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欲加之罪
虽然眼前的一幕很温馨,可董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薄太妃,宗正大人,以及那位已经成为独眼的弥勒教主。
慕容怀德走到董蓉身旁,安慰董蓉,“你别想太多了,有我在呢。”
董蓉还是有些担忧,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最近会有事情发生。可是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董蓉自己也说不上来。
董蓉正发愁时,挺着个大肚子的乙八就匆匆跑了进来,董蓉看到乙八跑的架势就被吓得不行,连忙让晨曦搀扶了乙八,情不自禁地责备了起来,“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要是伤着孩子怎么办?”
乙八连忙为自己解释,“王妃,奴婢哪儿顾得了那么多,你快去看看吧,刑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把吉安给抓起来了。吉安的娘现在还不知道醒来没有?”
董蓉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乙八因为跑得太急,脸色绯红,气还没喘匀,“奴婢也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甲二说,甲二现在已经去刑部看情况了。”
董蓉连忙从床上起身,慕容怀德劝她不要太过着急,道:“既然是刑部的人去抓的人,说明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故意操控。”
董蓉顾及不了那么多,绿竹因她而死,她不能再让绿竹的亲人受一点损伤,慌乱床上鞋子,也顾不上和慕容怀德多说什么便冲出了房间。
慕容怀德对站在一旁想帮母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帮起的晨曦道:“晨曦,你快去皇宫找皇太后。”
然后又交代了一阵。
晨曦听明白后,便骑一匹白色的骏马直奔皇宫。
董蓉来到刑部,然而那些当差的只说刑部卿有重要的案件在身,没在刑部。提出要探望吉安的要求,也遭到了拒绝。
董蓉急得没办法,陪伴在一旁的乙八忽然感觉肚子有些发痛,这种感觉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可为了不让董蓉分心,没有生育经验的乙八又以为这样轻微的疼痛不算什么。却没想到这种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她难以承受,轻哼出声。
焦急中的董蓉听到乙八痛苦的轻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边还跟着个怀有身孕的乙八,“你怎么样乙八?乙八?”
董蓉真的是心力交瘁,她不能对不起任何人,也不想对不起任何人,最后却让他们都为了她做出了牺牲。
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让他们有事,一点事都不能有!
董蓉发狠地想着,上前搀扶乙八,又叫来其他人,所有人一起把乙八搀扶到马车上。
“你们先回去,甲一留下来,其他人等都先回府,路上一定要慢点,不能让乙八有任何意外!”董蓉千叮聆万嘱咐,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到乙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董蓉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乙八离开后,董蓉的心依然乱成一团麻。
甲一看到董蓉紧张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关心奴仆的主子,有,尤其是那种虚于表面做做样子,只为了凸显自己高贵的主子更是不少。却绝对不会像他们的主子董王妃这般是真正发自肺腑的关心。
甲一想,如果机缘巧合,再次出现危险情况,他也会像绿竹一样为他们的主子赢得一线生机。没有值不值得,只因为心甘情愿。
“王妃,”看到董蓉担忧不已,甲一于心不忍,“我们先回府和王爷商议一下如何?我们在这里也等了好一会儿了,小的能看出来,这些人装得跟真事儿是的,其实只是不想让我们见吉安。我们回府从长计议,或许还有一些法子。”
董蓉看着刑部,威严的刑部却不像它看起来的这般威严公正。
“吉安……”
一想起绿竹,董蓉就迈不开步子。
可是甲一说的也有道理,站在这里又有何用?他们还是不会让她去见吉安。
董蓉转身回了马车,甲一正要驾车回府,董蓉却开口道:“入宫。”
入宫?
甲一回头,见董王妃神情坚定,便领命驾车入宫。
入宫后,董蓉并没有直奔皇太后的寝宫,而是往薄太妃的寝宫去了。
甲一拦住董蓉,“王妃娘娘,以前您做什么决定奴才都按着您的意思执行,可是这一次,您能听小的一句劝吗?我们现在去找薄太妃只会自讨没趣而已,吉安是刑部的人抓的,就算是薄太妃的人在搞阴谋诡计,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反而会被她看了笑话。”
董蓉看向甲一。
甲一被震惊了,他见过董蓉流泪,却没有见到董蓉欲哭无泪的样子,强忍着,眼眶发红,眼神中有恨也有不甘。
“王妃……”
甲一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董王妃情绪失控。
董蓉转过头去,以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半晌,董蓉才回身,对甲一道:“本宫知道这是薄太妃送给本宫的礼物,本宫是要去感谢的,既然已经入宫了,本宫就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甲一点头,不再做声,他知道,换做是他居于董王妃的位置,他也会这么做。他甚至会提了刀,不顾一切地冲到薄太妃的面前把那个老女人的假脸一顿砍!
甲一跟着董蓉入了薄太妃的寝宫,薄太妃听闻董蓉前来,先是有些吃惊和意外,接着脸上便掠过一丝嘲讽,“看出是哀家做的又能如何?找不到证据就休想从哀家这里讨到一丝便宜。”
薄太妃的话音刚落,宫女便带领着董蓉和甲一来到薄太妃处。
薄太妃高高在上地饮着茶,并不去看董蓉。
甲一被薄太妃趾高气扬的模样气得不行,可这里是皇宫,是不能允许他有任何异动的地方,否则会给自己的王妃惹来更大的麻烦。甲一只得把所有的怒气都吞了。
董蓉走到薄太妃跟前,对薄太妃福身行了礼,笑道:“太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可否好些了?”
薄太妃做出吃惊的样子,“啊?是董王妃来了?刚才听宫女说有个王妃来哀家的行宫了,哀家还在好奇是哪位王妃呢,原来是你啊。”
说罢,继续低头饮茶,空气一时间尴尬得让人拘谨。
不过,拘谨的只是甲一而已,他有怒有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却只能憋着,都快憋出内伤了。
董蓉就像完全听不出薄太妃话里的讽刺之意一样,反而笑着会薄太妃说道:“因听闻太妃娘娘身体不大好,所以我就急急忙忙地跑来看看。结果走得太急了,连样礼物都没有带,就只能陪着太妃说说话了。”
薄太妃冷冷地抬眼看向董蓉,这个女人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竟然完全忽视她的讽刺和轻视。
董蓉继续道:“听闻太妃娘娘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我听了也甚是为太妃娘娘觉得可怜。这年头的人怎么都不爱往太妃娘娘这里走动了?太妃娘娘,臣妾真的是替你感到不平。”
薄太妃嘴角微微扯动,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董王妃真是长了本事,竟然嘲讽她这里没有人来看望,往更深里想,便是讽刺她这个做太妃娘娘的,太过刻薄尖酸,让人不敢接近。
不过,薄太妃还是强忍着了怒气,通过抢奏折和出宫寻医这两件事情,皇上对她已经有点小意见了,她不能再给人抓住把柄。不过,对董王妃说话,她一点也不想客气,“董王妃真是有心了,哀家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所以就稍微显得冷清了些。还是董王妃的中山王府比较热闹啊,热闹得哀家大老远都能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哦,是欢乐的声音才对。”
董蓉嘴角含笑,“谢太妃娘娘夸赞,臣妾只不过是希望整个中山王府的人都能把中山王府当做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没有欢声笑语难道是凄苦哀嚎吗?”
凄苦哀嚎?
好一个凄苦哀嚎!
薄太妃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这个董蓉,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不管是做什么,她薄太妃都不是好惹的。薄太妃发狠地盯着董蓉,董蓉却神色淡定,温润随和的样子。只是那双发红的眼睛透露出主人的内心。
薄太妃迟疑片刻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极为诡异,在寂静如坟场的宫殿里回荡。
收了笑声,薄太妃才道:“果然还是市井之地更多欢声笑语,哀家这行宫是皇宫中极为重要的几个行宫之一,**肃穆了些,比不得市井小地。董王妃,听闻你前些日子抱病在床,怎么今日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跑来看哀家?”
董蓉没有直接回答薄太妃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一旁的紫檀木椅子,“臣妾能坐下吗?”
薄太妃在心里暗骂一声,但董蓉已经提出来这个问题,如果她不答应,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太妃娘娘尖酸刻薄。尽管她的刻薄和尖酸已经名声在外,但她自己却还是以为自己留给世人的印象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帝形象。
“坐吧。”
薄太妃说得不大情愿,董蓉自进入她的寝宫到现在还没给她叩头呢,现在却要求坐下。真是乡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出来便后悔了。
董蓉坐下之后,仪态大方。有宫女前来给董蓉和薄太妃斟茶,薄太妃神情冷淡,又嫌茶水太烫,狠狠地剜了一眼斟茶的宫女。宫女吓得缩了回去,在给董蓉斟茶的时候,宫女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颤。
董蓉抬眼,对着正心慌不已的宫女温和浅笑,伸手,轻轻按住宫女的手,再帮着宫女一起把茶水给倒上了。
“多谢。”
多谢……
宫女的眼里含着眼泪,不过有薄太妃这个活阎王在这儿她不敢多待,连忙退下。
甲一不得不承认的是,董蓉今日对待宫女的温和有一丝细微的刻意,甲一也知道董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是要让薄太妃看清楚,到底怎样才更像一个主子。
与薄太妃的尖酸刻薄相比,温润大方的董蓉更为得体,更像一个主子的作风。而薄太妃,则更像一个怨妇。
第九十五章 亮剑
薄太妃也不是笨的,看得出董蓉是故意在讽刺她。
因此,薄太妃看着宫女离开的方向,讥讽道:“现在真是什么样的宫女都能当上一等宫女,像她这种连伺候人都不会的,还真是不够来哀家寝宫的资格。”
接着话锋一转,含笑,“不过哀家倒觉得董王妃是个会伺候人的,哀家刚才见你,端茶倒水的样子都十分得体,有宫女的样子。这穷苦人家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样,会伺候人。若是董王妃以后有时间,要多到哀家的寝宫来伺候才好。”
董蓉也不恼,反而温润回应:“若是有这样的机会才好呢。希望太妃娘娘能好好保重身体,能等到臣妾把府上的事情忙碌完来伺候太妃娘娘的时候。”
薄太妃被董蓉这句带着诅咒的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要强装出大方得体的样子。刚才在那宫女面前,已经被这个董王妃给比了下去,现在不能再让董王妃有任何一丝得意的地方,所以纵然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骂董蓉的话,都只能憋着。
正在薄太妃搜肠刮肚地想着回击董蓉的话时,董蓉却忽然站起身来,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只有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发红,含着雾气,“看到太妃娘娘安然无恙,臣妾心里就放心了。”
说着,董蓉唤来刚才为董蓉斟茶的那名宫女,“虽然太妃娘娘没有大碍,但本宫瞧着,薄太妃的气色可不大好,你们可都要用心照顾,切不可出现任何闪失。太妃娘娘前些日子出宫问诊,回宫后病就好了许多,”
说到这儿时,董蓉含笑看向薄太妃,“臣妾为了让太妃娘娘的身子能尽快复原,看来必须得去会一会那大夫了。”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慌张了下,她没有想到董蓉即将要走了还在揪她的软肋。
董蓉惊讶,“太妃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妃的身子着想。皇上日理万机,想要关心太妃娘娘的身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臣妾身为皇族中的一员,理应对太妃娘娘多加照顾。若是真找到了那位大夫,对臣妾而言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因为皇太后这两日的身体也略微有些不适,让那位高人来瞧瞧就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薄太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董蓉,本打算像对其他人一样用那双能瞪死人的眼睛把董蓉的一切诡计给瞪回去,却没有想到等待薄太妃的却是一双淡定从容的眼睛,而且不管薄太妃的眼神如何阴狠,董蓉都始终如一,这让薄太妃心里懊恼不已,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出一拳,却偏偏打在了棉花上,最重要的是,棉花里还藏着一根针,而这针直接刺穿她的拳头,使她疼到骨髓里。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董蓉惊讶和不解,“难道太妃娘娘不想再见到那位高人?”
薄太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董蓉,慌乱中说道:“既然是高人,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随便找到的。你就不要费那个心思了,还是多花点心思打理一下中山王府,或者多花些心思管理一下你的女儿。”
“臣妾的女儿?”董蓉倒是没明白薄太妃忽然提起晨曦是什么用意。
薄太妃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戾,“听闻你的两个儿子已经失踪了,你又失了夫君,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打击。你的女儿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照顾好她,对你而言也是一种慰藉吧?毕竟那个孩子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董蓉听明白了薄太妃话语里的威胁之意,眼神坚定,“晨曦是个乖巧的孩子,臣妾自然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她毫毛。如果有人敢在晨曦身上打主意,臣妾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能保护好她自然是最好的。”
薄太妃匆匆应付。
“臣妾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臣妾还是要谢谢太妃娘娘的提醒。”
说罢,福身行礼,优雅离去。
薄太妃看着董蓉离开的背影,心里一直堵得发慌。待董蓉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整个人才松了口气。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辛辣了?
想起董蓉说的话,想起董蓉提及的那位行医高人,想起董蓉对她的宫女交代的,想起董蓉那句‘臣妾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薄太妃只觉得胸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让她难以喘息。
“太妃娘娘,你怎么了?”
刚才给董蓉倒茶的宫女看到薄太妃有异样,赶紧跑了过来。
薄太妃看清了搀扶自己的正是那位宫女后,慌乱掀开她的手,慌乱之中,差点跌坐到地上。
“太妃娘娘,”
宫女没有再伸手去搀扶,心里暗讽自己还在奢望,奢望薄太妃也会像那位董王妃对待奴仆一样待她。
不求荣华,只求薄太妃能把她当个人。
只是把她当个人,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宫女的眼里含着泪花。她早该死心的,从知道要被调入薄太妃的宫里当差就该死心的,却还不甘心。
薄太妃没有力气打发宫女,只是瘫软地坐在雕花的精致紫檀木椅上,喘息不已。虽然她用尽了力气喘息,却依然感觉胸口闷得紧。
又是一口血,不过与前几日的血不同的是,这次吐出的血是乌黑的。
薄太妃看着这滩血发愣,宫女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动也不敢动一下。
薄太妃忽然抬头,对着眼前的宫女吼了起来,“你滚!滚出哀家的寝宫。从此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哀家的跟前,离哀家越远越好!”
宫女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薄太妃便唤来别的宫女,让她们打发这位宫女出宫。
这位宫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想不通其中的要领,不过能够离开皇宫,最重要的是离开薄太妃的行宫,对她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事了。
原本已经对成亲生子这种人间幸福没有奢望的她,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其他宫女只能有羡慕的份儿。
董蓉回到王府的时候,吉安的娘已经醒了,看到董蓉走来,吉安的娘原本已经停歇的眼泪又忍不住奔涌而出。
董蓉走到吉安娘所在的床榻边,扑在吉安娘的怀里,没有声音,整个房间都静的出奇。可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看似平静,董王妃的心里正翻江倒海,一点也不比吉安的娘好受。
半晌,董蓉终于抬起头,擦净眼泪,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救出吉安的。”
“我相信你。”
吉安的娘点头。
董蓉看得出来,吉安的娘已经绝望了,她的眼睛看什么都没有一丝神采,她已经明白这次吉安的劫难有多大。她说相信董王妃,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可是,董蓉却不能欺骗自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吉安救出来。
慕容怀德看着心力交瘁的妻子,心有不忍。
晨曦走入房间,和慕容怀德对视一眼后便匆匆退了出去。慕容怀德让甲一保护好董王妃,交代后便也出了房间。
“爹不该让你独自一个人去这一趟的,实在太危险了。”冷静下来,慕容怀德才发现自己走的这一着有多险。若是在这个时候晨曦再出点什么事情,他的妻子该如何承受得起?
