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仇恨
骑士老爷们对俘虏过度的关注让她有点担心，怕维多利亚为了拉拢各位老爷，把精灵女人都送出去。但艾米莉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公主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逼星辰咏者出来谈判，接受自己的条件——和爱德华王子定亲。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死不死人，死多少人？在度过了被殿下拥抱的受宠若惊之后，艾米莉对公主又恢复了以往的看法。
对死人这件事，维多利亚真不在乎。
这边太阳逐渐往山脚里钻，那边森林中陆陆续续又跑出来了不少人。看着这些残兵败将互相搀扶，乃至连滚带爬的逃回己方阵地，艾米莉觉得战争快要打不下去了。这片森林是精灵的后院，在知道里面有精灵前便以与世隔绝著称，把法兰克和帝国分离开，除了边缘几条小径，无路可走。
人再多，一钻进去就会分散，然后被精灵以多打少，怎么打怎么输。
史密斯男爵领本就人口少又贫瘠，加上之前被亡灵扫了个遍，能求来医疗神力的人已是屈指可数，伤兵得到的救助不多，只能硬挺着。好在逃出来的人伤的都不重，而跑不出来的，他们的命运只能交给泰拉了。
逼得法师都向地母祈祷，战斗结果有多糟糕可想而知，进去的三千人只回来了一半多一点。各种各样的故事随着幸存者的到来在军队里传播开，里面固然有为了掩盖无能而夸大的部分，但很多人确实没见到对手就中箭了。
有关精灵的射艺越吹越离谱，什么三箭射向同一个地方，射你左眼绝不射你右眼，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则全都愣住了。
伤兵的所见所闻打消了贵族的贪念，反正战争有很多种取胜方式，而做为兵力占优的一方，帝国确实没必要非得在今天决出胜负不可。
领兵的贵族围住公主七嘴八舌，都说要先撤退。由于十三军团被打残了，公主说话的分量也跟着降低。剥离了公主的身份她只是刚满17岁的少女，何况公主又不是皇帝，哪有越过领主命令贵族私兵的威望。
没人服她，因为没人有这种义务，所有高于领主的宣誓效忠都是对皇帝，这个共同的封君。几乎快被口水淹没的维多利亚只能妥协，大多数贵族都是直视她讲话，缺乏尊重之心和恭敬的仪态。
艾米莉在旁边就挤不进去，人堆里全靠兰斯洛特爵士硬撑着才没让贵族们跟公主脸贴脸。帝国贵族倒不像法兰克人那么没见识，排斥魔法。他们只是不喜欢都城法师塔培养的法师罢了，虽然这涵盖了在帝国合法活动的几乎全部法师。贵族豢养私兵只为威慑领地内不服管的老农，对外作战有直属军团配合，而军团则必定有法师。魔法对于地方贵族，不是必须的。
贵族说格林是猎犬，艾米莉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她有魔法加持，足够唬的老爷们对她毕恭毕敬，女士长女士短的，然后再避之唯恐不及。
最早撤出来的梅根抱着手站的远远的，无论是态度还是身体语言都完美的契合了普通人对施法者的刻板印象。急于挣表现的布兰多死了，也幸好死了，否则他必定站在公主一边跟老爷们顶牛。
那就会逼得艾米莉和梅根不得不跟进，梅根好歹是个贵族，艾米莉和布兰多，一个小商人之女，一个没妈孤儿，根本入不了老爷的眼。
苏菲倒是地位崇高，高到无人敢惹。可惜她说一口法兰克腔的帝国语，又没参与到战斗中，只能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干看着公主被贵族们轮番出击。
这一边倒的场面看起来像是公主被下命令，而非命令别人。
皇帝的直属军团已经不能再打，关于谁的部队留下谁的部队回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精灵夜晚视物犹如白昼这事人人皆知，血红的晚霞照在地上，没人想留下当箭靶。闹到最后，大人们决定集体撤退，以城堡为最前沿，各军依次安营扎寨，总之离森林越远越好。
在急吼吼的撤走之前，除了个含糊不清的“明天再说”，就什么都没了。夕阳西下，已被阴影完全盖住的森林变得杀机四伏，仿佛每棵树后都藏着弓箭手。
大部队先行回城，被留下断后的人硬着头皮守在原地。艾米莉能看见他们眼里的恐惧，仿佛生命已不属于自己。
唉……理性的分析帮不了忙。她省掉了那套精灵其实不剩几个人，所以不会主动出击的说辞。女法师翻上了马往回走，很多时候，人只相信看得见的东西。
俘虏被夹在队伍中间，每走一步都往后看，这更加深了众人的恐惧，好像后面有无数精灵要杀出来解救同胞。矛杆，剑柄，甚至包在铁手套中的拳头都被用来驱赶俘虏，好让他们走快点。
尽管绝大多数被俘的精灵都是女人，胆量却不小。艾米莉看见一个精灵女人只是被推搡了下，就回头死盯着推她的人不放，瞪得那人连举高的拳头都挥不下去。
“让她们快点走！”
不是所有人都被吓住，损兵折将好友至今生死不明的格林才不怕瞪圆了眼睛的精灵小妞。骑马赶来的军团长举起鞭子，照那张能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俏脸甩下去。精灵的反应确实很快，在被抽到前就别过脸，这一鞭落在了鳞甲上，被肩甲和护颈卡住了。
恼羞成怒的格林恶狠狠的往回抽，比蛮力肯定是他大，女精灵双手被反绑没法维持平衡，当即摔了个嘴啃泥。军团长凶性大发，跳下马抓住那头闪亮的金发，强逼鼻血横流满脸是土的俘虏跟他对视。
“我要把你卖去妓院，妓院，听得懂我的话吗？尖耳朵婊子！”
这凶狠的威胁听得艾米莉直皱眉头，她看了眼公主，希望后者能干预。维多利亚早在看了，但从公主冷漠的表情判断，似乎不打算插手。倒是骑在公主身后的兰斯洛特爵士拉长了脸，虐待俘虏，还是位女士，不是他这样的模范骑士干得出来的。
只可惜兰斯洛特是公主的护卫，殿下不发话，他不会轻举妄动。
被揪住头发的女精灵相当顽强，不仅没求饶，反而吐了格林一口血唾沫，骂了声：“猴子。”
在别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在公主下令兰斯洛特干预之前，狂怒的军团长按着精灵脑袋朝地上猛砸，把她砸昏过去。即使被兰斯洛特爵士用尽全力从后面抱住，军团长仍然朝倒地不起的精灵女人背上猛踩。铁靴碰撞鳞甲所产生的噪音吵醒了马车上的罗拉娜，在游骑兵揉着眼睛试图搞清楚周围的情况时，她被俘的女同胞也喧哗了起来，准备赤手空拳的搏命。
看见被捆成一串的同胞姐妹，罗拉娜明白了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艾米莉特意骑到马车旁边，她看着精灵的眼睛，问了个问题。
“还记得我吗？”女法师无法隐藏话语里的愤恨。
“当然了。”女精灵说完故意去看艾米莉肚子上的伤口。
罗拉娜的态度让艾米莉也想狠狠揍她一顿，再把她卖去妓院。
第五十六章：夜袭
穿戴盔甲是个极其繁琐的过程，先套武装衣，再套盔甲，武装衣有预设的扣带能跟盔甲紧密结合。但这需要侍从帮忙，而她没有。男人能帮男人穿盔甲，这没问题，可是却没几个男人能帮女人穿的。胸甲还好说，大腿甲和裙甲都涉及到了胯下的部分，做这些动作必须触及女士的臀部，实非绅士所为。
今天她有弗林特帮忙，人类分得出矮人的性别，却很难带着性别化的眼光去看矮人。反过来也一样，任谁都知道矮人对人类绝无那方面的兴趣。黑暗精灵跟人类体型也差不多，反正不符合矮人的审美。
所以当弗林特那双大手不止一次蹭过她胸部，又划过大腿，以及不可避免的掠过裆部时，玛雅都忍了。除了矮人，她是可以找女人帮忙，然而女人几乎都没有穿戴盔甲的经验，公主又不可能把侍女借给她，或是自己来搭把手。
她要总这么麻烦，没准维多利亚又不准她上战场了。这次任务是她主动争取来的，公主连一贯的顺水推舟都不是，答应的很勉强，而且理由充分。城堡里原来的牧师死于骨龙袭击，她成了方圆十里内唯一能求来泰拉恩典的人。
来的贵族里有带着牧师的，但不是每个挂牧师修女头衔的人都能施展神术，经过这么多年，人们对身为神职人员却无半点神术已是习以为常。这更突显了她的珍贵，公主简直恨不得叫玛雅睡到自己隔壁。
给你当私人牧师，算了吧！
是否改邪归正，她都是黑暗精灵，还是位女性。黑暗精灵女人生来便热衷于争权夺利，用地表比较温和的话说是——上进心极强。
玛雅绝不甘于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枯坐后方无所作为，她给出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她是城堡里仅有三位能夜晚视物的人之一，不算弗林特，另一位明显不能够信任。这便是叛徒最悲剧的地方，即使把亲妈都卖了，也照样得不到信任。
精灵寡不敌众，精灵晚上看得见东西，两点加在一起，大字不识的农夫都知道今晚夜袭是板上钉钉。
玛雅修女亲率巡逻队，防止被精灵钻了空子。公主的房间配了额外的守卫，兰斯洛特爵士全副武装呆在殿下的房间里。按照礼仪，苏菲受邀和公主同睡一张床，如此双重保护加上从门口到走廊直到楼梯间的十几名禁卫，堪称万无一失。
精灵俘虏被关进地牢，罗拉娜小姐有额外照顾，享受了单人牢房的待遇。在格林男爵的坚持下，所有俘虏全被戴上了极其沉重的连枷。有几个俘虏受伤了，伤的还不轻，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拒绝人类提供的医疗帮助。
说拒绝太过轻描淡写，当玛雅走进牢房的那一刻，如果不是连枷太重压得精灵直不起腰，这帮咬牙切齿的人会跳起来群殴大修女。倒也不是人人都勇敢顽强，沦为阶下囚已经够悲惨了，看到了黑皮白发的玛雅，有俘虏当场吓昏过去，八成是以为自己要遭受什么酷刑。
尽管玛雅仍然坚持，可随行士兵有公主之命在身，无论如何都不会冒着让大修女被囚犯伤害的危险。
赢家给输家提供的照顾到此为止，等牢门终于关闭，双方都松了口气。
史蒂夫曾经挣扎了很久，他有妻子了，这位妻子曾经跟他在激流镇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老婆的哥哥，也就是他大舅子更是将他和胖子山姆从瑞克公爵手里救出来。大舅子保全了他的荣誉，免掉了史蒂夫以俘虏身份熬到战争结束的命运，也给父亲省掉了一笔不小的赎金。
可他欠这个小姐人情啊，不，不止是人情，他欠她一条命呢！
史蒂夫端详着躺在怀里的银发女人，脑子里回忆着当初两人在冰原里求生的点点滴滴。那时依偎在一起不是为了**，只是害怕冻死。
