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与龙斗
克里斯蒂娜当然不是什么聊天高手,她就是个长着好皮囊过着单调生活的精灵女孩,在社交场合属于被人献殷勤的角色。漂亮乃是她的通行证,精灵从未挖空心思跟人套过话,更别提聊天对象就不是个人。
红龙是只该死的怪兽,这头恶龙战争的遗老侥幸逃脱,飞到世界尽头又祸害了矮人。我可是圣骑士啊,扫除邪恶匡扶正义,为什么要陪刽子手闲聊?
精灵承受不了过大的背德感,她抓紧剑柄上下打量,想在龙身上找到可以出手的地方。老练的屠龙猎手都知道龙的眼睛算个弱点,问题在于“弱点”高悬在十几米之上,精灵又不会飞。如果换成里昂伍德,肯定会假装声音小引得巨龙低下头聆听,然后转身便是一剑。
然而克里斯蒂娜是位光明磊落白骑士,甚至不懂得从背后攻击敌人。无趣的对话突然中断,红龙猛地扭过头说了个“贼”,于是这场令精灵作呕的谈话到此为止。
“大地之母!”克里斯蒂娜喊出泰拉的圣名,举起了剑。
龙头在看后方,对她暂时没防备,如果精灵来得及跑完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仍没被龙一巴掌拍死,那她就可以砍上一剑。
当巨大的蜥蜴脸转向自己,赖利奋不顾身的做出了一个很可能是这辈子最冒失的举动。他狠狠撞向牢笼,和笼子一起滚下高高的金山。笼中的女子恐惧的尖叫,听起来跟普通女人没任何区别。虽然只碰一下,那股电流也让赖利滚到地上又被一堆金币连续砸中脑袋才醒。
他看不见红龙,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听起来有人把龙弄得很疼。赖利硬撑着爬起来,抱着被电到麻木的左手走向不远处的笼子。这东西确实是个魔法道具,不管刚才翻滚的有多狼狈,仍然保持了完美的平衡,没让笼中囚犯四仰八叉。
“快啊!”银发女子伸出手,激动的摇晃那副镣铐,她急得都不顾上再给赖利搞心灵相通那一套。
佣兵小心的和铁笼保持了距离,仔细审视手铐。除了漂亮点,会发光,似乎和平时监狱里用的也差不多。
“趴下,两手放平。”赖利配合上手势总算叫银发女孩明白了他想干吗。
空间有限,女囚犯以一种跪地求饶的姿势趴下来,两手往前伸。牢笼既然有着魔法,主人便没费更多的心思在结构上加固它。这笼子不仅没有横杆,每道竖杆之间也宽得不像话,够他完成一次下劈。赖利双手举剑,认真的架势吓得银发女孩闭起了眼睛。
你竟然自称是头龙,赖利没再想下去,真正的龙很可能在下一秒钟就把那颗大脑袋伸过来,或者干脆用龙焰烧死他俩。赖利是个拿钱的佣兵,万一真死在金山银山里,必将登上诗歌,成为被传唱百年讽刺小调。
长剑全力挥下,在斩向镣铐的一瞬间,无法承受的声与光撞向了他,赖利的世界炸开了……
突击队等的就是下面乱成一锅粥,所有人离开了管道,十个矮人合力握住十根铁杆,朝着同一个方向推行。封闭了十余年的闸门带着惊天动地的噪音,不情愿的张开了嘴。炙热的熔岩顺着铁管流动,将悬在洞顶的熔炉一一灌满,接着便是黑山氏族独有景观火瀑布的表演时间。
然而这必须得等,红龙只需要往前挪几十米便能躲开。
克里斯蒂娜砍中了,附着圣光的符文剑如同切牛油一般刺穿龙鳞,给红龙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创口。剑太短,龙又太大,如果克里斯蒂娜有机会站在原地继续砍,还是有可能砍断龙腿的。
红龙愤怒的抬起滴血的前爪,照着圣骑士就踩。克里斯蒂娜朝着龙的下腹全力冲刺,才躲过这一击。站在龙的下方就像身处随时可能坍塌的悬崖,只要巨龙坐下来照样能把她压死。克里斯蒂娜没命的朝巨龙后腿跑,那是唯一可行的攻击部位,龙的肚子离她有五六米之高,根本够不着。
邓肯站在很远,远到能看清整个过程。浪荡公子没错过管道上降下来的赖利,他搞不懂佣兵想干什么,但那确实吸引了红龙。最关键的是克里斯蒂娜,圣骑士成功激怒了怪兽,让龙失去了该有的冷静。致命的熔岩在上面滚动,点亮了整座洞穴,邓肯擦着额头的汗珠,没曾想离这么远也能感到迅速上升的温度。
即将大祸临头了,红龙仍然执着于跟圣骑士玩致命的捉迷藏,看来这家伙真是没吃过亏,非常记仇。而猫捉耗子只会有一种结局,那个红袍废物法师仍然半死不活的躺着,没人能帮得上忙,除了自己和身后的氏族战士。
“跟我来。”邓肯带头跑出雕像群下的阴影,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没有跟进,只管闷头就跑。矮人不是以速度著称的种族,红龙有太多的空当解决克里斯蒂娜,再慢悠悠吸饱了气喷火把他们烧的灰飞烟灭。手握武器死在战场对矮人是莫大的荣誉,可要是临死前一击都挥不出来,那邓肯也不好意思在熔炉之父莫德尔的厅堂和家人团聚。
何况他的爱人交际花珍娜可没资格上矮人的神域。黑山氏族最后的精华跟随邓肯发起冲锋,不少人跑到了他前面。外人打败仗了可以退回老家,黑山氏族则是不胜必亡。矮人绝不会鬼鬼祟祟接近,一百多人的队伍发出的战吼惊天动地,引得红龙回头看了一眼。
克里斯蒂娜需要的就是这点时间,她终于跑到红龙后腿狠狠跺下了一根爪子。
焰击仰天长啸,红龙发狂了,它能轻易杀死这些恼人的蟑螂,但它不想毁掉好不容易找来的巢穴。银龙葛尼丝说得对,如此安稳的小窝百年一遇。
我该变成人和他们打,这样造成的破坏不大。红龙瞪着那帮靠吼叫壮胆的矮人,不再理会后面忙活的圣骑士。精灵小妞真不错,杀了可惜,红龙打算留她活口,好好当个漂亮的玩具。
焰击不仅收集宝贝,还养宠物给自己解闷。会说话的老鼠是看家狗,精灵够格被关进笼子,当一只金丝雀。
第五十五章:图穷匕见
严格说来,巨龙不能算是自然界的造物。最强大的野兽和最聪明的头脑相结合,别说征服地面,即便是抬头望天欲摘星揽月亦属正常。
谣传龙类是帕拉丁的私生子,一个远在泰勒封神之前就称霸了陆地的族群。精灵坚决抵制此类“谣言”,声称自己才是神的长子。至于矮人,那是神明放到花园中给享乐精灵干活的佣人。而人类嘛,精灵私下里喜欢自称造物主。这其实也不算自高自大,毕竟当年如果没有精灵援助,躲在洞穴里穿毛皮拿棍棒的野人如何可能战胜得了食人魔。
在精灵撰写的编年史中,总会有意无意忽略掉矮人至高王得到神启,倾尽全族之力救助人类的事实。人类的出现绝非意外,连带泰拉封神,这里面都有帕拉丁的影子。
人类才是帕拉丁的造物,而之所以创造了人,就是为了毁灭龙族。类似的阴谋论在巨龙之中很有市场,经久不衰,达到了是头龙都知道的份上。
不过这没法解释罗马帝国跟巨龙和谐共处的事实,但却能说得通信奉大地之母的蛮族为什么仇恨巨龙,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然而角色互换,罗马人是该死的奴隶主,巨龙则是可恶的帮凶,沾满血泪的帝国灭亡了才好。自罗马以降,取而代之的蛮族跟巨龙打打杀杀,靠人类特有的韧性。竟然在金属龙盟友消失的情况下,独立驱逐了龙族,把强大的半神弄成了濒危物种。
人类花了四百多年将强到能威胁神的种族赶下霸主之位,一如对付如日中天的食人魔部落。再给人类四百年,没准龙就死绝了。
可是具体到小规模战斗中,巨龙仍是恐怖甚至于令人绝望的对手。时间过得太快,人们早忘了当年是在谁的带领下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不是国王,更不是领主老爷。而是甘于奉献,默默无闻的白骑士。大地之母的骑士顶替了不告而别的金属龙,而且比金属龙好得多,圣骑士乃是美好品质的集合体,是行走于人间的天使。
老爷要收租,国王不会少要一分钱税款。圣骑士上助国家下保平民,做事只问对错,不看其他。分文不取,乃至倒贴钱扶贫济困,都是圣骑士的常态。
在这些品行高洁的活圣人走过的地方,感激不尽的穷苦人跪地亲吻他们留下的足迹。大地之母对凡人的爱意深沉,忠贞不渝。不像帕拉丁丢下着火的山脉,撕裂大地和海洋,放出金属龙收拾幸存者,意欲斩草除根。帕拉丁毁灭了罗马,顺带除掉了凡人对他最后那一丁点敬爱。
四百年过去了,凡人只知大地之母,不再了解什么叫做白金龙帕拉丁。可这四百年中,消失的不止是金属龙,还有圣骑士。
重大的信仰危机无人察觉,包括克里斯蒂娜,她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圣骑士会越来越少”。难道四百年前的人品德比当代人更好吗?我们是不是生活在堕落年代的无耻小人?牧师在周末布道会上声嘶力竭的批判,骂的信徒低头不语,为自日常生活里的种种斤斤计较深感羞愧。
预兆是这般明显,如同天空的太阳,却没人敢于抬头去看上一眼。
精灵圣骑士克里斯蒂娜正在奋战不懈。她得拼了小命于金山银山之间穿梭躲藏,才能找到空隙砍上一剑,给红龙“挠挠痒”。
类似于大地之母也要消失了吗?之类的神学问题,她可爱的小脑袋瓜才不会想呢。克里斯蒂娜是位芳龄一百零七岁的“年轻姑娘”,脑袋里面只装得下爱情、男人以及行侠仗义,或许再加上几件漂亮裙子。
邓肯和氏族战士正面冲锋,给了克里斯蒂娜机会在巨龙的粗腿和财宝堆中打游击。或许龙是舍不得宝藏,克里斯蒂娜一连砍了好几剑,有次已经砍中了骨头,龙都没把她踩死。
但邓肯那边就没这样的好运了,精灵的尖耳朵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龙跟凡人的较量不是战斗,称为屠杀更合适。帝国有法师,有兵强马壮的军团,有能击穿城墙的战争机器。黑山氏族一无所有,唯命而已。
