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地下交易
伙计笑了起来,笑得谦虚,“实不相瞒,这账自丁诚失踪以后就一直由小的在记,我以前管过账,后来东家遇难,我们这些伙计也只好出来另谋出路了。”
晨曦高兴不已,“是你记的!真好,那以后我有空就来找你学写字好不好?”
“好,好。”
少不更事的丫头就是好糊弄。
“你叫什么名字?”晨曦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融化了冬日的积雪。
“陈乾。”
“陈乾,”晨曦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依然带笑,“我记住你了。”
当夜,夜色昏暗,乌云把月亮遮得严实,月亮却挣扎着想要露出点光亮。
夜色中的黑衣人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又生怕等的人不出现。
终于,听到右前方有动静。赶紧在一旁的灌木丛下躲藏了起来,一双野狼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有动静的地方。
来人是个老妇人,行走不甚方便,拖拖拉拉的,想必已经很累了。
确定来者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后,猫在灌木丛后的人走了出去。
老妇人四下张望,荒郊野外的实在有些吓人,偶尔听到一两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也能着实把她吓一跳。听到身后有动静,更是吓得浑身一颤,“谁?”
“我!”陈乾的心里是不耐烦的,但谁让对方是个厉害的角儿呢,不管怎样只能先耐着性子了。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吓死人!”老嬷嬷看到那人正是自己要找的陈乾,立即低声呵斥起来。陈乾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悦,只是夜色太暗老嬷嬷看不见罢了。
“我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老嬷嬷也懒得再说陈乾。
陈乾迟疑了下,但看到老嬷嬷一脸冷傲威胁的样子,也只好把藏在身上的东西递了出去,“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尽管放心。不过,答应我的好处可不能少。”
老嬷嬷拿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冷哼一声,“少不了你的。”
夜色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陈乾见老嬷嬷并不信任自己,不禁有些气愤地说道:“你就是在这里翻看一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陈乾既然答应为你们做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也希望你们不会食言了才是。”
“聒噪,你知道你在为谁办事吗?做好你的事,就比什么都强,若是出了漏子,小心你的脑袋。”老嬷嬷没好气地责备。
陈乾不再吱声。
老嬷嬷也不再验证那账本,“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今日作坊有什么新动静没有?”
陈乾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老嬷嬷面色冷峻,“董蓉和中山王的女儿晨曦不是到作坊去了吗?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有什么居心?她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陈乾语塞,若真说别有居心也当是这个老妇人别有居心吧,那个傻丫头可是正正经经的作坊小主,那个作坊也可以变相地说是那个丫头的。
不过一想起那丫头只知道笑的白痴样陈乾就讽刺起来,“一个小丫头何足挂齿?”
“你可别小瞧了人,这个关键时候一点都不能马虎,若是出了事儿,你全家人的性命都不保。再则,答应你的把你妹妹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事情也不能成。”
“我知道了。”一想起妹妹,陈乾的心就焦躁起来,是他对不起妹妹啊,才让妹妹吃尽苦头,流落风尘,“只是那个丫头真的不用防备,她确实翻看了账本,不过是赞叹我写的字好看罢了,还说有空教她写字。”
“真的?”老嬷嬷的声音穿破黑夜,如同鬼魂。
陈乾道:“我骗你们做什么?”
老嬷嬷冷哼一声,嘲讽起来,“都说董蓉那个女人是个心思细腻又有些本事的,没想到把女儿养得极为宝贝,什么本事都没有。”
接着,老嬷嬷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可从那白痴丫头的身上问到点什么关于她们家的事?那个董蓉是不是真的病危不行了?”
陈乾点头,“那丫头一提及屋里人的事就眼眶发红,酸楚异常。如果不是董蓉出事了,她也不可能跑到作坊里来。这做生意的地儿哪儿有什么好玩耍逗留的。”
老嬷嬷很满意这个答案,“这个月的东西呢?”
陈乾指了指身后的灌木丛,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些银钱给弄到这儿来的,本想偷拿了钱赎妹妹,可那老鸨非说只有听了某位高人的指示才可让他妹妹离开。
陈乾想了几天,也明白了,那高人不就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良心丧尽,手段用尽。
老妇人走到灌木丛这边,掀开,夜色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到箱子的轮廓。
拍手,立即从老妇人先前来的方向出来十多个壮年人,身穿黑衣,身手矫健,而且,有武功。
陈乾看得惊呆,回想起刚才老妇人对他讲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做事。”
给谁?
陈乾不认识什么富贵的人,原本只想老实安分地做人,却不想还是未能如愿。希望这次的事情过后,他能和妹妹过上平安的日子。
那些黑衣人嫌陈乾挡道,一把掀开陈乾。
这动作
陈乾忽然想到了曾经在街道上为非作歹的弥勒教教徒
不会的,不会的,陈乾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弥勒教的教徒把他妹妹拉入风尘的,他不可能为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做事!
陈乾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死开,不怕踩死啊!”
黑衣人怒吼一声,陈乾识趣地往后缩了缩。
黑衣人把箱子都抬走了,老嬷嬷也跟着走了,整个荒野就只剩下陈乾。看着那些人走过的深深浅浅的黑色脚印,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得黑暗。
鼻子酸酸的,仰头,希望能把泪给憋回去。
“陈乾。”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把陈乾从悲伤中拽了回来,也吓了一跳。
“谁!!”
心虚的陈乾脚下慌乱,踩到一块软泥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已。
来人伸手,要去拉陈乾。
陈乾看了一眼那手,没有去拉,而是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故作轻松,要走。
来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我叫甲一,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人能帮你和你妹妹从苦海里挣脱出来,那就只有中山王。”
“你是中山王?”陈乾本不敢这么想,可老嬷嬷等人的身份越来越让他怀疑,非富即贵,又在皇城根下敢这么做,定然是跟中山王的身份一样尊贵的人。
而与他们为敌的,也就只有中山王了吧。
“我是中山王?我不是说了我叫甲一吗?”这小子一下子就被吓糊涂了。
“你要做什么?”陈乾心里有鬼,所以整个人也是虚的,但现实却不允许他有一丝怯懦,如果他因为怯懦而死,他的妹妹只会遭受到更坏的命运。
天,要人活下来,要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那么难吗?
甲一在一旁的光滑石头上坐了下来,陈乾只是怯怯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干嘛。
甲一有礼地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我们聊聊吧。”
逃也是逃不掉的,能避开那些黑衣人的“嗅觉”,这个人的武功也定然不错。
陈乾的头都要炸了,也懒得再想任何问题,干脆坐下。只是浑身都没有精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死尸。
甲一看着老嬷嬷消失的方向,“和鬼神做交易,最后赢的只可能是鬼神,而不是你,陈乾。”
甲一的语气很诚恳。
陈乾低着头,他隐约感觉到老嬷嬷等人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履行承诺,也隐约觉得老嬷嬷等人会过河拆桥,他也想找点把柄之类的东西握在手上,好让老嬷嬷等人履行承诺。可是,他想得脑袋都要破了都没能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任由自己成为他们的傀儡,整日做假账,把真的黄金白银送到这儿来,再由这个老妇人带着一帮人来用马车拉走。
“你凭什么和我这么说。”陈乾无路可走。
甲一拍拍陈乾的肩,“我跟你想比,出生好不到哪儿去,可我跟对了人,也信对了人,所以现在不但摆脱了以前的困境,更过上了较为自在的日子。陈乾,你不笨,你只是需要遇到一个对的人。对你而言,刚刚离开的那一帮人,不是对的人。他们是把你妹妹推向火坑的罪魁祸首弥勒教教徒。”
“不!!”
陈乾慌乱失语,他们不可能是弥勒教徒的,不可能是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你不是王爷的人,你是那个老妇人派来炸我的话的对吗?”
陈乾抱着头,极为痛苦。
甲一看到陈乾这般,也难过起来,他知道生活在低层只想求一世安稳的人的内心,“陈乾,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我是跟随在王妃身旁保护王妃的甲一,王府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什么也没做,你不用来套我的话,我每天都按时到作坊里去,按着王爷王妃的意思记账,我什么都没做。”陈乾忽然觉得甲一来是为了账本一事。
甲一语气忽然冷冽起来,“你如果真是男人,就应当承担起自己所做的一切。账本被换了就是被换了,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想怎样?”
陈乾忽然站起来,戒备地看着甲一。
甲一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更为和悦,“陈乾,你的妹妹已经赎出来了,把她放在王府你不会放心的,我就派人把她送到了你的住处。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她,因为我已经派了一支精英侍卫保护她的周全。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看。只是,你需要想明白,是不是还要继续为那帮鬼神卖命。”
说罢,甲一飞身离开。
第八十章 夜里乾坤
甲一一路上都还十分疑惑,他所说的全是王爷让他说的,他所做的也是王爷叫他做的。王爷才刚刚从弥勒教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个陈乾的问题所在?
还有晨曦小主,这个小妮子是越发厉害了,竟然能发现那么多问题。
这边,老嬷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一马车的金银运出城郊树林,路途颠簸,马匹也严重疲乏。这些箱子实在太沉了,老嬷嬷和薄太妃都没有想到,董蓉和慕容怀德的生意,竟然做得这般大,他们最近从那个作坊运了好些趟了,回回都把马累得不行。
可惜啊可惜,现在这些东西都属于薄太妃了。
正在老嬷嬷感叹的时候,马车忽然停止了前进。
正要发难于下人,老嬷嬷才看到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竟是皇太后。
“你们是要去哪儿?”皇太后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威严。
老嬷嬷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走上前,恭敬地对皇太后行礼。夜色下的皇太后面色阴森,可怖至极,让老嬷嬷想起了鬼面观音一词。
老嬷嬷宁了心神,强挤出一个笑来,“回皇太后的话,这是奴婢打点了一些行头,想送给乡下的亲人。奴婢现在年纪大了,真怕他们忘了奴婢的存在,以后若是奴婢做不动活儿了,有他们帮衬着,奴婢才好安度晚年。”
“你的意思是说,你拉了这么大几箱子的金银,是为了讨好家人?”皇太后的声音依然冰冷如铁。
老嬷嬷连忙摆手,“皇太后说笑了,这哪里是几箱子的金银啊,这里全是奴婢装的一些破烂东西,还有奴婢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点心,只希望送到乡下后奴婢的亲人们能喜欢。”
“这些东西,谁人能不喜欢呢。”皇太后端坐在车辇里,威严不可侵犯。
老嬷嬷笑道:“要是他们真不嫌弃才好呢,都是些破衣烂衫的,平日里薄太妃十分节俭,打赏奴仆的也相对少,不过薄太妃打赏给奴婢的,奴婢都舍不得开销,就慢慢存了下来,这不看着今日宫里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就找了几个莽夫来帮忙。”
“莽夫?”皇太后一声冷笑,打量着那些人,“薄太妃节俭一事我也是听闻了的,却不想节俭成这样,竟然打赏些破衣烂衫给你们。”
老嬷嬷见皇太后终于相信自己的话了,悬在心里的石头也才终于落了地,“薄太妃虽然节俭,打赏我们这些奴仆的东西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却都是体己好用的,薄太妃待我们也极好。”
好一个圈套,若是老嬷嬷不说两声好话,指不定今天的细节就传到薄太妃耳朵里了,到时候可有她的好果子吃。
皇太后好奇起来,“哦?是吗?薄太妃都打赏了你什么体己好用的,哀家想要瞧瞧。”说罢,对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虽然夜色昏暗,并不看得清楚,但两个人主仆这么多年,也是心有灵犀的,当即往薄太妃的老嬷嬷这边走了过来。
老嬷嬷一听,这还得了?!赶紧用身体护住马车,其他的黑衣人也都戒备地看着皇太后,可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皇太后,并不是什么路人甲,所以也不敢多动一下。尤其是皇后的威严,让他们有些喘息不过来,更不敢妄动。
薄太妃的老嬷嬷连忙道:“这些东西都不值钱,碍了皇太后的眼睛可是奴婢的罪过了,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也不知道乡下的亲戚们都睡了没,若是都睡了,打扰他们一遭可又是罪过了。”
皇太后望了望天色,问自己的贴身嬷嬷,“这都几更了?”
语气温和,那种对薄太妃的人才有的阴冷威严全然不在了。这让薄太妃的老嬷嬷心里很是一酸,为了那个薄太妃,她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太对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做了太多冒险的事情,可到头来不但得不到一句好,连个温和的面色也看不到。
皇太后的嬷嬷温和回答,“已经二更了。”
皇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都已经二更了。”说罢转向薄太妃的老嬷嬷,“你的亲戚们都二更了还没休息吗?都在密谋些什么呢?”
