梦玩?不但如此,他还好像认定了肖剑就应该去找他家云梦玩?

    肖剑是一个连个邻居都算不上小小少年,在好不容易可以自由放飞的假期时间,不该是约上三五个知己同学,或地阔天空,或登高涉险,或书海苍生,更或纵横网络,快意四野……他真地能跳跃出他的那个年龄段的喜好,无所事事到每天扯着个什么事不会也不懂的的小女孩儿玩儿……

    真要如此,他的爱好,他的性格将是怎样的与常人不同,他之所以如此又将是寂寞的孤僻还是孤独的超然。

    有风夹着雪落进云振国的脖子,凉凉的,他打了个冷战。一瞬间,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肖剑转身出屋时飘忽而过的脸,苍白、伤感、凄苍甚至悲凉,很难用一种语言形容的感觉,就像心灵遭遇巨创,又好像身体受到了伤害。

    寂寞、孤僻呢,有些偏颇,孤独有之,却做不到超然。,

    这种感觉好像……好像……可是,不能啊,

    一种莫名的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子里冒了一下,。

    当然也只是冒了那么一小下。

    打住,打住,他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竟然有些不敢想,尤其是联系到自己女儿的身上。他宁愿相信世界上友谊也能让人受伤。友谊啊,友谊吗?或者说介与友谊和好感之间的感情吗?

    可是友谊和好感真地能分的清吗?就跟他跟云梦的妈妈,他们的故事就是从同窗友情开始的吧!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思绪纷杂,便停住脚步,看着天空发呆。

    一对青年男女骑着一辆三轮车轧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走过来。

    “老公,你说街口那个少年怎么回事?干嘛坐到雪地上,雪地上多冰啊!”

    “年轻人骑得太快,摔了呗。”

    “那他干嘛不起来,还在雪地上躺下了!”

    “摔疼了吧,这雪厚路滑的,肯定给他来了个瓷瓷实实的屁股蹲儿。”

    “可他捂的是肚子!”

    “肚子?我倒没注意,理论上不应该啊……管他呢,我告诉你,这种时候一定要离得远远的,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同情心,尤其是像你说的这样摔了跟头捂肚子的不合常理的状况。万一遇到个碰瓷的,他硬说是我们把他撞了,让我们拿钱,不然就上医院把所有检查都做一遍……”

    “这种人不多吧!”

    “还用多?那种人那种事遇到一次就能把一个家赔垮,你知道我二舅吧,就前两天来咱家借钱,吓得我妈躲到里屋不敢露面的那个。我告诉你,他原来可是村里的万元户。就因为看见老太太跌倒了,过去扶了一把,结果……”

    “真的?”

    “骗你干嘛……别晃啊,坐稳了……”

    雪落进云振国的脖子里,让他打了个冷战。他想加快脚步,可是他发现他的脚却不听他的使唤,不但不快,反而停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迈步走出巷口,走上了大街,迎着迷蒙的雪雾,疾步前行。

    同时,那种让他失神的不祥的预感才后知后觉地明了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他感觉那一对男女口中说的那个少年就是肖剑,茫茫天地寥寥无人,恰意气少年,风卷行急。既然走得疾了,摔倒也便是难免。

    所以吧,赶紧的。

    村口处的风雪更是肆虐,呼呼的冷风犹如交错的利剑剌着他的脸,那鹅毛大雪更是打得他根本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放到额头,用手套挡住雪片,睁大眼睛边走边沿着雪路察看。

    那么大的人如果在路上肯定一眼就能看得见,虽然雪厚,却并不能够遮住偌大一个人的存在。可是,他连路边的坑洼都看了,结果,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摔倒的少年。

    他断定那两个人指的界面应该没有超出他查看的范围,在搜索无果后,他的心稍稍安然,不管是不是肖剑,没有所谓的人迹,至少说明那人伤的不重,还能够自行离开。

    也是,雪地上跌个跟头而已,能有多重呢?是他关心过度导致心神慌乱。想到这里,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俗话说,境由心造。雪虽然还在落,却好像平缓了许多,风也是一样,好像也没有了刚刚的乖戾冷寒。

    几株光秃秃的梧桐直挺挺地矗立在路边的排水沟里,树枝摇晃着,发出瑟瑟的声响。一截风干的枝丫落在路旁,被雪埋了半边,灰白相间的颜色显得尤其萧条和落败。云振国把树枝捡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用力地丢到旁边的对人们出行没有妨碍的荒野。