月光顺着没有完全合拢的窗户板洒进了屋里，神奇的地方来了，只要接触到光线，西悠瓦拉的银发便开始发亮，亮的好像……好像什么呢？
对了，是天上的银河。史蒂夫发现自己成了诗人，出口成章的那种。
有时候为了躲避骷髅搜捕，西悠瓦拉和他即便是雪夜也要露宿荒野。几床毯子加毛皮和一簇篝火确实不足以取暖，紧紧相拥不过自然而然。即便这样，西悠瓦拉也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我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
对啊，所以这包括了亲她的嘴，亲她的脖子，顺着一路往下。哪怕她挣扎反抗，你也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
脑中的声音嘲讽着他，强拽着他回忆那个悔不该当初。
怀里的西悠瓦拉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又朝他怀里挤了挤。这动作暴露了光滑的小脖子和精巧的锁骨，还有纤细的肩膀。而贴着他胸口的部分，哦，天呐……史蒂夫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别再前进。
我从没强迫过她，从来没有！身为在骑士家庭长大的人，史蒂夫连偷情都要偷个相对公正出来。
是啊，你是没强迫她，你只不过背叛了安德莉亚，你最亲爱的妻子。
妻子的脸在他脑中闪了下，然后是儿子。儿子停留的时间最久，久到让他产生了比对妻子更多的负罪感。
相依为命，触景生情，都是借口！你这个无药可救的大烂人，见色忘义的伪君子！
脑中的思想斗争激烈到了一定程度，让他不得不舍弃了怀里的柔软和被窝的温暖。史蒂夫光着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他不敢冒险推开窗户板。要是被人发现了他和皇家顾问有一腿，恐怕第一个收拾他的不是父亲，而是公主殿下。
出轨的男人就站在那儿，借着初春夜里的冷风，进行了小小的自我惩罚，真像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既承受不了日益加重的背德感，也不愿放弃被窝里的软玉温香。
我真可悲……伪君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寒颤，转身想要钻回被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西悠瓦拉醒了过来走到了他身后，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睛又亮又大又圆，散发着碧绿色的光芒……
在他反应过来西悠瓦拉是蓝眼睛之前，已经被匕首顶上了喉咙。
“不想死就别出声。”
潜入房间的人如此威胁道，史蒂夫只能照办。
第五十七章：夜巡
安静？矮人？你确定吗？玛雅连摇头叹气的多余动作都懒得了。弗林特又不是看不见，最擅长在地底挖洞的旷工会怕区区黑夜？这儿有月光，有火把，地下有什么？发光的蘑菇都不好找。
在黑岩城，法师会给市中心几处凸起的石笋附魔，起的作用类似于地表的太阳，随着光芒由强到暗，权当计时。除了阅读和某些方面的找乐子，黑暗精灵很少点蜡烛，差不多算生活在纯黑的环境里。当进入城堡中既透不进月光，也没点火把的部分时，玛雅的感觉不过是眼中缺了几种色彩，世界变的灰不溜秋。
“叮咣”，这是矮人的盔甲部件相互摩擦，或者来自于矮人背的双手斧，“哎呦”则可能是弗林特踢到了地上的碎石子。城堡撑过了骨龙的袭击，后果是许多砖石开裂破碎，急需修复。
矮人怎么可能看不见，矮人只是无所谓。在弗林特又踢到石头，并让这块碎石弹起来打在她腿上后，玛雅咬了咬牙，选择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护卫，至少没有志愿陪她的，矮人是她仅剩的选择。相对于不可靠的普通士兵，弗林特不会想上她，不会怕她，更不会在关键时刻抛弃她，背后捅刀子更不可能。
玩阴的，矮人？可能吗？
大修女穿好盔甲只是第一步，她名下无一兵一卒，公主也刻意为难，不派护卫想叫玛雅知难而退——乖乖回房休息。但玛雅决不放弃，否则不成了穿盔甲的傻瓜吗？
由于她跳出来主动请缨的时候城堡里正开庆功会，突然登场的大修女一身银甲，偏偏露在外面的部分又黑又亮，加之披肩白发，异种族的感觉强的要命。
男人们先是看愣了，继而爆发出了含义不明的喝彩。玛雅之所以觉得含义不明，是因为有人冲她吹口哨，有人对她眨眼。最过分的是谁她忘了，反正来的贵族除了格林她都不认识。那厮拍着大腿，示意玛雅坐上去。
陌生人轻浮的态度把她气得要命，来地表后，玛雅了解到人类对黑暗精灵的印象不仅包括了邪恶残忍，也包括了淫荡。残忍的部分主要是牧师在说，有关淫荡的特点通过诗人添油加醋，把黑暗精灵女人描述成了人尽可夫的**。
这其实也没错，玛雅都记不清睡过多少男性，但那是在地下。来到地上，她堪称模范修女，不像某些同僚。既要享受男人的关爱，又舍不得教会公职，搞到最后跟免费妓女也没两样了。
拍大腿的人很快就停下了，不止是停下，而且别过脸根本不敢往这边看。肯定是黑暗精灵的传统“好名声”起了作用，玛雅稍微一瞪眼，别人就觉得大修女要把他剥皮抽筋。
血红色的眼睛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史密斯男爵出了名的穷，能拿来开宴会的房间也就跟着小，人挤得满当当的。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来了，可看过来看过去，玛雅也没找到艾米莉，她约来守夜的最佳人选。
想想也是，法师只要有点时间，不都忙着看书，忙着睡觉，否则第二天醒来便是废人一个。
她有个法师弟弟，对法师的生活规律也算略有了解。找不到艾米莉，她又看上了军团长，听说这位绅士的部下在今天奋勇作战，抓了不少尖耳朵回来。
玛雅刚刚去看过俘虏，知道所言不虚。
修女在格林男爵附近捡了把椅子坐下，指望等他结束那一轮接一轮的敬酒后能看看自己，再分两个兵以供差遣。
精灵今晚绝对会来，看那些俘虏的态度就能猜到。他们想打死我，是真想打死我，白皮亲族凶狠的表现令她心有余悸。关在地牢都这么猖狂，不是坚信有接应又是什么？
我非得要到兵不可，抱着这样的态度，玛雅整整旁听了十几分钟跟女人，特别是尖耳朵女人有关的黄段子。
格林男爵因为手握几十名女精灵战俘，从人人嫌的猎犬变得炙手可热，骑士老爷争先恐后跟他套近乎，攀交情。多亏了格林在绿皮讨伐战时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大头兵，否则这些人没准真能找出点亲戚关系。
也有人很直接，不搞虚情假意，表示要出钱买俘虏，哪怕一个都好。玛雅对精灵的命运并不关心，何况她知道公主事前已经替这些俘虏付过赎身钱，俘虏已归公主所有，谁都无权碰半根指头。
男人心痒难耐的模样弄得玛雅很想笑，又不敢，她现在的身份是大修女，一个跟“性”绝不沾边的职业。她只能故意拉长脸，在军团长旁边当个扫兴的存在。偶尔为了合群，玛雅也会拿起酒杯喝一点。她很担心弗林特，矮人早在对面找了个更好的位置，现在已经灌下了整整五杯麦酒。
军团长格林因为手下在林子里损失惨重闷闷不乐，喝了许多杯后竟然失声痛哭，哭他的手下，哭他的好友，哭完了开始骂。而席间长相最接近精灵的就是玛雅，格林不怀好意的目光几次转向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如果是泛泛的种族攻击，玛雅就当没听见，但很不幸格林和她也算是老熟人，知道大修女在上次绿皮讨伐战中干的勾当。
“你晚上睡的还好吗？”格林的问询很像个绅士，如果口气别那么古怪，头别凑那么近的话。
“……”女人最大的优势在于遇到对自己不利的话题能闭口不言，玛雅就这么干，她放下酒杯看着格林，想不通自己怎么得罪军团长了。
“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
透过酒鬼迷离的眼睛，玛雅一瞬间便想明白了格林的所指。
她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忏悔是神职人员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呢？那些人被钉上木板倒吊起来，血从划开的伤口往下滴，噼里啪啦的落进了刻好的法阵里。
为了让牺牲者足够痛苦，以最大程度的满足自己的虐待狂心理，玛雅保证了每一刀都割的恰到好处。直到今天，她也忘不了匕首刺进皮肤时的感觉。她会蹲下来，好好欣赏受害者的表情，越痛苦她得到的快感也就越多……
“……你……记得……吗？”
军团长喝的太醉了，话没问完自己先哭起来，搞得周围等热闹看的人莫名其秒。本来玛雅已经把头埋进胸口放弃抵抗，格林再说两句补充点细节，大修女绝对会成为今晚宴会的压轴戏。
事实证明喝了五杯对矮人根本没有影响，弗林特推开酒桌上不明所以的人，硬把玛雅拖走。黑皮肤也有黑皮肤的好处，没人能看见大修女因为极度羞愧而发烫的脸。
于是今晚的巡逻就只剩下了黑暗精灵和不算她朋友的矮人，一个彼此都不情愿的组合。
第五十八章：废物酒鬼
发亮的眼睛，发亮的头发，就算没看见尖耳朵也认得出刺客非人的身份。来者把头藏在兜帽里，外露的脸被房间里的月光照亮，反光反得史蒂夫难受。
她是金发，颜色太淡，在光线下略微偏白。被人以性命相威胁，史蒂夫却控制不住脑中的胡思乱想。更糟糕的是，他起来时没穿衣服，现在也一样。
这或许是精灵女子只盯他脸看的原因吧？史蒂夫心思稍稍活络了下，没等做出反应，便被利刃接触皮肤的刺痛感逼的不敢轻举妄动。
精灵的眼睛实在太亮了，他都没法看见眼球里的瞳孔，更别提去揣摩对方此时的所知所想。
不知是不是错觉，精灵包括女人在内，都很高。史蒂夫在男人里算高的了，可这女人也不矮，差不多能和他平视，这才导致恍惚之间被史蒂夫错当成了西悠瓦拉——西悠瓦拉也很高。被利刃顶住咽喉很不舒服，紧张又让他很难不咽下口水，而这个动作令喉结往上移，不可避免的被刀尖戳了下。
疼痛让他忍不住往后缩靠到了墙上，刺客随之跟进。精灵女人刀端的非常稳，保持在正常晃动的频率，每晃一次都和他喉咙的伤口相摩擦。