“皇太后说笑了,奴婢的亲人们自然已经睡了,只是……奴婢若是再耽搁,恐怕会更影响他们,多有因为着急而得罪皇太后的地方,请皇太后原谅。”老嬷嬷的声音都发着颤。
皇太后道:“你说的也对,哪儿有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的人?除非像哀家这样,无事可做,又心里不顺畅。”说罢话锋一转,“既然已经都二更了,早打扰晚打扰都没有关系,来人,把那箱子打开,让哀家也长长见识,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赏赐品,哀家也该学着节俭一点,为国家节省开销了。”
皇太后的嬷嬷走到箱子旁,伸手,要去开箱子。
这些箱子大多都锁着,可有那么三四个因为那些弥勒教徒没有耐性,验货的时候三下两下就撬开了,所以,皇太后的嬷嬷借着一旁的宫女的灯笼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没有锁的箱子,一把掀开
老嬷嬷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呵”
皇太后大喝一声,“薄太妃还真是个有心的人,竟然给身边的嬷嬷打赏这么多金银,这里恐怕是薄太妃几十年的俸禄吧?薄太妃对你可真够好的。”
老嬷嬷自知事情不对,赶紧跪了下去。“都是奴婢贪财……奴婢贪财……”
老嬷嬷语无伦次起来。
那些黑衣人顿时慌了神,事情已经败露,只有逃跑了。
可是,才刚刚滋生出这个想法,就有一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全都押起来,哀家要好好去问问薄太妃!”
老嬷嬷自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捆绑那些黑衣人时,一头往马车上撞去。偏巧她忽然的动作惊了马匹,马一个后脚踢过来,正好踢到了老嬷嬷的小肚子上。老嬷嬷当时就跪下去了,整个人叫都叫不出声来。
皇太后责备道:“好端端的去吓马做什么?看吧,被马踢了吧。畜生有时候啊比人有灵性。”
“回宫。”
……
董蓉站在“修养身体”的房间门口,担忧地看着外面,“本想着让这小丫头到作坊上去长长见识,却不想这丫头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也不知道她能应对得来还是不能应对得来,。”
一旁的乙八安慰董蓉,“王妃,你就别太担忧小主了,小主可是个心思精巧的,可不比我们的王妃弱呢。这一次的事情也足以让我们都明白,小主已经不小了,她也想为爹娘分忧呢。你看,这一切不是都顺顺利利的吗?陈乾也被甲一找到了,陈乾也承诺决不再给薄太妃做事了。而他带出去的银钱也都被找了回来,真的账本也被小主给找到了。”
“晨曦给了你多少蜜糖吃?就你嘴甜。”董蓉笑了,不过瞬间又担忧起来,孩子毕竟还小,薄太妃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能行吗?
乙八看出了董蓉的担忧,道:“王妃,有王爷在呢。”
“王爷?”
一提及慕容怀德,董蓉才忽然反应过来,怀德怎么不见了?
四下张望依然不见人影,他可不能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若是被看到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
乙八的手按在董蓉的手上,给予她勇气和力量,“王妃,王爷自然是有分寸的。”
董蓉叹息一声,怪不得呢,晨曦做起事情来井然有序,进展又十分顺利,原来有那个当爹的暗中帮助。
而且,她了解怀德的性格,听说女儿有这么大的动作,一方面为女儿的成长感到开心,另一方面,身为人父人母,总想为儿女做点什么。
这时,甲一忽然出现。
乙八吓了一跳,甲一冲着乙八抱歉地笑笑,乙八责备地看了甲一一眼,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她应该早点习惯这个神出鬼没的暗卫才是。
“王妃,陈乾说想见你。”甲一道。
甲一怕董蓉拒绝,又道:“王妃,陈乾这次是真心想要归顺我们王府,他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
乙八暗自嘟囔,“让他看到王妃安然无恙的样子怎么行?翠竹岂不是白死了?”
甲一道:“王妃不必真的见陈乾,只需要隔着帘子听陈乾说些什么,陈乾现在是铁了心思要跟着王妃和王爷,小的已经赶了好多次了,都没成。”
“依你的办吧。”
董蓉说罢,往内室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虽然隔着帘子,但董蓉还是能看到来人的轮廓。
的确是陈乾,让陈乾管账还是当初她首肯了的,却不想还是有猫腻,好在晨曦那双眼睛还算尖锐,不至于使事情扩展到不可收拾的场面。
不过,对于薄太妃的举动,董蓉也是有所预料的。
来人在帘子前停住脚,跪下行礼。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个是陈乾,一个则是一位穿着素雅的女人。
是他的妹妹吧?
陈乾的妹妹陈兰行礼后,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陈乾看到妹妹还没说话就已经先哭了,心里也是百般滋味,这使他更加坚定了要留在王府的决心。
陈乾看着帘子,“王妃,不管你能不能听到小的说话,小的都要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奴才不是人,奴才不是个东西!”
说着陈乾就抽起了自己耳刮子,陈兰惊了一下后哭得更痛了。
站在角落的乙八道:“好了好了,你这样吓到我们王妃了,有事就说事吧。”
陈乾隐忍着眼里的泪,“小的想了很久,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小的和妹妹逃到了宁静的地方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一想到弥勒教教徒对我们做的种种,我们都不可能安心生活,唯有忠心王妃,跟随王妃、王爷一同与弥勒教斗到底。”
陈乾和陈兰都说了许多话表达忠心,帘子后的董蓉也听明白、想明白了,待他们走后,董蓉对一旁的乙八,“都留下吧,观察些日子再说。”
第八十一章 悲心探看
乙八点头,看到王妃的眉头一直微微蹙着,不禁心疼,“王妃,别太担心了,明哥儿和启哥儿在那边会好好的。他们两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明哥儿虽然顽皮了些,可有启哥儿呢,更何况他们对草原不但已经适应了,而且听说他们很喜欢那里。”
看着乙八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董蓉幸福地笑了下,接着又回归了心思,眉头依然蹙在一起,摇头,带动着头上的发簪轻摇,“我不是担心明哥儿和启哥儿,我是想到了绿竹。这丫头和我一场姐妹,我真的没想到最后她会因我而死。乙八,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老是在梦里梦见绿竹,梦见她叫我姐姐,梦见她说她想回家看一眼。”
乙八走到董蓉身后,为董蓉按摩肩部,“王妃,您厚葬了绿竹,这对绿竹以及绿竹的家人而言都是极为光荣的。”
乙八见王妃的眉头还蹙着,不禁道:“若是实在挂念,不如奴婢陪同王妃去绿竹的家里看看,奴婢之前记得,绿竹家里还有人的。好像还有个弟弟,不过听说命运苦难,具体怎么我也忘了。”
苦难,绿竹因她而死,她不可能让绿竹的家人再蒙受苦难。
见王妃有所心动,乙八连忙道:“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王妃回头看着乙八,“你还怀有身孕,不适合颠簸,就不要去了。有甲一保护,不会有问题的。”
乙八有些不舍,“身边每个体己的照顾的怎么能行?甲一虽然好,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毛手毛脚的,做什么都做不好。”
甲一本来一直很安静的,听到乙八说到这儿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他什么都做不好?
甲一忽然出现在乙八跟前的时候,把乙八吓了一跳,“我说乙八,你说话要注意一下措辞啊。”
原本烦闷的心,因了乙八和甲一这一闹,董蓉竟噗嗤一声笑了。
乙八冲着甲一嘟了嘟嘴,“我才不和你计较,我要去收东西了。”
“哎,你什么叫你不和我计较,是我不和你计较好吗?”
甲一本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乙八已经离开,有再多的牢骚也只能闷到心里去了。
董蓉站起身来,不禁觉得这个大男孩有些好笑,“好了,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甲一嘿嘿地笑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让王妃见笑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绿竹的家人。”
“好。”
这边,乙八已经按着董蓉的心意收拾好一袋打赏用的钱袋,还有几件物件,也已经安排好了普通马车。乙八又把打听到的地址告诉了甲一。
甲一再次确定了四周无人后方对乙八挥了挥手,乙八便搀扶着董蓉上了马车。
乙八看着董蓉和甲一所乘坐的马车远走之后才又收回视线,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了才回身,正准备进门,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堂堂中山王妃,一路走来虽然艰辛却也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却没想到如今出个门却要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中山王亦是如此,为大齐百姓、为大齐天下做尽好事,却要躲在院子里,不能被人发觉。
乙八抬头,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经过大半日的赶路,马车停在户小院外。
小院干净整洁,独门独户,一看就知道居住在这里的人家是会打理生活的安乐人。院子里还种着些花,都不是名贵的种类,却看着温馨宜人。院子的最右角有一块被翻整得极为精致的地,上面种着些蔬菜。没样蔬菜都只种了两三行,如此一块地便种了好几种蔬菜。
董蓉好久没看到这么可爱的院子了,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
可是……董蓉蹙眉,问身旁同样也一脸疑惑的甲一,“乙八说的地址你听错了没?确定是这里?”
甲一也是一脸狐疑,“乙八说的我一点没记错,小的也觉得不是这里,是不是乙八打听错了。”
董蓉看向院子深处,里面有人影在动,看到外边有马车停着,也探着脑袋往外看,想知道来者都是什么人。
因为光线昏暗,董蓉也看不清楚房屋内正探看自己的老人到底是何模样。只不过已经赶路许久了,车上水囊里的水饮得差不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进去讨杯水喝吧。”
甲一取了水囊跟着董蓉进了院子,他知道王妃的心思,她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小院了,反正地址也已经错了,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权当散心了。
董蓉走到门口,对着房间内和善地说道:“老人家,我能进来坐坐吗?顺便讨口水喝。”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夫人,只要你不嫌弃就进来坐吧,何必说讨字呢,我这农户别的没有,水你要多少取多少。”
听到老人亲切的话语,董蓉的心里甜丝丝的,也温暖起来。
比起和皇宫里的人争斗,这个小院儿算得上是人间乐土了。
这时,董蓉听到房间内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老人歉意地对董蓉笑笑,“是我的孙儿,你别见怪。”
董蓉也对着老人笑笑,走近了方才看清楚老人的样子,虽然年岁看着也不小了,但精神头十足,脸上也没什么褶子,就是一头的银丝让人看着就觉得沧桑。一脸的和气,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而且,董蓉觉得面熟。
“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董蓉坐到老人身旁,在老人指定的柏木椅上坐下。
老人又笑了,“若是个年轻小伙这样说,我该脸红了。”
董蓉和甲一都被老人逗笑了。
老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董蓉,“孩子,我看着你也觉得挺面熟的。我们或许没见过,但面善的人总能让人有这种感觉,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甲一虽然不知道老人说的这堆话有什么逻辑性可言,不过听着也觉得十分舒服。只可惜老人的眼睛只看着漂亮的王妃,根本没瞅他一眼,也就谈不上夸赞他了。
董蓉见着老人着实亲切,便和老人闲话了一会儿后道明了来意,却不想走错了地方。
“你们是说绿竹?”老人已经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颤抖起来,整个人也激动得不行,眼眶也湿润着。
董蓉忽然明白了,怪不得看着老人眼熟,原来绿竹长得和这位老婆婆有几分相似。
董蓉拉过老人的手,“您是……绿竹的……亲人?”
老人点头,眼泪答吧答吧掉落。
屋内的孩子一直得不到老人的哄逗和回应,咿咿呀呀的声音更大了。
老人不得不暂时起身,走到房间里安抚发出声音的男孩。
董蓉也跟着走了进去,里屋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让董蓉惊讶的是,躺在床上发出咿咿呀呀声音的人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十六岁左右大小的男子。
“吉安乖,吉安乖,吉安不哭,不哭。”老婆婆用手拍着那个叫吉安的男子,眼泪更是忍不住滴落下来,打湿了吉安领口的衣服。
吉安疑惑地抬头,看着老婆婆,“娘,你为何哭了?”
老婆婆擦拭掉脸上的眼泪,连忙挤出笑容,“傻吉安,娘没有哭。”
董蓉和甲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老婆婆竟然是绿竹和吉安的娘。
吉安忽然看向董蓉和甲一,脸上的童真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愠怒,他指着甲一和董蓉,问老婆婆,“娘,是不是他们惹你生气的?是不是他们让娘哭的?让孩儿去打死他们,吉安已经没有姐姐了,不能没有娘。这些人通通该死。”
老婆婆也没有想到吉安会说出这么愤怒和没有理智的话,不禁惊疑地看着吉安,“吉安,你在说什么?什么打打杀杀的?平日里娘亲是怎么教你的?”
吉安听了,慢慢收敛了神色,乖巧地依偎到娘亲的怀里,“娘,吉安会乖的,会听话的,娘不哭了好不好?”
“好,只要吉安乖乖的,娘就不哭。”
董蓉看着这一幕,倍感心酸,就连甲一这样的铁血男儿也为之动容了。
直到绿竹的娘安顿好了吉安,董蓉才往绿竹娘这边靠近了一点。绿竹的娘挥手,示意他们跟她出去聊。
躺在床上,被哄逗得很温顺和安稳的吉安忽然从床上坐起,“娘,你们要去玩什么游戏?可以带着吉安吗?”