晨曦却不懂父亲在说些什么,不危险啊,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爹,你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晨曦宽慰慕容怀德,并把入宫的事情详细地给慕容怀德讲了一遍,慕容怀德点头,“皇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有她出面,有些事情要好办一些。”
慕容怀德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晨曦,这些日子你就先别忙其他事情了,在家里照顾你娘,她心里太急了,事情若是没有进展,她又这么急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晨曦乖巧地点头,“爹,孩儿知道了。”
慕容怀德让晨曦去陪董蓉后,便把甲一叫到了一旁。
“甲一,你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慕容怀德就是要从一些细节的地方入手,如此,才能为吉安洗脱罪名,才能让爱妻真正高兴起来。
甲一恍然大悟,“王爷,先前小的也是着急过了头,一时没有想到其中的要害。小的按照王妃的吩咐教授吉安武功,而吉安又是个学武奇才,您怕吉安学会武功之后伤了他人性命,所以便命小的在教授他武功时都留一手。这样,吉安既能保护自己,又不至于要了他人的性命。”
说到这儿,甲一又明白了,“既然吉安不会杀人,便是有人在故意在做手脚。”
慕容怀德点头,“既然人不是吉安杀的,我们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就能让吉安平安归来。”
甲一立即道:“王爷,就让小的去把那三个被杀的人的尸首找回来,到时候上刑部昭雪。”
慕容怀德道:“已经命甲二去了。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在保护好王妃的同时保护好晨曦。说不准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趁乱下手。”
“今天薄太妃也在说此事。”
甲一忽然想起薄太妃的话。
慕容怀德立即紧张起来,“她说什么?”
甲一便把今日薄太妃与董蓉唇舌交锋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楚。慕容怀德听罢后,松了一口气。
甲一不解。
慕容怀德道:“如果薄太妃没有这么说,本王还会担忧晨曦的安危。既然薄太妃已经按捺不住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晨曦反而安全了。因为她已经知道我们会设法保护晨曦,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碰钉子。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好,去吧。”
甲一刚刚离去,甲二便回到王府了,事情也已经办妥,那三具被宗正大人匆忙之下胡乱掩埋的尸首被甲二放到了中山王府的秘密房间,以珍贵的冰块冻着。
九十六章 审案(1)
慕容怀德知道,刑部抓了吉安又一直不处理这件案子无非就是想让董蓉出面,慕容怀德也明白,他们这么逼迫董蓉,无非是想把董蓉逼得冲动了,以犯下罪状,再由薄太妃出面,蛊惑皇上,让皇上认为董蓉有辱皇家威严,削去一品夫人的诰命,甚至夺去性命。
不管哪一样,都是薄太妃等人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董蓉安抚好吉安娘后,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坐在石凳上独自沉思。旁边大树上掉落下来的枯叶落在她的身上,她也不曾察觉。
慕容怀德走到董蓉身旁,把董蓉搂到怀里,“不会有事的。”
董蓉无力道:“我已经对不住绿竹了,我已经让绿竹的娘失去绿竹了,怎么能再让她失去吉安?”
慕容怀德坐到一旁,让婢女给董蓉斟了一杯清茶。
慕容怀德握过董蓉的手,为她分析道:“薄太妃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他们还没有掰倒我们,吉安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吉安是他们握在手中唯一有用的人质,他们不会轻易杀了吉安的。”
慕容怀德看着董蓉心力交瘁的样子十分心疼,“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太担心了。若是从前,你可不会这样失了分寸,吉安虽然傻乎乎的,可他有了一身武功在身,一般人是伤不了他的。”
董蓉也感叹道:“这一次我是彻底有些慌乱了,一想到绿竹我就难以理智,你说得对,我应该保持清醒,和薄太妃她们奉陪到底。”
翌日,刑部传话,让吉安的娘去刑部一趟。
终于不用再煎熬了,董蓉连忙带了甲一等少许武功高强的人,乔装打扮一番陪着吉安娘去了刑部。
刑部龚大人高坐在公堂之上,一脸的威严,这让董蓉觉得无比讽刺,故作威严,却干着最见不得人的勾当,草菅人命。
董蓉领了一行人前来,龚大人正在看来者是谁呢,就听身旁的下人说董王妃来了。
龚大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公堂中间,对前来的董王妃行礼。
“龚大人,听闻你传唤吉安娘,本宫就跟着过来了。”
董蓉俯身看着正给自己行礼的龚大人。
龚大人一双乱七八糟的浓眉紧蹙在一起,语气严肃道:“董王妃亲自来看本官审案是本官的荣幸,本官定当严格审案,不让那杀人犯法之徒逍遥法外。”
“龚大人说得太有道理了,杀人犯法之徒定然是要严惩的,只是不知道龚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审出真正的杀人凶手,给无辜的人一片清白。”董蓉紧追不放。
龚大人的心暗自扑通了一下,他没有和董蓉打过交道,只以为王妃之类的女人都是柔弱争宠之辈,却不想董蓉来到刑部公堂,说话落地有声,句句没有缝隙,让他感到阵阵压力。
不过,龚大人好歹也是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的,收敛了心神,立即说道:“董王妃可能对这件案子并不十分清楚,这件案子的杀人犯正是那个叫吉安的傻子。”
“哦?”董蓉漫不经心道:“原来龚大人就是这么审理案子的?还没审案,甚至连证据也都没有搜集就直接抓个人定罪了。吉安是傻,但不管再傻的人都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诬告他。大齐的百姓不允许,大齐的皇帝不允许,大齐的法律也不允许。”
龚大人的心暗暗一沉,没想到这个董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这般犀利不给人退路。龚大人的心里闪过一丝慌张,平日里有利益往来的宗正大人说让他审一个傻子,他以为这件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却不想,这位傻子的背后还有董王妃这样的人。
龚大人故作镇定道:“是否冤枉,待会儿一审便知。”
董蓉道:“龚大人说得有理,起来吧。”
龚大人坐回公堂正位,又连忙命人给董蓉找了个侧位坐。
“宗正大人到”
声音还没有落,宗正大人便甩着袖子,一脸严肃地进了公堂。
龚大人没想到宗正大人还会亲自到,连忙用疑惑地眼神去看宗正大人,想知道这一切都怎么回事,一个傻子杀了人,怎么还牵出个董王妃?接着宗正大人也来了。
宗正大人就像没有看到龚大人递给自己的眼色一样,只是语调清冷的说道:“薄太妃和皇上听闻有皇族之人打算霍乱法纪,便命本官来一趟。龚大人,最近可有皇亲国戚霍乱法纪?”
龚大人连忙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起身,给宗正大人行礼,又为难地说道:“回宗正大人的话,近日没有皇亲国戚霍乱法纪。”
刚一说完,龚大人反应过来,若说皇亲国戚,现在公堂上不就坐着一位吗?于是连忙对宗正大人道:“若是宗正大人不相信,请坐下细听。”
宗正大人点头,接着像忽然看到董蓉一样,作惊讶状,“原来董王妃也在这里?是董王妃家里的人犯了什么事吗?”
董蓉漫不经心道:“只是有人冤枉了本宫府上的人,本宫过来看看。宗正大人真是忙碌,哪儿都有你的身影。”
“董王妃过奖了,为朝廷效力,为朝廷掌管皇室亲属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董王妃虽是皇亲国戚,但是本官相信董王妃绝不是那种为了包庇自己人而干涉刑部办案的人。”宗正大人对董蓉象征性地行礼后,在龚大人的安排下坐到董蓉旁边的椅子上。
而吉安的娘则跪在大堂中央,眼眶红肿,精神不振,偶尔想到伤心处,眼泪就止不住地坠落。
龚大人唤人把吉安带上公堂。
龚大人一番公式化的审问之后董蓉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那日吉安回家看娘亲,却看到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和娘拉拉扯扯,像是要带娘亲去什么地方。
董蓉明白,宗正大人联合刑部的人,要带走一个普通老百姓实在太容易了,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
而宗正大人也料到已经有一身武功在身的吉安会出手。
吉安出手伤了那三个官差。
“龚大人,不是本宫有意要妨碍你办案,二是本宫在这里也听了那么久了,有一点想不明白。”董蓉忽然插话。
龚大人不悦,却又不能不理会董蓉的话,“有何不明白?”
董蓉安抚地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吉安,接着对龚大人说道:“龚大人,刚才审案当中你也说了,吉安只是出手伤了那三位官差,何以见得吉安就杀了人?龚大人,虽然本宫深居王府,对办案的事情也知道不多,不过本宫也知道,办案最讲究的是证据。龚大人,你说呢?”
龚大人黑了一张脸,这个董王妃这么说不就是在责备他完全不讲证据就审讯人嘛!可毕竟董蓉是皇亲国戚,论皇室血脉,她夫君中山王的血脉比当今皇上还要纯正。
龚大人压制住心里的种种不悦,回道:“吉安伤人是确凿无误的事情,至于证据,当然是有的。”
说罢,就将那日看到吉安伤了三位官差一事的村民和一位官差都叫到了堂上。
那两位村民都已头发发白,到了公堂上当即就浑身颤抖起来,连抬眼看龚大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低着头。
两位村民看到吉安娘后,更是不敢与之打招呼,生怕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吉安娘看到他们,瞬间就激动起来,祈求他们为自己的孩子说句实话,救救吉安。
那两个人当即吓得瘫软在地上,连忙挣脱吉安娘的拉扯。
龚大人怒拍惊堂木,要求肃静。
被这一吓,两村民更是跪在地上,直给龚大人叩头。
董蓉连忙安慰两位村民,让他们不必惊慌,只要把自己看到的真实情况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就好,也不可添油加醋,稍微说错一个细节,便有可能影响整个局势。
宗正大人冷冷地回敬董王妃:“董王妃,本官在想,你是不是在威胁和暗示两位老汉什么?”
董蓉也回敬宗正大人,“莫非宗正大人觉得这两位村民不应当按照实情来说?还是宗正大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给两位村民交代了什么?”
宗正大人的脸都被董蓉说绿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董蓉,只得闷哼一声,对董蓉不以理睬。
两位村民在龚大人的引导下,把那日看到的事情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龚大人又追问,“你们确实是亲眼所见吉安打死了那三位官差?”
两位村民迟疑了下,说道:“吉安确实打了三位官差,打得还挺重,那三位官差倒在地上就直吐血,那血啊吐得地上到处都是,连吉安自己见了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开了。”
吉安娘和董蓉的眼里都放出光来,这两位村民的这句话实在太重要了。
龚大人也自知两位村民说的这句话有多影响这件案子,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宗正大人轻咳一声,对两位村民道:“你们可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可别说错了什么。”
董蓉看向宗正大人,眼神散发着冷光,“宗正大人,莫非你觉得你身为宗正大人,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来影响刑部的断案?宗正大人,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宗正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董蓉一眼,“本官当然知道,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要犯了国法,本官都会将那人绳之以法。”
“宗正大人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就好,切勿影响了龚大人的断案。本宫在这儿听了这么久,也觉着龚大人是一位讲究证据的好官,一切用证据说话,本宫佩服。”董蓉说罢,看向龚大人:“龚大人请继续审案,本宫很好奇,既然吉安没有杀那三位官差,那三位官差又是被什么人杀的。龚大人,本宫也是一时好奇,担忧这案子的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若是龚大人把这件案子查好了,办好了,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董蓉的话正说到了宗正大人的软肋处,宗正大人眼神闪躲,刚才的犀利完全不见了,眼神也慌张了不少。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宗正大人只顾着低头饮茶。
第九十七章 审案(2)
宗正大人闪躲的眼神也被龚大人瞧见了。龚大人的心狠狠一沉,忽然明白这件事情比现在浮出水面的情况还要复杂得多。
龚大人怕自己冒然处理这件案子惹来更大的麻烦,便拍了惊堂木,退堂。
事情刚浮出水面,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龚大人却忽然宣布退堂,吉安娘说什么也不肯让龚大人离开。
董蓉知道,龚大人毕竟是宗正大人的人,她们在这里闹也没用,只得走过去劝吉安娘。
吉安娘拉着董蓉的手就嚎啕大哭了起来,“王妃,吉安没有杀人,为什么龚大人要退堂?为什么?”
龚大人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太过明显了,慌乱道:“你再这样闹腾,小心本官以扰乱公堂罪治你!退堂是为了把这件案子查得更清楚!来人,把这老妇人押下去。”
吉安娘激动起来,冲着龚大人哭诉:“你们把吉安抓起来了,他就是我的命,你们要告我扰乱公堂,还是要诬陷我杀人,都尽管来。吉安有事,我也活不成!”
董蓉一把抱住激动不已的吉安娘,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阵才让吉安娘稍稍平息了一点。
回到中山王府,董蓉拉过吉安娘的手,“我之前说过,绿竹走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和吉安有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吉安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吉安娘含泪点头,“董王妃,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们也尽力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堂堂王妃,为了一介草民的性命而焦虑万分,我知足了。若是……吉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吉安那么傻,到了九泉之下该找不到路的。王妃,我知道你一片真心,可是,今天我也看到了,宗正大人和那位龚大人是铁了心要算计我们,我心里明白的。你的心意,我也明白的。”
董蓉哽咽难语。
晨曦看到娘亲痛苦的样子,也跟着流泪不止。
又到了问审吉安一案的时候,董蓉依然陪着吉安娘来到刑部。
董蓉和吉安娘刚进公堂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皇太后。
皇太后看到董蓉也没有多少表情,依然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宗正大人来时,也没有想到皇太后这次会来,微微惊讶了下,按着规矩行礼,接着到一旁的位置坐下。
每次审案的流程都差不多,就连龚大人问的话也都差不多,换汤不换药,有时候甚至连汤带药都是以前的。
就在龚大人不想再宣那两位村民时,皇太后忽然开口了,“哀家之前听闻有两个村民能证明那个叫吉安的人并没有杀人,哀家怎么不见他们?”
龚大人心虚地和宗正大人对视一眼,宗正大人却面色不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风口浪尖上的龚大人只好赔笑回应皇太后,“下官原本派人去请了那两个村民,可他们怕因为这件事情而惹上麻烦,所以就不敢来了。”
“荒唐!”
皇太后怒斥一声,接着感觉胸口有点疼,喉咙痒痒的,不禁咳嗽起来。董蓉十分关心皇太后的身体,可是公堂之上,也不能有所表现。只能在心里为皇太后捏了一把冷汗。
龚大人被皇太后忽然的这句怒斥给吓得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状态。
皇太后接着道:“这件案子事关我大齐国三位官差的性命,事关我大齐国的国威,这两个村民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龚大人连忙附和,“是啊,这两个刁民实在太可恨了。”
“刁民?”皇太后很惊讶身为朝廷命官的龚大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龚大人也意识到自己踢到了石头,慌忙解释,“太后娘娘,这两位村民之前明明已经来作证过一次了,现在又忽然不来了,岂不是把你我当猴耍?”
皇太后冷冷地扫了龚大人一眼,“龚大人是说哀家是猴了?”
龚大人紧张得浑身冒冷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皇太后,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
“好了,”皇太后也不想听龚大人扯那些有的没的,继续严肃道:“若是你们善待作证的人,不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怎么会害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不要以为哀家身处后宫就不知道后宫以外的事情。龚大人,今日哀家来这儿就是想看你是如何断案的。如果你秉公执法,不包庇任何一个人,哀家依然敬你是我大齐国的刑部大人。如果你徇私枉法……”
皇太后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龚大人就已经吓得后背直冒冷汗了,连忙说自己不敢。
“审案吧,那两位村民之前所说的证词你们应当也记下了,就算他们不来,也应当还有别的证人或者证据。开堂!”