我可以叫醒西悠瓦拉……他冒险在不偏头的情况下把眼珠朝床的方向转。这太愚蠢了，绿皮讨伐战中的经历本该告诉他，夜晚对于精灵和白天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是物体大多变成了灰色。
另外他对精灵会害羞的估计也极其错误，刺客直接提起膝盖撞击他裆部，史蒂夫没当场昏倒真是奇迹。
剧痛之下，他什么都做不了，连叫都叫不出声。精灵刺客用力捂住他的嘴，把他推的后背顶墙。下体的疼痛令墙壁的冰冷都不足挂齿了，就在他疼的要翻白眼前，精灵突然松开了他。史蒂夫的第一反应不是挺身迎敌，而是趴在地上“哇”的吐了出来。
西悠瓦拉喜欢喝酒，太喜欢了一点，跟史蒂夫不谋而合。他要忘掉妻子，西悠瓦拉要忘掉的更多，这唯有靠酒精。
西悠瓦拉在很多方面都不像妻子，安德莉亚去教堂去的越多，回来便越活得死板。
“牧师说了，女人要多敬神。”安德莉亚振振有词。
死到临头，吐得满地都是酒渣，他脑子里还在不停跳着对妻子安德莉亚的不满。不如此，史蒂夫又怎么能安然享受西悠瓦拉的陪伴？
“唔，唔……”
“老实点！”
过了一会儿后，又是“那个男人怎么了？”
第三个声音出现在屋子里，竟然也是个女人，而且他还听得懂。原来精灵之间也说帝国语，只是声调很古怪。
史蒂夫抬起了头，想看清西悠瓦拉到底怎么了。这回女刺客倒是没打他，放任他随意乱看。
他的心肝宝贝西悠瓦拉坐在床上，嘴巴被布条绑住。有个刺客背对他正在绑西悠瓦拉的双手，每一下都非常用力。
西悠瓦拉看着他，眼睛睁的很大，似乎是在求助。史蒂夫身为男人岂能不回应，他再也不管精灵拿在手里的尖刀，双手撑地猛地站起来。血液以最快速度从头顶流下，他天旋地转，栽倒在先前的呕吐物里。
“……废物酒鬼。”
在昏倒前，他听到精灵刺客这么评价自己。
第五十九章：一黑一矮
胸甲扣的太紧压着胸口，压的我难受。啊，等等，这不是盔甲的问题。弗林特摇了摇头，他可是随便拿块破铜烂铁敲两下就有人抢着买的大师啊，怎么可能给自己做不合身的盔甲呢？仔细感受的话，这种疼痛是由内而外，随着痛感的加剧还伴随了一股阴冷，仿佛赤身**置身于冰窖之中。
挤压怎么可能会这样，真正的原因是……他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张眼眶里飘着蓝色焰火的骷髅脸。
死，骷髅脸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反正听到那个词，弗林特的感觉犹如被一根锻铁长矛贯穿了。而且不是瞬间，像是被抵在墙上缓缓的刺破盔甲，衣服，骨头和血肉。
回忆过于栩栩如生，将矮人的痛苦由**扩散到了心灵。尊严，对吧？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年纪两百过半的老矮人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比起铁匠功夫，矮人还有个更加出名的特点，叫做“小心眼”。岩石之子跟宽容不挂钩，虽然不至于因此暴起杀人，但每个去矮人城市做生意的商人最好都记清楚。谁敢少给矮人一分钱，矮人能记住谁一百年。死了没关系，本金加上利息接着算到儿子头上，父债子还嘛，实在不行，孙子曾孙以此类推。
哪怕人类家族换了四代，矮人都会好好的活着，并准时上门递出账单。凭借这股毫厘必究的劲头，矮人无意中发展出了最早的银行业。
弗林特不懂那个，他只知道自己被骷髅脸打败了，像打孩子那样踩进了雪地里，全靠走在前面的白发小妞救了他。
黑皮的尖耳朵总给他一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精灵的五官搭配漆黑的皮肤和红眼睛确实怪异。玛雅比克里斯蒂娜矮多了，也更瘦些，站定了两腿之间会有条明显的缝隙。这使得玛雅走路姿势很奇怪，像在无意识的左摇右晃，弗林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是欠这次人情，他才懒得管大修女死活。
弗林特居住的铜须堡在山顶上，见不到黑皮，他对黑皮的成见大多来自于居住在地下城市的同胞。成见或许可以化解，然而等参加了绿皮讨伐战，亲眼目睹过黑皮对无辜者的所作所为，弗林特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原谅他们。
矮人没长腿的那么健忘，连同胞被拿来当祭品的事都能一笔勾销。可欠人情就是欠人情，体面矮人绝不赖账。
哼，说起欠人情，还得加上卡洛特。矮人不喜欢魔法，倒也不是迷信的瞎子，动辄跪下磕头求神，艾米莉肯定为自己做了点什么，
放开思维的束缚很好，弗林特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忘记了胸口的疼痛，和折磨人的膝盖，以及“最后跟你们长腿出来一次我就回铜须堡”的愿景。可如果走神过头的话，他就看不见白发黑肤的同伴突然停下来，那对跟白皮相同的尖耳朵“嗖”的竖起，贴紧了脑袋，活像察觉到风吹草动的兔子。
弗林特能及时站住没一头撞上玛雅的屁股把大修女撞倒，全凭着老战士的本能。现在他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从玛雅的大腿缝之间往外看，试图找到令同伴全神贯注的原因。
矮人做的没错，反正他对长腿女人的屁股又不感兴趣。
第六十章：以往
大修女在前，矮人在后，这二人组合走的很奇怪。不像是巡逻，那样搭档之间会聊天，可矮人和黑暗精灵都很安静，安静到了像是给人出殡。
换做别人肯定会感到尴尬，然而这是矮人，这是黑暗精灵，不能一概而论。
自称“高等”的地表精灵的黑皮表亲历来不喜欢搞社交，玛雅并不觉得和同伴走了快半座城堡不发一言，是有多不礼貌。幽暗地域杀机四伏，没有边走边聊的奢侈。何况黑暗精灵间哪来的友谊，反正玛雅没见过。
有关弗林特·火炉嘛……高度发达的感官让玛雅无需转头也能刺探同伴的情绪，从脚步和呼吸频率判断身边人的心情，是黑暗精灵贵族求生存的基本功。
沉重的脚步加上粗重的喘息，证明矮人心情不好。那还用说，如果不是为了陪她，弗林特可以在宴会厅里喝个痛快，再睡个好觉。而不是来这月亮都钻不进来的黑布隆冬里，把屁股冻掉。
玛雅心情更不好，面对一场恨不得写在脸上的夜袭，城堡里的男人却忙着灌酒。
果然男性都是废物……两年多的地表生活终究抵不过一百多年的地底人生，玛雅仍然不太习惯拿正眼看男人。可那意味着她就要看得起女人，大修女发现这也很难做到。把地表男性称为废物的话，那大部分地表女性简直连废物都不如。
她们太爱哭，又喜欢傻笑，要么故意露胸露腿，把心思全放在打理头发和衣着上，只为吸引男人注意。
这种女人在黑岩城，只配丢去蜘蛛坑。
首席祭祀要负责指挥家族军队，身系家族安危，责任重大，由于男性都是没用的废物和可疑的叛徒，军队必须掌握在女性手里。
我当然懂军事，仗我打太多了。什么维多利亚，什么男爵，包括那个格林都不如我……一个上身是黑暗精灵女性下身是蜘蛛的怪物跃入了脑海中，打断了她不断升高的自傲。
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个害人精……玛雅低下了头，重新感受到了夜晚无处不在的冷空气。骨龙破坏了城堡的一部分，没坏的那部分也岌岌可危，裂隙到处都是，风顺着墙缝吹了进来，冷的她打了个寒战。颤抖的不只有身体，即便除掉妹妹是既定目标，可目睹黑暗精灵被转化成半人半蜘蛛的怪物还是太过刺激了些。
母亲强迫她看，把这当做警示，警告儿女务必俯首帖耳。除了她，妹妹们都被强迫出席，扎克也来了。玛雅知道扎克和安缇蒂亚感情很好，但掌握了魔法能量的弟弟对姐姐即将遭受的悲惨命运熟视无睹，并不打算做什么。
被捆住手脚当祭品的安缇蒂亚对扎克已经是祈求，“救我……救我，弟弟。”妹妹眼泪鼻涕一起流，尽显软弱本色。
在黑暗精灵家庭中，很少有长辈如此亲切的称呼晚辈吗，想必安缇蒂亚绝望到了极点吧。那头蓬松的雪白长发全被汗珠打湿，顺着脖子滑了下来，在火光下成了闪亮的水滴。
为保证儿女们不会错过细节，主母命令地精奴隶打着火把，保证了一览无余。这儿远离黑岩城市区，是平民阶层，乃至奴隶都不敢来的地方，此乃蛛化精灵的栖息地。
蛛化精灵杀人不眨眼，完全失去了智慧生物该有的谨慎，但这种被诅咒的可怜人绝不敢伤害蛛后的祭祀。
每个敢于靠近的，都被主母举起八爪蜘蛛形状的徽记给吓了回去。蛛化精灵边跑边回头，显得很不甘心，杀戮的**和生存本能在争夺控制权。上身明明是黑暗精灵，可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任何一种语言。
“嘶……嘶……”
玛雅记得这种声音，她现在都记得，她更没忘掉安缇蒂亚的诅咒。
黑暗精灵绝不哭泣，尤其是女性。可安缇蒂亚却泪流成河。玛雅的好妹妹被绑在竖起的木桩上，位于悬崖边，好方便在神术起效后把即将变成杀戮机器的妹妹踹下去，免得被反咬一口。其他妹妹都很害怕，在不引起主母注意的情况下尽可能往后退，却又不聚拢，真是典型的黑暗精灵家庭。弟弟扎克站着不动像个石头，靠兜帽遮脸，他藏得住表情，却藏不住身体语言。
那双手纠结紧握，暴露了弟弟内心的挣扎。
玛雅想起自己当时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扯掉了弟弟的兜帽，抓住瘦削的肩膀将他推向安缇蒂亚，好叫弟弟去睁大眼睛看。
“你给我看清楚了软弱的下场。”玛雅怎么可能忘掉说过的话呢，她都能回忆起自己的表情，想必非常狰狞。
正在流泪的安缇蒂亚停住了，妹妹转过脸看着玛雅，告诉她，说她们一定会在深坑魔网相见。就在此时母亲拿出卷轴念诵完毕，亲口请求罗丝把亲生女儿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由腿部开始，安缇蒂亚的身体逐渐膨胀，黑色的血管由下往上延伸。那双哭肿的红眼睛变得更红了，妹妹的牙齿猛地突出了嘴唇之外，锋利而尖锐。
玛雅猝不及防，于是做出了能做的反应，抬脚去踢妹妹，把向怪物转变的安缇蒂亚送下深渊。
在那里，她的好妹妹，扎克的好姐姐将迎来新生。玛雅不敢冒险伸头去看，免得被扎克“不小心”推下去。主母有好几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尽管男性是毫无用处的废物，也不得不珍惜。
假如主母还想继续统治家族几百年，她没准会纵容扎克谋杀了亲姐姐。不如此，玛雅就要杀了她取而代之，成为纳夏斯巴农家族的新任主母。