吉安的娘刚要拒绝,就见董蓉对她微微点头,吉安的娘也没办法,只得对吉安招手,吉安兴高采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噌的一下就穿好了鞋子。
吉安一直跟董蓉和甲一保持一定的距离,但那双咕噜噜的眼珠子却不停地转动着,视线也从来没离开过他俩。尤其是看甲一时,吉安的神情十分专注。
董蓉无意间回头,看到吉安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甲一腰间的佩剑,而且想伸手去碰那把剑。
甲一顺着董蓉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吉安的样子,甚是觉得可爱。
“吉安。”
非礼勿视,吉安娘对吉安的宽容度挺大,但教育却一点也不放松。吉安立马知道自己错了,收回了手,只是视线依然落在那柄十分精致的长剑上。
吉安的娘歉意地对董蓉道:“让你们见笑了,这孩子生来如此,我这个当娘的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董蓉的亲切让吉安的娘感到放心和踏实,也喜欢和她聊。
董蓉一脸的歉意,道:“绿竹这个妹妹跟了我一场,我却从来没来她的家里看看,是我的不对。吉安是个乖孩子,比起那些阴险狡诈之徒,吉安的天真烂漫才是最为可贵的。不瞒你说,我也是当娘的,每次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哪怕顽皮了一点,心里也觉得十分幸福。”
吉安的娘点头,“夫人说的在理。”
忽然,吉安的娘抬头,“您就是……绿竹的东家,中山王妃?”
董蓉点头,“我是中山王妃,却不是绿竹的东家,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
吉安的娘也不是糊涂的,听中山王妃这么说,她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女儿没有白白丢了性命,也没有白白伺候人一场。这样的主子,天底下哪儿找去。
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却不想被董蓉看到,背过身去。
董蓉看着吉安娘的一头白发,忽然也都全明白了,她哪儿是年纪大啊,明明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又受了女儿去世的刺激。
董蓉的心里十分难受,却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给予吉安娘什么安慰,什么样的安慰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极为苍白。
吉安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剑上挪开,却看到自己的娘正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连忙走到娘亲的背后,拉过娘亲的衣角,“娘,您怎么了?”
吉安娘连忙擦掉眼泪,缓和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没事儿,吉安,娘只是高兴,一直听你姐姐说她的主子是个好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绿竹没有跟错人。”
第八十二章 潜伏的危险
安排董蓉和甲一在小厅堂坐下后,吉安娘就要去倒茶。
董蓉连忙按住吉安娘的手,“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了,就让女儿给你倒一次茶吧。”
吉安娘的手颤抖着,“这……怎么承受得起?”
“绿竹是我的妹妹,你就是我的娘。”说罢,也不容吉安娘反驳,便提了陶瓷壶去斟茶。
吉安娘看着董蓉忙碌的身影,嘴唇颤抖,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值了,值了。”
董蓉为吉安娘和吉安以及甲一都泡好了茶,吉安举着茶一饮而尽,还嚷着要喝,董蓉宠溺地对着吉安笑笑,又给他倒了一杯。
吉安又是一饮而尽,“好喝,好喝,我还要喝!”
“好,好,不过,吉安,这茶呀要慢慢喝才越喝越有味道呢。”董蓉又为吉安倒了一杯。
和吉安娘嘘寒问暖一阵后,董蓉把乙八为她装点的钱袋和物件都递给了吉安娘,吉安娘说什么都不肯收,但看到董蓉如此坚持,也只好收下。
甲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劝王妃回府。吉安娘再三挽留,吉安也嚷着以后还要喝董蓉泡的香茶,不肯让董蓉走。
吉安娘也是够惊奇的,绿竹和吉安这两个,怎么天生就喜欢这位王妃?
吉安娘再次挽留董蓉,“王妃娘娘,您如果不嫌弃我们这儿简陋,就留下来休息一下吧。天色也不早了,路程遥远,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府上呢。”
董蓉拉过吉安娘的手,“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这个院子我实在偏爱得紧,让我想起了很多从前的日子。只是,我们这次连出来都是悄悄的,回去自然也应当悄悄的。”
吉安娘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明白董蓉话里的意思。
董蓉和甲一在吉安和吉安娘依依不舍的眼神里出了院子。
刚一走到院子口,甲一就觉得事情没对,整个人也紧绷起来。
“怎么了?”董蓉也紧张起来,探看四周。
吉安和吉安娘发现不对劲也都疾走过来,吉安更是跑到甲一的身前,护住甲一,“大哥哥,我帮你打坏人。”
甲一把吉安护住,对董蓉道:“看来我们还是被人跟踪了。”
说完,对董蓉递了一个神色,董蓉赶紧拉过吉安的手,和吉安娘回房。
甲一冲着左前方的大树道:“出来吧,躲在那儿也不怕虫咬。”
果然,从大树的背后走了出来,蒙面,青衣,一出来便扬了招式,直奔甲一而来。
甲一拔出长剑飞身而去,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彼此。
吉安娘紧紧抱住吉安,吉安却是一副完全不知道有危险的样子,甚至屡次趁着娘亲不注意,偷偷偏了脑袋,透过窗户的缝隙观看院子外的打斗场景。
吉安娘怕吉安看了这样的场景会做恶梦,强行捂住了他的双眼,吉安却挣扎着掰开了娘亲的手。
吉安一脸痴狂地看着院子外的打斗,惊讶得张大了嘴。
不一会儿,一道长长的剑影落下,胜负已定,生死成局。
吉安突然挣脱开娘亲的束缚跑出房间。
“吉安”
吉安娘赶紧追了上去。
董蓉也匆匆跟了出来。
吉安直冲出院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铺满了枯败落叶的地上躺着一个死尸,血水溅得一旁的树叶上都是。
甲一的长剑上还滴着血。
吉安娘自己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赶紧捂住了吉安的眼。吉安却再一次用力掰开娘亲的束缚,拍着手跳了起来,“好厉害,大哥哥好厉害,终于把坏人打死了。”
吉安娘听得也是够惊讶的,这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怎么不是别吓到,而是拍手叫好?
董蓉搂过吉安,安抚地摸了摸吉安的头,怜惜地看着他,“我也是带过孩子的女人,对孩子便多了几分关注。吉安是受别人欺负惯了,想要为自己出口气,却打不过别人也说不过别人,只有白白受气的份儿。”
董蓉的话让吉安娘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董蓉叹息一声,看向吉安娘,“这孩子是怕你担心,你总拿他当孩子,他却做着一般大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他怕你为她再吃苦,你的这一头白发,看得我都心疼,更别说是你自己的孩子了。”
董蓉的话让吉安娘痛彻心扉,连忙搂了吉安过去。
董蓉又道:“所以,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真正地开心起来,切不可在孩子面前装得很开心,背过身去却忧伤不止。这孩子,是有灵性的。”
吉安娘连连点头。
甲一查看完了尸首,对董蓉行礼,“又是弥勒教的教徒。”
“四周还有无同党?”董蓉很愧疚,本想来看看绿竹的家人,却没想到反而给他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甲一摇头,“这人估计是早就潜伏在王府外,发现我们出门便一路跟了过来,估计是贪功,便没有带其他人一同来。”
“如此就好。”董蓉只希望这一切不要给绿竹的家人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才好。
甲一和董蓉正要上马车时,吉安却硬拉着甲一的衣角,“不走不走,乖,不走。”
吉安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甲一,让甲一哭笑不得。
董蓉和吉安娘都去劝,可吉安就是拉着甲一,不让甲一走。
董蓉沉吟片刻,“吉安一定要和甲一在一起的话,我们就只有带你们到我那儿去了。”
“这可使不得,得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吉安娘虽然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可要离开,还是诸般不舍。
董蓉劝道:“吉安需要甲一教授他一些防身的武功,不求能博得银钱功名,但愿能保护自己。娘,你把吉安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他平安无事。”
一旁的吉安听说自己可以跟着甲一走了,又开心地拍起手来。
吉安娘也只得同意董蓉的想法,而且,董蓉说的是对的,吉安只有会武功了,才能保护好自己。她再为他操持多少,也不会是他的,只有他自己有了本事,她才能真正放心。
虽然同意了,可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马车,要远离自己,吉安娘诸般不舍。
可为了孩子好,即便有泪,也只能忍着。
薄太妃的寝殿传来尖锐的声音,青花瓷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宫女们被吓得浑身一颤,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老嬷嬷,整张脸都白了。
“叫你去办点事儿你没什么是办好了的!”薄太妃一提起这几日的事情就生气,就大动肝火,直指跪在地上,浑身微颤的老嬷嬷,“说,你这个混账老东西,是不是中山王妃那个臭女人的奸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奴婢跟了你这么多年,奴婢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妃您还不清楚吗?这一次奴婢也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后会突然截住奴婢,而且……还把那些从董蓉那儿得来的银两给没收了。”
老嬷嬷说起话来牙齿都直打颤,也好在她是跟了薄太妃这么些年的,若是换了个普通的宫女,必然已经被吓晕过去。
薄太妃冷哼一声,“不是奸细,那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你自己说说,最近让你办的这些事情,你哪件是让我称心如意的?哪件是让我放心的?还记得哀家说过的话吗?”
薄太妃忽然狠戾起来,一张原本还算精致,却有些苍老的脸极尽扭曲,看起来十分吓人。尤其是那张被涂得极红的嘴,更是像要吸食人的血气一样。
老嬷嬷直点头,“奴婢记得,奴婢记得……”
一旁的宫女们都低着头,有那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流出眼泪来。
薄太妃冷冷地扫了老嬷嬷一眼,不像是看跟了自己许多年的老嬷嬷,更像是看惹了她烦躁的路边死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薄太妃收回视线,凝视起一大早就精心打理的手指,皮肤也没那么褶皱了,指甲的颜色艳丽得差点晃得她睁不开眼,但正是她所喜欢的。
老嬷嬷没有多语,恭敬地行礼后,如同傀儡一般起身,往门外走。
“站住。”
薄太妃忽然开口,却不看老嬷嬷。
“今天,哀家就要在这里看着你受刑。”说罢,对一旁的宫女们道:“去把哀家宫里所有二等以上的宫女都叫来,哀家今日要杀一儆百。你们这些狗东西,隔一段时日不好好教训你们就不知道怎么为主子效力分忧。”
老嬷嬷浑身无力地站在那里,像没了灵魂的死尸,她都一把年纪了,受刑还要受给其他人看吗?薄太妃啊薄太妃,老身伺候你这么多年,你连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其他主子也有心狠的,但对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嬷嬷还这么心狠的,却只有薄太妃一个。
十几年……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女人身边当牛做马地做了十几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老嬷嬷就觉得讽刺。
宫女们都到齐了,不过都不敢抬眼去看老嬷嬷,她们也都明白,现在傻里傻气地去看热闹,到时候自己死的时候,也有可能被看热闹。
而老嬷嬷已经被捆绑在凳子上了,凳子很窄,老嬷嬷的身体并不能完全趴在上面。老嬷嬷知道,这样一棒子打下来,她若是受偏了力道,歪了一下,那棒子敲碎的就不死皮肉了,而是一旁的骨头。
有宫女偷偷又提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老嬷嬷的身下,老嬷嬷感激地看了那宫女一眼,宫女红着眼,不敢做多回应,赶紧往后退。
薄太妃却眼尖地看到了那宫女的举动,指着她,“你,过来。”
那宫女立马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双脚发软,行礼时,整个身体颤抖不已。
第八十三章 辛辣手段
薄太妃看着那宫女,“看来你很喜欢和哀家对着干嘛。”
“太妃娘娘恕罪,求太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
“来人,把这贱人一并绑了,她那么爱帮人,就让她帮到底。老东西不中用了,让哀家想想,打多少下合适?80?100?那就100下好了。小东西喜欢帮人,也跟着挨一百下吧。哀家就是很好奇,到底是老东西承受得住,还是小东西更经受得住。”
薄太妃尖酸的模样让其他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嬷嬷自知没有活路了,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别说一百下,就是杖责十几下也都会没命。可旁边这个哭泣不止的小宫女是为了帮她才受罚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年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虽然她年轻,或许能捡回条命,可杖责一百下之后,不死也残了。一个残了的姑娘,还有人会娶?以后的生活又当如何?
老嬷嬷不敢想。
“太妃娘娘,要惩罚的话就惩罚奴婢一个人就好了,你放了她吧?”老嬷嬷恳求道,“太妃娘娘,这一辈子,奴婢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当看在奴婢效忠你十几年的份上,答应奴婢最后一个心愿吧?”
薄太妃拍桌而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哀家这么说话?你以为你伺候了哀家十几年,哀家就应该答应你的要求?你永远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贱婢,天生就是伺候哀家这种主子的。现在你没有伺候哀家的能力了,你说哀家还为什么要留你?你既然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说,哀家还答应你什么要求?混账老东西!”
薄太妃坐下后,指着老嬷嬷,“打!既然这老东西想要被打两百下,哀家也不能辜负了一个死人的心愿,那就打两百下。旁边的小东西也打两百下。”
薄太妃开了口,老嬷嬷闭着眼,痛苦不堪。一旁的小宫女哭得浑身清颤。
老嬷嬷转过头看着小宫女,“对不起,丫头,让你跟着受苦了。到了阴曹地府,老婆子再还你的情儿。”
小宫女只顾着哭,完全听不清老嬷嬷在说些什么,而且,这个时候了,她说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杖责,一如既往,只是,这一次,宫女们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不到四十下,老嬷嬷就一命呼呜了,行刑的粗婆子本想询问薄太妃,是不是可以停手了,可得到的却是薄太妃犀利狠毒的白眼,没办法,只得继续打,力道小了还会被薄太妃拍桌威胁,所以,即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这杖责还是得进行下去。
一旁的小宫女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晕了过去。
薄太妃似乎对于杖责尸身这件事情很有兴趣,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甚至还让身旁的宫女斟茶。
所有的宫女无一例外地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就连给薄太妃倒茶的,也都是薄太妃精挑细选觉得可用的,却也双手微微发颤,惹得有一两滴茶水掉在了托盘里。
宫女们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薄太妃就给了倒茶的宫女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倒个茶都抖个不停!哀家是有多让你感到可怕?哀家不和善吗?”