皇太后说完这话,便不再做声。
一旁的宗正大人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可也紧张得浑身冒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朝堂为官,对腹黑中庸之道了解得颇为深刻,深知是不能在薄太妃和皇太后之间做选择的。可是近些年,他年纪大了,也以为皇太后年迈无能了,一时冲动,竟然选了薄太妃。
如今看来,皇太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那双眼睛依然犀利如从前。
龚大人还确实没有想到除了证人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证明那个傻小子吉安杀了人,之前本来由宗正大人出面,让那两个村民落实吉安杀人一事,却没有想到这两个村民上了公堂,在提及关键地方时,却出了那么大的漏子。
而且,宗正大人在那两个村民回去的路上设好了埋伏,要将他们两扣押,谁料半路上忽然出来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把两个村民给救了。
现在,根本找不到那两个村民在哪儿。
宗正大人一想到此就觉得头疼,后悔自己答应了薄太妃的话,和什么破弥勒教搀和在一起。这一下好了,和董蓉这个难缠的女人较上劲儿了,原本董蓉一个人就难以对付了,现在又来个皇太后。
董蓉见龚大人闪闪躲躲,还不忙着审案,便道:“龚大人,本宫本不应当多嘴的,可是本宫很好奇,为何我大齐国失了三个当差的,这三个当差的尸首却不知在何方。”
龚大人迟疑了下,回道:“这几日的天气也不小,一场案子审下来要耽搁不少的时间,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尸首在公堂之上腐坏?若是熏到了皇太后,你我可都担待不起。所以,本官就让人暂且把那三个官差的尸首埋了。至于三个官差是如何死的,本官也早已命仵作做了检查,所以王妃不用担心那三具尸首会说谎包庇吉安的罪行。”
董蓉道:“既然仵作已经做了记录,龚大人是否应当把仵作做的记录公之于众?这样我们也好知道那三位官差到底是如何死的。”
龚大人没好气地盯了一眼董蓉,更不悦地看了一眼宗正大人,若是早知道这件事情这么复杂他就不接手了。
那个傻小子吉安也真是的,明明只是一个傻子,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有地位,怎么就跟董王妃、皇太后这样的大人物有关联呢?
“董王妃,本官办案多年,自然知道讲记录公之于众,还希望董王妃能够尊重公堂。”
有宗正大人坐在公堂上,龚大人的底气还是有一点一丝丝的。
董蓉点头,“龚大人若真能如此,甚好。本宫也没有不尊重公堂的意思,就是怕龚大人办案太多,忙得焦头难额,反而忘了该如何办案。”
对于董蓉的话龚大人不再给予回应,这个女人不好惹,他还是不要惹好了。从一开始和她打交道,龚大人就没占到过一丝便宜。
龚大人命之前给那三位官差检查的仵作唤了出来,又把仵作之间做的记录拿了出来,还呈到皇太后那里,让皇太后过目。
皇太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对那仵作道:“你做仵作多久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皇太后会忽然问这么一句,尤其是那仵作,忽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所措。宗正大人只交代如何写记录,却没有交代如何回答皇太后问的这个问题。
“怎么不回答哀家?”皇太后面色严肃,声音清冷。
董蓉这才注意到这位仵作,大约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眼神闪躲,神情慌张。董蓉虽然没来过刑部多少次,和仵作更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在大齐国生活了这么多年,董蓉还是清楚一点,仵作大多心思谨慎,临危不乱。
这位女子,看来大有问题。
“民女做仵作已经有……已经有……”
跪在地上的仵作吞吞吐吐,慌张地看向宗正大人,宗正大人冷着一张脸,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皇太后做出疑惑的样子道:“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哀家的问题即可,吞吞吐吐的是为何?”
“民女做仵作已经有三年了。”
仵作说完,浑身都在发颤。支撑着身体的双手,颤抖不已。
皇太后更加疑惑,“哀家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仵作?回答哀家,若是让哀家查出来你有什么猫腻,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仵作连忙祈求,“求皇太后开恩,民女只做了一年的仵作,刚才是民女糊涂,一时慌乱说错了。”
皇太后看向龚大人,“龚大人,这位女子才做了一年的仵作,所以才会写出如此蹩脚的记录。”
皇太后又瞥了一眼女子,见那女子在看到宗正大人狠戾的眼神时,整个人像瞬间把魂给抽了一样,不知所措,畏惧地瑟缩成一团。
皇太后又道:“不过,身为一个只做了一年的仵作,能写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接着又对女子道:“下去以后好生跟着师傅学习,每五年,到哀家宫里来禀告你的情况,哀家要看到你没有浪费我大齐国的俸禄。”
女子不明白皇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只得慌忙点头叩恩。
一旁的宗正大人心里闪过一道不悦,皇太后这么做不就是要他这位宗正大人无法对这位仵作下手吗?
每隔五年就到她的宫里禀报一次,那他还敢悄悄把这个仵作杀了吗?
第九十八章 审案(3)
皇太后看向宗正大人,“哀家没想到宗正大人对这件案子也挺上心的。既然之前那位仵作的记录太过笼统,并没有把很多事情说清楚,哀家以为,应当重新找仵作验尸。”
宗正大人对皇太后拱手行礼,“皇太后言之有理,可是尸首已经掩埋,现在再从土里挖出来怕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皇太后故作不知。
宗正大人道:“指不定那些蛇虫蚁兽把那尸首啃噬得面目全非了,我们挖出来也没有多大用途了。再者,这几位当差的都是为了执行差事而丧身的,他们的亲属才刚刚安抚好,我们又要挖坟开馆,死者的亲属怕是难以接受。”
皇太后看向龚大人。
龚大人讨好地对皇太后笑笑,附和着宗正大人的话,“宗正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那龚大人的意思是?”皇太后故意做出不再坚持的态度。
龚大人总算等到皇太后松口了,便有些激动地说道:“吉安伤人在前,仵作也已经验过尸体了,虽然记录得不是很细致,对于死者死的时间,和将死者置于死地的伤口、武器到底是什么,交代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总体脉络是清晰的,所以微臣以为这位吉安就是杀人凶手。”
宗正大人立即对皇太后行礼道:“既然这件案子已经了解了,也没有皇亲国戚包庇杀人凶手,那微臣就先回去了。”
“宗正大人似乎很着急。”
皇太后依然端庄,神色从容,但那双眼睛隐含的严厉却不容这位高高在上惯了的宗正大人小觑。
宗正大人恭敬回答:“皇太后言重了,微臣只是觉得这件案子已经了解,微臣的职责也已经尽到了,是该回去复命的时候了。”
皇太后不再理会宗正大人,转而看向龚大人,“龚大人,你以前也是这么断案的吗?”
龚大人和宗正大人此刻才明白皇太后到底什么意思,先前还以为皇太后年纪大了,也被绕糊涂了,现在尸首又掩埋起的,再验尸虽然是可行的,可要取得家属同意实在太难。而且要在面目全非,说不定已经**不堪的尸体上查出点有新意的东西实在太难。
没想到,皇太后并没有要立即结案的意思。
龚大人的后背已经全是汗了,衣裳的后背处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皇太后的意思是?”
龚大人已经完全拿捏不准皇太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皇太后语气忽然冷冽起来,道:“好在今日之事皇上和天下百姓还不知道,若是被皇上和天下百姓知道了,不知道当如何想龚大人这个刑部大人。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就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东西,龚大人这个领了俸禄专门断案的竟然会不知道?之前那仵作能查到的东西太过有限,为何不再验尸?是龚大人在害怕什么,还是有别的人给龚大人施加压力?”
龚大人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赔笑,“皇太后言重了,没有任何人给微臣施加压力,微臣断案定然是竭尽全力的,这一次的案子人证是有的,都说吉安打得那三位官差直吐血。仵作也已经验尸了,那三位官差也确实是因为被殴打而死的。若是皇太后觉得不放心,微臣定然是愿意再跑一趟,希望已死的三位官差的亲属能同意验尸。”
宗正大人听闻后吃惊地盯了龚大人一眼,龚大人再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该选择随了皇太后还是随了宗正大人。
皇太后听到龚大人妥协的话语后,神色并没有缓和,依然严肃道:“不是哀家不放心,而是皇上不放心,大齐的百姓不放心,大齐的律法不放心。”
“是是是。”经过这一番周折,龚大人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
宗正大人神色不大好看了,但在皇太后面前,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压抑地道:“希望这件案子不会拖太久,否则那三位官差的亲属会觉得心寒。”
“宗正大人忧国忧民让哀家佩服,只是哀家实在不清楚宗正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对职责以内的事务不感兴趣了?宗正大人是想跟龚大人一起打理刑部吗?哀家之前就听闻你们是有些交情的,若真有这样的打算,哀家会跟皇上说说的。”
皇太后没有打算放过宗正大人。
皇太后的话让宗正大人没觉得有多大威胁,反而让一旁的龚大人觉得后背发凉,连忙赔笑:“皇太后说笑了,宗正大人今日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的。不如先且退堂,待找到合适的仵作,又说通了三位官差的亲属,我们再开堂?”
宗正大人也正有此意,这件事情突然有皇太后插手,一下子难办了许多,只能先行缓兵之计。皇太后的身子不大好,到时候找个皇太后抱病在床的日子把案子的结论一定,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难办了。
再者,时间长了,吉安那小子总会不安分的,就算他安分,宗正大人也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惹出点事儿来。
到时候节外生枝,就不怕找不到让吉安去见阎王的办法。更重要的是,越是节外生枝,董蓉就越会忙于奔波。到时候弥勒教那边再发起挑衅,薄太妃再对董蓉的作坊下手,看她董蓉还如何应对。
然而,皇太后却道:“不用等到以后,立即就可传仵作验尸。”
“这……”
龚大人和宗正大人面面相觑,龚大人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这官差的亲属……”
“他们已经同意了,你们去找仵作便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哀家希望你们找来的仵作不再是没有经验的庸碌之辈。”
皇太后的话音刚落,便有官差进来通报,说中山王府的人送来了三具尸首,正是那三位官差的尸首。
跟随而来的还有三位官差的亲属,他们都想让龚大人给他们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他们不要自己的亲人死得不明不白。
董蓉十分吃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从尸首上下手?
还有,这尸首是谁去吩咐搬来的?
董蓉的脑海里闪过慕容怀德的身影。
仵作来了,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人,走路平稳,目不斜视,面色严肃却又不过分低沉,她细致地查看了那三具保存得很完好的尸首,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仵作看了一眼宗正大人,宗正大人面含笑意,一副胜券在握的状态。
仵作将记录呈递给龚大人,同时解说了尸首受伤的情况,最后道:“所以,龚大人,这三位官差并不是被人用拳头打死的,而是被人用掌力打死的。”
“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龚大人不解,吉安可以用拳头打人,难道就不能用掌力打人?
宗正大人略微紧张了一下,这位仵作到底要说些什么?
仵作又道:“回龚大人的话,刚好民女对武功略有知晓。”
仵作走到吉安身旁,有细细地打量了吉安一番。吉安对这个面无表情,一脸阴森的仵作有些害怕,待仵作靠近,便瑟缩成一团。
仵作道:“吉安学的武功以拳为主,招招让人发痛,却从没有碰过这三位官差身体的致命部分。”
“那你说这三位官差是如何死的。”宗正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厉声问起来。
仵作倒显得很淡定,“回大人的话,杀死这三位官差的人精于用掌力,而且是一招致命,所以很好辨认。江湖中,能发出这种掌力,且能一掌就要了朝廷官差性命的,确实有那么一个教派。”
“你胡说什么?什么掌力、拳头的?既然是被人打死的,而打人的又只有吉安一个,答案岂不是很明显?你是何处来的仵作?”
宗正大人被彻底激怒了,本以为这是件小事情,只想用吉安引出董蓉,却没有想到没有如愿不说,反而被人步步紧逼,现在又扯出了弥勒教。
仵作神色淡定,对宗正大人福了福身,“不正是宗正大人让小的来的吗?”
什么?
宗正大人面色赤红,眼神闪躲。
皇太后含着满意的笑容对宗正大人道:“宗正大人果然对这件案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而且宗正大人抱着对大齐法律敬重的态度请了一位经验丰富、实事求是的好仵作,实在难得。”
龚大人拿惊堂木的手微微颤抖,待又走了一道流程后,只得给这件案子下结论:吉安无罪,当堂释放。
吉安听不懂龚大人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的娘亲喜极而泣的样子时,也跟着流泪了。
董蓉走到吉安娘身旁,搂过吉安和吉安娘,“吉安终于平安了。”
龚大人只想快点把这些人送走,通通送走,至于宗正大人,也滚得越远越好。本以为和宗正大人搞好关系能得到一些好处,现在看来,得到的都只是麻烦而已。
龚大人好不容易结案,本以为皇太后会立马离开,却不料皇太后转身看着龚大人,目光严肃,“龚大人,这杀死官差的真凶到底是谁,还有望你继续查下去。他们是朝廷命官,却被人利用以作私用,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这件事情查不出来,你可要负责。”
龚大人只得连连说好。
出了刑部的大门,董蓉感激地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对着董蓉微微点头,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董蓉带着吉安回到中山王府后,直奔慕容怀德的书房。
慕容怀德正在看书,见有人冲入书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熊抱住了。
“怎么了?”
慕容怀德不用猜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董蓉一直隐忍的眼泪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她把脸埋在慕容怀德的怀里,双手捏成拳头,直锤慕容怀德的胸膛。
“竟然对我隐藏秘密,竟然对我隐藏秘密!”
慕容怀德看着董蓉‘撒泼’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是为夫的妻子,为你做点事是应当的,又有什么好挂在嘴上嚷嚷的?若是你真的感激为夫,就快去给为夫做点东西吧。好久没有吃到你亲自做的饭菜了。”
“好,顺便我再下包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隐瞒我。”董蓉噘着嘴,任由慕容怀德为她擦净眼泪。
慕容怀德的嘴凑到董蓉的耳畔,“你是想给为夫下媚药吗?”
“你”
董蓉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
第九十九章 暴雨过后
待皇太后和董蓉走后,宗正大人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却没有直接回宗正府,也没有回自家宅院,而是架了马车去找刚才负责验尸的仵作。
仵作似乎知道宗正大人会找上自己,并没有着急着离开刑部,而是端坐在马车上,静等宗正大人的到来。
宗正大人的马车和仵作的马车并排劣着,掀开马车侧方的小帘子便可直视对方。
宗正大人面色发黑,一上来便压低了声音责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本宗正交给你的事情你竟然敢给办砸了!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宗正的后果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区区的仵作,身份卑微,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容易。”
仵作似乎并没有被宗正大人这一番恐吓给吓到,神情依然淡定自若,“宗正大人,小的当然知道你的手段,也知道你权势极高。”
“既然你知道,还敢和本宗正作对!”宗正大人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大齐国的权势,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可自从董蓉出现以后,他的这种极致权势就没有充分施展过。就连今日,一个小小的傻子都惩治不了,一个小小的仵作也敢和他对着干。
仵作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看向远处,“宗正大人,这天底下有些东西不是用权势就能得到的,有些人也不是用权势就能唬住的。”
宗正大人狂笑起来,“小小仵作,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却还在本宗正面前说这样的大话。好,这一次算本宗正载在了你的小伎俩上。不过,来日方长,你可要小心了,可别什么时候一不注意就命丧黄泉了。”
仵作并没有被宗正大人的话吓到,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看向宗正大人,“小的身为仵作,早已看淡了生死。若是宗正大人非要取了小的的性命,小的也无话可说。只是,宗正大人还没有想好如何要了我的性命之前,请宗正大人允许我入宫一趟。”
“你?入宫?”宗正大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本就觉得这个仵作临阵倒戈,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皇太后才刚走,这位仵作就要忙着入宫,看来她是被皇太后所收买了。
宗正大人想明白这其中的要点后,发恨地瞪着仵作,“原来你是被皇太后收买了,我就说,还能有什么人敢凌驾在本宗正之上。”
仵作嘴角闪过一抹嘲讽,“宗正大人当真以为这大齐的天下是宗正大人的天下?敢和宗正大人一辩是非的不是没有人,是有太多人了。只是宗正大人太自以为是了而已。”
“那你说说,都有谁?”宗正大人的手狠狠捏成一个拳头。
仵作道:“太多了,只要是有良心的人,在遇到诸如今天这样的事情时,都会和宗正大人一辩是非的。”
宗正大人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被皇太后收买了就能得意忘形,你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仵作,皇太后一时多看了你一眼也不过是因为你在今时今日有些利用价值而已,等皇太后把你忘了,你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谢谢宗正大人提醒。不过小的还是想多说一句,皇太后没有收买小的,是小的自己不愿意被宗正大人收买。”
“你嫌本宗正给你价钱还不合适?”