谋杀套着谋杀，阴谋接着阴谋，这便是黑暗精灵的生活，她曾经习以为常，甚至感到享受。现在不会了，尽管经常被噩梦吓醒，被回忆折磨。但成为泰拉大修女的玛雅，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还不用担心后背。
矮人跟在她后面，这很不可思议，要知道黑暗精灵女性不会把后背暴露给任何人。
“呕……”恶心的呕吐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把她拉回现实。
类似的声音在城堡里太多了，之所以为了专门为之留步，是因为玛雅又听到了一个女声，在说着“酒鬼”。
今晚的女声也很多，妓女总是跟着军队走，两杯马尿下肚什么花样玩不出来。但这一声她太熟悉了，那种圆润的腔调和独特的发音，以及高高在上的口气，都让她想到了住在不远处那片森林里的表亲。
于是玛雅站住不动竖起耳朵，很快便听了个清楚明白。
夜袭，终于来了。
第六十一章：获救
套着银色臂甲的手迅速抬起，一连串复杂且精准的手语在脑中呼之欲出。在幽暗地域发声是极其危险甚至可能要命的事，所以黑暗精灵发明了手语，玛雅来到地表后看过哑巴互相比划，勉强能交流，但论起复杂程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赶紧把情况告诉耳朵不好使的矮人同伴才是当务之急，然而她却停下了，黑暗精灵的东西只有黑暗精灵才明白。之前除了那个红头发游侠能勉强看懂一点，里昂，克里斯蒂娜，艾米莉，没人明白她的意思。人类和亲族都这样，矮人就更别提了，这群又矮又粗的傻瓜能保证吃饭不打嗝不放屁已是世间奇迹，太过细腻的东西别指望矮人能理解。
于是她改为竖起手指挡住嘴唇，等矮人安静下来后，又往前面指了指，最后拍了下头顶，意思是要弗林特跟着自己。
如此简单的东西三岁小孩都该懂，这是玛雅自以为。弗林特理解了“前面有情况”的部分，但没搞懂黑女人拍头顶干吗，只觉得很傻。
是该死的尖耳朵吗？弗林特带着也不知从哪儿继承来的偏见，攥紧了连夜磨利的斧头，轻手轻脚朝前走去，走到了玛雅前面。
他的谨慎是以矮人的标准，穿着几十斤重盔甲的矮人离跟安静就不沾边。玛雅想拉矮人，哪里拉得住，矮人头顶才到她胸部，但矮人有她两倍多重。进入战斗状态的矮人除非出于自愿，否则谁也阻挡不了。
“叮叮哐哐”走路的矮人像是冷水砸进油锅，在夜半三更又没人的城堡这个角落里，别提有多吵了。
玛雅听得见，在她左手边隔着一整条走廊直到尽头的那个小房间里，她的白皮亲族也听见了。里面的声音迅速消失，表明了白皮只是把吵闹当成了路过的人，还想蒙混过关，机会并未完全消失。
玛雅跟在矮人后面，借助弗林特的脚步声隐藏自己。黑暗精灵最擅长鬼鬼祟祟，玛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走了几步后，她伸手去腰带上拿武器。
可惜那是把钉头锤，不是蛛后祭祀喜欢用的蜘蛛刀柄的匕首。
武器的变化也引起了她心态的变化，一位泰拉的修女真可以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下死手吗？她没有答案，只能紧跟着矮人往前走。眼看着就快到了，能听见的声音只有矮人的脚步在走廊里回响，里面的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即使人睡觉，总要打呼磨牙啊……
这帮精灵太嫩了，而且他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玛雅轻拍矮人的肩膀，指向走廊尽头那扇木门，看弗林特的表情，应该是懂了。
走廊里本该有的火把也没点，非常符合偷情的狗男女该有的鬼鬼祟祟和掩耳盗铃。史蒂夫跟西悠瓦拉的破事，知道的人不止有玛雅。她偶尔偷听到过男佣人在嚼舌头，都很羡慕“骑士大人能搞到精灵女人”。
对八卦感兴趣是地表女人的娱乐? 玛雅来到地上后不可思议的被传染上了这个毛病? 哪怕战斗即将爆发，她也忍不住去期待打开门后的两个光屁股。
矮人走到了门口以斧柄戳门，门纹丝不动。弗林特回头看着她? 玛雅原想把光锤留到战斗中看来是不可能了。她抬起手? 打算把女神赐予的力量在手心汇聚成型。矮人往后退了几步? 险些踩到她的脚，没等玛雅做出反应，弗林特已经扑向那扇木门，狠狠用肩膀撞了过去。
看似沉重的门应声而倒，把她看呆了。矮人压着门摔了进去? 她赶快跟上。玛雅抬起绑在左臂的圆盾护住脖子和脸? 身体有盔甲保护，对方只可能来打脑袋。
屋里黑漆漆的，顺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把房间一分为二? 在黑暗视觉里形成了一大片光斑，让她看不到对面。看得见的这部分房间有两个发着红光的身体，一个在床上? 一个在地板，都是仰卧的姿势。区别在于床上的还会动，“呜呜呜”的叫着，八成是被堵住了嘴。地上的已经不会动了，有散发着红色热源的液体从头的位置往外流。这家伙刚才绝对躲在门背后想搞偷袭，结果没想到矮人都是直来直去。
被骂酒鬼的男人哪去儿了？她眯起眼睛试图克服过于耀眼的月光去看房间的另一半，可怎么都看不清。夜视生物最怕黑暗中的光线，比如生活在地底的黑暗精灵。
“咚！”突然而至的冲击力打在盾牌上，隔着盾牌臂甲仍能感受到那股力道。有东西掉在脚旁边，多半是用来当飞刀的匕首。
对手在暗她在明，与其傻站着当靶子，不如硬着头皮往前冲。玛雅有玛雅的优势，夜袭必须着装轻便，很可能都没穿盔甲，而她则有全身甲护体。弗林特比她反应更快，矮人吼叫着超过了她，冲锋的方向非常明确，就是对着左手边的角落。显然月光对矮人的干扰不大，这便是生活在蓝天下的优势。
矮人打斗的方式相当野蛮，全靠蛮力和盔甲，不讲究招数也不躲避，每一下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弗林特把斧头平端在胸前，冲向躲在墙角得精灵，精灵的反击是居高临下用匕首去捅他没防护的脸。
太嫩了，弗林特真想放声大笑。战斗的激情赶跑了胸口的疼痛和别扭的膝盖。矮人低下头，只管去撞精灵的肚子。匕首擦过头盔划开，他结结实实撞到精灵身上，在最后一刻精灵似乎是打算抱住他，那怎么可能？
弗林特像是投石机射出的炮弹砸倒了精灵，和精灵一同倒下，最后只有矮人爬了起来。精灵摊开手躺着，脑袋歪向一边，死活不知。
站在后面的玛雅摇着头，说不出是佩服还是鄙夷，她觉得矮人总有一天要因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把小命给送了。
“给我松绑，帮我松绑。”
终于见到了援兵的史蒂夫叫着喊着，喊完看到玛雅朝他走过来，史蒂夫又后悔了，他还光着身子呢。
第六十二章：劫狱
她根本没睡，即便魔法血脉是种极度依赖睡眠才能发挥的力量，但身为能竞选**师的人，艾米莉·卡洛特有自己的办法。少睡一晚不会死，至于记忆不了魔法，反正今晚也不需要她全力以赴，她只需要看好苏菲，保证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别出岔子就行。
埋伏早安排好了，区区一座小城堡的地下监牢能容纳几个人？打起来必然人挤着人，而法师几乎每一样魔法都是不分敌我，在狭窄的地方很难唱主角。公主殿下也没具体给艾米莉指派任务，全凭她随意发挥。
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很难在具体细节上干涉法师行动，索性不管为妙。
梅根·德米尔不需要她指导，这位女法师跟亚琛的军队同来，也住在那儿。平时不怎么去法师塔，不像艾米莉，没事就呆在都城。梅根已经在森林里的战斗证明自己充满了实战经验，但也冷静到了冷漠的地步。艾米莉跟梅根不熟，提尔伯爵的法师卡梅隆先生才是艾米莉点名要的，卡梅隆成熟稳重，是那种危急关头靠得住的中年男人。
可提尔伯爵本人都没来出席公主办的宴请，只派私生子应付了事。那可怜孩子整场宴会端着酒杯无所适从，被问话才会开口，一看便是那种在家里被排挤的可怜人。公主没法跟私生子主动开口去提请求，那太掉价了。其他贵族老爷虽然没缺席，但跟随他们的法师无论男女都太嫩了，有了布兰多被精灵一箭射死的悲剧，艾米莉宁缺毋滥。
最关键的是精灵也有法师，她不敢把自己人全部收拢进城堡，放着外围的驻军不管。虽然道理明摆着，城堡里才有皇后，如果把这看做下棋的话，兵力捉襟见肘的精灵只会来这里。
坐在旁边的苏菲冷不丁转过了脸，大贵族家的千金东张西望，显得异常兴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差点吓到了艾米莉，那是夜视术。一种能在黑夜里看得见，却又容易反过来暴露自身的危险法术。窍门是把脸藏进兜帽，毕竟那么点微弱的反光不仔细看也看不见。
艾米莉亲手帮苏菲拉下兜帽盖严实了，贵族的家什总是带着太多装饰，伯纳德小姐亦不例外。兜帽边缘绣有流苏，全垂下来能遮住半张脸。
这傻瓜……艾米莉叹口气拿出匕首，看见了刀尖苏菲本能的退缩，又被艾米莉强拉回来。她动手把上面恼人的布条全割了，苏菲不敢动只能听凭她摆布。大小姐今早出战时穿的法袍跟现在穿的都不是同一件，引人注意的心思是不是暴露的太明显了点？
喜欢谁不好，喜欢个有妇之夫！等把大小姐昂贵时髦的法袍毁的差不多了，她又伸手分开苏菲遮挡视线的刘海，看起来伯纳德大小姐今晚的主要心思是放在怎么才能更漂亮上，而非战斗。兰斯洛特是在下面不假，可你觉得他会有闲心看你吗？
自以为过来人的艾米莉拿着苏菲鄙视，心里庆幸维多利亚跳过她直接做主，问亚琛男爵要来了梅根。梅根此时在下面和大兵挤在一起，绝对没上面这三位舒服。亚琛的女法师白天没用几个法术，这会儿当然要上一线。而艾米莉和苏菲得以在上面陪同公主殿，透过主人用来窥探囚犯的通气孔观察情况。
地板下面关着精灵肯定会来的保证，王子的小情人罗拉娜。游骑兵低垂着头瘫坐在角落里，梅根的催眠术见效了，免得罗拉娜警告来救她的人里面有埋伏。剩下的俘虏全被转移进酒窖，喊破嗓子外面的人也听不见。
准备就绪的军团士兵藏在旁边的牢房里，只等精灵上钩。
和白天的盛装出席不同，维多利亚只穿了胸甲挂了把剑意思意思。公主不太确定精灵会不会来，艾米莉也一样。毕竟在帝国贵族谁没几个情人，可真为情人拼命的却寥寥无几。为避免在冒进森林后再次丢脸，维多利亚都没公布她的计划。
公主只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鱼真的来咬饵了。
第六十三章：人去牢空