“太妃娘娘息怒,是奴婢不好,太妃娘娘仁慈……贤德……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那宫女捂着脸,跪在地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滚下去!”
薄太妃直接把装有滚烫茶水的杯子扔到了这个宫女的脸上,宫女立即惊叫了起来,滚烫的茶水从杯子里倾洒出来,烫得宫女大半边脸一片通红。
其他宫女们都被吓傻了,赶紧跪在地上,低着头。
薄太妃站起身来,冷冷地扫了众位宫女一眼,“以后,若是再有伺候不周到的,办事不力的,小心你们的脑袋。该打的两百下一下都不能少,若是被哀家知道你们不听话,哀家定然会撕破你们的皮!”
说罢,离开。
待薄太妃走远了,宫女们才敢嘤嘤地哭出声,却又怕声音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硬是把心里的悲痛压抑住。
从此以后,薄太妃的宫里再没什么说话声了,宫女们就算回到歇脚的地方,也都不再言语,实在有不得不说的,才匆匆说一句,然后各自离开。
整个宫殿更像是一座坟场,没有半点生气,甚至有的宫女被压抑得久了,憋出了毛病,还能听到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声。
可薄太妃却很喜欢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这些小贱人们都安分了很多,也勤快了很多。她要的就是一个个傀儡,因为只有傀儡才能按着她的心意办事,不会惹她心烦。
董蓉和甲一回到王府后,又派人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跟踪才放心下来。
乙八看着董蓉身旁的男子,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吉安惊奇地看着乙八,往乙八这边靠了过来,“你肚子好大好圆!里面有个球吗?”
“嗯……我也不知道。”乙八明白董蓉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了,可是吉安的话让乙八哭笑不得,更无从回答。
吉安拍手笑了起来,“真笨,连自己肚子里有个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悄悄在乙八的耳畔低语,“我的肚子里有个神仙,我从小就知道。”
“有个……”
“嘘”
乙八还没说出口,吉安就紧张得让她不要说,乙八也只好闭嘴。
不过让乙八和董蓉都为之惊奇的是,吉安学起武功来一点也不含糊,虽然对甲一讲的要领理解得很不到位,但是模仿能力超强,简单的招式只要甲一演示一遍,吉安立马就能模仿出来,连角度都十分准确。难的动作也只需要甲一演示两三遍而已。
乙八不禁感叹,“王妃选的人果然没错,天赋异禀。”
董蓉也很满意吉安的天分,不过,“我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才带回来让他学武功的,而是他需要借此保护自己。而且,绿竹的娘你是没有看到,一头的白发,油尽灯枯的模样,看了实在让我心疼。我只能让她先歇歇,不能再操心了。”
乙八点头,“若是吉安有了武功,以后也可以保护绿竹的娘亲了。”
以后的每天,都能在王府的练武场看到一个傻小子的身影,练习得极为专注。虽然甲一教给他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防身招式,但这个傻小子却能把所学的练到极致。
而这也让甲一有了教授他更多武功的想法,甲一真想知道,这傻小子到底学什么样难度的武功会比较吃力。
在如此心态的支配下,甲一交给吉安的武功越来越难,而吉安也学得越来越认真。
王府也得到了一片安宁,晨曦把作坊打理得仅仅有条,偶尔她老爹出马帮她悄悄摆平一点小错误,但她依然学到了不少东西。王府也许久没有被弥勒教的人打扰,吉安的武功也越来越厉害,看到这些,除了有些思念塞外的两个儿子之外,董蓉真的觉得又回到了最幸福的时刻。
夜,一如既往的宁静。
董蓉难得地和晨曦睡在一起,借着月光,看着熟睡的女儿,董蓉真的感到做母亲太幸福了。
被撵到一边休息慕容怀德,没有娇妻的体温当暖炉,各种相思难熬,但终究还是慢慢进入了梦境。
只是……
慕容怀德忽然睁开了双眼,细细聆听黑暗之中的声响。
果然有动静。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以静制动。
陌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当陌生的气息距离慕容怀德的床榻只有半丈之远时,慕容怀德忽然从床上起身,一脚卷起被子,蹬到那人的脸上。
被子捂住了那人的头,慕容怀德变被动为主动,飞身,卷起一旁搁置的剑。
剑刚出鞘,陌生青衣男子便已经击碎了被子,旋转着长剑而来。
慕容怀德本能地提剑去挡,再快速还击,一招一式皆在眨眼之间,行云流水不露一点痕迹。不过,慕容怀德发现,今日和他对决的人不是普通的弥勒教教徒,他的武功十分犀利,快狠,几乎招招都想取了慕容怀德的性命。
更让慕容怀德震惊的是,这个人一点都不做防守,就算慕容怀德的剑要斩到他的大腿了,他也完全不顾及,只攻击慕容怀德最要命的地方。
如此狠毒辛辣的招式慕容怀德还是第一次领教,也让他吃力不少,虽然青衣人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可丝毫不影响他的那股狠劲儿,长剑翻飞,身体旋转,不留给慕容怀德任何一丝迟疑的空隙。
慕容怀德改变战略,以守为主,养精蓄锐,待那青衣男子只顾着攻击他时,一个急转刀锋,直刺男子胸膛。
男子不避,却改变了攻击的招式,因此,慕容怀德这一剑虽然让他受伤不轻,血流不止,却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慕容怀德忽然猛烈起来,青衣男子已经攻击了许久,身体也略微有些疲乏了,但凡身体疲乏的时候,大脑也会跟着反应迟钝一些。
慕容怀德越来越快,满身流汗的青衣男子却有些跟不上了,忽然,青衣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一股火热感从柔软的脖子处传来,那是他们打斗许久后刀剑散发出来的温热,带着灼人的刺痛感。
“你们弥勒教真是安静不住。”慕容怀德冰冷的声音袭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清晰而威严。
第八十四章 螳螂捕蝉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青衣人说这出了一句很硬气的话,可他的神情动作却不如他的话来得硬气。慕容怀德全身戒备,不知这个青衣人还藏着什么猫腻。
青衣人本以为自己刺杀的是中了毒的中山王妃,借着月光看清楚后,才发现是……中山王慕容怀德,他竟然没死!!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教主,定然会讨个大好处!
青衣人见慕容怀德的手正要用力,立即慌了,刚才的英雄气概一下子烟消云散,“中山王,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
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
青衣人见慕容怀德一点也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他的脖子那么软,怎么经受得住,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慕容怀德手上的长剑已经吮吸到他的鲜血了……
“王爷!王爷!小的糊涂啊!”青衣人索性扯掉了面纱,露出一张平庸的脸,一双眉头皱成八字,努力地把所有的真诚都往眼眶里面挤,“小的也是受人蛊惑,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我真的不至于来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这青衣人飞快地把老人小孩儿的情况都说了个遍,若不是有长剑驾着脖子,他都恨不得立刻给慕容怀德磕头,“求求你了,王爷,都说你是最善良的,连街上的乞丐你都救,连路边的野小子你都要给口饭吃。求求你了。”
慕容怀德一直没吱声,是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个房间里另有其人,刚才打斗得太厉害,注意力全在如何防守和趁机攻击上,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观察别的。
现在静下心来,依然很难察觉。
终于,有陌生的气息出现
更为准确的说,是喘息,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知道慕容怀德安静下来会发觉他的存在,所以刻意屏住了气息,却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婆婆妈妈的,哭丧了半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躲在暗处那人就算再能憋气,也熬不住许久啊。
躲在暗处那人察觉自己有可能被发现后,立即戒备,一双眼睛像猎食老鹰的眼,死死地盯着慕容怀德,只要慕容怀德一不注意,他便趁机下手。
而如果慕容怀德对他发起攻击的话,被他用长剑驾着脖子的青衣人便会立马要了慕容怀德的性命。
慕容怀德也意识到自己处在了这样的困境之中。
跪在地上的青衣人也察觉到了异样,为了转移慕容怀德的注意力,他又开始了,慕容怀德眉头微蹙,“好,你可以离开。”
说罢,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点,长剑的利刃刚好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抽离出来。
青衣人低头间,嘴角闪过一抹狠戾而嘲讽的笑意,都说中山王智慧过人,火眼晶晶,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抽剑,反击
然而,慕容怀德的速度比他更快,长剑穿心,瞳孔在刹那间放大,惊诧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策划好了的,天衣无缝,怎么可能……
伴随着躲在暗处那位青衣人下来的,是一个矫健的男人,从那身手便可探看,论武功,这个男人绝不会在他的同伴之下。
“甲一,把这里收拾一下。”慕容怀德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又被这两个弥勒教徒给搅合了,真是有些不悦。
待甲一收拾干净,天色差不多进入了最黑的黎明前阶段,甲一走了,慕容怀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想起了许多,想起了以前装疯卖傻的日子,想起了和董蓉相处的那些小日子,也想起了几个孩子……
一直在期盼好消息的弥勒教教主久等都等不来派出去的两个人,愤怒之下,把椅子上的把手一把击碎,“废物!都是废物!派出去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回来!平日里养着你们都是白养了吗?”
不过,刚发泄完,弥勒教主就发觉不对,他的人一向守规矩,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莫非…
好一个中山王妃董蓉,一介女流竟然这般难以铲除。
正生气间,弥勒教主想起很久都没有去见儿子了,总觉得他最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他背着这个老爹都在搞些什么破名堂。
弥勒教主匆匆来到儿子的住处时,白衣正在睡觉。
不!他不是笨蛋,更不是白衣这种小角色就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如果白衣那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他先前还察觉到白衣没有睡下,刚转个弯,走过来,白衣就已经睡熟了,还打着小小的鼾声。
“装睡有什么用?”
弥勒教主忽然怒斥一声,使得整个房间都颤抖起来。
白衣的小心思被拆穿,只好睁开双眼,“我只是想睡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只会死得更难看。白衣,别怪我没提醒你。惹怒我了,你会死得连那些犯错的普通教徒都不如。”
“孩儿明白。”白衣服了软。
然而,弥勒教主就像故意来找茬的一样,并没有离开,而是气哄哄地坐到了椅子上,狠狠一拍手,椅子被震得快散架了。
弥勒教主看着白衣漫不经心地从床榻上起来,发狠地问:“这些日子都在捣鼓些什么?鬼鬼祟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爹教务繁忙,孩儿不想诸多打扰。”白衣对这个爹寒透了心。
弥勒教主伸手,白衣便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被他手上那股强大的力量给吸了过去,更像一具没有皮肉的骨架一样,木木地立在弥勒教主的跟前。
“没用的东西!”
弥勒教主看到白衣一副任人操控的样子就十分来气,平日里是最不喜欢他有一丝自己的想法的,可此刻,他又希望白衣能有点骨气。
白衣低着头不语,他知道爹忽然来,必然是心情不好了,夜深人静,又没有属下可以发泄,便只有来他这儿了。
白衣猜想得不错,弥勒教主本来想过来看看就走的,可是他没有自己猜想的那样了解自己,不过才刚来了一会儿,看到白衣,弥勒教主就忍不住要对白衣动手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一掌打在白衣的肩膀上,白衣感觉肩膀处有一座冰山压了过来,痛,冷
“没用的东西!”
弥勒教主看到白衣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愤愤地又骂了起来,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所用的力道有多狠,也不知道刚才的冲动之下有可能让白衣一命呜呼。
弥勒教主走后,白衣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没有故作姿态地顾自怜惜,没有逞强地爬起,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父亲对母亲那样?他们曾经是爱过的,对吗?不然怎么会有了他?
白衣顾不得理会自己的伤势,好在有慕容怀德给他的那本书,按着书上练了些时日,他的武功长进了不少,最主要的是跨过了之前所遇到的瓶颈。
翌日,弥勒教主紧急召见各护法,说明自己想要亲自去王府的意图。
然而,各护法都持相反意见。
“弥勒教正处于关键时期,教主如果离开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一个女人,不值得教主亲自去,派我们几位护法就足够了。”
“教主,教内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您处理,而且这些事情都事关我们弥勒教的生存。我们现在的境况不容乐观。”
虽然弥勒教主很想亲自跑到中山王府,亲自捏住中山王妃董蓉的脖子,很想亲自送她去见阎王,但他最终也只有放弃。
狠狠一掌,面前的桌几凹陷下五个指印。
薄太妃在宫内,听密探回报,中山王府在夜里处理了两具尸体,而且两具尸体的主人都是弥勒教的教徒。
薄太妃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这个中山王府,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想杀什么人就可以杀什么人吗?以为自己比皇帝的权利还大吗?”