爱情事业遭受双重打击的邓肯沉溺于廉价的蘑菇酒,体能跟艰苦朴素的氏族战士没法相提并论。别人跑得后来居上,他憋红了脸都没办法追赶。
这却救了他的命,红龙出人意料的甩起了尾巴,巨龙的尾部长着骨锤,两边有凸起的棘刺。只一次左右横扫,便在冲锋队形中掀起了飞扬的血雾。同胞的死难愈发激起矮人的血性,战士们高举武器冲锋,一步也不曾后退。
疯了,这些家伙都疯了。邓肯叹口气,事已至此只得舍命陪君子。对上怪物,不胜即死,从来没撤退一说。
焰击是头老年红龙,尽管龙类的**只会老但不会衰,反到愈发强壮。但它的大脑却敌不过老化变得反应迟钝,明明头顶响成一片,依然沉溺在剥脱弱小者生命的快感中不能自拔。
太强大的生物总是看不起眼中跟跳蚤无异的凡人,焰击动的太慢太迟了。熔岩能化铁为泥,在黑山氏族没被赶出家园的日子,“开闸放水”的危险表演只有贵宾来时才做。如今为了反击侵略者,氏族已是倾尽所有。悬空的熔炉总算被岩浆灌满,按照当初的设计炉口降低朝着下方倾倒。
隔了十多年,火焰瀑布终于出现在锻造厅堂中。铺天盖地的熔岩吞没了红龙仍止不住冲势,撞向地面烧出一条明晃晃的火河,一路向前流淌吞没了黑山氏族先祖的雕像。
操纵闸门的突击队根本来不及通知下面的人,或许同归于尽也是国王计划的一部分。奥拉和纳索姆目瞪口呆的看着熔岩吞没了所有的一切,金币银币,红龙的宝贝和红龙本身,包括没躲开的矮人战士。
纳索姆找不到赖利,奥拉没看见克里斯蒂娜,滚烫的熔岩流向了杰克。法师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原地动也不动。
第五十六章:此起彼伏
锻造厅里原来有鼓风机和专门跑烟的通道,可那都是需要人力维护,平时依赖畜力运转。当没人来做这些事的时候,即使精灵和矮人的夜视眼,也没办法看穿因为熔岩燃烧而起的白雾。
那头龙确实惨叫了,不是吗?克里斯蒂娜从金山中爬起来,顺带甩掉卡在发梢的金币。这么多的钱,赖利和纳索姆会乐疯的,她甚至有闲心跟自己开个玩笑。
不仅是耳朵,她的翘鼻子也闻到了那股焦糊味,味道和地母升天节宴会上烤过头的鹿肉差不多。真可惜没能亲眼目睹红龙在熔岩下洗澡的场面,胜利者的遐想被一位失去了下肢的矮人打断。黑色头发,黑色胡子,为了表现面不在乎而上翘的嘴唇,她竟然把邓肯给忘了。
矮人是顽强的战士,即便被烧掉了脚,仍然忍住剧痛脱离了白雾。求生意志驱使邓肯爬向最后看到精灵的地方恶龙的财宝堆,矮人一句话都没说便陷入了昏迷。滚烫的熔岩可化铁为泥,**更不在话下,幸运的是烧焦的伤口止住了血,至少不会死于失血过多。
克里斯蒂娜绝非受惊过度的小女孩,她毫不犹豫便按住了矮人小腿尚存的部分,闭起眼睛的祈祷。寻求和神的沟通必须专心致志,达到心无旁骛的程度。克里斯蒂娜紧闭双眼,试图在嘶嘶作响的熔岩和轰然倒塌的金币山中寻找一丝宁静。邓肯就要死了,矮人残破的躯体在她掌心迅速变冷,再晚一点,即使圣座亲临也回天乏术。
“哦,天呐,我说你干吗不然他去死呢?”一个苍老而又嘶哑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将精灵拉回现实。
看到了那双爬虫类的褐黄色刀锋眼,精灵来不及拔剑,干脆一拳打过去。
“唉,凡人真没礼貌。”变异为人形的红龙摇头叹息,对近在咫尺的拳头看都不看。
克里斯蒂娜被定住了,连眨眼睛都做不到。不管岩浆把红龙伤到何种地步,如今已是化身为人,穿了套与杰克款式相仿的红袍,膀大腰圆壮的不像话。除了说话有点不灵光,从外表根本找不到伤口。
红龙饶有兴趣的把克里斯蒂娜从头看到脚仍不满足,他伸手摸起了精灵光滑的脸蛋,又翻开嘴唇看了牙齿,像是挑选牲口的农场主。
那团浓雾仍未散去,但逐渐凝固的岩浆不再具有威胁性了。侥幸未死的氏族战士穿过白烟,没花什么力气便认准了黑山的大敌。矮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红龙不屑的冷哼一声,全不在意。
红龙赤手空拳对付武装矮人,事实证明没了鳞甲和庞大的体型他依然不好对付。先后有五名战士围攻他,都被他一一杀害。红龙甩着指尖的血水,满不在乎的将尚未咽气的矮人丢到一边。
焰击对着自己创造的屠杀现场耸了耸肩,抬头向上。“接下来该你们了,小坏蛋!”焰击发出死亡宣告,并得到了一阵密集的箭雨作为回应。
弩箭纷纷在他身边转向,不管瞄的多准都没一根能命中。红龙举起右手,隔空做出拉拽的动作。一截十余米长的铁管不堪重负,被扯得变了形,带着其上的矮人战士砸向地面。洞顶离地有将近百米,不可能有幸存者。焰击又抬起一只手,奥拉赶紧逃开可能受到波及的部分,纳索姆的人类眼睛耽搁了她,女佣兵被变形的铁管夹住了脚。
奥拉和没死的矮人朝下方射击,逗得对手哈哈大笑,恐怖刺耳的笑声响彻整座洞窟,没有哪怕一枚弩箭能挨上目标。仿佛是为了挑逗在上面的人,焰击以非常缓慢的节奏隔空拉拽,将上千斤的铁管慢慢从洞顶扯下。
纳索姆是位勇敢的女佣兵,逐渐收紧的铁管已经挤碎了她的小腿,纳索姆仍然咬着牙一声不吭。佣兵是刀口舔血的买卖,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
红龙不急不缓,享受着折磨弱小凡人的变态快感。突如其来的闪电刺破了黑暗,为浓烟弥漫的锻造厅堂划出一条明亮的线。随之而起的爆炸打飞红龙,让他头朝下栽进心爱的财宝堆中。
年轻的法师没死,并设法给了红龙一次致命攻击。杰克转向被定住的克里斯蒂娜,“别急,圣骑士大人,我这就解开你的定身术。”杰克靠法杖做支撑,一步一晃的走向精灵。
克里斯蒂娜不是没中过定身术,有时候艾米莉为了好玩都会定她一回。可红龙的魔法和人类不同,她像是被裹进了上百斤的淤泥中,不能看也不能听,连呼吸都是挣扎。法师解除了精灵的束缚,她扑向邓肯,祈祷生命还未离开那具躯体。矮人的身体已经比地面都要冰凉,没任何反应的他好像和洞穴融为一体,或许邓肯已经死了。
不!克里斯蒂娜呼唤大地之母,宁愿将自身当做承载神力的媒介救回矮人。泰拉对她的骑士青眼有加,赐予了额外的力量,甚至允许他们起死回生。
圣光温柔的盖住了克里斯蒂娜,使得她闪亮耀眼,杰克被迫扭过头,免得成了瞎子。
邓肯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病死的父母,老爸是那样忧伤,愁眉不展。对儿子大摇其头,咒骂他丢了家族的荣誉。母亲阴沉着脸不说话,从紧挨父亲的站姿看得出也对儿子抱有同样的看法。
“我没让你们蒙羞,看在莫德尔的份上,我和红龙打过啊!”邓肯扯着嗓子大喊。
“你说什么?”父母消失了,只剩下法师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我有说什么吗?”邓肯以矮人特有的顽固拒绝解释,他坐起来四下张望。只见精灵趴在旁边,低着头喘气,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是克里斯蒂娜小姐救你回来的。”杰克皱眉的表情是在看个忘恩负义的疯子。
矮人看了精灵一会,“谢谢啊。”他粗声粗气的说道。
没等邓肯用重新长出的脚站起来,不远处的金币山忽然坍塌了。一个恐怖的红色身影伴随着如雨而下的钱币出现,是红龙焰击,怪兽就没死。
第五十七章:葛尼丝与克里斯蒂娜
所谓的善良巨龙只是神的工具,一旦认清楚这一点,金龙拉克萨便不再像普通同胞,因为被赐予了生命而对造物主唯命是从,忠心耿耿。和绝大多数白金龙帕拉丁的造物不同,拉克萨会观察,会思考。战争带来了俘虏,通过和罗马人以及原生龙族彻夜交谈,拉克萨看穿了诸神的心思。
神在一千多年前毁灭了食人魔的帝国,如今又打算对不够恭敬的罗马人照此办理。鬼知道下次针对谁,没准就是龙族。
世间万物皆是诸神的棋子,必须按照定好的规矩行事,否则神明便会勃然大怒,降下灭族之灾。原生龙乃是帕拉丁的亲族,是群力量强大的半神。金属龙无论外表如何完美,夺目耀眼,都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是愤怒的父亲用来抽打儿子的棍棒。
至于工具被用完了会有什么下场,金龙拉克萨没蠢到留下来去寻找答案。金龙率领所有愿意跟随的同胞,其中甚至包括了战争中被俘虏的原生龙和罗马人。金属龙族群效法一千多年前大圣战时期东迁的精灵,启程前往大洋中心,寻觅一块能安享和平的乐土。
为了躲避诸神问责,自金龙以下龙族都选择变成凡人的样貌,并把这种微不足道的身躯当成真身对待。从今往后在龙裔列岛,只有进入繁殖期的成年龙和刚出生的幼龙才会显出远古巨兽的形态。不仅如此,神明制造的杀戮机器和子嗣在某种程度上永久放弃了巨龙的身躯,以求安稳度日。
像葛尼丝这样的年轻母龙,早习惯了以人类的方式行动,而非像个莽撞的巨型蜥蜴。若非预言家蓝龙断尾在拉克萨耳边絮絮叨叨,葛尼丝会在岛上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以断尾自称,顾名思义那头蓝龙没了尾巴,以人的外貌倒是看不出来,最多觉得走路一瘸一拐有些残疾。正是这位残废老头带来惊天动地的消息,他预言世界将成为诸神的战场,最后化为被撕裂的火球。而要阻止这一切,有着与神相近能力的龙类非得一致对外不可。
断尾成功说服了拉克萨,葛尼丝成了诸多外派的信使之一。为了降低原生龙的敌意,断尾特意要求外派使者无论原生龙还是金属龙,都必须是女性。好个安抚计划!预言家断尾能算出世界末日,却想不到留在大陆的同胞都是些嗜血如命的疯子?