夜晚总是很漫长，不管是对睡着的还是没睡的，皆是如此。为了保持隐秘性，隔间里只有苏菲，维多利亚和艾米莉，其他人包括侍女禁卫都得在外面站着。如今不过是初春，在帝国某些地方连冬雪都未全部融化，还远未到春暖花开的季节。
然而今晚是来打埋伏的，像是取暖的火盆根本不敢点。只好每个人都多穿了点，公主在盔甲外套了熊皮斗篷，苏菲和艾米莉的打扮也差不多。由于精灵出了名的尖耳朵，三人都不敢说话，这让夜晚变得更加难熬。
小小的城堡却设置了如此完善的监狱系统，刚巧这里又是穷乡僻壤，那除了用来关领民不会有更多用途。领主老爷对普通人这么严酷，似乎跟大地之母的教导相冲突。
而且即便是关押犯人，有几个人会在牢房上面专门弄出个隐蔽的隔间来，地板上挖着用来偷窥的通气孔。贵族老爷尽管人品层次不齐，但变态到史密斯家这个份上的也不多。
深知这事情不光彩，男爵大人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解释道，都是百年前的曾曾祖父用来审问土匪的。
才怪，艾米莉怎么记得牢房里的刑具全是崭新的，把枷锁拿出来套上罗拉娜的小脖子时，挂锁碰撞的声音异常清脆，一看便是经常保养。
贵族都是变态的，史密斯男爵也是，小商人的女儿对此深信不疑。
窥视孔，顾名思义，就不能让下面被关的人知道自己正被人偷窥。所以在设计上过于注重隐蔽，要想看得清，坐在椅子上可不行。必须趴在地板上，最少也要蹲着。那道通气孔仅仅两指宽，一指长，盯着看久了会流眼泪。最大的问题是窥视孔只有一个，而坐在上面的却有三人。
公主当然不能撅着屁股损害皇家威仪，况且维多利亚把这次当成了试试看的可有可无。殿下从进来后就坐进了椅子懒得起身，还非常不雅的打着哈欠，打完了又做出侧耳聆听状，不耐烦和期待兼有之。而苏菲身为有教养的贵族小姐，更不能如此。可她很想看，只是不知道是想看囚犯呢，还是躲在角落靠粪桶和稻草做伪装的兰斯洛特。
苏菲趴在那儿看个不停，完全不顾及淑女形象，也不管地板会不会弄脏上衣。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艾米莉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推开了苏菲也不做解释? 只顾把脸贴上去。地板凉梭梭的，她根本不管。
果然? 魔法给予的黑暗视觉中出现了两团红晕，而非一团。
我早该想到！人类即便靠魔法做到了夜晚视物，可思维惯性仍然改不了。老用人的水平去想精灵，牢房里面蜡烛都没点一根? 全靠走廊的火把从牢门缝里往里透光。那在人想来，精灵进来也是两眼一抹黑? 何况兰斯洛特爵士还躲了起来呢。
真傻? 太傻了。艾米莉为自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而生气。她太过自责了? 精灵消失? 矮人又是可靠的盟友? 人类几乎从未跟有夜视能力的生物为敌过。她从地板起来的动作太快? 头不小心顶到苏菲下巴? 后者站在很近，这会儿正捂着嘴拉长了脸等艾米莉道歉。贵族小姐的确不好惹? 即使相处那么久称得上同生共死，她也不是艾米莉能随便碰的。
还是维多利亚看出了异样? 毕竟公主自小就认识艾米莉，深知这位年长女性一脸凝重意味着什么。
然而她们没机会了? 艾米莉甚至都没张开嘴去说。
紫色的光芒冲破了窥视孔，点亮了整个房间。上面都亮成这样? 下面更不必说。公主和苏菲愣住了，不明所以，艾米莉不会。
杀人的魔法无非在绿光，红光，白光之间切换，纵使精灵魔法技艺再高也不会有更多花样。这是传送魔法，让精灵直接来到了地牢里。
埋伏起来，后发制人，保持安静，都见鬼去吧！艾米莉用最大力气推开门，站满了走廊的禁军全在看她，这些身披大红披风穿着闪亮盔甲的男人们被她吓了一大跳。要知道他们都是上次战斗的幸存者，本不该再被任何东西吓到，尤其是女人。
“跟我走！”艾米莉丢下一句话便抢先跑下楼梯。
她也可以用魔法像精灵那样直接把身边的人送到地牢里去，但她太累了，而传送术偏偏是个需要精力高度集中的东西。还好禁卫只看艾米莉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守护皇室的精锐争先恐后往下涌，去救他们的好上司，兰斯洛特爵士。
艾米莉挤不过穿盔甲的男人，她最先出去，却跟着后面出来的公主跟苏菲走进地牢里。
虽然从前面禁卫呆立的背影艾米莉已经猜出了几分，可她真不敢相信，苏菲跑到前面，用力拨开人墙，见到了想见的人。
兰斯洛特躺着不动，一支箭插在他右眼里。爵士就倒在那儿，头仰着嘴张着，右手握剑，保持了迎敌的姿势。
精灵游骑兵罗拉娜不见了，只剩下堆被踩的乱七八糟的稻草显示曾经有人呆过。维多利亚是最后走进来的，殿下站在牢房正中央，看看兰斯洛特，又看看罗拉娜原来的位置，那双蓝眼睛瞪的很大，如梦方醒。
苏菲或许是想扑到爵士身上，可惜腿一软倒在兰斯洛特脚边，当着满屋子禁卫和公主的面，大小姐抓住爵士的脚哭了起来。
那不是哭，是声嘶力竭的嚎叫，艾米莉在战场上听多了。她站在苏菲背后抬起了手，想了又想还是放下，有时候哭出来或许会好一点吧……
“咳咳……”被众人以为死挺了的爵士竟然咳嗽了，一股细小得血流顺着他嘴角淌了下来。
苏菲得到了鼓励，手脚并用爬向爵上，抱着他继续哭，哭的天昏地暗，才一小会儿就哭哑了嗓子。
“都傻了吗？快去请大修女！”
维多利亚发了火，牢房里的人立马少了一大半，听那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绝对是有人在跑出去的过程中摔了跤。
第六十四章：决心
这些人都在看她，眼巴巴的，特别是那位从法兰克来的苏菲。众望所归的压力相当大，就像她两年多前才走出修道院的地下室，便被要求展示得到地母接纳的证据。
期望越高，随之而来的后果也就愈发令人无法承受，兰斯洛特是维多利亚的心腹，非得救回来不可。而黑暗精灵始终处于一种争上游的状态，不像大部分人的随遇而安，对玛雅，失去了公主的青睐便意味着与权柄失之交臂。
皈依不皈依泰拉，都不影响她心中已成思维定式的争权夺利。在幽暗地域靠匕首，在地表则靠站队，不管是哪边玛雅都要当其中的佼佼者。
中箭的位置是右眼，箭杆进去了一小半，多半是精灵没把弓拉满就松了弦，否则爵士死定了。
由于伤口太过要命，她看了很长时间才想考虑好该怎么办。施展神术前必须拔出侵彻进体内的异物，然后才能予以治疗。在此过程中往往会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比如非常恐怖的大出血，如果神职人员不是老手，伤者很可能会死。
她越是犹豫，兰斯洛特的呼吸便越是微弱，刚进来时还能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睛，现在已经快要不能动了。
必须赶快行动，可她试了好几次，手伸过去又缩回来，始终横不下心去拔箭。这把箭头只要稍微有一点在人脑子里，不等拔出来兰斯洛特便死定了。
“她在……”
苏菲是旁观者中最不耐烦的，眼看着白马王子去死，她做不到。
“别急……”
维多利亚继续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只是声音中的焦急出卖了殿下，反过来又给玛雅造成了压力。
“别说话，让玛雅去做。”
是艾米莉，人类女人果然要老了才会成熟。可怜艾米莉才三十出头，在玛雅眼里已是“老女人”了。
“可她就蹲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啊！”
苏菲焦躁了起来，给本来还算安静的地牢注入了太多恼人的杂音。
“闭上嘴，小姑娘。”
矮人说话瓮声瓮气，听起来既不舒服又刺耳，但效果立竿见影，苏菲真闭嘴了。
我得把注意力集中到救人上……玛雅再次伸出手，下定决心一口气拔出箭。结果她的手停在离箭杆不足一寸的地方，发起了抖。
我在发抖吗？一旦发觉，手部的颤抖迅速发展到肉眼可见的地步。
救不了兰斯洛特，无非是被公主打入冷宫，以黑暗精灵的寿命，熬死公主再图以后不是不行。然而苏菲会答应吗？这位女伯纳德不是艾米莉，不是维多利亚，跟玛雅相处的时间够长，已经不会去质疑她的忠诚。
玛雅意识到自己在苏菲眼里? 仍然是个“可疑的黑皮婊子”。
“我来吧！”矮人说干就干? 一把将箭杆从兰斯洛特右眼窝拔出? 顺带扯出眼球? 扯断了眼球和头部相连的神经与血管。
苏菲当即昏倒? 玛雅没闲心回头? 她全靠听来判断。艾米莉屏住了气? 公主是捂住了嘴? 就像她赶紧去捂住爵士喷血的眼眶，兰斯洛特的惨嚎让地牢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名副其实。
泰拉……她呼唤女神的名字? 手掌随之被蓝色圣光吞没。爵士的嚎叫戛然而止? 玛雅知道爵士是陷入了昏睡，别人可不知道。圣光照的太亮? 晃晕人眼? 没几个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修女的被害妄想肆意发挥，她想象着这些人拔出剑，指控自己害死兰斯洛特，要杀了自己报仇。
想象中的事并未发生? 弗林特丢下挂着眼球的凶器，大声招呼其他禁卫把兰斯洛特抬去休息。
我把人类想的太极端了? 玛雅刚松口气站起身，却听见矮人在说：“喔，看起来你并没给他变出一只眼睛。”
成了独眼龙也好过死掉，不是吗？大修女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只能似是而非的引用了同僚日常的说辞。
“一切听凭地母安排。”
这番话说的无懈可击，连公主都听的点头，何况那些禁卫。男人们七手八脚抬起兰斯洛特。艾米莉俯身看着瘫倒在地仍然未醒的苏菲，玛雅见她嘴角带笑，不知道心里是想什么。
还好最会挑毛病的人昏倒了，玛雅暗自庆幸。
这贵族小姐挺有意思，自从喜欢上兰斯洛特，天天心情大起大落，光是自己看到的失态就不止一次。在征得公主同意后玛雅也走了，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今晚打了人又救了人，大修女过得非常充实。
她蹲下去推着苏菲的肩膀，可大小姐醒不过来，上牙只管紧咬下嘴唇。即使失去了意识，也快咬出了血。爵士已经被抬出去了，玛雅也走了。牢房里还剩下弗林特和公主，既然没外人围观，艾米莉便生出了一丝作恶的念头。
被扇过两巴掌，伯纳德大小姐才醒，醒来第一件事是捂着脸到处找心上人。
“兰斯洛特被人抬走了。”
艾米莉才说完大小姐就跑了出去，在走廊里留下了一串慌乱的脚步。
恋爱真好啊，她笑着摇头，感叹完了又转身去看维多利亚。两人有着延续了十多年的不算友谊的友谊，从维多利亚的眼神看，公主应该很清楚艾米莉为什么看自己。