薄太妃气得浑身发颤。
一旁的宫女们都低着头,生怕自己触了霉头。
薄太妃本想唤老嬷嬷来商量一下怎么办,可抬头,看到几张怯弱的新面孔,才明白之前那个老东西已经被自己给打死了,“没个中用的。”
薄太妃一想到此就更来气了。
“既然那个中山王府的人嚣张成那个样子,那哀家就去会会,看到底是他中山王府的人厉害,还是我皇宫更威严。”
说罢,就让宫女伺候出宫。
薄太妃一行浩浩荡荡,坐在车辇上的薄太妃面色凶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中山王慕容怀德,跳海之后“生死未卜”,中山王妃中毒,“抱病在床”,所以前来迎驾的就只有中山王府的下人们了。
薄太妃看到那么寒酸的几个人站在那里,不禁怒斥,“一群狗东西,睁大眼睛看看,哀家是皇上的亲娘,就连皇上寝宫的人见了哀家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们中山王府的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发这么几个人来接见哀家,都活腻了吗?主事的呢?都死绝了吗?”
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气,薄太妃就口无遮拦起来。
年轻的时候,在王府里,她还会演一些温柔贤良的戏码,可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就成了整个大齐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而且,在很多方面,这个皇帝不得不看她这位亲娘的意思。
如此,她还需要演什么戏吗?
中山王府的人也都不是懦弱好欺负的,薄太妃气势如此之凶猛,被吓到是正常的,但还是不卑不亢地淡定回应,“太妃娘娘息怒,府上日子正难过呢,我们王妃娘娘又抱病在床,不能下床来亲自来见太妃娘娘,还望太妃娘娘大人有大量。”
这句话的深意,薄太妃不是听不明白,若她再要发难中山王府的人,便是自己这个太妃娘娘小肚鸡肠了。
好一个中山王府,都养了些这样的刁民,怪不得可以那么自如自在地杀害弥勒教的教徒。
薄太妃嘴唇轻扬,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讥讽,“你们的王妃到底是病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连在自家院子里走动两步的能力都没有了?”
虽然没有见着中山王妃抱病给自己行礼,但听说她连爬都爬不起来,薄太妃的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姜还是老的辣,就中山王妃这种女人,就算再来十个,她薄太妃也依然能将之铲除。
年轻的时候,可不是没跟女人斗过。美若惊鸿的,富贵荣华的,才华横溢的,心思玲珑的,她哪一样女人没斗过。
就中山王妃这种整日只知道赚钱的女人?
薄太妃说完,也不管中山王妃的人乐意不乐意,就往中山王妃的内院走去。中山王府的管家和婢女们赶紧簇拥了薄太妃,也不敢多搭话。
管家走了几步便偷偷溜了,匆忙捡了小路,穿过一小片竹林进了中山王妃的院子,敲响了房门。
管家把薄太妃来的事情禀报了,躺在床上的董蓉让管家先退下,听到外面那么大的动静,董蓉就已经猜到是薄太妃来了。普天之下,能径直闯她中山王府,还如此嚷嚷不知体面的,也就薄太妃一人吧?
(昨天整理稿子,儿子一边捣乱,结果弄错了,82和83发颠倒了,实在抱歉。
本来还想拼命奋斗一次,这个月冲最高全勤呢,结果。。泄气了。呜呜。
冲六百全勤吧,以后基本两更,偶尔儿子给力,比较听话,我就三更。
谢谢大家支持!加油!)
第八十五章 瘟神不送自走
乙八紧张起来,修成柳叶一样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王妃,我们怎么办?若是被薄太妃发现你并没有中毒可如何是好?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一点,结果又遭来这该死的瘟神。”
董蓉让乙八把床的帘子放下,“好了好了,先别斗嘴上的功夫了。既然这位瘟神已经来了,就要想办法送走才是。”
乙八嘻嘻笑了起来,“王妃也同意薄太妃是瘟神啦?”
董蓉白了她一眼,“我可没说过她是什么高雅的。”
乙八听着董蓉的话很解气,若这个薄太妃不是瘟神,怎么会害得她们这么惨?好端端的,幸幸福福的一家人,竟然不能团聚在一起。
乙八也是有了家之后才明白家有多重要。
薄太妃兴冲冲地就进来了,行走都带着一股风,可见心里对她董蓉是有多生气了。
不过到底是见中山王妃,也不能太丢了脸子,薄太妃脸上还是保留着一份笑意,虽然这笑容假得不能再假。
刚强行推开门,薄太妃就十分关心地问起董蓉的病情,“王妃这是怎么了?哀家一直听着说你病了,却一直不得空出宫来瞧瞧,今儿好不容易得空了,便过来看看。”
乙八站在一旁,面色难过,眼眶里还带着泪花,给薄太妃行礼后,悲戚地说道:“王妃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从外面回来一趟后,忽然就病了。找了好些大夫看,也都没有用。”
当然没用了,薄太妃不禁得意,他们上次用的毒药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不过面色上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往床榻走过去,透过帘子探看里面的董蓉。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大清楚,只能隐约看到董蓉的轮廓,像是睡着了。
薄太妃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后,立即调转了头,冲着乙八就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别人的奴才是宁可自己遭罪也不让主子受一点委屈,你们倒好,领着俸禄不干人事。”
堂堂太妃娘娘,竟然能说出这般下三滥的话,也着实让董蓉等人开了眼了。有时候这人的权利啊,就是不能太多,太多了之后就会得意忘形。
乙八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小丫头模样。
因为多看了乙八一眼,薄太妃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婢女竟然……怀有身孕!
“谁让你在这儿伺候你们王妃的?”
薄太妃的话有些突然,乙八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就连躺在场上的董蓉,也被薄太妃这句突然的话给搞蒙了。
薄太妃往后退了一步,嫌弃且鄙夷地看着乙八,“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站在这儿吗?你难道不知道怀了孕的女人最为晦气吗?哀家本来好心好意来到中山王府来看看你们王妃的身子,你倒好,一个怀孕的女人站在这儿,你让哀家还有什么心情?”
乙八疑惑,微微抬头,“太妃娘娘,怀孕的女人不晦气的,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女人怀孕开始成长的,就连皇上也是因为太妃娘娘怀有身孕才有的。”
乙八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薄太妃听来就太过刺耳了,“你是什么身份?谁给了你资格让你这样跟哀家说话?”
乙八原本语塞,可看到薄太妃实在太欺负人了,便壮了胆子,“奴婢一直听闻太妃娘娘是个心思豁达的人,所以才冒昧说了些肺腑之言。若是太妃娘娘觉得奴婢说的都是错的,奴婢这就闭嘴。”
薄太妃被乙八的这句话哽得说什么都不是,再强行责备一通吧,就是打自己的脸,若是不说两句发泄发泄吧,就任由一个低贱的婢女对她这样?
薄太妃终究还是没忍住,“哀家的大度是给有身份的人,对于没有身份而且晦气的人,哀家是没有一点好脸色的。不然,那些低贱的人就该爬到主子头上了,甚至把主子当成死人,挺着个大肚子就冲到主子的房间里来。”
乙八也真是没有想到,薄太妃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娘,好歹也是后宫中的女子,就算手段阴狠了点,但说话至少还是要有点水平的吧?就这样,跟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分别?
看到乙八快速闪过的嘲讽的面色,薄太妃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你个小贱人蹄子,真以为这里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哀家在这儿,任凭你们中山王府没有规矩,也不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
董蓉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
薄太妃只当董蓉快死了,听到她的咳嗽声,整个人都惊了一下,伸长了脖子往董蓉的床榻这边探看,但隔了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薄太妃慢慢地往床榻边走了过去,毕竟她今日是来打探虚实的,不是来和乙八这样晦气的有身孕的人斗嘴的。
薄太妃靠近了床榻,正要掀开帘子,董蓉又咳嗽起来,而且咳嗽得紧。
“王妃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薄太妃探问。
董蓉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薄太妃的热情遇了冷,虽然是对着一个病人,但薄太妃依然感觉自己的威严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糟蹋了。
薄太妃不再顾及什么,一把掀开帘子,董蓉连忙咳嗽起来,而且一声紧过一声。
薄太妃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董蓉虚弱无力的咳嗽模样时,便放心了,这个女人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就在薄太妃得意地要把帘子放回去时,董蓉一把抓住了薄太妃的手,吓得薄太妃浑身一软,差点叫出声来。
“太妃…你…总算来了。”董蓉一脸憔悴,说话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薄太妃没立马抽回手,而是故作关切地询问董蓉得了什么病,想知道董蓉到底对下毒一事知道多少。
董蓉叹息一声,气若游丝的感觉让一旁的乙八看了都觉得十分真实,乙八看到董蓉那样,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乙八哭得伤心难过,薄太妃就更加确信董蓉没有几天活路了。
董蓉招呼乙八,“傻…傻丫头,你哭什么?我…我还好好…的。”
听到董蓉在病危之际都对自己的丫鬟如此温情,薄太妃带来的这些宫女各个心里酸涩,对她们而言,乙八真的太好命了,竟然能遇到中山王妃这样的主子,不但把她当个人看待,而且还那么关心她。
薄太妃不想听董蓉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董蓉回头无力地看了薄太妃一眼,“太妃…娘娘,上次遇到歹人,歹人刺伤了我,不过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道伤口而已,伤口都得没疤了,我却还是下不了床。找了…找了无数个大夫了,可大夫都说无能为力。太妃…娘娘,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若是太妃娘娘真的关心我这个晚辈,恳请太妃娘娘为我找一个御医来看看如何?他们请来的…都是庸医,说什么因为中毒而得了传染病,哪儿有传染病呢?一派胡言。”
说到这儿,董蓉还激动了起来,一张脸显得通红。
薄太妃听到传染病这三个字时,浑身一僵,干劲把手往外抽离。
乙八这时走了过来,按住薄太妃的手,痛哭起来,“太妃娘娘,我们家王妃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过人了,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快走了,我们王妃想多和你说说话,她想你。奴婢也是看着主子实在可怜,平日里主子有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现在主子有难处,奴婢不能不管主子,就跟了进来伺候,虽然大夫说奴婢也染上了病,咳咳……”
说着猛烈咳嗽起来,还是朝着薄太妃的方向。
薄太妃的脸都被吓绿了,赶紧抽手,然而,乙八手上的力道却很大,让她无法把手抽离回来。乙八还在痛哭流涕地说,“那些大夫都是信口雌黄,根本没影的事,还说我们有传染病呢,实在太欺负人了。甚至我们现在去找大夫,都没人给我们看病了。”
薄太妃狠狠一用力,才把手从乙八和董蓉的夹裹间抽离回来。
薄太妃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虽然董蓉抱病在床,却不见任何大夫或者御医在院子里候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太吓人了,薄太妃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太妃,陪我聊聊,太妃。”董蓉呼唤着薄太妃,薄太妃却跑得更快了。
守在门外的婢女家丁们看到薄太妃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又匆匆离开,都被惊呆了。慌忙进门,生怕自家主子受了薄太妃什么气。
“王妃娘娘,薄太妃没怎么着你吧?”婢女们都关切地问道。
董蓉也过够了演戏的瘾,从床榻上一把坐起来,在乙八的帮助下把床帘子挂好,笑道,“你们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像是把我怎么着了吗?”
说罢看向乙八,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好了不要哭了,我又没怎么着,哭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躺床上的人是我,我还以为真有人出事儿了呢。都是肚子里装着球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闹,怎么一点也长不大?”
听了董蓉的话,乙八又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吉安,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第八十六章 牡鸡司晨
薄太妃回到宫里,慌忙找了几个御医,也不让御医问缘由,也不回答御医任何问题,直接让御医把脉。
御医们看了半晌,都说没什么问题。
薄太妃还是不放心,打发走了这一群御医,又命人把同她一起到过中山王府的宫女都关押起来。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皇宫的宫女们都在窃窃议论,薄太妃感染了一种很可怕的病,跟她一同去的宫女都被她关押起来,她自己有病了却一点不躲着,反而哪儿人多往哪儿显摆去。
由此,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尽可能地远远地避着薄太妃。加之薄太妃之前对下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恶毒了,太监宫女们看到薄太妃就跟看到活阎王一样。
就连偶尔会来巴结她的那些大臣们也都瞬间安静了,不再有事无事地找薄太妃说话。
日子一天比一天烦闷,眉头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一想到董蓉咳嗽的虚弱样,薄太妃就后悔自己不该去探这个虚实,中了那种毒,董蓉怎么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薄太妃在宫里的日子烦闷透顶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如此烦闷,而且越是有心事的人就越是敏感,越是敏感就越容易动怒,薄太妃整天不是责备这个大臣忘恩负义,就是怪罪那个大臣没有脑子。
忽然薄太妃愣住了,有多久,她的好皇儿没有来看她了。
“他是不是也嫌弃哀家有传染病?都是没影的事,这些人躲什么躲啊?”
薄太妃发泄完这一句,才发现四周连个人都没有,气得更是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宫女们站在门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受气挨罚。
薄太妃气不过,她现在只想去找她的好皇儿,她费尽心思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他倒好,听见一点点风声就把她这个母后给彻底忘了。
薄太妃冲入御书房时,少年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左边的小案几旁坐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正为皇帝磨着墨。右边则坐着几位大臣,有薄太妃信任的人,也有不是薄太妃一伙儿的人,都惊疑地看着薄太妃。
薄太妃的忽然冲入把那女子吓得缩成一团,皇帝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无奈地收回视线,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妃,您这是……”
皇帝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这让薄太妃敏感而脆弱的心理特别难受,“我怎么?哀家在屋子里坐得烦闷了,过来看看哀家的好皇儿到底在忙些什么,不可以吗?”