“宗正大人当真以为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由钱和权能够办成的?既然你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的也不怕多说两句。这一次我之所以会道出事情的真相,死因为皇太后曾是我的救命恩人。皇太后没有收买我,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跟小的说一句。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小的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说完这句,仵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命车夫驾了马车离去。
宗正大人唯有发狠地看着仵作的马车越行越远。
吉安回到中山王府后心绪总是不稳定,唯有吉安的娘亲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好一点。吉安娘提出和吉安一起回家,也许到了那里,吉安的心绪才会处于稳定。
“可是太危险了。”
晨曦听闻他们的请求后都觉得不妥,董蓉亦是如此认为。
慕容怀德对董蓉道:“他们想要回到自己居住习惯了的地方也挺好的,而且,吉安受了惊吓,回到家以后能更快的平复情绪。”
吉安听到回家两个字就一直嚷嚷着:“哦!回家咯!回家咯!”
看到吉安急切地想要回家的样子,吉安的娘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可是,董蓉还是不放心,抬眼责备地看了慕容怀德一眼,“你让他们回去,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以前薄太妃还只是对你我下手,现在竟然连我们身边的人都不放过,太过分了。”
慕容怀德道:“我已经有一个好办法了,既能让吉安回到家里,又能保护他们的安危。”
“如何?”
晨曦忍不住率先问道。
慕容怀德带着众人来到中山王府的偏院,这时大家才看清楚,慕容怀德竟然悄悄用中山王妃废置的偏院建了一座小院子。
去过吉安家的董蓉和甲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院子就是按着吉安家的院子来修的,就连院子里的蔬菜也都和吉安院子里的蔬菜种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些蔬菜一看就知道是刚种下去不久的,有好几棵还歪歪斜斜着,一副水土不服的模样。
吉安娘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女儿虽然不在了,可是董王妃和中山王给她的,却比女儿能给她的温暖还要多。
吉安见自己一下子就回‘家’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看到吉安摆脱了不安的情绪,董蓉也觉得很欣慰。
绿竹,对不起,让你弟弟和母亲受苦了。
想到因为她而离开人世的绿竹,董蓉的心里阵阵抽痛。
刚安顿好吉安娘,就听婢女们说乙八肚子又开始痛了,董蓉是有过三个孩子的,对怀孕也有些经验,匆匆赶了过去。
乙八一看到董蓉前来就拽住董蓉的手,眼泪答吧答吧地掉落,深情万分地嘱咐董蓉,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保孩子。
董蓉被乙八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她是怎么个痛法。
询问了一阵后,董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乙八疑惑地看着董蓉,“王妃笑什么?”
董蓉不禁刮了一下乙八的鼻子,“孩子和你都好好的,说什么保孩子保大人的?你就是前些日子太辛苦了,多加休息就没事的。偶尔痛一下是很正常的,说明你的孩子在和你闹着玩儿呢。只要不是那种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以后若是再有肚子疼的情况,也要记得喊人。从今日起,本宫就从府上调一位御医过来守着。”
“不用了,王妃。”
问天下,有谁家主子能做到这一点,也就只有中山王妃了。乙八感动不已,董蓉却越想越觉得乙八刚才紧张的样子很搞笑。弄得其他人也都跟着噗嗤笑出声来。
乙八羞红了脸,“有那么好笑吗?”说着,赶紧低了头,生怕再惹出笑话来。
过了两日,听闻皇太后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怀着对皇太后的感激之情,董蓉再一次入宫去看望皇太后。
弥勒教的教徒提议在董蓉入宫的时候埋伏,给董蓉来一个措手不及,可有了前车之鉴,弥勒教主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对于如何对付董蓉这个女人,弥勒教主东方仇想再好好想一想。
没有弥勒教的刻意阻挠,董蓉十分顺利地入了皇宫,虽然在宫里碰到了正咳嗽不止的薄太妃,与之明里暗里地斗了两句嘴,但整体还算顺利。
皇太后一看到董蓉,原本阴沉的脸终于出现了笑容。
看着皇太后高兴的样子,一旁的何嬷嬷也跟着高兴起来。何嬷嬷对董蓉道:“皇太后太想你了,她对奴婢说,皇太后在刑部和董王妃相见时,很想和董王妃说说话,可那样的形势不允许,也就只能作罢了。”
董蓉拉过皇太后的手,“我又何尝不想和皇太后多说两句体己话。不过,好在吉安总算没什么事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死去的姐姐。”
皇太后拍拍董蓉的手背,“你有心了。”
“是皇太后让我明白了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对待身边的人。要说有心,也当是皇太后您有心了。您的身子怎么样?让御医看了吗?御医怎么说?”
董蓉一下子问了一堆问题,让皇太后不知从何回答起。
何嬷嬷快言快语回道:“已经让御医看过了,说是之前染了风寒没有好利落,只要多休息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蓉紧张地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看了看皇太后,皇太后眼神有些闪躲。
出什么大事了?
董蓉看到何嬷嬷和皇太后这样,心里极为紧张。
待董蓉紧急追问,何嬷嬷才小声说道:“只是皇太后嫌御医开的药太苦了,怎么都不肯喝。”
药苦?
董蓉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像个犯错的小孩儿,赶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这御医是故意整蛊哀家呢,明明有那么多种药材,偏偏要给哀家开最苦的。哀家若是喝了,岂不是顺了那御医的意?何嬷嬷,下次换个御医,让那御医开点不那么苦的药。”
董蓉不禁感到哭笑不得,堂堂皇太后,年轻的人时候什么苦都吃过,也从来不叫一声苦,不喊一声累,到老了,却被一副药给难住了。
皇太后看到董蓉想笑又强行憋着的样子,嘟囔道:“真是那药太苦了,哀家这辈子也不是没吃过药,真是这药苦。”
董蓉点头,“好,我相信了。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为了劝皇太后喝药,何嬷嬷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好话也说了一箩筐了,可皇太后就是不肯吃药。听闻董蓉说有办法,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董蓉对何嬷嬷道:“药太苦了,就只有熬清一点才能降低苦味,不过想要病好,就得多喝几次。总体说来,喝下的药的分量都差不多。”
“这是什么办法啊?”还没到何嬷嬷搭腔,皇太后便不乐意了,道:“好好,哀家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要劝哀家喝药吗?哀家喝就是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唯有靠着药来维持着。”说罢,又看向董蓉,“你呀,鬼灵精的,把药熬清了是没那么苦了,可要哀家一天到晚都在喝药,岂不是要了哀家的命?”
董蓉低声嘿嘿地笑了一下,“皇太后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当然。”
皇太后得意得像个孩子。
第一百章 突袭
然而,弥勒教的人也不过安分了几天就按捺不住了,这日,董蓉乔装打扮一番想和甲一一同去看看作坊,顺便帮帮晨曦的忙。这个丫头虽然勤奋,也有打理账务的天分,但毕竟作坊的事情繁琐,不知道她能否都理得过来。
刚上街不久,董蓉就发现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唰的一下就拐入了街角的一条幽深巷子。
甲一也刚好看见,回头,与董蓉对视一眼,董蓉对着甲一微微点头,甲一便下了马车,悄悄拐入了那条巷子。
董蓉来到作坊,晨曦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从晨曦含笑的脸上,董蓉知道这个丫头虽然都快忙不过来了,但还是很喜欢这里。
晨曦一直在忙碌着,并没有注意到董蓉的到来。
其他伙计看明白来者正是他们的老板娘时,本想给他们的小主知会一声,可董蓉做了个嘘的动作,伙计们也就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董蓉开始检查晨曦的工作,每一样都检查得极为细致,董蓉本以为晨曦年纪还小,对做事情虽然有些自己的想法,可毕竟缺乏经验,所以如果晨曦有什么小瑕疵,董蓉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董蓉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硬是没有发现一丁点瑕疵。
终于,晨曦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董蓉,“娘?”
虽然董蓉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晨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董蓉。
待反应过来,晨曦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娘,你怎么来了?”
董蓉把伙计新设计出来的罐头瓶放回陈列柜,回头对晨曦道:“娘这是来检查你来了,看你有没有偷懒。”
晨曦有些不乐意地嘟嘟嘴,“娘这么不放心我啊?还偷偷跑来检查。不过娘亲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偷懒的。”
“这么乖?”董蓉故作惊讶。
晨曦一脸的委屈,“哪儿是乖啊,这么多活儿要做,哪儿有功夫偷懒。”
董蓉笑了起来,这孩子,虽然一天天地在成长,可俏皮淘气爱开玩笑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不过晨曦说的也没有错,整个作坊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乱成一锅粥。之前董蓉虽然没有来作坊,但她也是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的,伙计们只要按着她的安排就可以了。
不过随着作坊生意的扩张,董蓉自己不来,而由伙计按着她的安排行事的一套规则实施起来已经有些难度了。若是生意再扩张,董蓉就不得不重新回到店里,管理一切事务。
董蓉不是没有想过招两个有能力的管理者来帮着打理作坊,可毕竟信得过的人太少,信得过又有超强管理能力的就更少了。
本来董蓉还在发愁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晨曦能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董蓉看着晨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心疼地掏出丝绢给晨曦擦拭。晨曦还像小时候那样,微微偏着脑袋,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董蓉是真体会到了那句,不管孩子在外面有多坚强独立,在父母眼里,她永远都是孩子。
说实话,董蓉还真有些舍不得让晨曦这么忙。不过看到晨曦乐在其中,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董蓉和晨曦聊了一阵,又把自己的心得告诉了晨曦之后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作坊。
刚一出作坊,甲一就回来了。
“怎么样?”
董蓉回了马车,掀开帘子,问甲一。
甲一快速而神秘地递给董蓉一封信,信封上用草书写着:宗正大人轻启。
“那两个弥勒教徒呢?”甲一抢了他们手上的书信,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甲一一听到董王妃提及那两个弥勒教徒就有些气愤,一双浓眉紧蹙,“他们两个原本都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却不想他们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为非作歹,强行欺辱了一个出来买胭脂的烟花女子。”
甲一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面色愧疚,像犯错的小孩儿,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董王妃,这才继续说道:“虽然烟花女子本就是靠着行男女之事赚钱糊口的,但她们也是人,那两个弥勒教徒不给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谩骂侮辱那烟花女子。小的……小的一时看不过,就在偷取那封书信后把他们给……杀了……”
看到甲一因为窘迫而绯红的脸,董蓉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对甲一道:“你说的没有错,烟花女子也是人,弥勒教徒如此侮辱她就是他们的不对。本宫本来以为经历之前的种种挫折之后,弥勒教徒们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们依然是一副流氓土匪的作为。甲一,你没有错。这件事情就是说到公堂上去,你也没错,本王妃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董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对簿公堂,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甲一这边。不仅仅是为了那受辱的烟花女子,更是为了人间正道。
甲一驱赶着马车要往中山王府赶。董蓉却唤住了他,“我们入宫。”
入宫?
甲一没有反应过来,但回头时透过随风撩起的马车帘子看到董蓉正低头凝视着那封书信,甲一便明白过来。
入宫,见了皇太后,董蓉原本准备了一堆话想对皇太后说,可是,当董蓉看到皇太后刚喝完药,还咳嗽不止,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皇太后咳嗽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董蓉,不住地摇头,“哀家没用了,哀家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忧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减少。”
何嬷嬷含泪地看了一眼董蓉,董蓉什么都明白,何嬷嬷知道她这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太后说,可皇太后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再操心。
董蓉对着何嬷嬷微微点头,何嬷嬷这才放心地退到了一边。
皇太后看了看董蓉,又看了看何嬷嬷,心里自然也明白她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皇太后忽然想起之前喜欢的一块玉佩,便让何嬷嬷去取来。何嬷嬷不敢离开皇太后,更不想离开她。
皇太后加重了语气,“何嬷嬷,哀家让你去你就去,哀家整日都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怕哀家被老虎给吃了吗?”
董蓉俏皮地对皇太后笑笑,转而对何嬷嬷道:“皇太后这是把我当老虎呢。”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董蓉的这句俏皮话而有所缓和。
何嬷嬷是了解皇太后的,她的心意谁也难以改变,只得退下,去拿玉佩。
待何嬷嬷走了,皇太后一把拉过董蓉的手,“说吧,这次来找哀家是为何事?”
董蓉迟疑了下,她真的很想把那封信交给皇太后,可皇太后的身体实在无法允许她再关心别的。董蓉摇头,含笑,“难道没什么事情就不允许臣妾来看皇太后吗?”
皇太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忽然严肃起来,“你别听何嬷嬷的,她呀是胆小,总怕哀家出点什么事情。她身为照顾哀家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可是,你是中山王妃,跟哀家一样,是经历过种种事情的,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我们的在乎的人,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都要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哀家只是身体日渐不行了而已,也不是大限将至,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待哀家真的一命呼呜了,哀家想听你说说都不可能了。”
“皇太后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董蓉听了皇太后这番肺腑之言,鼻子酸酸的。皇太后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历朝历代,有许多人都是这样,哪怕还只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松懈。
弥勒教和宗正府有勾结的证据就在她手上,只要交给皇太后,由皇太后出面去找皇上,更容易让那病弱的少年皇帝使出英明手段,破了宗正大人和弥勒教设置的局。
皇太后期盼地看着董蓉,见董蓉依然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说话,不由得急了,“难道哀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
董蓉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皇太后那双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神,“皇太后,臣妾有办法的。臣妾今日只想看看您,您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对臣妾和臣妾的夫君而言,就是最让我们感到踏实的了。”
皇太后叹息一声,“算了算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
董蓉抬头,皇太后这才看到,董蓉已是泪眼婆娑。
董蓉道:“臣妾不是不明白,只是相比起这些事情,臣妾更希望看到皇太后好。这些事情,臣妾能想到别的解决办法的。”
皇太**着董蓉的手紧了紧,“傻孩子,换个角度想一想,让哀家把这些事情处理了,让那些心计叵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哀家而言也是莫大的宽慰。也或许,它还有利于哀家的病痊愈。”
皇太后见董蓉还是不肯说,便命令似的道:“快说,不然哀家可要发怒了。”
董蓉左思右想,终于从兜里拿出那封信。
皇太后拿过书信,看到‘宗正大人轻启’这几个字时还不大明白,可在信封的左下角位置看到弥勒教的图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皇太后一掌拍在桌几上,力道没有用多大,可还是让桌几上的杯子微颤。
董蓉连忙劝皇太后息怒。
第一百零一章 帝王心
皇太后长叹一声,道:“本以为那弥勒教不过跳梁小丑,不过是为了折腾几下,捞些利益就会撤退。却不想他们竟然和宗正府勾结在一起。他们到底有何居心!”
一想到此,皇太后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董蓉盯着那封书信,道:“若是他们联手在一起,只是为了与我为敌,我也不怕什么。怕只怕……”
想到此,董蓉不敢再往下说。
不过,不用说,皇太后也是明白的。怕只怕弥勒教的人联合宗正大人,谋取更大的利益。普天之下,有什么利益能大过皇权?
皇太后拍了拍董蓉的手,“你放心吧,哀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董蓉点头,可是让她更担心的是皇太后的身体。皇太后日渐衰弱,之前虽能看到她发丝中有白发,但整个精神还不算太遭。今日一瞧,才发现皇太后的神情憔悴得令人心疼。
待何嬷嬷取了玉佩来时,董蓉已经要走了。
何嬷嬷看到董蓉愧疚的眼神时,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赶紧走到皇太后身旁。皇太后像个小孩子犯了错误一样看着何嬷嬷,“好了好了,是哀家强行要董王妃说的。再说了,哀家还没事儿呢,你不用这么紧张。玉佩呢?拿对了吗?”