弗林特站在两个长腿女人之间，以有损尊严的姿态叉着腰，试图加入两人的眼神交流。艾米莉看维多利亚是小孩，弗林特看两人都是孩子，他看艾米莉从年轻走向成熟，看维多利亚从小屁孩变成独当一面的公主殿下。
矮人更没由来的想到，等某一天，他还要亲手给两人送葬呢。所以为什么都说不要和短命鬼交朋友啊，矮人东想西想，又想到了至今杳无音信的克里斯蒂娜。
“你打算怎么办？”艾米莉问的很直白，反正现在也没外人，禁卫少了兰斯洛特的指挥，竟然把公主留在了地牢里。
“挖出引路石，打进永恒森林。”维多利亚说的斩钉截铁，不带任何犹豫。
“然后呢？”
“我要把精灵变成我们的跟班，像大公国那样。”
艾米莉很佩服公主能在部下命悬一线的时候想得了这么多，这么仔细，她是真心佩服。
第一百二十八章：深入地底
有了号角堡的教训，克里斯蒂娜早早打发走萨马尔，要求侍从陪向导拉赫姆把大家的行囊，主要是马匹拉到附近村庄去。精灵本以为侍从会争论一番，然而少年却马上答应下来，表现的迫不及待。
纳索姆其实也很想走，从她目不转睛看着侍从和向导离去的背影就猜得到。
人类对地下空间的恐惧感如此之强，光是用想的就会窒息，克里斯蒂娜能理解。她也很不舒服，哪怕造访过四座矮人城市，其中两座还是住着活人的正常地方。
钻洞的苦差事，天生就不适合长腿。
“准备好了吗？”
葛尼丝问，除了邓肯以外都点了头，唯独这位浪荡矮人开了口。
“你能保证把我们送到洞穴里，而不是卡在某块岩石正中央？”邓肯脸色发白，在黑山对抗红龙的时候精灵都没见他怕过。
葛尼丝突然笑了，引得邓肯也跟着笑，这种笑容纯粹是因为性命被掌握在对方手里，而不由自主的讨好。不等矮人意识到自己在干吗，下一秒所有人都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
矮人最先适应，克里斯蒂娜其次，但精灵的夜视眼更适合月夜，而非光源都找不到的地底。人类更惨，尽管纳索姆和赖利数次深入矮人地下城，一瞬间被夺去视觉的恐惧仍然很强，唯有咬紧牙关硬撑。奥拉及时找到变成睁眼瞎的人类伙伴，握住了他们的手。
扎克这种呆在幽暗地域的黑皮当然不怕地底，但他必须装，除银龙之外，没人知道红袍杰克的真面目。
“坚持住，等我施法。”他打算施展黑暗视觉，在地下这比火把好使，也能持续的更久。
“不用了。”葛尼丝冷冰冰的接了腔。
“嘭！”附近竟然有了火炬点燃的声音，然而那不是火炬。等一群夜视生物眨着被刺痛的眼睛，重新将视觉调整回正常光谱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高台上。银龙点燃的火盆是金属制的，下方肯定有储存燃料的沟渠，明亮的火线顺着火盆底部从高台往下流，每个在路线上的火盆都燃烧了起来。
号角堡和黑山也有靠火油驱动的照明系统，没人再像土包子一样长吁短叹。只是随着光亮重回这不知被遗弃多少年的洞窟，闻到的，看到的东西就让人不甚愉快了。
“莫德尔的胡须啊！”邓肯顺着台阶往下跑，奥拉也跟了上去。
高台下尽是白森森的骸骨，铺满了火光照亮的每个角落。好像这儿的矮人全死在了下面，事实也可能如此。
伙伴们走下台阶，每一步都陪着小心，随时防备阴森森的鬼地方变得更恐怖，成为活生生的那种。
“你们快看！”邓肯从满地的遗骸中举起了一块头骨，形状很特殊，上下颚向前凸起，有四颗长而尖的门牙。
“老鼠。”克里斯蒂娜脸都黑了，她在号角堡，还有黑山都见到了这种用后足站立的坏东西，仿佛有矮人的地方，就有大号老鼠。
“死了多久？”赖利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试了几次才在白骨堆里找到落脚点。
“非常久。”邓肯没怎么用力，徒手捏碎了老鼠头骨。
“看来我错怪我们的好向导。”邓肯对着留在手里的一颗大牙齿说话。他想了想，把牙齿装进口袋里。
矮人骨头很好认，跟人类差不多，矮一些，但更宽更厚实。矮人与老鼠的骸骨交相堆叠，每个圆脑袋边上，都有不少尖脑袋，看得出保卫者让老鼠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可这并不够，无人收敛的遗骸证明了最终结果。而根据克里斯蒂娜在号角堡的见闻，老鼠同样也会收拢同类的尸体——用来当食物。
这是场没有赢家的战斗，精灵不用说，看别人的脸也知道彼此的想法都差不多。
在能埋住脚后跟的骨堆里行进异常困难，法师的长袍，葛尼丝不合时宜的裙装都成了障碍。往前走了大概几百步后，到了火炬照明的极限。银龙再次扬手，将光明延续了下去。
火盆挨着火盆，高台连着高台，而高台之间，能看见成片的石墙和其后的弩车。当做弹药的石块和长矛堆的整整齐齐，好像从没用过。这里的白骨也很少，寥寥几十具。如果地下城也有城墙的话，这就是了。
严阵以待的战线被绕后突破屡见不鲜，只需要放点人在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即可。踩着弩车，克里斯蒂娜的视线跃过石墙，想看看当年你争我夺的战场。
矮人在墙的另一边没有设置类似墙内的火盆，精灵什么都看不到。黑暗视觉反馈给她的是一个巨大而又空旷的岩洞。抛开建筑物，白骨，战争机器，跟背后的地形没什么两样。任她看出了眼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小姐。”法师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支箭。
像弩箭这样的兵器俯拾皆是，有的插在骨头里，有的散在地上，足见当时战况惨烈。这根箭的金属箭头和木制箭杆尚算完整，尾部的羽毛早不见了，只剩个卡槽。
法师举起手，念念有词，魔法代替了弓弦将箭射出。
火焰在半空被激活，随着羽箭划出的抛物线，照亮了倒吊而下的石笋，几个远处岩壁上的洞口，以及地面的白骨。
随便一处角落就有那么多，可想而知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
“我们的同胞好好打了一场！”邓肯的声音从上方高台传下来，他叉着腰昂着头，活像巡视战场的将军。
“打一场……一场……”
大嗓门的人引发了回声，打扰到在石笋顶部安家的蝙蝠，黑色的小家伙扇动翅膀到处乱撞窜，给洞窟增加了几分古怪的生气。
“但他们没打赢。”纳索姆一点都不给邓肯面子，克里斯蒂娜觉得她太刻薄了，却又无可奈何。
浓密的眉毛让别人很难看清楚邓肯的表情，搞不懂他到底是眯着眼看人还是瞪着眼睛看人，无论哪一种都称不上友好。精灵忽然有种感觉，她这个队伍里人很难成为朋友。
第一百二十九章：深入地底之二
只想大眼瞪小眼或者抬杠拌嘴去哪里都行，何必大费周章来到地下？这点不用克里斯蒂娜指出，别人也懂。但懂跟愿意去做又是两码事，偏偏克里斯蒂娜压不住阵，队员之间的摩擦也就不可避免。她既不能像里昂那样，跟队伍里的女人不清不楚，搞暧昧乃至搞上床来维持关系。何况事实证明这也不行，克里斯蒂娜本人就是个争风吃醋逼走队友的典型。
她也没法学着男人，靠肌肉和战技来征服队友。最遭的是她还没钱，没本事效法瓦兰和恩格里姆，动辄拿钱说事，因为这也能换来忠诚。
有得选的话，克里斯蒂娜更喜欢军队，指挥体系从上至下，要么服从要么被服从。她习惯于跟在某个人屁股后面，把指挥的重担交出去。
“如果你能对我死去的同胞多点尊重，我会很感激的，佣兵。”邓肯不是吃得了亏的主，马上还了回去。
“一路踩碎了不知多少‘同胞’骨头的人好意思谈尊重。”纳索姆的阴阳怪气下辈子都改不了，想想也对，天天扎在靠砍人吃饭的粗汉堆里，当得了大家闺秀才怪。
“……我不是故意的。”邓肯被戳到了痛处。
“哦，对不起，是因为腿短吗？”
这样的女人，上战场都不用刀的，靠嘴就能把对面说死。
邓肯恼羞成怒的冲向纳索姆，女佣兵亦是毫不示弱。赖利挡在中间，左手抵住矮人右手推开纳索，奥拉在后面死死拽住邓肯的腰带。既然打不了，那只好骂了。赖利吃足了两边的口水，今晚都不用洗脸的。
“腿长了不起是吧？你这样的女人老子操过不少！钱都不用花。”
“听听这个男妓都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来当佣兵，是因为你爸爸没法容忍你少了那玩意儿吗？”
“跟你妈把你赶出家门的理由一样。”
都说佣兵笑话专攻下三路，细听下来邓肯也是不遑多让。精灵头都大了，她多想自己是个男人，好上去给两人一人一拳，让他们闭嘴。
不，变成男人反而不好对纳索姆动手……她很羡慕法师，杰克站在不会被冲突波及的角落，照例把脸藏进兜帽，不知下面的表情是看热闹的嘲笑还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够了，你们两个！”精灵不发飙，葛尼丝可受不了啦。没人懂得龙的年纪怎么算，反正只看脸，葛尼丝也就十**岁的样子，脸皮薄着呢，怎么消受得了那么多跟生殖器有关的话题。
没一个人搭理银龙，看都懒得看她，因此葛尼丝觉得自己对大伙太“温柔”了。假如把银龙看成十**岁的小女孩的话，那这个年纪的姑娘，往往会仗着有几分姿色，喜怒无常，相当容易翻脸。
“你明明只要好好说就可以了。”邓肯轻声抱怨。
“是啊。”前一分钟还在跟矮人不死不休的纳索姆小声赞同。
银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一眼，两人便很有默契的闭了嘴，乖乖跟着走。“劝架”有功的葛尼丝颇为自得，又扭头去看旁边的克里斯蒂娜，见精灵没有反应，便拍着她的肩膀模仿赖利说：“小娜。”
她声音很甜，由于刻意的缘故，都像撒娇了，一个小女孩求人认可，仅此而已。
克里斯蒂娜的反应是不由自主发了下抖，并本能的往旁边退远离葛尼丝，等精灵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时，伤害已经造成。
“对不起，我只想帮忙。”葛尼丝低下头，两手在小腹前交叠抓握。
克里斯蒂娜拿着银龙看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心中的厌恶感去握住对方的手。
“没什么，我知道，”精灵想了想，加了句，“我们都知道。”
才怪，除了克里斯蒂娜之外，其他人都走在后面，巴不得离葛尼丝越远越好。葛尼丝每发一次龙威，就让伙伴们更多的把她当做食人巨蜥，而非表面上的“漂亮姑娘”。这也是龙威的本来目的——唯我独尊。
龙类多得是办法杀人，龙威并非其中一种。
精灵的虚情假意倒是哄住了银龙，让她在这死寂的巨型坟墓中重新找回了好心情，继续朝前面带路。而这前锋的位置本该属于奥拉，或者邓肯。