葛尼丝从魔法陷阱引发的爆炸中苏醒,外表为人,内在是龙,这种程度的魔法伤不了她半根毫毛。那位出手相救的男人就不行了,葛尼丝在散落的珠宝堆中看了半天,才见到一只外露的胳膊。
焰击给的镣铐是反魔法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好在那只手很快动了下。金山之外打得惊天动地,岩浆从天而降,接着是大段的铁管,似乎洞窟都要塌了。银龙耐着性子等赖利挣扎了几次站起来,才对佣兵伸出手。
“再试一次。”葛尼丝请求佣兵。刚才的努力给刑具留下了明显的裂纹,证明蛮干行得通。
银龙激动的摇晃手铐,那男人却犹豫了,眨了眨眼瞪着手中即使昏迷也没丢掉的剑。饱经风霜的长剑只剩下一半,剑刃上半段不翼而飞。魔法陷阱附带的电击魔法把佣兵害得很惨,握剑的手焦黑脱皮能看见下面的红肉。铁质盔甲和铁剑成了绝佳导体,他没被电死纯粹是因为手铐主人不想伤到葛尼丝。
“来啊!”葛尼丝才不懂什么淑女风范,龙类的家教没那么细致。
无形的龙威抓住了佣兵,强迫他放弃自我保护,把解救葛尼丝摆到第一位。佣兵走路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他的靴子也没了,**的脚板被遍地贵金属划得鲜血淋漓,留下了让人揪心的足迹。对着如同木偶般两眼无神的佣兵,葛尼丝在笼中趴好伸长了手。
对不起。她在心中向素未谋面的男人道歉。断剑利落的挥下,爆炸毫不意外再次响起。这回葛尼丝是眼睁睁看完了拯救者被电流击倒的全过程,魔法手铐没想象的牢固,应声断成两截。她抓住铁杆缓缓发力,忍受着电击的痛苦强行把牢笼分开到能挤出去的程度。
葛尼丝重获自由,想都不想便加入了外面的战斗。
克里斯蒂娜过度施展了医疗奇迹,她的体力透支,腿软的像刚出炉的面包。之所以还要勉强站起来,全是靠着不在敌人眼前下跪的傲气。
她双手持握一把单手符文剑,才能保证举起来对准红龙,又不会抖的太厉害。同来的矮人战士不是死于龙焰,就是被岩浆蒸发,幸存者十不存一。战斗已经失败了,然而圣骑士绝不逃跑,何况从这儿到洞穴入口有一千多步,没人留下掩护大家都得死。恢复原形的红龙暂时没留意地上这点生离死别,它甩着巨大的脑袋,只想要把头顶上恼人的家伙都给撞下来。
变成人的时候看不出来,等露出真面目岩浆造成的伤害便一目了然。红龙就像只明明已经烤熟,却仍然没死的公鸡。猩红的怪兽每晃一下脑袋,就引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动。坏死的龙鳞如雨而下,露出了相对脆弱的**。奥拉他们在用弩箭攻击,可弩箭太短了点,假如有特制的杀龙弩炮战斗早已结束。
或者艾米莉在也行,克里斯蒂娜仰起脸思考战术。假如把洞顶密密麻麻的石笋都炸下来,也能砸死这头龙。疼痛把红龙折磨的发了狂,它像疯狗一般试图用牙齿去咬,而非喷吐龙焰。洞顶离龙头尚有段距离,突击队暂时安全。
“杰克,你能把上面的石头弄下来吗?”法师数次令圣骑士刮目相看,克里斯蒂娜要求杰克再加把劲。
红袍法师苦笑着摇头,伸手指了指嘴巴,颤抖的嘴唇已经念不出一句咒语了,他不是那种能翻手云覆手雨的**师。难道在这里等死吗?克里斯蒂娜在金山顶端看中了块地方,从那里能跳到红龙后背,如果运气好就能爬上去,用剑戳死它。
这是次有去无回的任务,除了圣骑士还有谁能享受此等光荣?精灵收剑入鞘,抬脚前行。
“请让我来吧。”一位从没见过的银发女子走到三位伙伴身前,微笑里带着全然的自信。
“我会终结这头龙的。”银发女子承诺。
第五十八章:龙陨
无论神也好,人也好,对物体观察的顺序都是由大到小,像耗子蟑螂之类的害虫很少会得到关注。金龙拉克萨化龙为人以求存的策略相当成功,借助原生龙的魔法加持,本来命中注定被当做工具的金属龙族群逃出生天,在大灾变后销声匿迹。
凡事都有两面性,化龙为人的政策贯彻的过于死板,导致银龙葛尼丝活了两百岁出头,连怎么飞都没练过。越接近天空,便越靠近神域,这样的风险龙裔列岛承受不起。岛上也有当年跟来避难的罗马人,所以她才能乘坐海船抵达南方王国的。至于哪里有龙嘛,多去酒馆听两个故事就行了,大预言家蓝龙断尾如此交代对外部世界一无所知的姑娘们。
这便是葛尼丝离开家乡时被告知的社交技巧,岛上信息闭塞,尤其是在发现新家的头一百年最为严重。为躲避天上那位白金龙的窥探,全岛都被魔法引来大雾覆盖,装出一副毁于大灾变的惨相。等神明转移了注意力,岛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没人或者神再管什么金属龙。幸存者们弹冠相庆,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小日子。若非那什么狗屁预言,葛尼丝没准都得老死在岛上。
“亲爱的,你一定要以人的面目行事,懂吗?”临走前老爸费资本拉着宝贝女儿的手,生怕她出去惹上麻烦。
“难道我们不是人吗?”当女儿的调侃了一句,踩着悬梯上了海船。
父女隔着船舷相视一笑,挥手告别。龙的强大远超凡人理解,老爹根本不担心女儿在外面会有危险,女儿也一样没心没肺。世间万物伤不到金属龙,唯一的对手来自天界,不去招惹即可。白金龙四百年没对龙裔列岛动过一根指头,也许龙神已经放弃了做好的玩具,把兴趣转移到下一批造物。
为保住龙裔列岛的秘密,全体岛民包括人类都没出去过。全靠魔法指引方向,加上龙类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干,葛尼丝才得以在亚平宁半岛的靴尖登陆。基于强大生物所共有的孤僻特性和盲目自信,葛尼丝遣走了送她来的海船,一个随从都不带便展开了在旧大陆的冒险。
什么“世界即将变成一团火球”,她才不关心呢!如果加上龙眠,龙的寿命能以千年计,这导致绝大多数龙类都成了逍遥派,不知道着急是什么感觉。葛尼丝在亚平宁吃喝玩乐闲逛了一年,才算稍微摸到点任务的尾巴。这事儿也不能怪她,蓝龙断尾的预言里没包括哪头龙在哪里这个关键问题。只能靠到达大陆的信使自己去打听,在龙裔列岛诸君的想象中一头龙哪里藏得住,应该很好找才对。
老人家想当然,年轻人跑断腿。吟游诗人喜欢夸大其词,农夫太没见识,骑士老爷则惊异于她那头银发。单纯把贵族当成色狼也不对,事实上所有男人都对她另眼相看。葛尼丝几乎踏遍了半岛每间酒馆(顺便尝遍了每种酒),才找到了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消息。
类似的消息每个月都能听到一两回,农夫的牛丢了,谁家的房子着火了啊,或者年轻姑娘失踪。人们都把这些事当成巨龙会出现的征兆,并且当做酒桌上的谈资。实际上牛是被粗心的男孩放跑,房子是煮饭时失的火,至于失踪的女孩?
哼,偷听的葛尼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来大陆够久,久到知道人类非常喜欢,而且热衷于私奔。一年前葛尼丝会毫不犹豫的踏上征程,现在她除了多喝一杯酒,什么都不会做。
今天有所不同,没什么失踪的牛和女孩子,只有一位落魄的行商跟同桌喝酒的人抱怨,要不是某个矮人氏族莫名其妙十余年闭门不出,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走街串巷卖木偶和糖果哄孩子开心。
银发女子多点了两杯酒,强行加入绅士们的谈话,凭借魔法和漂亮脸蛋轻轻松松套出了地点。岛上金属龙和原生龙和平共处的场面麻痹了葛尼丝,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撞进一场激烈的生死相搏。
红龙焰击坏的掉渣,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葛尼丝决定帮凡人一把。没了鳞片的龙如同光身子的骑士,寻常农夫拿把草叉也有机会杀死,只是他们得需要一把大些的“叉子”。银龙的目光锁定了洞顶,粗大而又尖锐的石笋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她要做的是举起手,在脑中构思出把岩石拉下来的画面。凡人都在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崇拜和畏惧令葛尼丝倍感享受。在家乡她不过是银龙费资本的女儿,别人提起老爹才会顺带想起的小角色。而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宛如女神。银龙双眼微闭,收紧了心猿意马的思绪。这不太容易,她站在原地努力了好半天,唯一的成果是流出了大量的鼻血。
没任何实战经验可言的葛尼丝犯了个错误,她本该找个好地方躲起来玩阴的。红龙疼疯了,倒也没傻,稍微低下头便能看见这位闭眼举手的小丫头。
“你竟敢!”尾巴一甩,骨锤正中葛尼丝,把她打得飞出很远,活像在拍一只苍蝇。
过了很久,分散躲藏的三人才听到银发女子落地的声响。克里斯蒂娜从小到大就不会依赖人,特别是半路冒出来的陌生女子。精灵躲过龙尾的挥击躲进金山,决定按照原计划跳上龙背从那儿发起进攻。
邓肯扶着杰克一路小跑,钻入金币堆里。矮人不太适应重新长出的脚,原来的伤口又疼又痒,他不敢用力奔跑,唯恐一不小心扭断了。
“我们该怎么办?”矮人对不远处的精灵小声询问,邓肯已经没了主意。
克里斯蒂娜朝上面指了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啊,你们这帮该死的小东西!”红龙的声音隆隆作响,震得邓肯起了耳鸣,“我要把你们都给烤熟了!”怪兽发出了死亡宣告。
邓肯扭过头,刚好来得及看见一根巨大的石笋从洞顶落下,砸爆了红龙的脑袋。溅了他和杰克一身的血,邓肯站在血泊中,目睹无头的大蜥蜴轰然倒下,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第五十九章:胜者的权力
红龙已死,这本该是个天大的喜讯,可做为胜利者的黑山氏族也没剩下几个人好庆祝的。别说弹冠相庆,遭受龙焰和岩浆双重打击,尸骨无存的牺牲者很可能连个体面葬礼也没有。
自国王以下,黑山氏族共计一百余人死于这场战斗。是三百,三百个大活人。克里斯蒂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了莱姆和那两个傻弟弟。由于疯病的不可治愈性,黑山氏族在统计伤亡时,有意无意忽略了跟随国王慷慨赴死的傻子们。
经历了之前红龙夺走家园时的大屠杀,再遭此一劫,黑山氏族幸存人口直接跌破三百,再一次,他们没把“傻子”算进来。圣骑士和人类伙伴忧心忡忡,奥拉不明所以,全权代表的侄子则有不同意见。按照邓肯的说法,比这人口更少的矮人氏族都有,浪荡公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焰击鸠占鹊巢十余载,如今成为具无头龙尸。长年累月搜刮来的赃物便成了给黑山氏族的赔款,它的鳞片能用来做盔甲,龙牙是绝佳的装饰品,而那具庞大的身体,在彻底腐烂前会是支撑氏族生存的重要食粮。反正没剩下几个活人,而恶龙留下的遗产委实丰厚,足够大家都成为富翁。
圣骑士的原则是不取分毫,可她毕竟是位爱美的年轻女孩,面对满眼珠光宝气,仍然会忍不住进去逛逛。金银钱币之类俗物精灵看都懒得看,她从小就没缺过钱花。纳索姆笑的合不拢嘴,女佣兵头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纯金王冠,正在将金币大把大把扒进平时装干粮的口袋。
伙伴中数她吃相最难看,同为佣兵的赖利没机会参与搜刮。他伤的相当重,是在战后由银龙葛尼丝领着克里斯蒂娜找到的,经过克里斯蒂娜全力救治才勉强活下来。伙伴们把他安置在红龙身旁,不省人事的赖利,和死挺的巨龙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有脑袋一个没脑袋。
“纳索姆……”克里斯蒂娜眼看女佣兵的干粮袋越来越鼓,都快撑爆了。
“怎么了?小娜。”纳索姆眉开眼笑,叫起了精灵的小名。
“没什么。”克里斯蒂娜还以笑脸,任由纳索姆继续淹死在钱堆里。
你打算背着沉甸甸的钱到黎凡特吗?这种煞风景的问题精灵不想说了,平生第一回,精灵感叹起帝国纸币的好处来。就给她享受吧,纳索姆是奥拉捆在背后用绳子吊下来的,女佣兵的小腿被挤碎变形,白骨外露。如果没圣骑士在,这辈子就残废了。
胜利者有权享受,况且这些乃是不义之财,凭什么好人不能拿?走着走着,克里斯蒂娜闯进一连串由各色宝石垒成的高台,红龙明显有某种强迫症,按照不同颜色给宝石分了类。置身于五颜六色之中,很难不被照花了眼。