原本在这个少年皇帝面前还有几分尊贵的薄太妃,也彻底露出了平日里粗鄙的一面。
少年皇帝连连点头,“母妃来看孩儿是孩儿的荣幸,只是您也应当让他们通报一声,孩儿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您突然冲进来,孩儿还以为是有人行刺呢。”
原本打趣的一句话,在薄太妃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甚至觉得皇帝的话里别有意思,因此也阴阳怪气起来,“皇儿是什么意思?觉得母妃会害你?”
皇帝有些后悔说那样的话了,连忙解释,“母妃多虑了,皇儿只是跟母妃开个玩笑,重温一下母子之乐。”
“母子之乐?”这四个字在此刻的薄太妃听来极为讽刺,她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唇不断开合,甚至因为极度激动而有些扭曲,“如果你真的想着母子之情你会不来看母妃?你会像宫里其他那些无情的人一样避着母妃?”
皇帝真是感到头疼,对一旁的太监挥手,太监立马领了被吓坏了的陪墨女子走出御书房。
皇帝伸出右手,极为困倦地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眼角,揉了一会儿,也待心情平复了一些,少年皇帝才忍住压在胸口的火气,陪着笑,“母妃,孩儿这儿有很多奏折要看,孩儿也想每天都去看母妃的,可是……”
“可是什么?就这么点奏折?”
薄太妃已经丧失了理智,一系列地挫折和失败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好难受。
薄太妃走到堆放奏折的案几上,刚才那位磨墨的女子,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将心思十分细腻,看过的奏折和没看过的奏折分开放好,而且分了类别。
刚好,薄太妃抓起来的那两份奏折都是在讲同一股势力弥勒教。
薄太妃看到弥勒教三个字后,便不再说话,默默地把两份奏折一字不漏地看完了,看完之后心里的气更浓郁了,这些人竟然都说弥勒教在民间为非作歹,希望朝堂能给与王法,把那些弥勒教徒惩治了。
又翻看了几本,依然是这样的事。
这些奏折都是怎么回事?怎么直接到了皇帝这里?
以前,若是有奏折都会先到薄太妃的手里,若是可以给少年皇帝看的,就给他看,若是不可以给他看的,便由薄太妃一人看了再毁掉。
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皇帝看到薄太妃没命地翻他的奏折,不禁暗自长吸一口气,接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过来搂过薄太妃的双肩,“母妃,你累了就歇会儿吧,孩儿让人给您泡一杯茶。”
“哀家不是来喝茶的。你说这些奏折让你忙得都没有时间来看哀家,哀家只想问,这些奏折有什么值得你多花心思和时间的?”薄太妃的双眼含着泪,是失败和受挫造成的,也是皇帝对她的态度惹出来的。
皇帝看似对她百般迁就,实则已经失去了耐心。
皇帝越是如此,薄太妃就越想任性。
而且,凡是涉及到弥勒教的,她都必须多看两眼。
一旁的大臣们还在呢,薄太妃这样,让皇帝脸上无光,他还是大齐威严的皇帝吗?怎么看都像是被严母管着的傀儡。
薄太妃把那些参弥勒教的折子重重地放到桌几上,“皇儿,弥勒教到底是怎样的我们现在都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大臣在这里说胡话,领了俸禄不做正经事?你难道不觉得应该给这些大臣一点惩罚吗?让他们明白领了俸禄就该怎么做。几个大臣以为自己有点能耐就能玩弄皇帝与鼓掌之间?”
“……”
薄太妃说罢又拿过旁边那一堆走着,拿了三本在手上,每一本都细细看了起来。
这三本走着让薄太妃脸上的乌云消散了不少,果然还是她培养的大臣可靠,都在极力反对之前那些大臣说的处置弥勒教的说法。
薄太妃把折子递给少年皇帝,皇帝却不想接,但又不想在大臣面前显露出不够顾及大局的一面,因此,按着薄太妃的意思打开了奏折。
薄太妃指着奏折道:“这些大臣们讲的都十分有道理,弥勒教到底有没有犯错,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抓人,更不能乱处置。”
说罢,语重心长地看着少年皇帝,“皇儿,这大齐国的江山来得不容易,母妃不希望看到它坠落。你知道的,你是母妃的全部希望。”
少年皇帝点头,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默默地把折子都从薄太妃的手里拿了回来,还没把折子放回案几,薄太妃就一把抢了过去,“哀家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少年皇帝沉闷的样子让薄太妃很不愉悦,她真想好好地点提点提这个少年皇帝,他,还是太年轻。
坐在御书房右边的那些大臣,包括薄太妃最信任的大臣都惊讶地看着薄太妃,都不敢相信薄太妃竟然能抢皇帝手上的奏折。
这……
尤其是薄太妃的那几个亲信大臣,都低着头,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却毁于冲动,唉……
冷静下来,薄太妃才发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事情,竟然闯到御书房来,让少年皇帝难看。虽然她真的很想取而代之,很想把这些奏折按着她的心意来批阅,可是毕竟她的皇儿才是真正的皇帝,而她只是一个女人。
在大齐,女人干涉政事是最不能被容忍的,会被看成牝鸡司晨。
不过,薄太妃又在心里宽慰自己,她虽然不是皇帝,但大齐国的人除了中山王府的人,哪个能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就算她冲动了些,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薄太妃在少年皇帝的安慰和规劝下,离开了御书房。
薄太妃在御书房闹腾的事情很快就由甲二传到了董蓉的耳朵里,刚好晨曦在陪着董蓉说话,晨曦听闻了这样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薄太妃真是太嚣张了,竟然能公然抢奏折,好在皇帝是她的亲儿子,不然,若是遇到性格刚猛的,她的命怕都保不住了。”
董蓉不想评价,只是为女儿整理了一下衣服。
晨曦忽然鬼精灵地转了一下眼珠,冲着董蓉坏笑了下,董蓉不禁宠溺地责备了下,“这孩子,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晨曦附在董蓉的耳畔,虽然是说悄悄话,但她的声音还真是让其他人想不听到都难。
“娘,既然薄太妃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们也应当成全她才是。她之前不是让人乱传母妃的谣言吗?这一次,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机会,是想让我们好好回敬一下薄太妃。”
晨曦的话才刚说完,乙八就激动起来,“就是啊,王妃,我们也可以去传话,说薄太妃当着大臣们的面抢奏折,有牝鸡司晨的想法。这不算谣言不用被黑白无常勾舌头吧?这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董蓉像看晨曦那般看了乙八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词,都从哪儿学的?”
不过,乙八和晨曦的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她董蓉事事温和退让,能忍则忍,结果呢?并没有换来一家人的安宁,明哥儿和启哥儿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这让当娘的怎么过?
“好。”董蓉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不可乱说,只把当时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如实传达出去就好。”
太过天花乱坠的东西骗得了闲人,骗不了智者。制造舆论,不仅仅是为了让薄太妃在百姓心里的形象被还原,更是为了让智者看到大齐国皇宫的真实状况。
第八十七章 鸡飞狗跳
皇帝见薄太妃担忧自己的病情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便让一**御医重新给薄太妃看病。所有的御医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没有病,更没有传染病。
“可哀家接触了得有传染病的人!!”一想到中山王妃董蓉,薄太妃都恨不得把她剁了做花肥。
御医们给出的答案也一致:接触了患有传染病的人有可能被传染,但也不是一定会被传染。
连最后一个御医也这么说后,薄太妃终于放心下来,没有传染病就太好了。
可高兴劲儿还没过几天,民间的传闻便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说薄太妃牝鸡司晨,干涉朝政,甚至有孩童编了顺口溜天天当童谣唱着,气得薄太妃一早起来听闻这传闻就浑身无力,又躺回床上休息了小半天才回过神来。
“倒杯热茶来!”
看到这些越来越木讷僵硬的宫女,薄太妃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盛,曾以为她们成了傀儡能好操控一些,没想到都成了没眼色的。
一宫女紧张地端了一杯茶来,恭敬地递给薄太妃,生怕哪一个细节做不好了惹来一顿毒打。
还好,什么事儿也没有,茶水没有溅出来,茶杯也洗得十分干净,杯座也没有半点瑕疵。
薄太妃长吸了一口气,将绿茶的嫩绿芳香都吸入身体,心情也随之舒畅了不少,凑嘴去呷,“噗”
薄太妃一口绿茶就喷到了眼前的宫女身上,宫女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张地跪了下去,俯着身子,低着头。
薄太妃开口就骂开了,“你这低贱的蹄子,想烫死哀家吗?是不是哀家打死了你的姐姐,你就横竖看哀家不顺眼了?”
宫女只顾着哭,根本说不上话来,用薄太妃的话来讲,她没有资格在薄太妃面前讲话。
薄太妃发狠地点头,“好,你看哀家不顺眼,哀家就让阎王爷教教你怎样伺候人。”说着,就着手上的热茶扔到了宫女身上。
茶并不是很烫,所以也没让宫女受伤。不过那个杯子却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宫女的头顶,宫女脸哼都没有哼一声,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她任何表情。
薄太妃并没有因为宫女的隐忍而有所收敛,反而觉得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来人!把这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哀家收拾不了你,就让阎王爷好好管教你。”薄太妃说着,把手上的杯座也扔到了宫女身上,这一次是砸到宫女的肩头,不致命,却也疼得紧。
而且,等待她的是乱棍打死,相比起来,一个杯座实在算不了什么。
宫女忽然抬头,头顶上的血已经流到了面颊,顺着面颊还在往下流……
薄太妃看了觉得恶心又恐怖,想转过身去。可宫女那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不容她的视线挪移到别的地方。
薄太妃看着宫女鬼魅着一张脸冲着自己笑,尤其是配着那一张还在流血不止的脸,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浑身都僵硬了。
“你要做什么?”薄太妃呵斥起来,一张原本还算精致的脸因为极度愤怒而十分扭曲,显得极为慌张和刻薄。
宫女痴痴地笑个不停,笑到最后竟扬起头来继续笑,脸上的那两条血印一直蜿蜒而下,直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宫女才罢休。
她盯着薄太妃,“你拿我们的生命不当回事,拿我们不当人,还要我们小心伺候不出一点差错,你知道你这样寒了多少人的心。我真的没有想到,曾经我以为无上荣光的皇宫,现在却成了索命的阎王殿。”
“来人!来人!!”
薄太妃惊慌失措地吼了起来,同时戒备地看着宫女,生怕她有什么异动。
其他宫女也都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那宫女头上脸上的血印,先是一惊,接着就心生起无限悲哀来。
跪在地上的宫女站起身来,跪惯了的她,这一次,要挺直了腰板,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气。
她一点点往薄太妃处靠近,“我早就知道不该跟着你了,我的姐姐死了,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若不是念着姐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这里有我们共同的回忆,否则我早就逃了。哪怕是死,我也会逃走的。这里是什么?这里就是阎王殿。而你是什么,薄太妃?你就是这阎王殿的阎王,活阎王。不,用阎王来形容你都侮辱了阎王,你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狗太妃而已,一生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宫女把挤压在心里的话通通说了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忽然,宫女又笑了起来,轻松自在的笑,终于可以去黄泉路上找姐姐了。这样死去,值得了。
其他的宫女都低着头,偷偷流泪,却不敢用手去擦,生怕被薄太妃看见,又多失一条人命。别人的命对于薄太妃而言不过羽毛般无足轻重,可对于她们而言是唯一的。
薄太妃见宫女们还不动手,冲着她们咆哮起来,“还不把这个不要命地拖下去乱棍打死了?难道你们想陪葬,若是想,好,哀家有这个能力让你们所有人都死。”
薄太妃的话一落音,诸位宫女吓得都低了头。
“既然不敢,就按着哀家的意思办事,以后若是还有那不识趣的,哀家定然不会轻饶了她。乱棍打死还是轻的,哀家身在后宫这么多年,有的是法子折磨不听话的畜生。”
薄太妃说完狠话便瞪着诸位宫女们,宫女们只好把犯错的那宫女押下去。
薄太妃本想听那宫女的惨叫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然而宫女才被拖到门口,就咬舌自尽了。
“晦气!死在本宫的殿里!”薄太妃气哼哼的,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日,郭公公奉了皇帝的命令去挑选几个好用的宫女到薄太妃那儿去。本以为是个快捷的差事,却不想真正做起来其中的乾坤大着呢。一个个宫女都不想被调到薄太妃那儿去,都变着法儿地给郭公公送礼,大大小小的礼郭公公是收了一大堆了。
一想到这件事,郭公公心里就美滋滋的。
这日,皇帝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正在当勤的郭公公,便问起为薄太妃选宫女一事。
郭公公面色尴尬起来,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年皇帝的话,总不能说自己正慢慢地收着礼呢,不好先就定论了。
“这事儿赶紧办了,不要再耽搁时间。”已经有一大堆事情让少年皇帝忧心了,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些小事上费心。
郭公公连忙点头,“是,奴才知道了,只是好多宫女都不愿到薄太妃的宫里当差,还有…”
“还有什么?”少年皇帝的时间不是这个郭公公能耗得起的。
郭公公迟疑了下,面色为难,一双本就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八字眉更是凑在一起,把那个八字写得极为工整。
“回皇上的话,还有…还有两个宫女因为听说要被调到薄太妃的宫里当差,跳井自尽了。”
“什么?”少年皇帝瞬间怒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是针对那两个已经自尽的宫女的,还是针对把他的皇宫搞得鸡飞狗跳的薄太妃。都说后宫当家的女人要贤德,方可让皇帝身上轻松。母妃倒好,不但没有让他轻松,反而弄出这些事儿来。
“这叫什么事!朕命你现在就去调,一个时辰之后就调到薄太妃的宫里去,若是耽误了,朕要你的脑袋。”少年皇帝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多费心思。
郭公公连忙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地疾走开了,生怕皇帝在愠怒之下查起来他收了宫女不少好处的事情。
然而,皇帝才刚刚回到御书房处理政事没多久,就有公公前来传达消息,说是薄太妃那边又出事了。又有三个一等宫女怕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体面在薄太妃那儿就折了,便触了柱。
而薄太妃听闻之后,不但没有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更没有想着收拢人心,而是把郭公公调去的那些宫女,全都杖责了一遍。就连郭公公也没有幸免,薄太妃愠怒他送来的都是不好使的粗使丫头,没有心思灵巧的,也没有一等模样的,便让人狠狠地打了郭公公一顿,郭公公到现在都还晕着没醒来。
皇帝赶到薄太妃的寝宫时,薄太妃正对着跪地的宫女们发火,听闻皇帝来了,薄太妃的双眼立即就红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皇帝脸上没有半点神采,阴翳密布,薄太妃见自己的委屈竟然没有得到半点的安慰,反而要看皇帝的脸色,因此,一张原本就刻薄的脸布满了阴翳。
“皇上来是要问罪于哀家吗?”薄太妃不去看皇帝,一副皇儿惹了娘亲的脸色。
皇帝坐到正位,“朕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就是想看看,是哪些人连圣旨都敢违背。”
薄太妃冷哼一声,“没有人违背你的圣旨,是哀家见这些不中用的完全没办法用,所以打了她们。皇上,你是想为他们在哀家这儿讨个说法吗?”