只有矮人才熟悉矮人，别的种族不可能理解。做为一个跟泰拉诸国维系了多年友好，却没半个明面上混血儿出生的种族，岩石之子的心理绝非外人能够揣测。
由于某种大家不知道的原因，激流氏族似乎陷入了跟敌人争夺洞窟的窘境。卧榻之侧被人安寝，于是不得不把家园修成了堡垒。每走过两条街，便会碰到一面围墙，而为了找入口，又只能贴着墙根横向移动。这很困难，防御者保证了外来者走不了多远，就必须绕过一处门窗钉死的房子，或者几块光滑到无法攀登的巨石。
但让敌人单纯的绕路绝非聪明的做法，矮人不是傻子，顶级铁匠，一流筑城者岂是浪得虚名。
伙伴们只管往前走，遍地的白骨看多也就麻木了，以至于忽略了脚下的危险。被骨头绊倒，只能算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啪嗒……”突发的异响几不可闻，银龙明明踩到了一处凹陷仍然满不在乎往前走，她根本没注意。后面的人也差不多，也可能是被龙威吓得失聪了。
只有精灵听见，也只有她做出了反应。
“趴下！”克里斯蒂娜大喊着扑倒了葛尼丝，同时祈祷后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然后立刻照做。
弗林特教过尖耳朵女孩，矮人有多喜欢在防御工事里设置陷阱，把入侵者叉成刺猬。每座矮人城市几乎都有矿脉，这帮锻造狂最不缺的就是金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精灵死死压住葛尼丝，擦过后背的风低得像是贴地飞行。偏偏身下的银龙不知道什么叫做怕，扭来扭去，反而嫌克里斯蒂娜压疼了她。
好容易等到打完这一轮，精灵喊：“都别起来！”
果然又是一轮打过来，听那种特殊的声音，便该猜到是由机关操作的弩炮。矮人手艺名不虚传，主人死了那么多年，留下的陷阱照常工作。
“都还好吗？”克里斯蒂娜第一个起来，顺手拉起银龙小姐，后者满脸通红，竟然在笑，看上去很兴奋。
这厮果然不怕死，不对，克里斯蒂娜想到了葛尼丝的真面目。是普通东西很难伤到巨龙，所以压根无所谓。
大家陆续爬了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赖利数着远处钉进墙里的长矛直擦冷汗，法师捡起法杖，揉着摔疼的膝盖，刚才多半是躲得很狼狈。看了一圈见没人受伤，精灵在胸口画了个泰拉之矛，感谢地母眷顾，谢天谢地。
“奥拉，你走前面，邓肯跟着奥拉……”靠刚才那一手，精灵又开始像个队长了，而且这回大家都听她的。
第一百三十章：深入地底之三
越往里走，被发现的陷阱就越多，但地上的遗骸却越来越少，再深入几十步，干脆没了。路面突然变得“干净”，极其反常。特别是这条路笔直向前，既不绕弯也没岔道口，请君入瓮的味道非常之重。不好的预感促使大家停下脚步，包括葛尼丝。
“都站在那儿别动。”邓肯的表情相当严肃，酗酒过度而总是充血的眼睛里也有了异样的神采，像是普通人发现了金银财宝。
被亲族抛弃的地下城，给了邓肯这种饱受主流社会白眼的浪荡仔表现机会。
“那个号角堡的红头发，你也来帮忙。”
听见邓肯在喊，奥拉的反应却没那么积极，步子拖拖拉拉很不情愿。对啊，精灵想起来了，奥拉出生在法兰克城市圣艾迪安，这辈子呆在地下城的时候恐怕还不如自己多。
“好啦，小妞，号角堡的故事我们都听过。”幸好邓肯也知道奥拉的底细，“站我身后，帮忙递工具就行。”
“至于其他人，都安静点，别烦我。”邓肯最后这句话明显针对女佣兵。
地底根本没什么风景可言，就算有，缺乏照明也白搭。一群人百无聊赖，连惯常的瞪着远处胡思乱想都做不到，而无聊总会刺激人去干点蠢事。
“矮人先生？”法师开口了。
“我不是说别烦我吗？”邓肯头第不回，跪在地上用斧头轻敲地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里的陷阱，都没有附着魔法吧？”
“废话。”
法师自问自答而已，要是地上的陷阱有魔法，不用劳动他，银龙小姐立刻便能搞定。
“那要踩到才能触发，对吧？”法师又问。
“有些是在两边绑上绳子……”邓肯忽然抬起头，转过脸看着法师，“你想说什么？”
“我看到这里有很多骨头，所以……”杰克伸手示意。
“想都别想。”法师的暗示让矮人相当生气，以至于又重复了一遍，“你想都别想。”
“好吧。”杰克耸耸肩。
正当法师要坐回墙角继续发呆，邓肯和奥拉准备再接再厉时，葛尼丝把话题接了过去：“我觉得杰克说的对，让骨头走前面开路把陷阱都踩了，这会省很多时间。”
银龙说的精灵都动了心，圣骑士并不等于循规蹈矩。能容忍桑切斯这种黑袍巫师存在，克里斯蒂娜远比表面看上去的要灵活的多。
“葛尼丝小姐，地上的尸骨有很多都是我同胞的。”奥拉说着加重了口气，“请你别打扰了他们的安宁，这是亵渎。”
“也许我可以只把老鼠的骨头弄起来。”葛尼丝仍然是没心没肺，但她说的确实可行，连邓肯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等着。
假如能投机取巧，谁愿意干苦活累活？
“我很抱歉，小姐。但你傻了吗？死灵法术只会无差别唤起所有尸体，才不管这具尸体生前是谁。”听杰克的口气，他是实在忍受不了银龙的胡说八道。
葛尼丝的表情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学生，很委屈但没法发作，于是丢了面子急于找回的银龙又出了个馊主意。
“我可以把洞顶的岩石弄下来，砸在陷阱上。”
两个矮人看了看她，一言不发转回了刚发现的陷阱继续忙活。寂静重新回归，没人搭理的笨蛋银龙在原地傻站了会儿，被迫学着别人找个地方坐下慢慢等。
葛尼丝的表现让克里斯蒂娜想起了母亲常常用来吓唬她的段子，有关某个小孩子不会用火偏要用，最终玩火**的那些事。
克里斯蒂娜睡了一小会被赖利推醒，告诉她邓肯终于摸清了最后一处陷阱的位置。
是“摸清”而非“拆除”，邓肯负责找出来，奥拉负责做标记，这是最省时间的办法，大家都承认。
“跟着我走，我踩哪里你们踩哪里，都跟紧点别犯傻。”
杰克念了句咒语，把大红法袍和露在外面的手全变成与周围建筑同样的颜色，这比矮人的警告更加提神。
邓肯看着法师，对这么明显的不信任很是不爽。他带头迈出第一步，绕开了奥拉的劳动成果。其他人跟在后面，恨不得每一步都模仿矮人。
走完布满陷阱长达百米的砖石路，他们到了一座铁门前。和地面许多城堡的设计相同，这里的铁门也是由门洞降下来插入地面，更像一道铁栅栏。跟陷阱相比没什么了不起的，铁闸门全靠门后的绞盘控制，头顶又没有放箭的守卫者，爬过去升起绞盘即可。
离谱的是铁栅栏后面堆满了巨石，层层叠叠不露缝隙，看来里面的人不打算出去，也不想放外面的人进来。
墙头没了保卫者，攀爬只是时间问题，等所有人都上了墙头，葛尼丝小姐再次表演了点燃火炬的戏法。尽管有了看到满地白骨的心理准备，可被火光照亮的东西仍然超出了人的想象。
邓肯，奥拉没再心急火燎的跑下去，一男一女两个矮人都被吓呆了，这不是恐惧，而是那种见到无法解释的事物之后，进入的一种呆滞状态。
克里斯蒂娜也看傻了，精灵眼睛加上火盆照明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过一点细节。她用不着像赖利和纳索姆那样，非得走下去才能看，纳索姆一口一个“天啊”来表达自己的震惊。赖利绷着脸，他失去过孩子，而所见到的只能勾起他最痛苦的回忆。
对这种受诅咒的地方，正常人的反应是转身就跑，所以一贯积极表现的侍从不愿跟来，本地向导用坟墓一词形容可能会找到的矮人城市。
但既然来了，最终还是要面对，圣骑士深吸了几口气，把心跳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她走下去，邓肯咬咬牙跟上，最后才是奥拉。如果可能，女矮人根本不想靠近。
“或许她们是逃不走了，才和孩子们一起……”奥拉自我安慰，这也说得通，大人的骸骨在外，而小一些的骨头都在里面，的确很像是大人保护孩子。
“算了吧，她们真是保护孩子，那为什么周围看不见老鼠的骨头。”邓肯是个男性，男性更倾向于把事情往坏处想。
奥拉哑了，走在前面的长腿伙伴接下来的发现，更让她无话可说。
“天呐。”总是满不在乎的银龙也受不了自己的所见了。
长腿围成一圈，正对着什么东西长吁短叹，奥拉鼓起勇气挤了进去。那是块削成长方形的石桌，桌上躺着一具小小的骨头，在肋骨的位置插着把匕首。
她本想说是老鼠的凶器，刀刃上特有的符文打掉了她的念想。如果这还不够明显，倒在桌旁那具矮人女性的遗骨也能说明问题。
“献祭，这是献祭。”克里斯蒂娜的话是从牙缝里硬挤出去的。
没一人能反驳，包括奥拉和邓肯。
第一百三十一章：敬神的祭品
岩石之子能跟很多词汇联系到一起，其中不少充满了贬义。但把矮人跟献祭扯到一块儿，这也太……太……精灵看着卡在肋骨间的匕首，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心情。
克里斯蒂娜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弗林特，不，矮人做不出这种事。既然想不通，精灵只能否认现实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奥拉用力摇头，好像被蛇钻进了脑子里，正忙着甩出去。
陷入思维混乱的女矮人抱头蹲到地上，大力吸鼻子，这是矮人最接近哭泣的方式，一贯喜欢挖苦讽刺的纳索姆改了行，安慰起朋友。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看着看着，目光全都落在邓肯身上。所见所闻和固有印象起了冲突，人人都急于找到答案。
“盯着我干吗？嗯？”邓肯是个耐性相当差的人，尤其是这种时候，他更受不了委屈。
看到的恐怖场面连酗酒狎妓被逐出家门的浪子都受不了了，矮人本能的将伙伴们探询的目光当成了质疑，跟任何多看他一眼的人大吵特吵。由于银龙对情绪不敏感，没学着别人及时扭头，很不幸的被矮人盯上。邓肯冲着葛尼丝高声怒吼，不仅没引发龙威，反而吓到了葛尼丝。
等歇斯底里发作一通，邓肯找了个角落就地坐下，拿出酒壶送到嘴边，从动作看似乎是没有喝到，他举起酒瓶接连晃了好几下，最后发着狠丢出去。
矮人崇拜的锻炉之父极度厌恶同族相残，用矮人儿童当祭品只怕会当场招来神罚。
圣骑士对泰拉一心一意，不代表她对别的神一无所知。