她盯着宝石堆发了好一会呆,情不自禁的想着用那颗宝石才能更好的装饰裙子。特别是那颗又大又亮的蓝宝石,有着细腻的切面,每一面都能反光。
不,我还是全拿了吧,为什么要挑呢?明明有这么多,拿上几颗也没什么大不了。圣骑士伸出了手,她真的很想要几颗宝石配上裙子,再用最大的那颗当做宝石项链。
第六十章:金山银山
伸出的手在半途硬停了下来,对于放纵**会有什么下场,克里斯蒂娜深有体会。像个犯过错被打红屁股的小孩,精灵“再也不敢”了。她转身就走,生怕在宝石堆里多呆一秒钟。根据白骑士圣乔治为后世同僚制定的守则,圣骑士在扶贫济困,匡扶正义的同时。可以根据自身需要,向家境富裕的事主索取“旅费”,以及拥有“合理”范围内的战利品。
至于具体细节圣乔治一笔带过没怎么写,他是位有大智慧的伟人,很清楚两百年前和两百年后物价不太可能在同一水平。不像教会某位教皇,为了力践节约之风,能把一次圣餐会的费用精确到“五金币又十二银币”。时过境迁,如今“五又十二”早成了神职人员之间流传的冷笑话,这便是过于死板的下场。
何况圣骑士的力量既靠自身,亦得凭借女神青睐,圣乔治完全用不着身体力行去当道德卫士。泰拉高高在上,她了解一切,掌握一切,有谁不服气大可以去试试。
克里斯蒂娜决定随手从高达十几米的金山中抓一把,以补偿此行的花销。纤纤玉手探进金币堆中,指尖却触碰到了别的东西。感觉像是木头,克里斯蒂娜起了好奇心,把宝贝拽了出来。是个绘有繁复纹路的木匣,如果艾米莉在身边肯定会斥责精灵太冒失,类似的宝贝又是在龙穴中找到,肯定附有防护魔法。
艾米莉远在天边,杰克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没专业人士提醒精灵近在咫尺的危险。深褐色的木匣配上金色花纹令人爱不释手,精灵越看越喜欢,不管盒子里装着什么,她都要定了。克里斯蒂娜丢下金币,伸手去碰插销。
“等等。”声音轻灵悦耳,乃至有些温柔,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让克里斯蒂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那是龙威,是龙类与生俱来的能力。神秘女子葛尼丝及时叫住精灵,免得她被木匣附着的魔法炸飞了指头。此地除了精灵自己,没人有断肢重生的能力。神秘的力量蕴含在巨龙的血液中,施法对葛尼丝如同呼吸般自然。不用像凡人法师那样,还得施展什么“鉴定术”才能认清陷阱。
在葛尼丝的眼里,克里斯蒂娜手捧的木匣散发着危险的红光。这是种非常残忍的魔法,先吸引人上钩,再把受害者弄死弄残,作用类似于捕鼠陷阱。
焰击把凡人视为蝼蚁,也想害死我,下次不能再将家乡的位置告诉这些坏蛋了。银龙陷入了自我反省,倒也没耽搁从精灵手中夺过木匣。着了魔的克里斯蒂娜死抱着不撒手,只是力气没法跟龙比。即便宝贝脱手,精灵仍然念念不忘,探头探脑的随时准备跟银龙抢。
“好了,好了。”葛尼丝在精灵鼻子前弹了个响指,才帮她找回魂。
恢复意识的克里斯蒂娜深感羞愧,脸颊的血红涨到了耳尖,把葛尼丝逗笑了。
“被迷住很正常,看呐。”银龙指着在金山银山中忙碌的身影。人们是这般专注于把宝贝往口袋里填,以至于克里斯蒂娜只看了了一个个撅起的屁股。
“焰击,也就是这头红龙为了保护财产,安心睡大觉可是下了不少功夫。”银龙进一步解释道。
“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相信我。”葛尼丝眨着眼睛,弄得克里斯蒂娜更不好意思。“别担心他们,这种魔法只会引得人流连忘返,不知道逃跑,给主人争取足够的时间抓小偷。”看到精灵忧心忡忡的表情,葛尼丝又多说了句。
解除魔法陷阱和解除普通陷阱形式不同,但目标一致,都是要令陷阱无效化。葛尼丝轻松消除了木匣上的魔法,顺手掀开盖子。克里斯蒂娜又忍不住往木匣里看,看到副水晶眼镜。
“这是……”死掉的国王提起过这玩意儿,但是没说名字,只说红龙一旦读书就会戴上。
“真知眼镜。”葛尼丝边说边开玩笑似的戴了上去,东张西望了会觉得没意思又脱下。
“要试试吗?”她问克里斯蒂娜。
精灵当然要了,跟艾米莉同住时见女法师翻来覆去的看大部头魔法书,她就很想瞄上一眼。每次克里斯蒂娜都被艾米莉严厉警告,“普通人看魔法书会发疯”艾米莉说的一本正经。那如果用这眼镜呢?话说国王不是也声称这里还有本法术书吗?
克里斯蒂娜忽然想到,眼镜和魔法书都是给艾米莉的好礼物,她决定要了。精灵接过真知眼镜,正打算戴。
“两位女士,如果我可以?”杰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像个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吓了两人一跳。
法师左腋下夹着本红火色封皮的书,这解释了他刚才钻哪儿去了。杰克对克里斯蒂娜伸长了手,索要眼镜。这不请自来的动作搞得克里斯蒂娜相当反感,都没决定战利品如何分配,杰克就摆出了一副占为己有的主人样。
“我试一下……”克里斯蒂娜说着便往脸上戴。她已经想好了,法术书可以给杰克,她要这副眼镜。
法师如同毒蛇一般猛地探出手,动作快到精灵都没来得及反应。“别这样,小姐。”杰克抓住克里斯蒂娜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跟精灵动武。
“你干吗?”克里斯蒂娜收起了客套,冷冷的瞪着法师。
这家伙作风神秘,来历不明,半夜三更到处找骷髅头克里斯蒂娜已经忍了。现在又打算独吞战利品,未免人品太差了点。反正他不像邓肯是全权代表的侄子,克里斯蒂娜一怒之下想把法师赶出队伍。
“这副眼镜普通人戴会发疯的,小姐。”杰克毫不退缩的迎上克里斯蒂娜,但他给自己加上副笑脸,“体内有魔法血脉的人才能用。”
“那她呢?”精灵拉不下面子,不过已经停住了动作。
“葛尼丝小姐不是人。”杰克很有耐心,“她是一头龙。”
见精灵迅速睁大的眼睛转了过来,葛尼丝尴尬但不失礼貌的补充了自我介绍。
“可能忘了说,我是银龙葛尼丝。”她拉起裙摆,行了大陆上流行的屈膝礼。
第六十一章:尾声
既然见过慵懒爱享受乃至有点神经兮兮的安东尼娅,克里斯蒂娜没花太多功夫便接受了葛尼丝这位“跟我们站在一边的龙”。她其实没剩下什么谈判的资本,对付一头老年红龙,在有黑山氏族打头阵的情况下,小队便险些全军覆没。赖利重伤昏迷,纳索姆断了条腿,邓肯则是两只脚掌被齐齐融化。而杰克,克里斯蒂娜见过艾米莉耗尽魔法的样子,再往后法师会开始直接燃烧鲜血。
不是我们太弱,而是敌人太强。精灵耸了耸肩,自恋的动作惹得周围的矮人对她大皱眉头,当然也有嘿嘿傻笑的。氏族里的傻瓜是不错的劳动力,人丁稀少的黑山氏族需要所有用得上的帮助。
黑山百废待兴,红龙临死前的折腾把锻造厅堂毁掉大半。要想复工最快也得明年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将红龙大卸八块,将龙鳞保存起来,把龙肉割成小块送到山外的雪地中保存。这项工作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本就饱受人手不足的痛苦,随着管不住嘴的傻子们加入,又得额外分出人盯梢,免得每次傻子搬走的还不如吃进去的多。
当着银龙葛尼丝的面,大家饱餐了一顿龙肉充饥。条件有限不吃就得挨饿,随着生肉在炖锅中翻滚,香气飘满了洞穴。葛尼丝小姐选择回避,毕竟这对于她相当于同类相食了。
既然国王认为矮人发疯的原因是吃了老鼠肉,不管有没有道理,那大家只好改吃龙肉。红龙尝起来像是鹿,这算是克里斯蒂娜意外发现。饥饿和补给不足是小问题,随着黑山重归原主,通往黎凡特的道路打开了。之后不管进展是否顺利,克里斯蒂娜都为她的小队找到了一个落脚点。
黑山矮人承诺只要精灵开口,便会提供志愿者护送。克里斯蒂娜拒绝了送上门的好意,幸存者人数不如帝国一个大点的村庄。与其榨干黑山氏族,害得黑山无人可守,她宁肯回来时有熟人保住后路。比起奄奄一息的矮人,克里斯蒂娜有个更厉害的盟友,她曾经率领上千人的军队,但都比不上现在更有信心。
享用完龙肉大餐后,到雪地透气的克里斯蒂娜遇到了葛尼丝,银龙想必在外面呆了很久,雪地里全是她留下的足迹。见到精灵,银龙露出了尴尬的微笑,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全权代表法沃给她塞了杰克,又捎上邓肯,让寻宝之旅变得充满了私欲。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选个自己的人?精灵打量着立于雪地中玩弄手指的银龙,方才的战斗中葛尼丝挨了红龙全力一击,依然毫发无损,这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克里斯蒂娜开了口,葛尼丝则迫不及待的点了头。
银龙答应的太快,像是等了很久。难道有什么阴谋?被法沃摆了一道的克里斯蒂娜忍不住瞎想,然而一旦对上葛尼丝那双无辜的蓝眼睛,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邓肯不是说了嘛,黎凡特最不缺的是妖魔鬼怪,奥斯曼异教徒都成了文明人。既然银龙同意和大家一起旅行,她最好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解决了后顾之忧,克里斯蒂娜兴冲冲转身回洞,要跟奥拉分享好消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葛尼丝还留在外面,银龙似乎根本不怕冷。
医疗神力治得好**,精神上则需要更长时间恢复。大家在黑山氏族光复的家园中安营扎寨,暂时休整几天。
他不喜欢外面的风雪,可他必须出来“透气”,身为人类却偏爱地下洞穴,怎么看怎么可疑。杰克肩披矮人缝制的羊毛斗篷,裹得像个毛球仍然冷得发抖。这该死的雪他一直都没办法适应,不像阳光,以及蓝天白云好消化。
最难过的,要数听到靴子踩过积雪所产生的嘎嘎吱吱的挤压声,那感觉像有人用锋利的指甲划过天灵盖。
“葛尼丝小姐。”红袍法师微微弯腰,向地表最强大的物种致敬。
银龙美的惊人,披肩银发衬托着如雪绑洁白的光滑肌肤,让她椭圆脸蛋上湛蓝色的大眼睛仿佛在发着光。
不,法师趁着鞠躬的机会冷笑了下。你长得就像个人类,而非白皮。眼睛和头发闪闪发光,那是精灵的特征。
“法师。”银龙点点头,表情冷淡。
身处滴水成冰,冷到连生火都困难的雪夜里,葛尼丝只穿了件轻薄的拖地长裙。这件蓝色裙子在胸口的位置有个开衩,露的恰到好处。葛尼丝挺胸抬头完全不觉得冷,披了件与杰克款式相仿的羊毛斗篷也是敞着怀,加衣服只是为了照顾别人的观感。
两人对视了一会,法师站在洞口,银龙杵在洞外。如果仔细看,能见到漫天雪花根本粘不到葛尼丝。面对远比自身强大之物,法师明智的选择服软。
“感谢你没揭穿我,小姐。”法师再次鞠躬,这回幅度大得多。
银龙哼了一声,态度傲慢的可怕,倒是并未反驳法师话里的暗示。
“说出你的真名吧。”葛尼丝稍稍走近了点,暧昧的距离能让别的男人心猿意马,对法师可就不一定了。
她用一根指头就能戳死我……
杰克叹了口气,除了指望银龙会大发慈悲,他没任何办法。法师以手抠住下巴,稍稍用力竟把脸给撕了下来。那不是脸,魔法道具一旦脱离使用者便失去了作用,法师拿着张与小丑面具并无二致的东西,向巨龙展示了遮盖住的真面目。
“名叫扎克,来自黑岩城早已不存在的纳夏斯巴农家族。”
红袍与羊皮斗篷都无一例外凸显了黑脸,黑手,还有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血红眼睛。尖耳朵紧贴头部高高竖起,法师远没有他强装的那么镇定。
银龙歪着脑袋看他,那眼神既可以说是好奇女孩端详一个陌生人,也能理解为猛兽在观察今晚的菜色。葛尼丝刚好没吃晚饭,扎克被这联想弄出了鸡皮疙瘩。
黑暗精灵顺从的低下头,平生第一回,欧菲莉雅主母的小儿子将自己交给“运气”摆布。
第六十二章:法兰克的首都
她把人想得太坏了点,当阿什莉最终打开了那扇门,并未碰到想象中的强盗,而是两个男人,身后跟着带孩子的女人。刀剑挎在腰间仅仅是为了防身,如果是坏人绝不会在第一次见面不拔出武器。
对自身实力有绝对信心的阿什莉和陌生人共享了一座屋檐,并接受对方的建议:“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不和我们去巴里避难呢?”