何嬷嬷把取来的玉佩递给皇太后,她也瞬间明白过来,皇太后让她去取玉佩,不过是为了打发走她而已。
皇太后让何嬷嬷把那块上等玉配赠给了董蓉,董蓉原本推辞,但皇太后说权当一个念想,董蓉唯有含泪收下。
在给出玉佩时,何嬷嬷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是啊,权当作念想,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送出这些物件。
皇太后见何嬷嬷独自在一旁悲戚,便从头上取下一直帝王玉紫钗,交到何嬷嬷手上,“你我姐妹这么多年,这个送给你,做个念想。”
何嬷嬷说什么都不肯要,她伺候了皇太后这么多年,得到的珍惜物件也不少,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只要皇太后身体好好的,就是要她做最累最苦的活吃最差的饭菜,她都乐意。
皇太后没有由着何嬷嬷的心思,强行把那支紫钗给了她。
何嬷嬷接过紫钗时,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
皇太后故作不悦地看了一眼何嬷嬷,“你让哀家怎么说你?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好哭鼻子的?快,把眼泪擦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哀家抢你东西了。”
何嬷嬷噗嗤笑了,董蓉也跟着笑了起来,皇太后也笑了,只是,三人笑着笑着,鼻子更酸了。
弥勒教主东方仇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派人给宗正大人送去了信,而宗正大人却没有应邀赴约。弥勒教主气得浑身冒烟,“我东方仇之所以给他好脸色,不过是看在他深居高位,有几分利用价值而已。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放本教主鸽子!”
弥勒教主本想对着一旁的白衣发火,却见白衣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忽然挨上他的掌力,不免有些太冤了。想了一下,弥勒教主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一旁的白衣,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不过看到爹并没有打自己,莫名的,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却被他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东方仇气昏之余,便让手下把派信的两个教徒找来,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两个教徒都不知所踪。
东方仇的脑海一下子就浮现出董蓉的模样,可是……他明明交代了那两个教徒要小心行事,他们也按着旧有的办法传递过无数次信件了,偏偏这一次出了事?
董蓉真的有那么大本事?
弥勒教主没办法,只得再书信一封,让教徒秘密传信给宗正大人。
不过这一次,东方仇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让教徒交接,而是由一名武功高强者直接递送到宗正府。为了避免宗正大人拒之门外,东方仇拿了件贴身信物当做教徒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第三日的早朝上,皇帝一如既往地走着早朝的流程。
待到所有的朝臣都把那些陈词滥调都说了一遍后,少年皇帝扫视了一下众位大臣,忽然道:“最近有关弥勒教的奏折怎么少了?早朝的时候关于弥勒教的上奏也少了。”
宗正大人讨好地说道:“回禀皇上,那些关于弥勒教的事情都平息下来,自然上奏弥勒教的也就少了。也或许是那些冤枉弥勒教的话语也都消失了,所以不知道真相的朝臣们也就不再上奏了。”
少年皇帝含笑点头,“宗正大人所说的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看样子,宗正大人是很了解弥勒教的?”
宗正大人笑道:“前段时间关于弥勒教的各种说法实在是太多了,这也自然引起了微臣的注意,微臣就多让身边的人去打探了下,发现弥勒教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蛮不讲理,野蛮暴躁。”
“哦?”少年皇帝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那宗正大人给朕说说,这弥勒教到底是怎样一个教派,也让朕对这个弥勒教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宗正大人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他真的觉得东方仇拉他联手这一招用得太值了,如果不是他这位宗正大人在朝堂上帮他弥勒教说话,他弥勒教怎么可能在皇帝这儿留下好印象?一想到自己即将给弥勒教立下功劳,宗正大人便不由自主地想构思一下是否该让弥勒教的人多给一些好处。
“宗正大人?”少年皇帝见宗正大人有些失神。
宗正大人回过神来,连忙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微臣听闻手下的人说,弥勒教是一个行事稳重的教派,之前的种种荒唐行径都是一些心思叵测的人编撰出来的。不过有刑部的龚大人在打理这些,相信那些有意诋毁弥勒教的人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少年皇帝看向龚大人,“龚大人,你的意思呢?”
龚大人没有想到这个宗正大人还不忘把他给拖下水,心里发紧之后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一切都按照律法办事,不管是弥勒教的人还是别的百姓,犯了事就应当受到律法的惩治。所以微臣一直都是以律法为准,不管是不是弥勒教的人犯了事,微臣都将他们缉拿归案了。”
龚大人的话让宗正大人有些意外,以前他们都是一唱一和惯了的,龚大人现在忽然把宗正大人抛到一边去,看样子是有意要跟宗正大人划清界限。
少年皇帝并不关心宗正大人和龚大人的内心各自都在想些什么,好奇地追问:“那弥勒教的教徒犯事的多吗?”
龚大人刚才说那些话已经算是得罪宗正大人了,现在再说狠一点便会遭来宗正大人的对付。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在朝堂上为官这么多年,龚大人还是能够看明白宗正大人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
龚大人继续道:“刑部关于这些案件的记录十分详细,每月记录的不等大小的案件便有几百起,微臣实在不能将其背诵。皇上可待微臣回刑部查阅清楚后再向皇上详细禀报。”
对于龚大人这种比较严谨的回答,少年皇帝很是满意。
少年皇帝把视线挪向宗正大人,道:“宗正大人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宗正大人没有想到这少年皇帝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连忙回答:“微臣和以往一样,都是按着职务所需做些分内的事。之前奉皇上圣旨还去看了刑部龚大人的审案。”
宗正大人一提及,少年皇帝便想起来了,当时是薄太妃说有皇族的人有可能徇私枉法,要宗正府这边派人过去看看。少年皇帝忙得焦头烂额,想都没想便让宗正大人去这一趟。
“宗正大人看了之后有何感想?”少年皇帝问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宗正大人还想为自己搬回一点面子,当日董蓉事事占尽便宜,今日他就要将旧事重提,让少年皇帝知道她董蓉是一个为了贱民便可冒着有辱皇族血脉尊严的风险的女人,也让众位大臣们看看,缔造商业神话的董蓉不过是一个不知进退的无礼女人。
宗正大人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当日微臣是为了去调查皇亲国戚有无徇私枉法一事的,所以就听了龚大人审案的整个过程。董王妃身为堂堂皇族血脉,竟然能为低贱的奴才拼尽全力,着实让微臣感到敬佩。”
宗正大人能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便继续道:“也因此,微臣对那位叫吉安的男子有了几分兴趣,派人打听之后方才得知,那位吉安武功过人,勇猛过人,打起架来,一个人竟然能抵挡十来位有武功的官差。如此勇猛之人,微臣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另外让微臣感到佩服的是吉安这孩子竟然还是一位傻子,天生痴傻没智力。”
宗正大人说得真诚,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发自他肺腑的话,见众人都对这位吉安感兴趣了,便又继续说道:“这位傻兄弟武功高强,又勇猛过人,让微臣看了都觉得有些畏惧呢。不过好在有龚大人在,有大齐的律法在。”
龚大人总算弄明白了宗正大人的意思,这位宗正大人是在给吉安那傻小子挖坑呢,一个大傻子还武功高强,不就是一危险物吗?董蓉不但不和这样的危险人物保持距离,反而让他闯下大祸,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第一百零二章 打了自己脸
宗正大人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少年皇帝,见皇上对这件事情,对吉安那个傻小子也有几分兴趣,便又道:“虽然我们大齐国失了三位官差,但总算保住了吉安这个武学奇才。微臣相信,这样的武学奇才在董王妃的精心培养下,一定会成为威震四方的能人。到时候他就不仅仅是让微臣惊讶了,更会让皇上诸位大臣震惊。”
宗正大人的坑是越挖越深,董王妃培养一个傻子练习武功,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更让人疑惑的是,她还如此精心培养和维护,居心何在?
朝臣中的议论声微微大了一些。
宗正大人恭敬地对皇帝行礼,算是告诉皇帝,他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
少年皇帝很满意地点头,“宗正大人说得朕都开始对这位傻子感兴趣了。不过,朕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宗正大人,宗正大人觉得为什么一个傻子,又居住在乡村,怎么会有机会伤害到我大齐的朝廷命官?莫非那傻子名声在外,早已有什么地方引起了我大齐官差的注意?”
如果不是主动上门找茬,故意做局,怎么会惹来后面的事情?
宗正大人一时语塞,本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却见皇帝正看着自己,一副不回答朕的问题,朕就一直盯着你的架势。
宗正大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听说那三位官差都是奉命去问吉安的娘亲一些问题,却没有想到被吉安误会,以为是我们要对他们怎样,所以才出手杀了我大齐的官差。不过,既然董王妃已经力保吉安没有杀人,龚大人又没有证据证明那三位官差是被吉安殴打致死的,所以让吉安无罪释放也是顺应律法的事情。”
宗正大人暗自在心里发狠地想,既然龚大人要和他划清界限,那他就让龚大人尝尝他宗正大人的厉害。
龚大人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冒冷汗,这个宗正大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小气。真不知道得罪了这样的小人,以后在朝堂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少年皇帝微微点头,脸上有一种还算满意的神情,“宗正大人说得条理清晰,不过这件案子朕也有所关注,龚大人确实是按着证据去办案的,有条有理,记录清晰,让朕很满意。”
少年皇帝的话让宗正大人和龚大人都十分意外,龚大人只得对皇帝拱手行礼后谢主隆恩。一旁的宗正大人则面色尴尬,感觉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是打自己的脸。
刹那间,宗正大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这个小皇帝虽然在说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带着笑意,仿佛对什么都比较满意,但认真回想起来,少年皇帝在问及他这位宗正大人问题时,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感到后怕。
果然,少年皇帝忽然把一封信放到案几上,看了一眼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做了文章,他这个宗正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想到此,宗正大人整个人都觉得乏力起来。
龚大人看了看那封信,又看了看宗正大人的面色,便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这位宗正大人要那么认真地找一个女人的麻烦,原来里面隐藏着猫腻。
少年皇帝忽然正色道:“近日,朕收到一封信,是我大齐的官员与一个教派之间联系沟通的信,上面写的什么,想必那位大臣也很想知道。不过,朕以为那位大臣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大齐的大臣,不需要与任何神秘势力联手,否则,朕就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少年皇帝说到这儿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朝臣。
那些薄太妃的朝臣们都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说话。那些不受薄太妃控制的朝臣,都在窃窃私语,猜想那封信到底是怎样一封信。
而那信件的主人宗正大人,有些心虚,但多年在朝堂当差,早已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虽然脸红了,但身子板还是挺得很直。
少年皇帝忽然一拍案几,几乎所有的朝臣们都暗自一抖,被这忽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少年皇帝问道:“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宗正大人,你以为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宗正大人眼神恍惚了下,回禀道:“皇上觉得没有必要让那位大臣知道信件的内容,也是出于对那位大臣的信任,出于对大齐江山的考虑。民间教团很有可能诬陷我大齐朝臣,他们为了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为了削弱我大齐国的力量,所以才这么做。若是我们按着对方的心意,起了不和之心,怕是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教团趁虚而入。”
少年皇帝微笑着看着宗正大人,“宗正大人说起话来总是这么调理清晰,怪不得母妃和先皇要让你来做宗正大人,打理朝堂,监管皇亲国戚。”
“皇上过奖了,为大齐的江山着想是微臣应尽的本分。”
宗正大人见自己说的话终于有一点效果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宗正大人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早朝也该退了,却不想皇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并没有退朝的打算,这让宗正大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少年皇帝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又道:“原本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宗正大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你说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皇帝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的大臣就是再笨也明白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这么一回事。那些原本跟宗正大人是同一战线的朝臣们纷纷为自己捏了把汗,真希望这早朝能早点结束。
宗正大人抬头,惊愕地看着少年皇帝。
宗正大人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有做好,弥勒教的教徒来到宗正府,一路上都没有被人跟踪,又何来被人发现弥勒教的人还给他送了第二封书信?
少年皇帝见宗正大人迟迟不说,便唤了宗正大人一声。
宗正大人连忙回到现实,“回皇上的话,微臣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朕没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朕就是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能发生第二次,是巧合吗?”
少年皇帝咄咄逼人的样子倒和他的生母薄太妃有几分相似。
宗正大人迟疑了下,道:“有可能吧。人多嘴杂,大齐正值繁盛时期,人口也跟着增长,日子一天天也好过起来,有的人就按捺不住,想要给我们大齐的江山找点麻烦,如此挑拨离间之法实在可恶。”
少年皇帝忽然狠拍案几,“够了!”
一声够了,把所有的朝臣都吓了一跳。
宗正大人虽然表现得还算淡定,但也狠狠地颤抖了下。宗正大人低着头,紧闭双眼,现在的宗正大人才明白自己先前的得意想法有多愚蠢,还以为皇帝是信任自己,所以才一直问自己,甚至不惜夸赞他。然而,事情到了最后才明白,他这么做,不过把他这个宗正大人当猴耍而已。
少年皇帝终于耍够了,想收场了,“朕也不想再绕弯子了,这位与可疑教团神秘联系的大臣正是宗正大人你!宗正大人,可有话说?”
少年皇帝的话刚一落脚,朝臣们便偷偷议论起来。薄太妃的大臣们更是惶恐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
宗正大人浑身一抖,连忙道:“皇上,微臣以为这定然是有人诬告微臣,是为了挑拨你我君臣关系,为了削弱我大齐国的实力啊。”
待皇上命侍卫来押宗正大人时,宗正大人叫得更厉害了。
然而,正如宗正大人心里所想的那般,少年皇帝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果断,并不会因为他喊了几句求情的话便真的放了他。
宗正大人一面挣扎,一面嚎啕,一面哭泣……
所有的朝臣都没有见过一向高高在上的宗正大人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朕也会严查那些所谓的教团,任何想在我大齐国为非作歹的势力都将被朕铲除!退朝!”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朝堂后的房间,房间内端坐着薄太妃,薄太妃面色不大好,一脸的阴翳,看到皇帝进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刚要张嘴说什么,皇帝便抢先说道:“母妃,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宫歇息吧。您健健康康的,孩儿才能安心处理国家大事。”
薄太妃听到皇帝赶自己走,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低落到了谷底,叹息一声,“皇上现在是越发有主见了,哀家这个母妃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了皇上的烦恼罢了。”
皇帝没有想到薄太妃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眼神黯淡下去,“母妃,孩儿是真心为母妃的身体着想。孩儿上次去看皇太后,看到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大行了,心里便十分担忧。母妃,有您,有皇太妃在,孩儿心里踏实。”
不管薄太妃之前做的事情有多么过分,少年皇帝有多生气,但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薄太妃是他的生母,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亲人。
薄太妃却有些不依不饶,“皇儿若真是听母妃的话,又怎会轻易打发走一个有功朝臣?”
第一百零三章 佛堂密会
皇帝叹息一声,“江山社稷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个道理,母妃比孩儿更加懂得。宗正大人到底为我大齐国做了多少贡献,孩儿不是不清楚,可是,他这么些年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到处搜刮好处而已。宗正府是管制皇亲国戚的,而皇亲国戚又大多骄纵,少不了犯一些小错误。宗正大人利用他们对他的畏惧之心,大肆敛财。母妃,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情,孩儿也会对宗正大人下手的。”
少年皇帝的话让薄太妃十分吃惊,她一直忙着和弥勒教联系以及和董王妃斗,确实没有注意到堂堂宗正大人竟然做了那么多让大齐国蒙受损失的事情。
少年皇帝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对薄太妃道:“母妃,孩儿已经答应您暂时不追究弥勒教的责任,只处罚了宗正大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薄太妃看了少年皇帝一眼,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的傻皇儿,你又如何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大齐的天下得来不易,守着更难。对于你这些年的辛苦,母妃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你的成长,母妃也很是欣慰。可是,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皇儿,你需要有人帮你。”
薄太妃忽然温情的话语让少年皇帝还有些不适应,他对薄太妃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不过孩儿希望母妃更多的关注自己的身子,只有您健健康康的,孩儿的心里才会踏实。大齐的江山有孩儿呢,母妃为了大齐的天下操心了一辈子,可以多休息了。”
薄太妃忽然敏感起来,“皇儿是怪罪母妃管太多了吗?”
少年皇帝摇头,“小时候会有些不理解母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皇儿也看得多了,对于母妃的爱,孩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薄太妃喃喃自语,“宗正大人被流放边境,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检讨。不过,皇儿,这样的惩罚对他是不是太重了?”