以前薄太妃还会装一装母子情深的戏码,现在她只想让这个儿子全心全意地听她的话。
皇帝也不理会薄太妃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直接下了圣旨,让这些宫女留在薄太妃的宫里伺候,不可轻生,不可逃脱,否则殃及家人。
皇帝说完,气冲冲地就走了。
薄太妃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阵阵抽痛,真想指着皇帝的背影大骂,让他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王位的。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待心绪平复下来,薄太妃冷冷地扫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宫女们,“皇上的话都听清楚了吗?若是再有那伺候不周的,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不说,还连累了家里人。哀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可是皇上已经这样发话了,哀家也没有办法再为你们说情,都说君无戏言,你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应当了解这些。”
宫女们恭敬地起身,各自忙活开了。
薄太妃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的结束而心绪平和下来,相反,皇帝忽然的冰冷态度让她警觉起来。这些日子参奏弥勒教的那些大臣们始终在蛊惑皇帝,而她的亲信大臣又态度暧昧,并没有言辞犀利地维护弥勒教。
心里着急的事情太多,薄太妃忽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接着又觉得喉咙发痒,咳嗽两声,一股腥味袭来,一旁的宫女连忙拿了丝绢过来,吐出的竟是一小团污血。
薄太妃惊诧不已,她的身子什么时候破败成了这个样子?
第八十八章 入宫探病
薄太妃吐血的事传到了中山王府,不过,另一条消息则是皇太后也病了,虽然不甚严重,却也饮食不佳。
董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入宫去看看皇太后。
乙八首先不赞同,“王妃,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薄太妃,难道就要让她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吗?”
晨曦也跟着紧张起来。
董蓉面色温和,拉过乙八和晨曦的手,“只要借着皇太后让本宫入宫看病的理由就可以了,看你们紧张的,像个小毛孩儿似的。”
乙八笑了,“晨曦才是小毛孩儿呢,奴婢可是小毛孩儿的娘亲了。”说着,指了指越来越圆润的肚子。
晨曦不服地噘了噘嘴。
薄太妃病倒在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弥勒教主的耳朵里,一时着急,弥勒教主竟差点连手上的杯子都拿不稳。教徒们从来没有见过教主如此慌张的样子,白衣也从来没见过他爹这般惊慌,白衣看到自己的爹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竟然这般惊慌,胸口狠狠地痛了一下。如果那位薄太妃那么重要,那他的亲娘算什么?他这个儿子算什么?他们的家算什么?
家?也或许早就没有这个家了吧?只是他自己还以为不管这个爹怎么凶,只要他还活着,家就还在。
白衣一想到此,就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弥勒教主正愠怒头疼时,另一个消息则让他阴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采,中山王妃董蓉竟然要入宫寻医,这么好的下手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可是……”有教徒紧蹙了一双眉头,“教主,我们派去的几个教徒都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依小的所见,这个女人的身边一定有什么神秘人物在保护她。”
弥勒教主一听到有人提及董蓉这个人,就恨不得把董蓉整个人都生吞了,把手上的茶杯狠狠滴摔到桌几上,茶杯在桌几上旋转两圈后,滚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接踵而至的是弥勒教主的怒吼,“有神秘人物保护她又如何?这一次,本教主要亲自教教这个女人,什么叫厉害!”
其他人都不再做声。
董蓉的马车走得有些着急,因为董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动作快一点,快去快回才能避免节外生枝。慕容怀德劝她不要去了,由他去看看皇太后便好。可董蓉不希望有人看到慕容怀德而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而且,同为女人,皇太后和她说起话来也自然轻松些。
慕容怀德也只得由了董蓉的性子。
弥勒教的人早已埋伏在街道人流里,一路上默默地观察着董蓉的马车。董蓉不是高调的女人,即便是入宫,也只带了一小队人马。这让弥勒教主有些意外,不过,人越少就越好对付,对弥勒教主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董蓉虽然坐在马车内,却也感觉到人流里有那么些人奇奇怪怪的,举止也有些怪异。
董蓉对赶车的化装为车夫的甲一道,“可别耽误了事,让马跑得再快一点。”
甲一也明白王妃的真正意图是什么,立即鞭打了两下马身,骏马的速度快了许多。
那些隐藏在人流中的弥勒教徒们也紧张起来,快步紧追。
甲一赶着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左躲右闪,终于甩掉了那些人流中的弥勒教徒。
待速度缓了一些,甲一听到董蓉的咳嗽,立即紧张起来,“王妃,您没事儿吧?”
董蓉咳嗽完,用丝绢擦拭了一下嘴唇,让自己镇定一下才说道:“没事儿,你继续赶路。”
甲一看了看四周,还有一会儿才能到皇宫,还不知道这一路会出现什么呢,是甩掉街上那些弥勒教徒了,可好不容易才让他们逮着这次机会,说不定他们会有更为周密的计划。甲一也顾不了许多了,只得对董蓉抱歉后,更加卖力地赶起马车来。
深居皇宫中的皇太后知道董蓉今日要来看她,一听完这个消息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好久没有人陪着她好好说说话了。
一想到董蓉说话时的样子,皇太后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可是,才高兴不到半会儿眉头又紧蹙起来,“董王妃在来的路上不会出现什么事情吧?”
陪伴了皇太后的老嬷嬷宽慰皇太后,“王妃娘娘万福,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皇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一大早起来哀家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接着就听说董王妃要回来看哀家,哀家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啊。”
老嬷嬷看到皇太后发忧的样子,连忙递了一碗清茶上去,“皇太后可不要想太多了,董王妃自然有董王妃的福分,而且这里是帝都王畿之地,哪是那些地痞流氓能随便作乱的地方?就算有人造次,也不敢大张旗鼓地伤害董王妃,就算薄太妃维护着不让惩罚,还有皇上呢。”
“皇上?”提及皇上,皇太后的心思更重了,重重地叹息一声。“何嬷嬷,哀家这心里从来就没有舒朗过,以前是为了先皇,不说操碎了心,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现在薄太妃的孩子做了皇帝,哀家本也不想管太多事情,可薄太妃做得太过分了。”
何嬷嬷连忙为皇太后顺气,又连忙宽慰她,“皇太后,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薄太妃再怎么作孽也跟咱们没关系,就让她自个儿作孽去吧。皇上是天下的皇上,他做什么有全天下的人看着呢,就算薄太妃有什么逼着他的,他也会自己判断的。”
皇太后的眼眶湿润了,“何嬷嬷,你是跟了哀家这么多年的,也是最了解哀家的,你是知道的,哀家不是看不惯任何人,更不是揣着和薄太妃的个人恩怨不放,而是不忍心看着这大齐国的江山在那样的人的手里摇摇欲坠。”
何嬷嬷点头,看到皇太后如此憔悴,如此关心江山社稷,却连自己的身体都顾及不过来,一双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正因为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要劝皇太后不要去理会那些。”
皇太后唯有叹息……
甲一已经尽力赶马车了,再过一座桥,行走十多里就进入皇宫侍卫的视线了,那时候就算弥勒教的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然而,甲一的马车才刚刚上桥,就看到桥的尽头站着弥勒教的教徒。弥勒教的教徒身着黑色的宽袍,一脸阴森地盯着甲一这一小队人马。
“董王妃,好久不见。依本教主看,你也没传言里说的那样病得厉害嘛。”弥勒教主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地狱的阴暗嘶鸣。
董蓉掀开马车的帘子,直视站立在桥头的弥勒教主,“弥勒教主,别来无恙。”
弥勒教主看到董蓉那张脸便想起薄太妃被这个女人气得吐血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手上的武器也跟着扬了起来,怒吼一声,“本教主今日来不是为了跟你嘘寒问暖和叙旧的。”
“那本宫倒是很好奇弥勒教主来我们帝都王畿还带着武器到底居心何在?莫非是来道歉的?可是道歉也不需要带什么武器啊,看来等会儿入了皇宫,本宫要好好问一问皇上才是。”薄太妃说罢,细细看去,足有二十多人。
弥勒教主怒斥起来,“你这个女人说什么胡话?本教主为什么要道歉?”
“为你在大齐天下犯下的滔天罪行!”董蓉也怒了,难道他觉得自己的教徒在大齐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是正确的吗?又或者这样的行为本就是他应允了的?这样的大魔头,若大齐的天下真被这人控制了,后果不堪设想。
甲一回头,看到后方还有二十多人,也都拿着武器,身着黑色宽袍。
弥勒教主看到甲一紧张的样子不禁狂笑起来,笑完,讥讽地看着甲一,“小兄弟,想不当你当了一辈子的马车车夫,今日就要死在这马车上了吧?哈哈哈哈。”
甲一一双眼狠狠地剜了弥勒教主一眼,“东方仇!谁死谁生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说得这么早就怕等会儿死的人是你,那你岂不是连纠正的机会都没有了。”
“狂妄!”弥勒教主呵斥道,一张脸布满了阴翳之色,“光说狠话有什么用,本教主今日就要将你们杀了,让你们知道惹本教主的厉害。”
说罢,飞身直奔甲一而去。杀了甲一,马车就会失去控制,那么其他那些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一般下人的人就更好对付了。要不了三两下,董蓉这个大刺头就会永远消失。
因为笃定甲一只是普通马车车夫,所以弥勒教主的掌力只用了两层,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的两层功力就足够将人的五脏六腑击碎,整个人也彻底踏上了黄泉路。
只是,弥勒教主没有想到,掌力才刚刚触碰到甲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掉以轻心,对甲一毫无防备,甲一的这一掌狠狠地击打在了东方仇的胸口。
东方仇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弹出几丈远,后脑勺触碰到地上的一大块顽石,尖锐的疼痛让他更加懊恼。
东方仇只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感觉,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噗吐出一口鲜血。
“想不到你竟然不是车夫。”东方仇强打起精神,立即飞身起来,挥舞长剑,刺向甲一。
甲一一面对付冲上来的其他教徒,一面抵挡东方仇的攻击,手上脚上的动作极为快速,长腿猛扫,一弥勒教徒便被扫到了河里。长剑抵挡住东方仇的攻击,再快速旋转,攻击身旁的另一弥勒教徒,一守一攻,动作快速,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其他的弥勒教教徒们也都拔剑冲了上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吸取自家教主的教训,依然把伺候在董蓉马车旁的家丁婢女们当成了普通人,待他们绝地反击时,才发现吃了大亏。
弥勒教主东方仇气得在心里大骂蠢货。
第八十九章 天降福星
甲一和今天带来的这一帮人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不过坐在马车内的董蓉还是忧心不已,她先前只以为会有弥勒教徒来生事,却不想弥勒教主东方仇亲自来了,他来,必然是要带上那几位护法的,还有教派内其他犀利的角色。
甲一他们能应对吗?