异教徒和恶魔在法兰克制造了太多惨事,让阿什莉能用个破绽百出的慌把怎么来的,以及从哪儿来给圆过去。她的确需要伙伴在睡觉时帮忙守夜,需要马车代步,即使车轮时不时便会陷入积雪中,也比走路来的轻松。这由两个小家庭构成的队伍包含一架马车两头驴,和一位牧师。
牧师留着垂到胸口的山羊胡,总是乐呵呵的,把自己带两家人到巴里称为“神的旨意”。阿什莉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想牧师很可能说的是实情。否则就靠两家的男人护卫,别说恶魔,遇到强盗都要完蛋。
与大部分人在信仰上的形而上学不同,每个恶魔都能切切实实感受到神明的存在,与凡人签订的契约相当于一张画皮,掩盖了遭天谴的可怕外表。
得到帮助,阿什莉走得快多了,只用原计划一半时间便抵达了法兰克首都。巴里城边的道路有人维护,积雪没那么厚。阿什莉再也不用三番五次跳下车去展现她的怪力,一个“年轻姑娘”能徒手将车轮从雪坑中抬起来,即使有其他人帮忙也不正常。
好在有老牧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这两家人已经习惯于面对各种“奇迹”。和普通人结伴而行也有代价。魅魔不可能驱使临时旅伴往她闻到里昂的方向走,她知道那对凡人意味着什么。被里昂吸引去的恶魔不少,多的集结成了小规模战帮,那股恶臭在同类闻起来顶着风能臭几十里。
恶魔热衷于同类相残,阿什莉这种低阶魅魔胆敢靠近,下场不会比人类好到哪儿去。她不带旅伴去送死纯属自保,况且阿什莉有个非常阴沉的想法,邪恶程度仅次于亲手杀人。
风雪成灾让今年冬天特别难熬,肆虐乡间的恶魔又逼得人们背井离乡,去寻求城墙和军队的保护,犹如离开栖息地的驯鹿。当森林里的驯鹿迁移,狼群便会紧随其后……
阿什莉双拳难敌四手,唯有趁着城破时的混乱,找机会接近里昂。该死的蛇魔卡特琳娜给里昂施了法,但阿什莉仍有把握将屠龙勇者救回来。她曾经在里昂内心呆过,感受到勇者灵魂中的光明与善良。里昂在地狱里被折磨了许久,还是无面者亲自执行,里昂坚守了底线,阿什莉对爱人很有信心。
路况好了,车速却慢下来,甚至逐渐降到寸步难行的程度。阿什莉孤独的在大雪天里挣扎了两个多月,难得见到这么多人,仿佛全法兰克的活人都跑来首都避难。
阿什莉所处的位置是座小小山丘,有一人多高位于道路中心,把罗马人留下的遗产一分为二,给了魅魔绝佳的观察点。大家都忙着进城,没人有闲心看风景。即使同行的伙伴也搞不懂这位古怪女子,他们随着人流朝前走,经过山脚时没忘了叫阿什莉快过来。
帝国大道车水马龙,随着人数上升,久违的热闹也回来了,城头上飘扬的鸢尾花旗与圣母旗并列,来回巡逻的骑士团士兵进一步增加了人们的安全感。法兰克并未沦陷,依然生机勃勃。
阿什莉笑着点头回应了旅伴的好意,却仍然没放弃她的侦查。想必城里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难民在城门口滞留,然后沿着城墙缓缓朝两边散开。防御战最忌讳的是在城内囤积大量无用人口,既消耗粮食又容易引起混乱。可这冰天雪地的,为了走到巴里许多人耗尽了家财,哪还有体力继续逃亡。
大城市墙外也该有居住区,然而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进攻,房屋早被推倒。所有人都在朝着城门前进,最终能被收留的十中无一。阿什莉走下山丘回到旅伴身边,面对询问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这两家人包括那位牧师在内身份普普通通,绝无进城的荣幸。看来我们要在这儿分手了,阿什莉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挤在人堆中慢慢往前挪。区区几个守卫难不住她,等到半夜回来爬城墙即可。至于一直以来陪她的人,爱去哪里去哪里。
人就这么执着,明明前面的都被守卫拒绝了,后面仍不死心的苦等,总觉得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个。魅魔压根是在虚应故事,她甚至懒得上去,斜靠着马车,脑子里转着圈在想个合适的借口跟伙伴分别。
看在曾经共患难的份上,阿什莉愿意编个谎话哄哄人。
靠前的那对夫妻果不其然惨遭拒绝,穿盔甲拿长矛的卫兵牛高马大,比起颠沛流离的难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夫妻俩很快便绝望了,丈夫牵着大儿子的手往前走,妻子抱起小女儿似乎打算跟过去。阿什莉正欲上前结束这套照本宣科好拍屁股走人,那位妻子突然做出惊人之举。
她抱着女孩趁卫兵不注意就朝里面冲,类似的招数屡见不鲜,城中早有准备,门洞里的卫兵抬脚踹翻了母女俩,一点情面也不留。那女孩很小还不会说话,从母亲怀里摔到地上只能满地爬,哇哇哭的引人侧目。事已至此,当爹的赶紧回头,守卫反手一矛杆把他打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这不算完,守卫举起铁甲手套又想打。
小男孩勇敢的冲向守卫要保护爸爸,结果被拳头砸个正着,小男孩直挺挺的倒下了。人群喧哗起来,守卫殴打成年人尚在容忍范围,连女人孩子一起打委实突破下限。长途跋涉至此的人没谁不是持刀带棒的,城门前的守卫瞬间便被一群武装男子给包围了。
守卫城墙的弩手不会放着同伴不管,当下便有十把以上的十字弩对准下方,只待长官一声令下。
阿什莉不仅没能脱身,反倒莫名其妙处在旋涡的正中心,她头都大了。
第六十三章:城防指挥官伊莎贝尔
巴里原有三十多万市民,在法拉克算是特大城市。加上前段时间陆陆续续来投的逃难者,城内人口已暴增到四十万。形势所迫,大主教和现任巴里元帅下了大力气刮地三尺的榨油,否则不找粮食的就得拉下脸轰人出城,那样做无需外敌打上门,城里便会内乱。虽说不往外赶人,但亦不再接纳难民,这是商定的政策,连伊莎贝尔也点了头。
大主教自持是地母代言人,有意无意把说过的话当做泰拉的意志。骑士团团长若阿让缪拉是典型的军人,作风实际。可伊莎贝尔都对如此残酷的政策不发一言,着实惹得与会者大吃一惊。
圣骑士自从惹上“屠村”丑闻后一蹶不振,成了元帅和大主教的应声虫。白天基本足不出户,晚上进驻教堂,见过的人说圣骑士在通宵祈祷。其实大主教早做好人赦免过伊莎贝尔和其他征税骑兵的罪,以往类似的好事要出钱买免罪符才行。大头兵感激不尽,拜倒在大主教脚下,圣骑士单膝跪地,反应冷淡。虚应故事的官样文章骗骗普通人可以,伊莎贝尔始终不过了良心上那一关。
我是女神的圣骑士,何罪只有?!你毁了巴比松,你带去的人杀掉了一半村民。
伊莎贝尔的心情在极度愧疚和愤愤不平之间反复转换,无法找到平衡点。既然如此,她便全身心投入到整顿巴里城防的工作中,只想忘掉在巴比松一幕幕的惨景。最终结果不过是从一件糟心事跳到了另一件糟心事而已,女子的心境根本没变化。
雪灾阻止了斥候侦查,偶尔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糟糕透顶。城外发生的事不叫侵略,而是一场大灭绝。雪灾和饥荒杀掉了大部分人,恶魔负责解决剩下的。天灾**犹如滚向巴里的巨型石碾,把沿途所有东西压得稀巴烂。
既然国王逃去远在法兰克南部边陲的希农,大主教便失去了征召诸侯勤王的借口。有权无权,路易国王都是法兰克的象征。巴里城本身对遍地是领主的法兰克人没多大意义,犯不着为了一座城市拼死拼活。首都孤立无援,只能靠教会骑士团和国王留下的驻军保卫。希农乃是法兰克王的私人领,脱离了那儿的法王更像巴里市长,政令甚至出不了城墙,所以路易才能毫无眷恋的丢下城市和他的人民。
国王陛下能走,大主教和骑士团决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对骑士团和法兰克教会去意义非凡,历代活圣人皆安葬于城中的圣保罗大教堂,泰拉生前使用的一把匕首亦供奉于此,既是著名的地母之刃。
没了这些圣物,法兰克教会将失去存在意义。
逃进巴里城,就有饭吃,就能得救。全靠这样的信念支撑,许多人才走完全程,如今却望其门而不得入。人们的怒火深埋于心,只待一个爆发点。卫兵施加于那对夫妇的暴力,让众人崩断了心中最后一根弦。
现在未到战时,护城河上横着的吊桥既宽且大,彰显了都城的气派。站在吊桥前负责鉴别人群的卫兵寡不敌众,被逼得放弃岗位朝后退。愤怒的人跟着往里走,难民手持刀剑,摆出了硬闯的架势。
“都停下!以国王之名!”城头上喊了一声。
“国王早跑了!”城下顶了回去。
人群继续往里挤,转眼间便走过了三分之二的吊桥,巴里城门近在眼前。门洞里卫兵站出来列队,放低了长矛,外面的难民也不是好惹的,瞪着眼不退半步。能长途跋涉至此的都不是一般人,何况守卫人数不足,跟难民相比有十比一的劣势。
“我说,你们这帮该死的都别在往前走了!”说话人的没上个那么文绉绉,很可能来自一个普通弩手,冒汗的指头正搭着扳机。
上有十字弓下有长矛,即使冲垮守卫,墙上只需松开铁链几百斤的闸门瞬间便会放下,浑水摸鱼根本不可能。聪明人早就走了,可这帮难民一无所有,已没什么好失去的。
进城还有机会,等在外面死路一条。
男人们阴沉着脸往前挤,士兵被逼的连连后退,最终退无可退。颤抖的矛尖抵上了活人的胸口,见血似乎已是无可避免。
这帮蠢货,阿什莉被夹在人堆里,身不由己的往城门口移动。当兵的掌握着全部优势,没动手尚有所顾忌,一旦开战只会单方面屠杀。
魅魔再也顾不上一路上共患难的两家人,她拼命朝外挤,想在这里变成战场前溜走。只可惜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攒动的人头。逆流而上会被活活踩死。
城门越多,证明城市越繁华,巴里亦不例外,拥有朝着各个方向共计十座大门。
伊莎贝尔负责其中两座,这相当了不起,要知道之前巴里从未将防御的重任交给女性。法兰克不是帝国,男女比例相当的施法者游走于在社会边缘,无形中剥夺了女性出人头地的机会。
她今天刚巡视完两道门中的一座,正在往下一道走。伊莎贝尔没带随从,她烦透了静下来,侍从乔德就追着问“你怎么样?”