皇帝摇头,“皇儿也是思考多时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母妃不要再多虑了,先回宫休息吧。”
说罢,唤了宫女来带薄太妃回宫。
薄太妃被宫女搀扶回宫后,心绪一直不安稳,宫女们以为她是身体又有异样了,正要传御医,却被薄太妃打断,“御医看了无数次也不见什么效果,后日就是菩萨的生日,哀家去拜拜佛即可。”
两日后,薄太妃乘了马车,选了最僻静的一条道路往寺庙行去。
来到寺庙后,薄太妃按部就班地上香、礼佛,宫女们跟在其身后,待薄太妃礼佛完毕,宫女也相继礼佛,十分虔诚。
宫女们正在礼佛时,一位年过四十的方丈走到薄太妃身旁,碎碎念了一些让宫女们摸不到头脑的话,接着又道:“太妃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要多加注意才行。”
薄太妃听闻,略显慌张,“大师,哀家不是不想注意,是有太多劳心劳神的事情纠缠哀家,药也吃了许多,御医也都整天候着,可还是觉得精神欠佳,病情未好。”
方丈道:“所以佛让我来渡你。”
“如何渡我?”薄太妃眼神有一丝闪躲,但还是故作镇定,偷偷瞥了一眼宫女们。宫女们都看着大师,一副虔诚真心的样子。
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道:“太妃请随我来。”
宫女们要跟着,薄太妃伸手制止,让宫女们在这里候着即可。
方丈引着薄太妃绕过佛堂,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菩萨都是薄太妃叫不上名儿的,因为房间狭小,又有那些或威严或微笑的菩萨在,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森恐怖。
“他在哪儿?”薄太妃受不了这种气氛,径直问。
方丈脸色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太妃请随我来。”
方丈走到那尊一身黑铜的欢喜佛旁,轻轻转动了一下欢喜佛下的连坐,滴滴塔塔的声音传来。
透过从窗外折射进来的一束光线,薄太妃才看清楚欢喜佛的背后是一个门楣,方丈引着薄太妃进入门楣,才看清楚里面的模样。
里面是间宽大的房间,四周封闭,唯有与欢喜佛相连的门口位置能够通风。里面点着数十盏油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很明亮,赤黄色的光芒更添了几分神秘和温暖。
东方仇看到薄太妃来了,激动地上前,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对薄太妃说。忽然看到薄太妃身旁的方丈,才停下了脚步,对方丈恭敬行礼,让那方丈先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薄太妃和东方仇之后,东方仇疾走到薄太妃的身前,“你怎么样?听探子说你的身体又不大好了。”
薄太妃轻轻摇头,“若只是身体让我担忧倒也没什么,只是朝堂中的事情太过让人烦心,想得一片安宁都不行。”
东方仇心疼地搂过薄太妃,“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皇上好了,你不要那么忧心,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薄太妃抬眼,眼眶中有了雾气,透过雾气看着东方仇,“你以为只有他能行吗?不管他多么雷厉风行,也不管他多么英明,说到底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很容易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蛊惑。之前,那些大臣见我身子骨硬朗,还没什么动作。现在,见我整日都靠着汤药过日子,便蠢蠢欲动,总是想方设法靠近皇上,明着是给他出主意,暗地里还指不定给那孩子讲了些什么。”
薄太妃说的也正是东方仇所担心的,可是他们担心也没有用,事情只能一步步进行。
薄太妃忽然道:“只要杀了那个董王妃,一切就顺利多了。那些朝中大臣以为哀家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了。可哀家就要让他们看看,哀家不但能做事,还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那些蠢蠢欲动的朝中大臣,总是拿那些洪灾、旱灾什么的说事,要皇帝把国库的银子都往那些地方花。这怎么能行?东方,国库的银子是有大作用的,被那些低贱流民用掉后,我们还怎么完成心中所想所愿?”
东方仇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最担忧的。幸好这次,你力保住了我弥勒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仇说得诚恳。
薄太妃深情地看着东方仇,“我怎么可能让你出事?那个宗正大人也是太糊涂了,连个脱身的法子都找不到,枉他在朝堂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东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件事情东方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薄太妃说,原本想随便找个话题岔过去,可想到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如果连实话都不说的话,会让薄太妃寒心和生气的。东方仇迟疑了半晌,说道:“是我们的教徒这边出了状况,他们在交接的时候被人杀了,信也被夺走。”
薄太妃愤恨起来,“怪不得,只是,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是不会出宫的,她又是如何得到那封信的?”
“董蓉!”薄太妃忽然明白了,董蓉这些日子和皇太后走得很近,还总说去看皇太后的病况,原来这都是幌子,给皇太后把弥勒教和宗正大人的信递进去才是真正目的!
东方仇听到薄太妃提及董蓉的名字,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喷薄出来,“这个董蓉实在是太碍眼了,我弥勒教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你,定然被那董蓉贱人给毁了。”
东方仇说到这儿,把薄太妃搂得更紧了。
薄太妃有些愠怒道:“光是说这些漂亮话有什么用?得想办法除掉那个董贱人才是。哀家在后宫这么多年,见过用过的手段数不胜数,却偏偏在这个董王妃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想想都觉得气。”
弥勒教主东方仇发誓一般说道:“我会给你出这口气的,董蓉这个人的项上人头我取定了。”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那儿有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东方仇为薄太妃倒了一杯香茶,殷勤体贴,让薄太妃十分受用。
东方仇倒好了茶,放下茶盏,对薄太妃道:“既然那位宗正大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他……”
东方仇隐去了后半句话,但薄太妃明白那话的意思。
薄太妃摇头,“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宗正大人已经沦为流民,根本没有本事再掀起什么风浪,我们不必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功夫。当日他高高在上不肯配合我们,而今沦落至此,应该想明白一个问题,这大齐的江山,不是由他宗正大人说了算,更不是由其他任何大臣说了算。真正的话语权在皇帝手里,在哀家的手里。”
“你说的对,我只是担心宗正大人找到皇帝,把我和他曾经说的话都告知给皇上。”对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东方仇还有些心神未定。
薄太妃却不以为意,“你放心,宗正大人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的。就算见到皇上,你觉得皇上是听我这个母妃的,还是听他宗正大人的?”
薄太妃又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改变皇上对我们弥勒教的看法,你们最近都要收敛一些,不可再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在对教众的管教方面。”
第一百零四章 太妃心计
东方仇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弥勒教的经济来源本就不多,尤其是前段时间被董蓉算计,我教派的损失极大,若是不想些法子安抚教徒的情绪,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薄太妃愠怒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非要去抢?去偷?去杀人?”
东方仇见薄太妃发怒,连忙给薄太妃甄满茶,“你又何必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没有谁愿意去偷、去抢,去杀人,都想在家里好生待着,和自己心爱的人待着,品尝花前月下的浪漫,享受天伦之乐。可这么大一个教派,这么多人,吃的喝的,什么都要银钱。若是有别的办法,我早就去了。我身为教主,总得为整个教派着想,为那些教徒着想,为我心爱的女人着想。”
最后一句,东方仇说得最为动人,薄太妃眼里的怒意也少了很多,神色也温和了一些,“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抢众多百姓的,不如只抢一部分人的。”
“你的意思是?”东方仇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帝都王畿的大户人家,他都不能得罪,大齐的江山不能一下子就垮掉了,他的弥勒教也不能成为所有大户人家的心头恨。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没有权势的老百姓最好欺负,就是让他们家破人亡,他们也很难把他弥勒教怎么样。
薄太妃给东方仇说了一个名字,还是董蓉。
“她?”
薄太妃点头,“这个董蓉值不了什么钱,可她背后的作坊却是你我都想不到的强大。还记得上次让一个老嬷嬷去搬的金银吗?光是一天搬来的金银分量就是我三十年的俸禄。”
一想到董蓉竟然装病骗她,薄太妃心里就满满的怒意。
东方仇沉默着,他早就想打董蓉的主意了,而之前薄太妃和他也确实联手打过董蓉作坊的主意。“能行吗?”
东方仇跃跃欲试,虽然前面的计划失败了,但那说到底只是薄太妃对董蓉耍的一个小手段,被人识破也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被识破。
这一次,若是计划周密,布下一个真正完美的局,就不怕董蓉的作坊不被他吞掉。
薄太妃白了东方仇一眼,“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东方仇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
薄太妃道:“这一次我们要制定更为周密的计划,有了她那个作坊,你们弥勒教就不会没钱花了。董蓉的作坊,那可是能和国库媲美的地方。”
薄太妃的话让东方仇极为吃惊,他只知道董蓉的作坊极为赚钱,却没想到能赚成那个样子,着实让人吃惊。
东方仇沉思片刻,道:“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下手。宗正大人这步棋还没用就被董蓉给吞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真得好好想想。”
薄太妃道:“那是你的事情,也是事关你弥勒教开支来源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让董蓉这个女人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东方仇疑惑,“你的意思是,你负责对付董蓉,我负责对付那个作坊?”
“难道那个作坊还不够让你满意吗?”薄太妃微微斜看了一眼东方仇。
东方仇连忙赔笑,“怎么会不满意?那个作坊若真的能拿到手,那可是够我们整个弥勒教开销好几十年的。就算那个作坊到了我们手上成了一个废品,那些地皮卖出去也能得到不少钱。”
薄太妃点头,“暂时不要节外生枝,只专心对付那个作坊即可。若是惹得朝臣共怒,到时候哀家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
东方仇拉过薄太妃的手,“辛苦你了。”
薄太妃刚要回应东方仇的温情,却忽然听到有衣物的声音,由于四周都是封闭的,所以任何一丁点的声音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注意。
薄太妃警觉而戒备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再看向东方仇,本想让东方仇去结果了那人,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东方仇淡定的神色。
“谁?”薄太妃有些不悦地问东方仇。
东方仇道:“只是白衣。”
“你让他跟着来的?”薄太妃的柳眉紧蹙在一起。
东方仇点头。
“出来吧!”薄太妃冷声道。
接着,便有一个身着素色衣服的男子从转角处走了过来,正是白衣。
白衣紧蹙着眉,没有看薄太妃,只是在东方仇的身旁站定。
薄太妃本想奚落一番白衣发泄一下就罢了,没想到的是,白衣竟然神色淡定,看到她这个太妃也不行礼,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没好气地白了白衣一眼,“果然是有长进了,见到哀家不但不行礼,还这么大的架子,让哀家好生敬佩。”
白衣没有说话,沉默地低着头,眉头依然紧蹙在一起。
东方仇回头看了一眼白衣,见白衣没有任何反应,转而含笑地对薄太妃道:“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他不过是在教派里待得久了,对宫里的规矩一点也不知道,就算你教他,他也未必学得会。”
薄太妃冷哼一声,“低贱的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学不来上等的礼仪。别说上等的礼仪,我看这傻小子,连礼仪规矩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说着,薄太妃又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白衣原本一直沉默着,也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可是这个薄太妃太能挑战他的耐心了,狠狠地扫了一眼过去,“太妃娘娘是来自大地方的,自然对卑躬屈膝这一套相当了解,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坐上太妃的位置?”
论贤德,薄太妃远不及皇太后,论人品,先皇虽然去世,可江山还在,她却整天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不用比较,便已知高低。
薄太妃和东方仇都没有想到一向温顺软弱的白衣竟然会忽然顶撞薄太妃,薄太妃更是气得浑身颤抖,狠狠一拍石桌,没有声音,整个手臂都被拍麻了,完全没有震慑效果。
但身故后宫,说狠话是薄太妃最擅长的,她站起身来,逼近白衣,“哀家是怎样坐上太妃这个位置的,是你这种身份低微的人不能理解的。有句话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白衣,你坐井观天,哀家不会管。但你要是在哀家的面前坏了哀家的心情,哀家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东方仇低着头自顾自饮茶,任由薄太妃和白衣对抗。
白衣没有说话,只是不屑地看了薄太妃一眼,便把视线挪向别处,那张英气的脸越来越像东方仇,却也越来越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薄太妃本来已经忘了那个女人的存在,本来不会再轻易想到那个让她暴跳如雷的女人,可白衣偏偏让她想起。
薄太妃也不再跟白衣废话,扬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对薄太妃而言,扇人巴掌就跟喝茶一样自然平常。
然而,薄太妃的手才刚刚扬起,就被人拽住了。
“你敢!”薄太妃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盯着白衣,这个白衣真长本事了,不但敢跟她顶嘴,还敢拽她手了!
白衣狠狠地甩下薄太妃的手,“没什么不敢的,你在宫里是薄太妃,你在我白衣的眼里,不过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混账!”
薄太妃气得浑身发颤,“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
白衣只是不屑地看了薄太妃一眼,回到先前站的位置。
薄太妃气得几乎晕倒,指着白衣便骂开了,“你不过是一个野种,要身份没有身份,要地位没有地位,像你这样的人跟蝼蚁何异?如果我是你,我真的不会选择活在这个世上。你跟你的娘一样,都是下贱的胚子。”
白衣原本不打算再理会薄太妃,这个泼妇,在后宫被权势给宠坏了。
可是,白衣没有想到的是,薄太妃竟然会提及他的娘亲,还是以那么侮辱的方式。一股强大的内力从白衣的体内散发出来,推着白衣直逼薄太妃。
薄太妃只觉得眼前一片冰寒,仿佛有一块千年寒铁直奔自己而来。
瞪大了眼,畏惧占据了她所有的想法。
白衣的手径直攀上薄太妃的脖子,一双眼睛发红如困兽,“你可以说我,可我不允许你说我的娘亲,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白衣的力道越来越大,薄太妃惊慌不已,两只手胡乱挣扎拍打,然而她一个老妇人的力道怎么敌得过白衣?
薄太妃看了一眼一旁的东方仇,东方仇把手上的白瓷茶杯狠狠地甩向白衣。
白衣的注意力全在薄太妃身上,失控的情绪让他一度陷了进去。然而,他依然感觉到了东方仇投递过来的白瓷茶杯。那茶杯奔向的位置,正是白衣的天柱穴,只要砸中了,以东方仇扔出的力道,必然会置白衣于死地。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白衣的身体迸发出来,抵住了白瓷茶杯,砰的一声,白瓷茶杯碎得彻底。
薄太妃面色惨白,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东方仇连忙从座位上起身,一手拽住白衣的手,吼道:“难道你真的要杀了她?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娘好过?”
东方仇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白衣的手脱离了薄太妃的脖子。
薄太妃的脖子得到解脱后,薄太妃弯着身子,狠命呼吸。
抬眼,狠狠地剜了东方仇一眼。
第一百零五章 逆子
东方仇把白衣甩到一旁,白衣转过头,没有去看东方仇,而是径直盯向薄太妃。那种未散的恨意折磨着他的内心。
薄太妃不敢再看白衣,她的所有锋芒都被白衣给掐没了。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你怎么样?”
东方仇极尽温柔,可薄太妃只是无力地甩开东方仇的手,“我不要……咳咳……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说罢,薄太妃便往门外走去。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离开了房间,整个幽寂的房间只剩下白衣,白衣无力地坐在石凳上,脑海里全是对娘亲的想念。
为什么?
为什么爹从不让他看看娘?
为什么爹要和薄太妃这个恶毒的女人在一起。
薄太妃出了寺庙,上了回宫的马车,依然后怕不已,只要一想到白衣那双强有力的手死死掐住她脖子的样子,薄太妃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白衣,比她之前看到的时候要强大许多,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心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薄太妃捉摸不透,总觉得白衣就像一株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的荨麻,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就会被刺痛得难受。
东方仇送走了薄太妃,回到白衣跟前。
东方仇看着一脸悲戚的白衣,愤怒不止,“难道你非要杀了她才舒服?”
白衣抬眼,看着东方仇,像不认识他一般,“为什么你总是帮着那个女人?”
东方仇坐到位置上,“本教主不觉得你有这个资格问这个问题,如果你心里还总是想着那个妇人,就趁早滚出我的视线,我东方仇不需要你这样的儿子。”
那个妇人?