既然莫德尔不可能喜欢，那样的话，克里斯蒂娜抱着手苦苦思索。她想到了玛雅，想到了艾拉。邪恶透顶的黑暗精灵都能改变信仰，转投大地之母名下，矮人为什么不可以去崇拜邪神呢？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克里斯蒂娜低下头，好好审视面前这张作为祭坛的石桌。被厌恶感和怜悯双重夹击的精灵没法下手去摸，寻找线索，为了不打死者安宁，她只能用眼睛看。
鲜血渗进石头表面，过了许多年变成暗红色，加之遗骨遮挡，桌上原本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了。骨头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势，看那把匕首，想象利刃扎进**的剧痛，精灵越看越心惊。
然而这都是表面现象，精灵想搞清楚把孩子杀了到底是要献给谁？这种事大大超出了圣骑士的理解能力。在克里斯蒂娜的年代，猎巫狂潮早已褪去，和邪教仪式有关的事她都不曾涉足。
要说在场的人谁最懂献祭，非扎克莫属。他不止是懂，还亲手操办过。可惜黑暗精灵不敢说出来，否则无需银龙小姐，白皮高个的傻女人肯定二话不说拔剑就捅。
不能奉献专业知识，不代表他不会暗中观察。过大的兜帽很好的隐藏住了眼睛，那双眼睛把祭坛看过来看过去，没花多长时间就懂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这座城市显然是正遭到围攻，形势非常紧急，在这种情况下搞的献祭类似于以物易物，用族人的性命乃至灵魂去向某些未可知讨要支援。
扎克亲身经历过地下战争，在这里只能打赢，因为打输了根本没地方跑。而从老鼠突破矮人防线的方式来看，明显是老鼠占到了上风。严阵以待的防线和战争机器帮不了矮人，全族尽墨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你们都不想死，对吧？
投机取巧，贪生怕死，是所有智慧生物的秉性。
但以扎克的经验，这种临时性应急祈祷都是要召唤点什么过来，当做援军。信徒讨好神，神便要保护信徒，单方面的信仰从来维持不久。
“对不起，请让一下，小姐。”扎克支开了抱着手装深沉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皮，仔细研究了祭坛和祭品，也没放过脚下的地板。
主持祭祀的人并未设置用来限制恶魔的咒文圈，说明这场献祭是对天堂，而非地狱，可怜的矮人小孩是被献给了神，而非恶魔。
假如神回应了召唤，派出属下的天界生物支援信徒，那为什么附近看不到战斗的迹象？
假如神没回应召唤，老鼠早该杀进来才对啊，可里面一具老鼠的骨架子都没有。
有生以来第一次，扎克想破了头，想到头疼也得不出答案。煞有介事的模样惹得大家都在看他，等着他说话，扎克只好先给出之前的结论：“这些人在求神。”
黑暗精灵可能不太清楚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于是女矮人马上教给他。
“不会有矮人背叛莫德尔，绝对不会。”奥拉看扎克的眼神凶狠异常，好像他才是献祭的罪魁祸首。
“真对不起，那他们一定是太无聊，才会把刀捅进孩子的心脏。”扎克经过推理分析才开的口，容不得奥拉感情用事。
法师说哑了女矮人，低下头继续研究祭坛，刚才已经看到了些蛛丝马迹，接着找下去即可。
矮人都是雕刻大师，在这么重要的一张桌子上怎么可能不留下点艺术创作。躺在上面的小骨头很碍事，占据了半张桌子害得扎克看不到下面画了什么。精灵，银龙，佣兵，三人都忌讳打扰死者的安宁，留着那具骨头不碰，扎克不会。
他推开了骨头，不知躺了多少年的遗骸滑落下去，摔成了粉末。
克里斯蒂娜看过来的眼神非常不友好，扎克不耐烦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精灵气呼呼的走开，背对着他，站的远远的不想靠近。
哼，虚伪。扎克无声的冷笑，并不在意白皮亲族的感受。一贯支持精灵大小姐的男佣兵跟着走了，只剩银龙陪着法师。长桌上没了碍眼的东西，龙小姐看得相当认真，以至于弯下腰恨不得贴上脸。扎克也看到了，尽管被血盖住了大半，仍然能看得出桌面刻着一头龙。张牙舞爪的，符合龙类给人的刻板印象。
“龙？”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用疑问的口气是给银龙面子。得罪了精灵大不了分道扬镳，惹龙小姐生气，则会有生命危险。
“是白金龙帕拉丁。”银龙低沉的口气像是出席她本人的葬礼。
“他们把孩子献给了龙神。”
第一百三十二章：奥拉和纳索姆
激流氏族献祭幼童的事实令奥拉一蹶不振，这位出生于地表长在人类都市的矮人姑娘也染上了人类非黑即白的坏毛病。总把己方看得太高，太美好，以至于偶尔窥见些阴暗面便深受打击，精神濒临崩溃。
邓肯就好很多，特别是在赖利让出自己那份酒之后，靠着酒精刺激加上厚脸皮，他重新振作。虽然鼓励了伙伴，但离找到和至高王有关的线索仍然差得很远。
“去里面找找看？”邓肯朝不远处的建筑偏偏头，论起找到神锤，他最热心。
和外围最多两层高的平房不同，内城建筑普遍较高，最高那座背靠岩壁，就像是直接从山体里凿出来的。
“我们走。”精灵同意，傻站在原地于事无补，卡拉斯神锤不会长脚跑到脸上。
“你们去吧，我留下来。”奥拉坐在祭坛边动都懒得动，双手抱着膝盖头枕在上面，若非远比人类女性宽的肩膀和粗胳膊，愁眉苦脸的她看起来还真像个小女孩。
“那我也留下。”女佣兵表示，纳索姆远比精灵知道的跟奥拉要好。
在荒废的地下城有个照应总是好的，纳索姆陪奥拉呆在原地，余下的人继续往里探索。
由于居住环境受限，在矮人建筑学里非常忌讳浪费空间，他们很少像人类那样专门兴建敬神的庙宇。莫德尔是熔炉之父，那么熔炉的存在本身便是向莫德尔致敬，这也变相导致每个氏族争先恐后修建雄伟到超出实用功能的熔炉。连黑山氏族这种破落户，都有足以把红龙烧到半死的炉子。
矮人也喜欢雕塑，通常都是本氏族先祖的形象，矮人坚信先祖会守护后世子孙。
所以熔炉，雕像，酒馆，这三样才是克里斯蒂娜期待见到的。而非龙，各式各样的龙。洞窟的主人得有多喜欢龙，在墙壁上刻满了不说，还把自家大门弄成一个张开的龙嘴。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葛尼丝又红了脸，她好像很不喜欢别人把自己跟石雕成的蜥蜴联系起来。
没人回答，等邓肯排除了门上有陷阱的可能后，几人先后进入，除了脚步声没了别的。那把杀害幼童的匕首，打消了所有跟开玩笑有关的心情。
两个女人并排坐着，高个儿那个靠着较矮的，谁叫矮人天生敦实。只论体型和力量，奥拉不输于赖利，而邓肯只会更强。
纳索姆不太确定奥拉是不是需要自己陪伴，矮人通常不怎么表露感情。她在圣艾迪安当了这些年佣兵下来，瓦兰·铁砧展现给朋友的只有两种状态——喝醉，没喝醉。喝醉瓦兰肯定笑，没喝醉笑容少一点，仅此而已。
这帮矮人都是扑克脸，不过女佣兵也绝非当好闺蜜的料。别的女孩因为来初潮而哭鼻子，她那会已经杀了第一个人。
杀，或者被杀，要么滚回去当营妓。买下她的佣兵队长就给了她三条路，纳索姆实在没得选。等攒够钱买回自由，纳索姆立即跳上去南方王国的海船，头也不回。
小姑娘听说那边的男人对女人彬彬有礼，凡事讲究绅士风度，她本来还挺期待的。
哼，女佣兵掏出买来的小刀拿到眼前欣赏，男人算什么，钱才可靠！在船上第一晚就有同船乘客欲行不轨，说是补偿让女人上船的霉运。女佣兵把他杀了，将尸体丢下了船，等到了米兰船长都没发现，很可能发现了也不在乎吧。
奥拉仍然不说话，唯有呼吸时会出声。这或许跟矮人的大鼻孔有关，哪像那个精灵，妈的，纳索姆想着就不爽。
精灵小姐真是尊贵，小口吃东西，轻声说话，捂着嘴笑。淑女做派按下不提，光靠那几乎超过头顶的尖耳朵加上能发光的眼睛和头发，便能轻松击败全世界的同性。偏偏就这样的女人还有一身武艺，纳索姆自度打不过精灵，因此就更不高兴了。
她试着想象了下精灵小姐方便的画面，想了半天都成不了型，没办法，人本能的会拒绝亵渎美好的事物，女佣兵亦不例外。
可能比精灵更漂亮的葛尼丝倒不会惹纳索姆妒忌，因为只有疯子才把龙当成同类，并拿来比较。龙这玩意儿印地也有，她见过被龙啃了一半的尸体。
既然龙会吃人，葛尼丝小姐恐怕也难以免俗。那个笨蛋骑士却对一头龙有意思，哈哈……意淫骑士老爷跟食人巨龙同床共枕的场面，纳索姆把自己都逗笑了，不小心笑出了声。
在过于空旷的地穴里，任何超过正常音量的响动都会引起回音，包括了发笑。没人喜欢听自己的声音，尤其是被扭曲过的。
纳索姆不笑了，她用肘顶顶女矮人，想找点话聊天。最近的白骨躺在五步开外，唯一的活人气都不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佣兵也会心虚。
奥拉没回应，纳索姆连顶了她两下，又侧过身去看。发现奥拉睁着眼，盯着远处目不转睛。
“怎么了？”
矮人没回答，只伸长手，朝自己看的地方指。
起先，佣兵看不到什么，靠寥寥无几的火盆怎么可能照亮整座地下城。女矮人指的地方对她来说是团漆黑，刚好位于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看不见。”纳索姆摇头。
奥拉肯定知道，传送下来后女矮人最关心她和赖利，第一时间抓住两人，防止他们因为看不见摔倒。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奥拉就像变了个人。女矮人手指纳索姆看不穿的黑暗，姿势僵硬，仿佛化成了石雕。
“怎么……”女佣兵正在想奥拉中邪的可能，毕竟这儿到处都是死人，她忽然看到了奥拉要她看的东西。
远远看着应该是个孩子没错，但比人类的壮实，也更矮些。那孩子对奥拉和纳索姆招手，像是要她们过去。
女矮人起身往前走，纳索姆却拉不住她。
“你傻了吗？”
在地下城跟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跑，傻子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吧！她想得明白，可惜没法说动奥拉。女矮人既不眨眼也不停步，纳索姆情急之下抱住了奥拉的粗腰，竟然仍然拽不动，反而被拖着朝前。
女人当佣兵有个好处，她很少害怕，不会犹豫，更不会等人来救命。纳索姆放开奥拉，抽出剑反转剑刃，结结实实拍在奥拉后颈上。
女矮人应声倒下，女佣兵再次抬头往前看，“小女孩”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