乔德比他年长,出身又好,免不了对圣骑士有点想法。伊莎贝尔是个女人,跟侍从闹出绯闻只会毁了她。圣骑士选择能躲就躲,避而不见,上次出门调查瘟疫就故意没带乔德,无形中救了侍从一命。
她本以为把自己埋进工作能得到解脱,可她大错特错了。伊莎贝尔面对恶魔眼睛都不眨,却受不了母亲的眼泪和孩子的哭泣。见城门指挥官是位穿白甲的女性圣骑士,绝望的父母举着孩子哀求,说不收留他们可以,至少救救孩子。圣骑士无言以对,她不能违背信仰,又不能背弃指挥官的责任。
伊莎贝尔收留了可怜的孩子们,统统安置到教堂。每接受一个,她就拆散了一个家庭,放任孩子的父母亲人去死。无能为力的圣骑士快疯了,这比征集税金时的暴力更让人难受,至少那时,她才是被侵害的一方。
第六十四章:落难勇者与女神
男性或多或少都有醉酒乃至发酒疯的经历,上到国王下至街头流浪汉,包括几岁的孩子,谁不喝酒?水不干净,城里的阴暗沟渠不必说,简直是公用厕所。即使荒郊野外,只要有人的地方,谁敢保证上游会飘什么东西下来。自家水井算少数能放心的,可那是奢侈品,寻常农夫用不起只能借助公共水井,于是卫生没了保障。也没人肯花时间把水烧开,有那功夫不如做炖汤。
在家自酿麦酒是主妇必会的技能,农闲时端着杯酒东拉西扯是邻里间增进感情的方式。醉鬼?到处都是。
醉了之后会怎么样,他不用人教,里昂早烂熟于心。他仿佛悬浮于体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自己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
哦,这可遭透了。现在不是当年,喝醉了把控制权交给本能,一觉睡到第二天等着发现身边女人是谁。然而到了这鬼地方,屠龙勇者并没干下吟游诗人喜闻乐见的活动,留些风流债。把克里斯蒂娜气哭。
小娜?里昂自一场屠杀中惊醒。发现自己坐在尸堆上,麻木的观看下面的怪物残害无辜。那场面太可怕,即使把热衷于搞屠杀的奥斯曼苏丹叫来,异教徒都会当场发疯。
恶魔乃是所有良善的反面,从母亲手里夺过孩子,在丈夫面前一个个扭断家庭成员的头颅,才是这帮怪物的日常。他握着剑,他毫发无伤,感觉自己可以打一百,即使恶魔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动不了,里昂只是自己身体内不情愿的看客,连控制眼睛闭上都做不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至今都没发疯。
白金色长发碧绿大眼的精灵刚闯进里昂脑子,就被别的形象给顶替了。甜腻的腔调,交际花一般庸俗的容貌,还有蛇的下半身,正是卡特琳娜。该死的恶魔霸占了他的身体,以他的形象干尽了一个人所能干的坏事。里昂早已十恶不赦,哪有资格去想被主动毁约的未婚妻。
克里斯蒂娜……你很想她吗?蛇魔阴阳怪气,不放过每个摧毁里昂心理防线的机会。
集中精神无视蛇魔的耳语,是里昂唯一能做的抵抗。果然,自问自答的卡特琳娜失去了兴趣,蛇魔还得分神控制本体,没太多精力陪里昂“聊天”。卡特琳娜操纵着大英雄杀人越货,放火烧屋,上到老头下到孩子,统统是剑下冤魂。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怎么坏怎么来。
幸好卡特琳娜是女性恶魔,里昂才不用去干些更恐怖的事。
醉酒的肿胀感忽然消失了,里昂试探性的动了下手指,发现每一根都属于他。大英雄颤抖着走下血肉堆成的小山,尽可能不踩到死不瞑目的牺牲者。这里面至少有一半人是蛇魔通过他之手杀的,里昂觉得脚下的每张脸都带着控诉的眼神。
自由的时间不会太久,勇者免掉了无意义的忏悔,他必须抓紧。尸山下的恶魔专注于进食,偶尔抬头也不在意里昂。蛇魔卡特琳娜不是无面者,没太大权威,这可笑的战帮之所以能建立,纯粹是因为蛇魔保证满足手下各种邪恶的**。
恶魔昼伏夜出,躲避大地之母的光辉,偏偏又遇上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雪灾。太阳成了害羞的新娘,躲躲闪闪无力阻止恶魔大杀特杀。他下了尸山,趟过被积血融化的冰雪地面,把丑恶的怪物暂时抛在背后,向“营地”中极少数的帐篷走去。
其中一座帐篷归卡特琳娜,蛇魔既要压制里昂,又得维持本体,这会儿想必是在里面呼呼大睡。她的蛇魔同胞充当了守卫,算是战帮中少数忠于卡特琳娜的。拥有六只手臂,下体为蛇,上半身是女人恶魔比里昂高了一截,爬虫类的暗黄色刀条眼不怀好意的瞪着勇者。六只手紧握六把弯刀,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张开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和长长的蛇信子。
里昂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别踏进卡特琳娜的寝室,守卫便不会攻击里昂。他的目标在前面,紧挨着卡特琳娜的。
蛇魔的帐篷充满了恶魔的怪癖,用的是人皮,搭配的是人骨。沿着帐篷顶的圆边,钉上一堆人头。既有腐烂风干成枯骨的,也有“新鲜”的。地狱来的怪物在毁灭一切,里昂什么都做不了。他无能为力,任人摆布,成了被动的帮凶。接近中的帐篷普普通通,是那种商人常用的款式,门口没守卫,因为里面的人半步也出不来。
“啊,我的英雄,你是来救我的吗?”
里昂刚掀开门帘,都没走进去,讽刺的声音便先出来了。咋一看,帐篷里的人和克里斯蒂娜很像,不管是发色还是那双匕首般的尖耳朵。等外面的火光透过门帘,与昏暗的烛光胜利会师,才显出女子的真实容貌。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早没了克里斯蒂娜那种少女的青涩,正是女人最成熟也是最漂亮的年纪。何况她是椭圆脸蛋,不像克里斯蒂娜的瓜子小脸。这女人有着白皮精灵中绝无仅有的血红色眼睛,倒是很像被驱逐到地下的亲族黑暗精灵。
“罗丝女士。”邪恶与否,对方毕竟是位女神,里昂仍然鞠了一躬。
“勇者阁下。”落难的蜘蛛女神晃着手腕处的镣铐,“请原谅我不起身倒茶,你自便吧。”
里昂在罗丝边上落座,屁股下是普通的毛毯,绝非蛇魔偏爱的人皮垫子。男人和女精灵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的露出苦笑,恍惚间竟然有了点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
女精灵曾经自称玛露希露,和某位地底侏儒混进号角堡。罗丝倒也没打什么坏主意,她纯粹在逃难,不曾想被恶魔给盯上了。
罗丝百无聊赖的看着绑架自己的男人,漂亮的眉毛扭到了一块儿。她能看得出来面前这副皮囊里装得到底是谁,只是搞不清勇者三天两头跑来找自己干吗?
上床吗?说罗丝人尽可夫也没错,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有个办法,让我们俩都能逃出去。”卡特琳娜不知什么时候会醒来,重新占据他的身心,里昂得抓紧了。
“哦?”女神微微睁开了红眼睛,来了点谈话的兴致。
第六十五章:摇摆的内心
恶魔除了长得怪异,是个活生生的武器外,本质和凡人没区别,都是被神明俯视的渺小存在。恶魔看似个个张牙舞爪,真正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寥寥无几,低阶恶魔不比人类强多少甚至更弱。何况凡人团结,懂得合作守纪律,一旦组成军队,绝不是地狱里的乌合之众所能抵挡的。
众神屹立于万物之巅,下界恶魔当垫脚石都不配。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里昂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罗丝能寄居到玛雅体内,那也能对他如此办理,最终目的是靠蛛后帮助挣脱蛇魔控制。
不管是之前的阿什莉,还是现在的卡特琳娜,控制里昂都是通过侵入内心的方式,他相信一位“神”有力量挤掉恶魔。神的存在远在恶魔之上,就算罗丝成了阶下囚,每当里昂进到这间帐篷挨着蛛后,卡特琳娜便很难控制他。
“好计划。”罗丝讽刺性的亮出了那副金光闪闪的手铐,“可惜只要有这玩意儿在,我什么都做不了。”血红色的眼睛在里昂身上转了一圈,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他狂起鸡皮疙瘩,“就算挣脱手铐又怎么样,难道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绑架我的?”