“她是我娘!不是随便什么妇人!如果你对她没有情谊了,也请你尊重一下你们曾经的感情。如果你对娘,还有一丝感情或者愧疚,就不应该跟这个薄太妃厮混在一起,我不觉得这个薄太妃有什么好!”白衣一口气说了出来。
东方仇恨得想打白衣,伸手,白衣却傲视着他,“如果你想打我,就打吧!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么过的,也不该有什么奢求的。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一句话,你们怎么折磨我都行,要说我娘半个不字,我白衣第一个不答应。”
“你敢!”
东方仇还从来没有看到白衣这么不听话的时候,立即掌心用力,集聚了一大股内力在手上。一掌击过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光芒如同坠落的陨石发出的光芒,直奔白衣而去,气势汹汹。
白衣伸手,漫不经心,那团白光被他控制在手心,如同玩弄一个毛球玩具。接着,那团白光在他的手心里成了一块块光芒碎片,离开,消失。
东方仇面色惊讶,再运掌力,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然而,白衣依然轻松地迎接了东方仇的掌力,并将他的掌力化为乌有。
东方仇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东方仇一直觉得白衣有些奇怪,按理说他没有教白衣多少厉害的武功,虽然在白衣小时候,东方仇就发现白衣是个合适练武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忙于教务,对白衣的武功管得不多,何时他有了这么厉害的武功?
尤其是他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恐怕是他东方仇都无法与之匹敌的。
白衣看到东方仇惊喜的神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东方仇忽然收了功力,走到白衣跟前,欣慰地拍拍白衣的肩膀,“果然是我东方仇的儿子,果然是我东方仇的儿子。”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白衣依然茫然。
东方仇却依然只顾着大笑,“我东方仇的儿子果然都不是窝囊的种,白衣,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为父早就说过,我东方仇的儿子只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你的武功招式虽然还有待练习,但你的内力越来越强大,让为父真为你感到高兴。”
白衣还是头一回看到东方仇在他面前如此高兴,该欣喜?还是麻木?
白衣自己也说不上来。
东方仇拍着白衣的肩膀,“本来我还担心没有合适的人去董蓉的作坊,现在看来,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个人就站在本教主的面前。”
白衣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你是要我去抽空董王妃的作坊?”
“你不乐意?”东方仇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白衣语气坚决,“董王妃曾经对我有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下手的。还有,如果你们敢对她或者她的作坊下手,我第一个不允许。”
“恐怕这些事情由不得你。”东方仇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整张脸阴森得可怕。
白衣道:“如果你真的把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好!我东方仇的儿子说起话来也越来越有我的狠劲儿,但白衣,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你不出手,董蓉的那个作坊就能安然无恙吗?我告诉你,董蓉的那个作坊是保不住的,就算你不去,本教主也会派别的人去。”东方仇断了白衣的想法,可他依然希望能争取到白衣的出手,这对白衣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在教派内立威的机会,“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亮的,我保证,你将得到我东方仇的青睐。”
白衣知道爹说的他的青睐指的是什么,是继承弥勒教的机会。可是,他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更不需要弥勒教这样毁灭人性的教团。
“我不稀罕。”
第一次,白衣在东方仇的面前如何辛辣,辣得东方仇有些难以适应,脸上的阴翳更重了,一双弄而乱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白衣,你别太猖狂,这样绝好的机会是其他人想得都得不到的。”
“若真有人稀罕,你给他就是。爹,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
“够了!”
东方仇打断了白衣的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哄哄地离开了佛堂。
白衣本想把东方**薄太妃的诡计告诉董蓉,可刚出了那间密室就发现东方仇派了几个人盯着自己,不管他到哪儿,都有一双眼睛盯着,就连他要去茅房都有人候着。
想到自己的爹要对董蓉下手,而自己却不能帮到董蓉,白衣心里愧疚难当。
中山王府,残阳似血,王府内一片祥和。
忽然,王府内的人一下子就开始忙碌了。
“王妃,乙八要生了!!”
董蓉正准备歇着了,却听到婢女说了这个消息,董蓉当即跟了婢女出了房间,往乙八的房间赶。
董蓉去的时候,接生婆已经在准备热水了,董蓉跟着婢女走到房间内,接生婆一看到董蓉就焦急地说道:“王妃,乙八是头产,力气又不足,可怎么办啊?”
董蓉听到这里也有些慌了,“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应该很好生才对,怎么会这样?让我来看看。”
董蓉是有个三次生育经验的,所以多少也知道一些。
董蓉走到乙八的床头,看到乙八痛苦的样子心就酸了,“乙八,没事儿的,要做母亲就都要挨这么一下子,多忍忍就过去了。”
乙八眼眶里含着泪花,听到董蓉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董蓉连忙劝道:“快别哭,留着力气生孩子,你把力气全用完了,等会儿怎么办?”
乙八点头,不再胡乱折腾。
接生婆忙碌的那一整套东西都准备好了,消毒的见到,热水,热帕子以及别的一些辅助物件。接生婆撩开轻薄的被子,开始让乙八准备。
董蓉握着乙八的手,给她力量,“乙八,按着接生婆说的来就好了。”
接生婆开始让乙八按着她的指令呼吸,用力。
乙八痛得想叫唤,太折磨人了,董蓉连忙劝她,“你叫唤的时候用尽了力气就没办法生孩子了,按产婆说的来做就好了,乙八,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乙八点头,额头上的汗珠像豆大一般,顺着光滑的额头滑落到一旁的枕头上,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忽然,产婆心慌起来,两只手不由得颤抖。
“怎么了?”
董蓉看到产婆这样,心里也是百般焦急,她有过三个孩子,却也知道生孩子就意味着有可能到鬼门关去闯一遭。
产婆焦急道:“乙八的盆骨太小了,孩子……孩子很有可能卡住。现在才刚刚看到孩子的脑袋,若是卡住了怎么办?”
董蓉给乙八请的这位产婆是十分有经验的,就连大户人家的夫人生孩子也都愿意找她。她能抢先看到危险,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董蓉也明白盆骨太小的危险,怎么办?
乙八听到产婆这样说,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情。被董蓉握在手里的手,狠狠地用了一下力。董蓉知道乙八心里难受得紧,甚至有些绝望。她宽慰了乙八好一阵,乙八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许久,乙八才抬眼看着董蓉,“王妃,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保孩子。”
听到这儿董蓉一下子就哭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强过母爱?还有什么人能伟大过母亲,为了孩子,为了一个从不曾见过的小生命,竟然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董蓉摇头,“乙八,傻乙八,你会没事的,本宫需要你,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不可以有任何事。”
董蓉看向产婆,“不管怎样,都力求母子平安。”
第一百零六章 喜得萌娃
“王妃,若是孩子卡住……”
产婆也被吓到了,毕竟自己经手的是生命。
“保大人!”
董蓉像下了命令一样,她理解乙八当母亲的心理,可是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她的乙八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妃……”
能听到董蓉这么说,乙八很感动,可她还是想保住孩子。董蓉知道她的心思,慌乱地重新握住她的手,“会没事的,我在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傻乙八,傻乙八!!”
董蓉自己失声哭了起来。
董蓉握紧乙八的手,“我们重新开始,继续用力,像刚才那样,产婆数一二三,乙八,你跟着用力。”
按着董蓉说的办法,乙八开始用力,或许是强大母爱的作用,乙八反而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冷静了许多,她不再浪费体力,每一点力气都用到生孩子上。
忽然,产婆慌了,“王妃,卡住了。”
产婆的手颤抖不已,“小的不敢硬拽,若是出了事情,小的……”
“别怕,本宫相信你,只要能让他们母子平安,本宫绝不亏待你。”董蓉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比自己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要紧张。
产婆也不敢嗦,继续给乙八接生。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若是再这么卡着,孩子会出事的。”
“保孩子……”
乙八虚弱地说着。
董蓉看了看乙八,心疼道:“本宫答应你的,怎会食言?”转眼看向产婆,递过一把已经消过毒的剪刀,“把口子剪开一点,会很疼,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产婆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办法,但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得如此。
董蓉把乙八轻轻搂住,又让婢女找来一块方巾让乙八咬住,产婆一剪刀下去,乙八痛得眼泪直掉。
过了一会儿,忙乱紧张的房间内终于出现了孩子的啼哭声。
门外乙八的夫君痛哭起来。
董蓉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另一婢女则抱着被包裹好的孩子,走到乙八夫君的身旁,“是个胖小子,5斤4钱。”
乙八的夫君颤抖着双手,竟然没有抱小孩的力气,婢女笑着,只得替他先抱着。
董蓉浑身无力,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王妃。”
乙八的夫君说着就跪在地上给董蓉叩头,董蓉也有些虚脱了,无力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婢女把乙八的夫君搀扶起来,笑对乙八的夫君道:“若真感激我们王妃,就让我们王妃休息去吧。”
乙八的夫君连忙点头。
“我夫人呢?”乙八的夫君想冲入产房,婢女笑着拦住他,“哪儿有这么心急的?放心吧,母子平安。乙八可是你们家的大功臣,回去之后要好生给乙八补补,平日里看着挺活泼健康的,唯有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还有些虚弱。”
“一定,一定。”
乙八的夫君恨不得把乙八给供起来。
产房内,乙八已经感觉没那么痛了,听到门外夫君的声音,心里安稳了不少,听到他开心得哭泣的说话声,乙八也跟着湿了眼眶。
董蓉回到房间,婢女打来热水伺候董蓉沐浴更衣后,安排董蓉上床歇着。院子里的人已经忙着点灯笼了,四周一片寂静,也是该歇着的时候了,更何况一番忙碌下来,董蓉累坏了。
然而董蓉却不忙着歇息,“洗了澡之后感觉舒服了很多,我想去看看乙八,对了,去把平日里给本宫和王爷看病的御医请来,让他给乙八开几服药。乙八挨了那一剪刀,若是不好生治疗,容易出事。”
婢女点头。
董蓉来到乙八房间时,乙八正躺在床上,因为挨了那一剪刀,所以无法坐在床上,像其他娘亲那样抱着自己的孩子逗乐,只能歪着脑袋看着摇篮中的婴儿。
看到乙八的眼睛里流露出母亲才有的那种温情,董蓉便觉得十分温暖。母爱,真的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在知道自己要做母亲的那一刻,再顽皮的女孩儿也都瞬间成了女人。
看到董蓉来,乙八想下床行礼,董蓉连忙走过去按着乙八的身子,“你想做什么?好不容易才母子平安,难道要因为一个行礼就把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面对董蓉,乙八脸上又有了那种俏皮,“奴婢知道了。”
不过,看到董蓉憔悴的样子,乙八就心疼起来,眼眶也布满了雾气,“这一次……要不是王妃,奴婢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
“说什么傻话?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母子平安,你还是快点给孩子想个名字吧,你看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就是想喊喊他都不知道喊什么好。”董蓉笑道。
乙八的夫君正巧走来,端来一碗亲自熬的小米粥。
董蓉打趣道:“你夫人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就给她吃小米粥?”
乙八的夫君窘迫得脸都红了,嘿嘿憨笑两声,不知所措。乙八笑道:“王妃你就别打趣他了,他这个人啊榆木脑袋,对这些趣话完全听不懂。”
董蓉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这会儿吃点清淡的也好,不过过一日之后就要开始吃好的了,不然孩子可没奶喝。若是想吃什么就跟灶上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是人间有的,就都能给你弄来。”
乙八嘿嘿笑了起来。
看着乙八的夫君贴心伺候乙八,让董蓉想起了曾经自己生孩子的那段时间,慕容怀德也会百般体贴她。想到此,董蓉的眼眶就湿了。
“好了,本宫不看你们夫妻恩爱了,早点休息吧,今天你真够受罪的,当娘亲的都不容易。孩子的名儿可要好好想想了。”
董蓉笑着伸手去逗摇篮里的小不点,小不点昏昏欲睡,想用手去抓董蓉的手指,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下下地触碰董蓉的指尖。萌得董蓉心都化了。
乙八和乙八夫君要董蓉给孩子取名,还说如果没有董蓉,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孩子的命都是她给的,她理应给孩子一个名字。
董蓉责备地看了乙八夫君一眼,“什么叫孩子的命都是我给的?是你夫人排除万难给你生的大胖小子。”
说着,眼神柔和起来,“还是你们两夫妻取吧,给孩子取名也是一大乐趣。”
乙八和乙八的夫君点头,开始思考起来,那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董蓉回到房间,慕容怀德已然躺下。
“还没累吗?”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不禁心疼。
董蓉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慕容怀德,“你知道吗?今日我看到乙八那么辛苦,心里真的好难受。看到孩子出生时,乙八那种欣喜不已的表情,我就一下子明白了,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受再多的罪也都值得。”
慕容怀德低头,在董蓉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所以,在我心里,不管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都远远不及你对这个家的付出,以及对三个小调皮蛋的付出。”
董蓉听到慕容怀德用小调皮蛋来形容那三个孩子,不禁笑了出来,“他们可不再是小调皮蛋了,上次我去作坊看晨曦,没想到晨曦把一切都打理得仅仅有条,而且一点都不急躁,把什么都做得稳稳当当的。”
慕容怀德打趣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她是谁生的孩子。”
“也是,只有我董蓉这样的天才美人,才能生出晨曦这样聪明智慧的孩子。”董蓉是一点也不推辞。
慕容怀德不禁语塞,半晌,道:“其实我说的是我自己。”
“你?”董蓉一脸嫌弃,惹得慕容怀德直挠她的咯吱窝。
中山王府终于回归了宁静,所有的人都悄然睡去,然而,皇宫内,薄太妃的寝宫里还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的火焰随着从窗而入的风轻轻摇摆,把薄太妃的影子摇曳得零碎。
薄太妃怎么都无法入眠,她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老了吗?连一个宗正大人都保不住,倒不是说这个宗正大人跟她有什么交情,而是这件事情让薄太妃觉得极为没面子。
朝堂上谁人不知宗正大人是她薄太妃的人,可那皇儿竟然说流放就流放了,一点情面都不讲。
还有那个白衣,一个低贱女人生的孩子,东方仇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身边?尤其是白衣身上的那身功夫,让薄太妃不得不乱想,也不得不怀疑东方仇把那么高深的武功都传给他是为了让白衣有一天能继承整个弥勒教。
一想到此,薄太妃的心就乱了。
听着窗外传来的虫鸣声,薄太妃更觉得心烦意乱,看了看四周,竟然没一个宫女伺候着。刚想发火,才想起是自己先前不想被这些榆木疙瘩扰了心绪,便把她们都打发走了。现在想找个人出气都找不到。
薄太妃索性从房间出去,到寝宫的院子散散心。
走着走着,竟然沿着走廊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外。
步入皇太后的寝宫,能听到皇太后咳嗽的声音。有执勤的宫女上前给薄太妃行礼,并委婉告知,说皇太后已经睡下了,若薄太妃有事要找皇太后,请明日再来。
薄太妃冷哼一声,“你当自己是什么?一个小小贱婢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宫女迟疑了下,有些委屈地道:“奴婢也怕夜里天气太寒,伤了薄太妃的身子。”
第一百零七章 狠心的女人
“哀家的身子好着呢,你滚!别碍了哀家的眼。”薄太妃在这宫里是嚣张惯了的,尤其是她的皇儿当了皇帝之后,更是目中无人。
可那宫女在皇太后的宫女是从没有受过这种莫名的气的,就算她做错了一些小事,皇太后都不会这么狠辣地责骂人,只教她们以后不再犯便好。所以,皇太后寝宫内的宫女们相处和睦,没有那些狗血的斗来斗去的事情,遇到事情也会互相帮衬着。
皇太后听到房门外的声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薄太妃来了,薄太妃的声音她可是听了几十年了。
“让她进来吧。”皇太后咳嗽完,对一旁的何嬷嬷道。
何嬷嬷左右为难,“皇太后,这大半夜的,只怕来者不善。您的身子骨要紧,她这么晚了还在外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您可不能这样。”
皇太后叹息一声,让胸口顺顺气,看了一下一旁的何嬷嬷,“你以为哀家不让她进来她就会善罢甘休吗?”