    由于用力大了些,他的身子在雪地上晃了几下,才站稳了。

    忽然,一片有些狼藉的地面出现在不远处的雪白中间,那里是雪好像被什么东西压过,露出下面灰黑的土地,和两株倾斜的枯草。

    他怔忡了几秒,然后迅疾地 冲刺到那片路段,在明显地盘腾过痕迹处站定,一边控制着自己的几乎爆表的心跳,一边慌乱地寻找查看。

    一片掺杂着黏液的血迹在褐色的土地和白雪之间若隐若现,被雪片一层层浸染了然后半遮半掩,犹如几朵风霜凌虐下的红梅,在一片杂乱狼狈的痕迹里枯败,惨烈中触目然后惊心。两道窄窄的车辙明显地在这里断裂又在前面的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延伸,延伸到茫茫雪雾之间……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联想到肖剑离开时的脸色,云振国一阵心惊,他什么也顾不得,沿着车辙奔跑起来……

    路怎么这么长,好像在无止境地延伸。雪怎么这么凉,挂到肖剑的头发上、眉毛上,把他弄得像顶着白帽子的老人。还有,他的胃里怎么这么疼,好像是谁拿着刀子在那里搅,一下一下,开始是一阵阵,接着是连续的不间断,痛得他想把身子蜷起来,想把头埋到雪地里,让寒冷把这无以复加的痛感冰冻起来。

    他已经站不直身子,疼痛引起的抽搐刺激着他的身体,让他一层层冒着冷汗。冷汗淋漓,濡湿了他内里的衣衫。喉咙里血液的腥甜更是让他头晕目眩,风疾雪骤,雪水掺杂着汗液让他的头发成缕成结。他的脸色更是青紫交替,让他的脸僵硬冰冷,他的牙齿,他的神经,他的肌肉,他的身体上的每一部分都在打战。他已经摔了三次了,他已经不能,也没有力气去掌控那辆自行车,他把它丢在路边,用手抵住胃部,佝偻着身体勉强走到路中间,在风雪中拦住一辆过路的脚踩的三轮车。

    车主是个谨慎的人,再加上肖剑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太寻常的联想。于是,车主就像遇到拦路的劫匪一般,当机立断丢下三轮车,连路也不走了,直接跳进路边的坑洼落荒而逃。

    肖剑想喊住他,想对他解释,想让他知道自己需要他的帮助,可是,那人跑得太快,疼痛也使肖剑没有足够的气力喊出足够让那人听清的声音。

    肖剑试着扶住车把,可是,他根本就站不起来,别说骑了,现在他连上都上不去。

    肖剑苦笑了一下,倚在三轮车上。茫茫原野,再没有一个人影,遥渺雪径,不复路人行走。漫漫天地,入耳,只有风声肆虐;入目,仅是雪光纵横;入骨,除了疼痛,更兼浸蚀的孤寂凉冷。他的心情陡然跌落谷底,意志尤其消沉。而瞬间爆棚的疼痛更是让他一声痛呼。他一张嘴,便又一口和着胃液的腥雪喷涌而出。

    这一口血,让他再也撑不住了,摇晃了两下,倒在了路边。融化的雪水流到他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痛苦地闭住眼睛。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脸上,凉冷他鼻息的同时,有些像轻盈的蝶翼,忽闪着,一下一下剐蹭着他的皮肤。还有些像小云梦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沿着他的脸颊划动,好像在温柔的怯怯地触碰。虽然有些凉,有些冷。

    他无力挣扎,只能闭着眼,用想象来抵挡越来越汹涌的痛楚。

    有奔跑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带着焦急,匆忙,担忧和慌乱……那一刻,他感觉痛苦竟然停了一下,让他能够抽出最后一丝精力睁开眼,看清楚那张脸。

    他强撑着想要起来,可是,疼痛又来了,并且来势更加凶猛,让他整个神志都几乎陷入错乱。但是,他强撑着,强撑着,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来,等那阵剧痛过去,他用几乎颤抖地分辨不清的声音说:“叔叔,别告诉云梦,求你了!”

    然后,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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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两小无猜的玩伴,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却因机缘巧合而分离。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雪童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雪童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雪童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