勇者怎么可能忘得了,罗丝的化身玛露希露小姐被他一拳打翻,表现像个寻常的娇弱女子,全无还手之力。蛇魔非常想杀掉罗丝,可罗丝似乎刀枪不入,卡特琳娜借里昂之手紧握利刃,把罗丝砍得鲜血淋漓,乍一看死的不能再死。
然而那只是表象,伤口不仅浅,只过一小会儿便自行痊愈,里昂听见卡特琳娜自言自语,说着“神明不朽”。就因为这么一磨蹭,三位铁砧氏族的战士才死于非命。矮人不太懂得人类的“乐子”,纯粹是觉得里昂抱着昏迷的精灵低头往火把都没点的暗道里走很奇怪,职责使然跟过来查看。见到了血画的咒文和躺在中心的玛露希露,氏族战士大惊之下拔出了武器。
里昂是属于长腿儿的英雄,对矮人,特别是居住在法兰克的矮人,没什么影响。鲜血咒符,被当做的精灵女子,没比这更明显的犯罪证据了。矮人吼令勇者放下武器,从精灵身边滚开,里昂听清楚了每个字,却动不了一根手指。他是个无助的乘客,坐在由失控疯马拉的车里。
蛇魔杀不了神,把满腔怒火全倒向矮人。那是里昂第一次伤害无辜,哦,差点忘了,他还攻击了阿什莉。幸好魅魔够强,打的卡特琳娜抱头鼠窜,靠魔法仓皇逃出号角堡……
对那以后的回忆,里昂只想尽快忘掉。
勇者既希望朋友们来救他,哪怕把他杀了也好,又担心大家被表象蒙骗,受到伤害。蛇魔狡猾的藏于他的“内在”,穿着他的皮囊,每桩惨事,每条人命里昂都有份参与。
蛇魔并未随时随地操纵他,里昂有的是机会自我了断,结束这场噩梦。然而他不敢,大英雄心知肚明抛弃**灵魂会沉向何方无面者正在地狱等着呢。想必蛇魔的王子殿下有许多问题,里昂一死便成了送上门的舌头,恶魔王子精于折磨拷问,花样多的一百年不重复。
“你要怎么,嗯,恢复力量。”里昂迟疑的问。
罗丝突然放声大笑,即使外面有片浓重的阴影掠过,随之而来的臭气填满了帐篷,也没半点收敛。
“我要精灵的魂魄,不管黑的白的,你能给吗?”蛛后擦着眼角笑出的泪,用看蠢货的眼神看勇者。“我要献祭,我要上百个黑暗精灵称颂我的名字,我要看血淋淋的心脏从初生婴儿体内剖出,而且非得用八爪蜘蛛造型的匕首不可。”罗丝越说越快,语调跟着变得慷慨激昂,不容置疑,很难想象竟然是在讲这么残忍的事。
里昂厌恶的皱起眉头,蛇魔可以霸占他的身体干尽坏事,可他的灵魂纯洁无瑕,善良与正义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不,你给不了这些,里昂伍德,我亲爱的勇者。”蛛后发泄完了愤懑,肩膀无力的低垂,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流空的酒囊,里面已是一无所有。
“那怎么办?等死吗?”里昂呛了回去,“蛇魔想杀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非得杀了你不可。遭诅咒的东西磨刀霍霍,伟大的蜘蛛神后却只会躺下等死,真没想到。”
被附身是双向的,里昂和卡特琳娜不管情愿不情愿,都成了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一如他和阿什莉。蛇魔虽说是其中老手,很好的隐藏了所思所想,只给里昂看些无关紧要的部分,不过勇者依旧猜出了蛇魔的心思。
罗丝被里昂说的一愣,已经有很久很久,蜘蛛神后都未曾被人指着鼻子说教。
“神需要被崇拜,信仰能给予我力量。”罗丝抬起头,目光炯炯注视着里昂,“你愿意放弃泰拉,崇拜我吗?”
外面已是夜半三更,恶魔也得休息,营地里变得非常安静,这帮怪物从不担心被人偷袭。此时此刻,还没睡的只剩下了里昂和罗丝。
这回轮到里昂发愣了,他身处现世地狱的正中心,而罗丝则成了其中恒定不变的风暴眼。镣铐并不能阻止女神,精灵伸出手,轻轻捧住里昂的脸颊,往身边拉。
“崇拜我吧,里昂伍德,我将给你想要的一切。”等两张脸挨得足够近了,“包括我自己。”蛛后的气息涌进了里昂的鼻子,香的令他窒息。那双红眼睛不再是滴血的伤口,转变成了闪光的赤色宝石,里昂不由自主的看了进去……
“不!”勇者推开了蜘蛛神后,离唇齿相接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你是邪神,而我,我……”他颤抖的说不出话。
“你是谁?屠龙勇者吗?”罗丝怒视里昂,“你什么都不是,给我滚!”
神后对勇者下了逐客令。
第六十六章:恶魔的本质
山羊胡牧师满口“泰拉的旨意”说得其实没错,能全家老小逃亡的本就少见。只要阿什莉稍加注意,便会发现周围难民中大多是青壮年。老人几乎看不见,孩子也很少,女人厚重的御寒衣裙下亦有疑似兵刃的凸起。能走到首都的,没一个人是靠侥幸。
难民已是抛妻弃子,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代价。死在长矛弩箭,或死于饥寒交迫,没什么两样。靠后的人看不清状况,只顾推着前面的人快走,进一步加剧了混乱。人流把阿什莉和旅伴分隔开,这倒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刚认识半个月的人,被裹挟着往戒备森严的城门送才要命。
万般无奈,阿什莉握住藏在衣服里的匕首,痛下杀手她绝不犹豫。只要能进城躲起来就好,魅魔不认为守卫会有耐心搜捕一个女人。
乔德和所侍奉的圣骑士一人负责一座城门,乔德不是伊莎贝尔,没个圣骑士的头衔以供显摆。城门守卫全是国王丢下的军队,个个怨天尤人,恨陛下不把自己带去希农。乔德在他们眼里屁都不算,不过是偏远贵族家的大公子,有朝一日能混个骑士当当。
至于现在嘛,既然大少爷还没上位,那请闭嘴靠边站好。对这种安排乔德没太大意见,年长侍从心思全在圣骑士大人那儿。他不年轻了,仍然使着性子推掉父母选定的婚配对象,一门心思等伊莎贝尔。出身高不高贵无关紧要,即使法兰克王本人都不敢在公开场合诋毁圣骑士这一头衔。
乔德跟父亲说明了自己的心思,老爹除了叹口气倒也没太多反对的表示。二十六岁的年纪对贵族来说结婚已经有些晚了,既然如此何必给儿子留遗憾呢。当爹的塞了不少钱给乔德,要他在伊莎贝尔面前多献殷勤,以博得淑女欢心。如果乔德能娶回大名鼎鼎的白骑士,也算光耀门楣。
理想归理想,现实是现实,伊莎贝尔出远门调查瘟疫都不带侍从,抱着什么态度一清二楚。乔德却有单相思者的固执,把伊莎贝尔的冷淡归罪于屠龙勇者,觉得都是里昂给灌了**汤。教会传播的是屠龙勇者的正面形象,酒馆卖唱的吟游诗人则制造劳苦大众喜闻乐见的荤段子,里昂杀龙大家早听腻了,哪有里昂和牧羊姑娘,里昂与贵族寡妇,乃至于勇者对上修女来得刺激?乔德对里昂的印象基本来自于酒馆,一想到勇者可能染指他的娇花伊莎贝尔,乔德就想杀人。
屠龙勇者远在天边,乔德打不着,即使到了面前,二十六岁都没当上骑士的乔德只有资格跪下给里昂擦靴子。不过绝望中仍有希望存在,难道伊莎贝尔不是孤身一人回的巴里?如此说来,无论圣骑士和勇者之间发生过什么,都已经结束了。
今天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因为伊莎贝尔坚持跟乔德各管各的,见不到心上人的年长侍从百无聊赖。乔德斜靠在城楼的椅子上,旁观守卫拉长脸,时不时扬起武器把难民打发走。
打人那是肯定的,不服气的要打,抱怨的要打,连哀求的也打。乡巴佬滚得越远越好,这是几位城门守备队长商定的策略。乔德家远在南方,不像这些队长家人都在城里,对守备工作格外上心。侍从乐得一人发呆,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侍从跷着脚闭目享受难得的温暖。城上城下的喧闹与他无关,反正没人会听一个侍从嗦。他竟然给女人当侍从,守卫私下都把这事儿当笑话讲。
等弩手拿起十字弓,乔德才意识到局面失控了。他喊不动守卫,更叫不住下面的人。侍从当机立断跑下城墙,去找能震得住的大人物圣骑士伊莎贝尔。
不知是哪个冒失鬼干的,一根弩箭离了弦,好死不死钻进某个女人两眼之间,让她维持着嘴巴大张的姿势倒地。这箭居高临下来的异常凶狠,女人都没挣扎便死了。
随之而来的寂静相当可怕,魅魔绷紧了肌肉,她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她的一部分甚至感到迫不及待,阿什莉是恶魔,嗜血成性,在尸堆里洗澡才开心。
“凶手!”有人喊了一嗓子,无数人马上跟进,即使远在后排什么都没看见的人也在起哄。
人潮涌动,单靠十几杆长矛怎么顶得住。前排的人或主动,或被推着走,人们踏上吊桥,把守卫逼回门洞。新的牺牲者很快产生,却不是弩手所为。城头上的挑事者正被队长严厉斥责,其他弩手忙着幸灾乐祸,没顾得上下面的破事。
第二个死者是被长矛戳的,背后推他的人才是凶手,前面拿长矛的守卫对着口吐鲜血的难民一脸无辜,他确实没动。
“不是我干的……”守卫没按照训练的那样,把武器从死人体内抽出准备下一击,反而放下矛杆,举起手想要解释。
“哦,去你妈的吧!”推人的那位快步上前,拎住守卫的罩袍,拿小刀抹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不管情愿不情愿,前排的人都扑向了守卫,在门洞里扭打起来。九尺长矛没了距离优势屁用没有,守卫被打翻在地,统统割了喉。他们不是骑士老爷,没豪华的全身甲和覆面头盔,而难民里显然混进了不少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得赶紧进去,阿什莉刚抬起头便在杀人洞里见到了一张脸,也看到了悬起的铁闸门。魅魔抬脚踢翻挡路的守卫,看也不看就往里面跑。
“跟我来!”她挥着手,煽风点火,活像登门打劫的女强盗头子。
在她带动下,混乱的人群有了新目标,进城才有活路,才有饱饭吃!