何嬷嬷就看不得薄太妃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更担心自己的主子会受了薄太妃的气,因此,强调道:“皇太后,奴婢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来找麻烦的,您又何必受她的气?我们关着门睡自己的觉,让她一个人折腾去吧。”
就在皇太后也左右为难时,听到门外薄太妃发难于值夜的宫女,“怎么还不去通报?难不成要哀家教教你们如何在宫女当差?若真是如此,明日你们就去哀家的寝宫候着,哀家一定会让你们明白怎样才算一个称职宫女。”
“是妹妹来了。”
皇太后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两个宫女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走到皇太后身边,搀扶过皇太后。
薄太妃看到那两个宫女伺候皇太后时贴心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从入宫到如今,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这个女人总是保持着一副温和贤德的样子,身边的人待她如亲人,总是护着她,这让薄太妃觉得非常刺眼。
看看那皇太后,再看看自己。伺候她薄太妃的人不是哭丧着一张脸,就是想方设法地逃跑,生怕她这个太妃把他们给吃了似的。
就连那皇上,明明是她薄太妃的亲生儿子,却对这个皇太后敬爱有佳,有什么好的贡品也都会派人拿一些过来给皇太后品尝。
而这个少年皇帝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呢?却没有多少耐心,话说不到两句就想着法子开溜。甚至有时候是能不见就不见。
“当然,不然你还以为是谁?”薄太妃回应皇太后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光是在大白天看着就觉得的慌,更何况是在大晚上的,灯笼的光照在薄太妃涂抹得过分白的脸上,使得薄太妃看起来虚弱而诡异。
何嬷嬷来到皇太后身旁,赶紧给她披了一件貂裘,那两位宫女才明白过来,皇太后在房间里听到薄太妃要为难她们俩,也没顾着加衣服就冲出来了。这份恩情,让宫女们铭刻在心,眼眶泛着泪花。
皇太后也对薄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请妹妹进来坐吧,外边凉。”
薄太妃在心里冷哼一声,又是这种故作贤良的做派。
薄太妃走入皇太后的寝宫,夜里微寒,薄太妃先前还不觉得,现在思绪回归,才发现身子有些发冷。
何嬷嬷是伺候了皇太后几十年的,皇太后就是皱一下眉头,她都知道皇太后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看到薄太妃的样子,何嬷嬷也明白薄太妃是有些冷了,可她故作不知道,一心只伺候皇太后。
薄太妃嘴角微微扯动了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怪异,“姐姐这些日子可真是够享福的,有何嬷嬷在,又有那么多贴心伺候的宫女。”
皇太后喝了一杯何嬷嬷递来的热茶,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对于薄太妃的刁钻她也是有些习惯了,并不会像年轻那会儿初识她时那般放在心上。笑笑,“何嬷嬷是个体己的,伺候了我这么多年,确实很贴心。”
薄太妃心里装着满满的不悦,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几分刻意的笑意,“还是姐姐福气好,哪像我?好不容易有个体己的老嬷嬷,却不想竟被人给打死了。那老嬷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我竟有些忘了,但一想到身边没个体己的,心里总是有些凄凉。”
皇太后温润道:“妹妹的那位萧嬷嬷是因犯了事,被我给撞了个正着,就把她从董王妃的作坊里偷来的银钱给没收了,银钱我已经还给了董王妃,而萧嬷嬷,我也让人送她回了妹妹的寝宫。后来是听说萧嬷嬷去世了,伺候了妹妹几十年,最终却无缘无故地走了,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都已经老了,皇太后本不想跟薄太妃计较,斗了这几十年,还不够吗?
但是,看到薄太妃咄咄逼人的样子,她真的不想忍。
尤其是想到那位萧嬷嬷,皇太后是真的为萧嬷嬷不值。在董王妃的作坊上打主意,这被查出来定然是要掉脑袋的,可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得到的又是什么?皇太后本想悄悄没收了那些银钱,让萧嬷嬷不敢再对董蓉下手,也就放了萧嬷嬷。别人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她却被自己的主子给要了命。
薄太妃也听出了皇太后话里的意思,笑了起来,“姐姐倒是个爽快的,我就说那个老嬷嬷……姓萧是吧?我就说她怎么了,竟然莫名就不在了,原来是惹了姐姐。也该她倒霉的,谁让她惹谁不好,偏惹姐姐呢?还好她不在了,若是她还活着,妹妹我听了那件事情,也会帮董王妃出头的。”
何嬷嬷听不惯董王妃这么说,什么呀,一句话撂过来就把那萧嬷嬷的死给扣到她们皇太后的头上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皇太后按了一下何嬷嬷的手,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皇太后笑道:“妹妹若是真的关心董王妃,姐姐也跟着高兴,那孩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薄太妃的嘴角微微一瘪,“姐姐可真是个操心人,既要想着宫外的人,又要操心朝堂上的事情。真的是太难为姐姐了,妹妹看到姐姐这般为大齐天下尽力,实在感动。可惜妹妹是个自求多福的人,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闲心操心这大齐的国事。”
到底谁想干政?
皇太后听到这里,也是一肚子的气。把萧嬷嬷的死扣在她头上,她没有怨言,可把干政的脏水也往她身上泼,她就是在听不过去了,脸上依然挂着笑,但眼神却冷了许多,“妹妹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为大齐的江山着想是每个大齐子民应该做的事情。哀家身为大齐的人,自然不应该做有损大齐江山的事情,哀家一直奉行的不过就是做好自己,不让自己拖了大齐江山的后退,不让大齐子民受难。”
“是啊,”薄太妃本就心情不好,听到皇太后如此反驳自己,心情更是烦躁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姐姐一向是有些想法的,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人愿意帮衬着姐姐,不然又怎么能为大齐立功,抓出宗正大人这样的奸臣。”
皇太后终于明白了,原来薄太妃今日来不是因为损了萧嬷嬷,而是冲着上次她这个皇太后多管闲事,把宗正大人和弥勒教联系的信件呈递给了皇帝。
“宗正大人犯了事,刚好哀家又瞧见了,任何一个心系大齐的人都会把他们勾结的信件呈交给皇上,妹妹,你说是吧?”皇太后一步都不让。
薄太妃本来还觉得冷,激动之下,真是觉得浑身都烦躁、燥热,“姐姐当然是说的有理的,也是个有魄力的,凭着一封信件就让为官几十年的宗正大人栽了跟头。”
“妹妹是怪姐姐了?”这么多年了,皇太后真的厌倦了薄太妃演戏那一套,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行吗?非得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
薄太妃面色冷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都这么大年纪了,经常这么激动对身体可不好。听闻姐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有需要可以跟妹妹说,妹妹一定让大齐国最好的大夫给姐姐医治。”
“不劳妹妹费心,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避免的。”皇太后对于这一点看得很通透。
何嬷嬷看到皇太后憔悴的样子心里很是着急,对薄太妃福身行礼后道:“太妃娘娘,您的身体要紧,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让奴婢找人送您回宫休息吧?”
薄太妃瞥了一眼何嬷嬷,眼里充满了不屑,“姐姐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贱婢当家做主了?”
听到薄太妃用贱婢这个词称呼自己,何嬷嬷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在皇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从不曾有人这么称呼过她!
皇太后面色也垮了,“妹妹这么说话有点过了吧?何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早已经把她当成亲人了,甚至比一些亲人还亲,若真要说起说话的资格,哀家以为,何嬷嬷比一些虚伪的人更有在哀家寝宫说话的资格。”
薄太妃讨了没趣,冷笑一声,“姐姐真是好主子,这么护着奴婢。好了,就当我这个做妹妹的自讨没趣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受挫
听到薄太妃这么说,若是以前,皇太后还会和薄太妃多说两句,让她不要想太多。可是今日,皇太后不打算再说任何话,甚至觉得跟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无耻的浪费。
薄太妃见皇太后是真不留自己了,也不再坚持,瘪了瘪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出了皇太后的寝宫,隐约听到皇太后咳嗽的声音,便狠狠地咒骂起来。
何嬷嬷赶紧为皇太后端了润喉的冰糖雪梨汤。
“怎么是热的?”皇太后蹙眉。
何嬷嬷疑惑,“热的对喉咙才好,若是冷的,会伤着肠胃,对喉咙也不好。”
“谁在灶上守着?”皇太后问。
何嬷嬷道:“也没谁守着,就用了灶灰盖了炭火让它暖着,值夜的宫女隔段时间就去看看,若是熄火了就再烧一下。”
何嬷嬷也忽然明白皇太后为什么要惊疑这冰糖雪梨是热的了,她是怕劳累了宫女们。
皇太后点头。
皇太后到了床上躺好,让何嬷嬷也去休息了,时间真是不早了,再不睡该天亮了。何嬷嬷却坚持要待皇太后睡着之后再走,这两日皇太后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半夜万一有个什么需要的,没个人在旁边伺候着怎么能行。
皇太后知道自己拗不过何嬷嬷,也就顺了她的意。
薄太妃回到寝宫后一夜未睡,第二日一大早便约见了两个人:大理寺正卿萧大人和刑部的龚大人。
大理寺正卿和龚大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在这个敏感时候见薄太妃,尤其是民间对薄太妃的评价极其低,都说她牝鸡司晨,一度干涉朝政。再加上之前宗正大人的事情,大理寺卿和宗正大人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个薄太妃在出事之后会保谁。
只是让他们疑惑的是,那弥勒教主东方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薄太妃这么死心塌地地帮助他?
可是,薄太妃的召见,他们也不能拒绝。
在和薄太妃客套了一番之后,薄太妃终于进入了正题,而这也是大理寺正卿和龚大人最不想听的,他们几次三番想要岔开话题,却都被薄太妃拽了回来。
“萧大人、龚大人,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呢?莫非哀家让你们感到可怕?”薄太妃被萧大人和龚大人给气到了。
龚大人和萧大人连忙道不是,只言自己有要事在身。
薄太妃歪过身子,一副极为不悦的样子,冷然道:“那萧大人和龚大人就给哀家说说,你们到底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要忙在这个时候赶回去?是家里的夫人要生了?还是蛮族的弓弩射到你们府上了?”
看到薄太妃如此愠怒,萧大人和龚大人也都失了心神,可是,若真答应了薄太妃,才没了回头路。
萧大人和龚大人绞尽脑汁编了一套理由,萧大人说府上来了一位道士,说要在半个时辰之后给萧大人做法,让他的头痛症痊愈。龚大人则说,家里的正室病弱得紧,若是不赶回去守着,怕是难再见到第二面了。
薄太妃冷哼一声,竟然为了逃避她,连这样荒谬的理由都想得出。
在薄太妃的强大压力下,萧大人和龚大人硬是没有敢离开,纵然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汗珠,也都没有离开的机会。
薄太妃看到他们俩这样,也全然没有了劝他们和弥勒教联手的心思,讽刺了萧大人和龚大人一番后只得把他们放了回去。
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薄太妃气得抡起手上的茶杯就砸了下去。
这已经是这月的第十七个被砸坏的茶杯了。
哀叹不悦之余,薄太妃想到了那个被流放的宗正大人。不知道那宗正大人是否还活着,身为流民,流放至边境,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听天由命吧。
薄太妃重重的叹息一声。
大草原的风呼呼地刮得紧,割得人的脸生疼。一向顽皮的明哥儿看到走在斜前方启哥儿,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启哥儿的脸上,勾勒出启哥儿俊朗的面部轮廓。来到大草原一段时日后,启哥儿的脸上竟有了许多沧桑,而明哥儿自己也是如此。
正走得认真的启哥儿忽然看到明哥儿抢先几步走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却也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你做什么?”启哥儿故作不悦。
明哥儿顽皮而不屑地道:“难不成因为你是我大哥,比我先出生一小会儿,我就必须得走你后面?我才没那么傻呢,走前面多好,风景都是新鲜的,空气也是新鲜的,才不是都被你看过、呼吸过的。”
“你这是什么逻辑?”启哥儿心里很感动,可还是不想让弟弟走在前面,草原上的风确实有些大,甚至好些时候都让他们吃不消,若不是为了赶到下一个驻兵点,他也不会拉着弟弟和他穿越大草原。
明哥儿和启哥儿现在行走的地方太过陡峭,马匹是上不来的,所以只能把马匹放在平缓的地方,由他们徒步穿过这一陡峭山坡。
不管启哥儿怎么说,明哥儿就是挡在启哥儿的前面,启哥儿来气了,竟拿出兄长的威严来压明哥儿,明哥儿也不理会,径直走自己的路。
启哥儿没法,只得歪着步子,往一旁走去。
明哥儿也歪了过来,硬要挡住启哥儿前面的冷风。
如此折腾了几次,启哥儿终于折腾累了,“你是赶路呢还是来跳舞的?好好走路不行吗?再坚持一会儿就是下坡了,也没什么风了。”
明哥儿知道启哥儿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这样折腾下去,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延长行走的时间,延长被寒风纠缠的时间。
看到明哥儿终于肯踏踏实实走路了,启哥儿心里闪过一丝欣慰。
行走了大半夜,明哥儿和启哥儿终于来到新的驻兵地点,噶尔迪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俩的到来。
噶尔迪一把抱住启哥儿,看到启哥儿的头发丝都汗湿了,连忙命人准备热水,让启哥儿和明哥儿沐浴。
待启哥儿和明哥儿沐浴更衣之后,噶尔迪便让人端上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烤乳猪。
在草原上吃惯了烤羊肉的两位双生子,忽然尝到猪肉的味道,心里别提有多美。一口一口的,全然没顾及形象,在这大草原里,兴的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套,全然不会觉得他们这样有失形象。
待啃了一阵后,一向严谨的启哥儿发觉自己的吃相太狼狈了,稍微停了下啃咬乳猪的动作,拿了一旁的白净帕子擦擦嘴,开始慢慢吃起来。
明哥儿才不顾那么多呢,死劲儿咬,死劲儿啃,死劲儿吃。
噶尔迪看到明哥儿一副要和乳猪一决雌雄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明哥儿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抬头对着噶尔迪笑。
启哥儿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两口烈酒后,问噶尔迪,“这边的兵马情况如何?”
噶尔迪叹息一声,“这边的人口虽然多,可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五叔的势力比较远,受到五叔的骚扰也相对较少,所以过得也还算安定,我们很难让他们同意加入我们以对抗五叔。”
启哥儿沉吟片刻,道:“我们得重新想个法子招兵买马,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同时我们要让这些牧民们知道,我们招兵买马的目的不是只为了和五王子对着干,而是为了让他们有个长期安居乐业的环境。”
明哥儿听了启哥儿的话直点头,“就是,这里的牧民生存环境不好,若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一定愿意奉献出力量的。更何况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语,是真的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
噶尔迪拿过一杯烈酒,饮下,道:“你们说的也都有道理,待明日再试试吧。总之,这边的情况没有我们预想的好。还有就是,他们怕因为加入我们而得罪五王子。”
明哥儿点头,“他们怕得罪五王子是因为五王子现在是草原的霸主,若是让他们看到我们真正的实力,他们就会明白五王子的势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为自己的将来争取。”
噶尔迪原本对这件事情已经失去了信心,听到明哥儿这么说,瞬间就有了自信,不禁笑着拍拍明哥儿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做起正事来倒还真有一套。”
明哥儿把噶尔迪的手挪开,没好气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就算是要夸我,你也找点新的词来吧。”
噶尔迪受了明哥儿的挑衅,立即回应,“夸你你还不耐烦?若是换了别人,我噶尔迪还懒得夸呢。”
“是是是,你是谁啊?草原一匹狼啊。”明哥儿冲着噶尔迪做了个鬼脸。
噶尔迪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其他人却被明哥儿这句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待大家都笑够了,噶尔迪对启哥儿道:“待你们吃完了就去休息一下,也够累的了,明日的事情我们明日再做打算。总之,有你们在,我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启哥儿点头。
忽然,噶尔迪想起了什么,说道:“前两日巡逻的在边境看到一位大齐国的人,像是被流放的罪犯,我看着有点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管我们的人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说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启哥儿和明哥儿互相看了一眼,确实不知道噶尔迪说的是谁,但他们都很想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