必须保证足够多的人混进去,魅魔把匕首当飞刀使,击中一位往城里跑,有叫援兵嫌疑的守卫。她冲过门洞,打倒了任何踩着楼梯下来,敢于跟她过招的守卫。
“去上面,守住闸门!”魅魔给难民指明了目标,当下便有数名目光阴沉的大汉往上走。
阿什莉露齿一笑,迅速钻进早已瞄好的小巷里,跑得头也不回。至于同来巴里的两家人,和那留着山羊胡的老牧师,她才懒得管。
魅魔心里只有里昂,里昂是魅魔的唯一。
第六十七章:暴民入城
都城固有的气派首推便是庞大雄伟,比如每座城门必须间隔两三里,其中夹杂些难以穿越的巷道,否则不足以体现城市规模与人口。紧贴城墙边安家的往往是穷人,无形中给城市增加了许多脏乱。害得巴里大主教跟风了绅士的时尚,穿起高跟鞋免得踩到地面堆积的粪便。
夏天已是污秽不堪,到了冬天下落雪,经由人和马反复践踏,白雪化为黑泥,首都巴里的市容糟糕透顶。有吟游诗人作词讽刺,说巴里是漂浮在粪便上的孤岛。
绅士穿高跟鞋保住紧身裤,贵妇则坐马车,各有各的办法。而伊莎贝尔大部分时间都在骑马,何况她极少穿便服,不用担心弄脏了拖地长裙。女人穿着男子衣装是教会极力反对的,看在泰拉女神和白骑士身份特殊的份上,人们容忍了伊莎贝尔的行为,最多对她不爽的皱眉。
笨蛋侍从乔德紧张过头,直接跑着步来找圣骑士,真不知他怎么想的。侍从突然从旁边的巷道窜出来,拉住战马的缰绳,考虑到这匹马踢死了巴比松村的拉菲利修士,他胆子相当大。
“大人,前面打起来啦。”上气不接下气报告没头没尾,难怪二十六岁还在给女人当侍从。
伊莎贝尔冷着脸只听不说,不知是对乔德强行拉住自己的马不高兴,还是闻到了沾满侍从长靴的屎尿味。
“知道了。”圣骑士丢下句话打马便走,也不管侍从有没有跟上来。
一场战争之余别人只看胜负,对伊莎贝尔则是能拯救多少人命的问题。她乃圣骑士,当为泰拉在凡间斩除邪恶的刀剑,捍卫无辜的坚盾。每次被迫向现实妥协,对她都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得伊莎贝尔晕头转向。
这些天她收容了上百个孩子,施行了“善举”的圣骑士甚至不敢去修道院探望,她本人亦是被修女收养的孤儿,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失去父母的孩子恐惧无助,大声哭泣是仅有的发泄方式。
修女会温言安抚?策马狂奔的圣骑士笑了,树枝做的戒尺才是修女的“爱”。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打得皮开肉绽,听话的也好不到哪去。繁重的活计等着呢,他们将随第一声钟鸣起床,等最后一声钟鸣方能睡去。
待到长大成人,女孩当修女,男孩去骑士团服役,以还清教会的“养育之恩”。
爱?母需质疑,大地之母爱所有人,可凡人众多,那份爱到了每个人头上是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
胸口的疤痕又在隐隐作痛,随着马匹的颠簸愈发严重,她唯有咬牙坚持,坚硬的胸甲板害她连抚摸痛处都做不到。每个冬季都如此,今年尤甚。伊莎贝尔眉头紧锁对抗着痛苦,反而夹紧马腹逼坐骑跑得更快些。被圣骑士收容的孤儿中,至少有十人是她从巴比松带回来的。
一想起那座小村庄,想到村民被仇恨扭曲的脸……伊莎贝尔扯开下巴上的扣带,狠狠吐出一口气,她都快窒息了。
乔德镇守的南门近在眼前,虽然有两座黑漆漆的破房子遮挡视线,导致伊莎贝尔看不见门口发生了什么,但城头上激烈的争夺无论如何也错过不了。穿得乱七八糟的难民顺着楼梯往上爬,靠数量优势竟然压制住了守卫。
这帮弱智不会放下闸门吗!?伊莎贝尔被巴里守备队的低劣表现震惊到了。
一面圣母旗被从城楼上丢下,当着圣骑士的面贴着青灰色砖墙滑落,宣告城门失守。
“乔德,去叫援兵!”伊莎贝尔勒住马,扭头对上气喘吁吁的侍从。
“大人?”乔德犹豫的表现让伊莎贝尔很不爽。假如她是男人会把侍从不忍离去当做忠心可嘉,然而伊莎贝尔是个女人,一位没婚配的青年姑娘,想法免不了多了些。
“快去!”圣骑士握起拳头,强迫乔德服从命令。
侍从一步三回头的跑远了,骑士团在每道城门附近都设有兵站,乔德只要拼了命跑,援军很快便来。穿过被两栋楼夹住的小路,伏在马背避开二楼凸起的阳台,圣骑士赶到了巴里的南大门。
哪里还有什么守卫的影子,放眼望去全是闯进来的难民,她骑在马上视野较高,能看得清人群脚下踩着什么。既有披甲穿罩袍的守卫,也有手无寸铁的平民。
涌动的人潮在马前分散开,她用力拉住鞍桥,免得被高度紧张的战马甩下去。暂时没人攻击骑马的伊莎贝尔,人们只管埋头往城里跑,去找想象中的避难所。战马愤怒的喷着鼻息,不时扬起前蹄恐吓太过靠近的人。中流砥柱不好当,杀害守卫的人盯上了她,拿着抢来的长矛靠过来。伊莎贝尔拔出剑,一夹马腹,马儿厉声嘶鸣硬在人群中闯出了条路。
趁此机会圣骑士赶到第一个拿武器的歹徒跟前,恐惧中对方用长矛去戳骑士,伊莎贝尔轻松躲过,挥剑砍掉了他半张脸。没等圣骑士去找下个目标,腰上便传来一阵剧痛。用力过猛的长矛来不及收回,被圣骑士反手拽住,劈开了偷袭者的脑袋。
粗糙烂制的御寒皮帽挡不住长剑,自主人头上一分为二,一如那可怜的头颅。有人拽住她左腿,把伊莎贝尔往地上拖,被她朝下猛刺,剑刃由锁骨缝隙而入,喷出的鲜血溅了圣骑士一脸。
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马前,她平举起剑虚划半圆,以示警告。本想趁火打劫的难民被吓住了,互相推搡着逃离了染红白甲的她。伊莎贝尔抬起头,想叫守城楼的士兵放下铁闸门如果还有守卫幸存的话。
圣骑士见到了一位高大魁梧的壮汉,壮到臃肿的冬装也盖不住其下的肌肉。壮汉立于城楼之上,背对寒冬的太阳,右手拿着杆长矛。外貌粗鲁的他绝不是守卫,伊莎贝尔甚至觉得他不太像个人。
隔空相望,壮汉咧开嘴给了伊莎贝尔一个夸张的坏笑。他托起长矛,超前猛地掷出,伊莎贝尔本能的弯腰抱住马头。
坐骑抖了一下,带着圣骑士轰然倒地。伊莎贝尔半条腿全被压住,用尽全力才才从马腹下挣脱。长矛把马头戳了个对穿,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头盔甩飞了,她不可能去到处乱窜的人群里找。伊莎贝尔杵着剑站稳准备应战,等圣骑士拨开遮挡视线的汗津津的刘海,杀害战马的凶手已经不见了,城楼上一个活人也不剩。
壮汉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不是死马躺在一边,伊莎贝尔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六十八章:一个怪人
乔德一把扯掉帽子,丢了厚厚的冬衣,可惜靠自己脱不下锁甲,不然这玩意儿也得丢。侍从为拯救单恋的心上人算是豁出去了,不然像他这样二十六岁还未得到马刺的侍从,应该认命的回家继承产业,或者怂恿老爹拿钱贿赂帮他买个骑士当当。法兰克贵族的生活水平差异极大,比如割据了勃艮第的德伯纳德家族富可敌国,反过来穷的只剩一座田庄乃至无产的骑士也有。乔德的姓氏是马克龙,家族靠做皮草致富发达,于是祖上拿钱跟一位落魄骑士买来了盾徽。
私底下说,他祖先根本不姓马克龙,但既然要当贵族嘛,总得有点牺牲。正是祖先大人不要脸面的给人当了干儿子,继承了别人的名号,乔德才有了年方二十六还单恋一枝花的资本。
侍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失去平衡栽进某个外置的马桶里。乔德扶着墙根大口喘气,却一不小心低头见识了桶里的内容。
呕……早饭都涌到了嘴边,却被他强咽回去。圣骑士在等,那帮混吃等死的守卫不知道能撑多久。
乔德抹干净嘴角,跑得比刚才更快了。单相思的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心上人,给她留下好印象的机会。里昂算什么?比我家有钱吗?侍从自我安慰,在脏乱的小巷中寻找着兵站的方向。
失去了战马的她也被卷进人流,被动的跟着走。染血的盔甲和凌厉的眼神保护了她免遭攻击,绝大多数人只为求存,谁也不想对上披甲骑士。伊莎贝尔看准时机钻进了小巷,才重获行动自由,她又在里面呆了会等汹涌的人潮过去,顺带看看有没有别的歹徒。
城楼上的大汉给了她极其深刻的印象,单手掷矛击杀战马,这在军中都算数一数二的力士。难民里鱼龙混杂,全都进城后果不堪设想,这更坚定了圣骑士夺回城门的决心。
门洞里的铁闸被设计成一人也能降下,反过来却要几人协力转动绞盘才能拉起,就是为了应付如今的状况。
路上的人潮没完没了,她不能再等了,为抓捕几十个混进城的土匪,守方所要投入的人力成本会高到无法承受。伊莎贝尔为武器注入湛蓝色的圣光,但凡外面的人对大地之母尚存一丝敬畏,都会让行。
圣骑士猜对了,蓝光绽放的长剑一经出现,便比狂怒的战马更好的为她开了条路。人终有一死,唯灵魂永恒不灭,至少教会如此教育民众。
人潮褪去,横在伊莎贝尔和城门间的只剩下不会动弹的死伤者,其中不少人一息尚存,正以微弱的声调求助。守卫是被打倒的,而女人孩子则是单纯因为太弱,挤不过大家。她是圣骑士,而圣骑士该做什么,是登上城楼放下闸门?还是救助伤者?
城外的喧闹一浪高过一浪,更多的人听到了动静,在往这里赶。面对兵强马壮的教会骑士团,难民必将失败,乃至被屠戮一空。伊莎贝尔咬了咬牙,无视满地伤患大步狂奔。
感谢泰拉,从伊莎贝尔跑到墙角的楼梯为止,她只留下两个孩子在原地等死。
守卫的尸体成了拦路障碍,流出的血害得圣骑士脚底打滑,花了两倍于平常的时间才登上城楼。没等看清楚上面到底怎么回事,一道浓重的阴影便遮挡了视线,她再次遭遇了那位杀害战马的凶手。在下面看已是壮的惊人,如今两人相距离不足十步,伊莎贝尔才到对方胸口,体型亦小了两倍不止。
这家伙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伐木斧,大咧咧的扛在肩头,举重若轻,对伊莎贝尔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快逃命去吧,小美人儿,我不杀女人。”壮汉说着介乎于流氓和绅士的台词,可惜舔舐上唇的舌头出卖了他。
不杀女人,只怕是“另有用途”。
她举起了剑,不仅要为战马报仇,更要为被歹人糟蹋过的女性申冤。
我单挑击败过卡昂城的路德主教,你又算什么东西。圣骑士必须随时随地保持谦逊,要强的话语被她咽进肚子,只管手持利剑,目不斜视。
“本想夸你有种,可惜你是女人,没有那个。”壮汉唯恐伊莎贝尔不知道,伸手往下体比划。
圣骑士上步前刺,这是虚招,引对手反击露出破绽才是真。那柄扛在右肩的斧头迅速挥下,绝无半分男人通常对女人会有的犹豫和轻视。一招未遂,圣骑士收回脚往壮汉左边钻,城楼的空间比城墙要大,给了她闪躲腾挪的余地。
地一如既往的滑,何况还混杂了死人的血。她一步没站稳,未能躲过跟来的拳头。铁质护肩也没挡住野蛮的力道,伊莎贝尔被打得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到墙垛才停住。
“求饶还来得及,小美人。”壮汉揉着打疼的拳头,笑嘻嘻的往安放闸门和绞盘的守备室努努嘴。“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
有时候在战场遇到女性敌手,频频的言语骚扰不一定是看不起,乃至欲令智昏。壮汉边说边调整脚步,并不急着接近以结束战斗,他只是想激怒伊莎贝尔。
既穿白色铠甲,便是泰拉神选,岂容小视?
看上去壮汉不着片甲,浑身都是破绽,实际上他所展现出来的战技,不输任何一位骑士。伊莎贝尔用破邪斩击杀了着魔的路德主教,可这厮给她的感觉人味十足,没邪魔上身的迹象。只能另辟奇径。
壮汉像是厌倦了语言挑逗的游戏,他突然迈出大步,即使如此,仍谨慎的横握伐木斧,护住胸口不留空当。伊莎贝尔站在墙垛边,背对太阳,而那轮被寒冷剥夺了光辉的圆盘在一瞬间恢复了力量。变得耀眼,炙热,不可直视。
壮汉不由自主抬起手,试图抵抗忽然爆发的光明。
圣骑士双手握剑,一次突刺便洞穿了凶徒。伊莎贝尔赶在对手倒下前拔出武器,看都懒得看,她走向守备室想放下闸门。
“你去哪儿啊,小美人?”
没等她回过头,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夹带着风声砸向她,伊莎贝尔最后的记忆是扑面而来的白雪,和死不瞑目的守卫。
她的世界黯然失色,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