董蓉焦急地看着马车外的打斗,奈何她不会武功,不然,她就能帮上忙了。
甲一和其他中山王府的人奋力拼搏,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影模糊,分不清谁是谁。血水顺着雕花石桥流到河里,染红了河水。
甲一虽然武功高强,反应迅速,但身上还是受了不少的伤,好在他反应快,弥勒教徒的长剑才刚刚触碰到他,便敏捷脱身。
一个个弥勒教徒被推到河里,但弥勒教徒就像永远也杀不完的苍蝇一样,围在甲一的身旁。其他人中山王府的人也都没有谁怠慢的,拼尽了全力,攻守相宜,哪怕身上负了伤也没有一丝退缩。
终于,弥勒教的教徒落水的落水,被杀的被杀,干净了许多,有几个躺在地上还能动的,却也没有握剑再战的能力了。
站着的几位,也都疲倦异常,连走动一步都觉得会要了命。
弥勒教主狠瞪了他们一眼,没法,只得提剑再砍向甲一等人。
甲一的身上全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弥勒教徒的,他也累得不行了,提剑的右手早已困乏得举不起剑了。
弥勒教主盯准了甲一这一点,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狠戾,挥剑奔来。
为了保护王妃,甲一强行振作精神,挥剑和直奔自己而来的弥勒教主东方仇打了起来。先前,东方仇有一大帮弟子在,所以他根本没怎么拼命,不过在甲一应付不过来的时候,火上浇油,冲上来一阵袭击。
现在,他终于等到甲一精力都耗得差不多了。
弥勒教主有备而来,甲一再怎么顽强抵抗和全力攻击都显得弱了许多。董蓉紧张地看着甲一,甲一真的应对疲乏了。
“慢着!”董蓉实在不忍心让东方仇这样的人结束了甲一的性命。
听到董蓉的声音,东方仇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董蓉,“上次的毒没有毒死你,这一次你想怎样个死法?只要你说得出,本教主都会满足你的。”
董蓉面色凝重,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你想要杀的人是本宫,跟其他人无光,你只取了本宫的性命便是。”
“王妃!!”
甲一不敢相信董蓉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府其他的人也都祈求地喊着王妃。
董蓉面色平和,“东方仇,今日本宫落在你的手里丢了性命并不觉得可惜,让本宫觉得不值的是大齐江山将会毁在你这种人手里。”
东方仇冷哼一声,“成王败寇历来如此,难道你觉得你们先皇就把大齐国的天下治理好了吗?好了,本教主没有心思听你讲这些没用的话,现在,就让本教主送你上西天。”
甲一和王府其他人立即举剑,保护在董蓉所在的马车周围,抵挡着东方仇的进攻。
东方仇狂肆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就凭着你们这几匹困顿的马就能阻止本教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东方仇,不可伤害他们!”
董蓉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一路走来她失去了太多亲人了,包括绿竹。现在她不想失去甲一等人。
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是有感情的,这句话,董蓉越来越能真切地体会到。
东方仇并不理会董蓉,一招一式都直击甲一的命脉之处,甲一奋力抵抗,用尽了浑身解数才不至于被东方仇刺到。
东方仇就像玩猴一样玩着甲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嘴上还地不饶人,“你们这群废物,连本教主的皮毛都伤不到,还想杀了本教主!天大的笑话!”
说罢,一掌狠击向甲一,甲一闪躲,然而困乏到极致的身体反应能力也差了许多,东方仇的那一掌还是狠狠地击打在了甲一的身上,好在甲一速度不算太慢,弥勒教主这一掌没有击中他的命脉。
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甲一跟前。
甲一抬眼,只能看到来者的背影。
所有的人都看向那个不速之客,然而来者却蒙着面孔,只能看到一双山峰般的眉毛和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
董蓉也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不过,这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来者气势汹汹,三剑两剑就将东方仇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了下去。
“你是谁?本教主和中山王府的事情哪儿需要你来插手!”东方仇没有想到眼看着就要杀了甲一,接着便可以取得董蓉的性命了,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来者并不言语,而是快速地挑剑直刺。
东方仇不敢懈怠,慌乱应对,其他的弥勒教徒也都围攻了上来,甲一和其他人也都自觉进入到与弥勒教徒战斗的队伍中。
有了这位黑衣人,甲一等人的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握着长剑的手臂也更有力气了。
东方仇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不及细想便又要出招抵抗,趁着黑衣人对付身旁教徒的空隙,东方仇将所有的力道全部都集中在了握剑的右手,狠狠一剑劈砍下去。
忙于应对的黑衣人急忙侧过身体,东方仇的所有力气都砸在了石桥的护栏上,硬是把厚厚的石头劈成了两半。
黑衣人巧妙躲过教徒的花招,手中的长剑直击东方仇。
东方仇刚背水一战,几乎用尽了力气,黑衣人的速度又太快,待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些闪躲不及了,黑衣人的长剑还是伤到了他的眼睛。
“教主!!”
弥勒教教徒都愣住了,只见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上喷涌出一股鲜血,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极为恐怖。
弥勒教主东方仇长啸一声,“我的眼睛!!”
弥勒教的教徒们自知事情不好,赶紧搀扶了东方仇撤退。
确定东方仇等人走远后,黑衣人才飞身离开,未留下只言片语。
甲一和中山王府的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离开的黑衣人,黑衣人的身影都已经彻底消失出了视线,他们却还是傻傻地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我们快些入宫吧。”
董蓉把甲一等人的魂都招了回来。
一路上甲一都在疑惑,到底那黑衣人是谁?待反应过来,立马回头,正碰上董蓉的视线,而且董蓉的眼睛已经告诉他,她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而且他们两个的猜想是一样的,两人相视一笑。
入宫,见了皇太后,皇太后看到董蓉安然无恙的样子也就放心下来。
不过,皇太后还是心疼地责备,“以后可不许这么冒险!哀家也不过是生了场小病而已,哪儿值得你拼尽了性命来看一场?”
董蓉接过皇太后递来的点心,温和笑道:“当然值得,您是大齐国的皇太后,有您在,大齐国就不会那么快混乱。”
伺候皇太后的老嬷嬷何嬷嬷对着董蓉直递眼神,董蓉看得糊涂,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何嬷嬷担心皇太后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而累垮了身子。
皇太后又何尝没有看到何嬷嬷的眼神,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多事的老婆子,伺候人的事情做不好,倒干涉起哀家的事儿了。”
何嬷嬷不禁玩笑般回应,“若真能干涉才好呢。”说罢又对董蓉道:“王妃,您这次来可要好好劝劝皇太后,她自个的身体要多保重才是,齐国的江山在那儿呢,谁能轻易弄垮了?”
董蓉知道何嬷嬷的良苦用心,点头,接着笑对皇太后,“何嬷嬷说的也在理,您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强。”
皇太后轻叹一声,“你们就别劝哀家了,哀家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还到不了那一步。这几日啊,就是天气太反复无常了,所以才会有所不适。哀家让他们不要把消息传出去了,可还是让你们知道了。你们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却还要操心哀家,真是让你们遭罪了。”
董蓉轻拍着皇太后的手,“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自己人何苦见外?我们这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子病了还不来瞧瞧。”
“光是一个薄太妃就足够让你们操心的,以后就别太顾着哀家了,还是和那个薄太妃好好打打交道吧。”皇太后话中有话。
董蓉点头,语气诚恳,“我明白的,您的身体也重要,一定要好好保重。其他的事情有我呢。薄太妃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她有好几日都没再找我的麻烦了。”
皇太后冷哼一声,“她还能怎样?不过是再自个儿的宫里作威作福罢了。”
怎么回事?
董蓉看向何嬷嬷,何嬷嬷叹息一声说道:“也是郭公公传来的话,说薄太妃宫里的宫女死的死逃的逃,没剩下几个了。又嚷着让皇上给她安排新的宫女,没想到那些新的宫女听闻要被调去太妃的宫里当差,当即就跳井了。为了这事儿皇上还亲自下旨,以后薄太妃宫里的宫女不能逃跑或者自尽,否则殃及家人。”
董蓉不禁为那些无辜的宫女感到悲哀,身在皇宫之内,用一些小心思让自己能更好地活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伤天害理、殃及他人性命的事情,实在让人听了触目惊心。
“薄太妃就不怕遭天谴吗?”董蓉也是气愤不已。
皇太后冷然,“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时候到了,还不知道天老爷怎么收她呢。”
董蓉连忙宽慰皇太后,她也只是随便感叹一句,没想到把皇太后对薄太妃的懊恼一下子全激了出来。
皇太后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对董蓉道:“这几日哀家找了几个大臣问话,这薄太妃竟然!竟然在御书房抢皇帝的奏折!这是什么事?董蓉,你说这是什么事?”
董蓉沉静下来,“这件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我相信皇帝不是傻子,他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奸人得逞。”
皇太后点头,“你说得对,大齐国的天下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不是薄太妃说了算,而是那个小皇帝说了算。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保全自身。”
说完,皇太后冷冷地笑了起来。
董蓉握着皇太后的手紧了紧,“唯有先保全自身,方有机会保全大齐天下。皇太后,您可一定要保重.”
皇太后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第九十章 深情一片
薄太妃的病更重了,不管御医得出的结果如何,反正从薄太妃的神色来看,薄太妃的病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拖延的时候了。
“一群……废物。”薄太妃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指着那些说薄太妃脉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的御医责骂。
御医们身在宫廷久了,待薄太妃骂完,也便明白了薄太妃的意思,都不再说话。
薄太妃让御医们都走了,便让身边的宫女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去宫外找高人看病。
宫女们不敢违背薄太妃的意思,但又不敢贸然让薄太妃出宫,若是出了差池,没有人能够负的起这个责任。
正被一堆参奏弥勒教的奏折弄得脑袋都疼的皇帝听闻薄太妃闹着嚷着要出宫寻医,不禁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几上,手心都拍红了。
伺候在旁的大臣们都吓了一跳,恭敬而畏惧地低着头,生怕触犯了龙颜。
皇帝对前来禀报的宫女道:“既然母妃要出门寻医就让她去吧,你们好生保护着,不得有差池。”
出了皇宫,薄太妃把宫女们安顿在了一个客栈,并告诫宫女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若是让她病情严重了,小心她们的脑袋。
就算薄太妃不交代这一句,宫女们也不会去打扰薄太妃的,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薄太妃把房门关上,确定没有宫女会打扰她之后,偷偷从窗户跑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当弥勒教的教徒把薄太妃带到东方仇的面前时,东方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太妃没有言语,打量着这儿的环境,最终目光落在白衣的身上,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模样和东方仇有几分相似,只是比东方仇更为清秀。
弥勒教主把头转向一边,生怕让薄太妃看到他脸上的伤。
薄太妃却自己走了过去,弥勒教主把头又转向另一边,同时挥手,让其他人等都退下。
白衣临走时发狠地剜了薄太妃一眼,薄太妃冷傲地轻笑一声,盯着白衣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这个人你还留在身边?”薄太妃的话直穿寂静的空气,进入白衣的耳朵。她故意的,她就是要白衣听到,让白衣明白,在弥勒教主东方仇的心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亲人。
弥勒教主没有回应薄太妃这句话,而是重复了刚才那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了?”
薄太妃在东方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人知道,哀家要隐藏的事情,就是神仙也把它挖不出来。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你受伤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是不知道,现在皇宫里我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就连打探消息这种小事,也变得困难起来。”
薄太妃话刚落音,便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脸上的伤疤,东方仇的左眼部位一团肉拧在一起,像一堆腐肉,还有一些红印。
“怎么回事?”
薄太妃虽然听闻弥勒教主东方仇受伤了,却没有想到他的伤会这么严重,“你的眼睛怎么了?”
薄太妃的声音都变了,语调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弥勒教主东方仇转过脸去,“已经好很多了,大夫也已经看过了,昨天就敷完最后一次药了。”
薄太妃的眼眶刹那间就湿润了,伸手抚摸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是董蓉那个贱人对吧?”
东方仇拽住薄太妃的手,“是我自己作战不力才导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我……其实一只眼睛用起来和用两只眼睛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区别?”薄太妃当即就失控了,眼泪更是如豆粒般大小,控制不住地往眼眶外涌。
看到薄太妃伤心的样子,东方仇因为伤口而显得极为诡异丑陋的脸露出几分温情,“我……没事儿。”
薄太妃反手握住东方仇的手,用足了劲儿,似乎要把心里对董蓉的仇恨都用手握碎一般,“这个董蓉,真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哀家还没死呢!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东方仇眼里的温情更为浓郁,“你何苦为了我的事情不顾自己的身体?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
东方仇的眼睛里满满的关心。
薄太妃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淡然道,“我没事,只是被一些不中用的下人给气到了,宫里的御医都是有法子的,我的身体早已经没事儿了。倒是你,失去一只眼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大齐的天下需要你。”
“我知道。”大齐的天下是他和她共同的梦想,他怎么可能忘记?
薄太妃愤然地甩手站起身来,责备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就不可能冒然跑去劫杀董蓉!那个女人也值得你亲自出手?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儿,我怎么办?大齐的天下怎么办?你真的以为那个小子能管好天下?你真的以为他心思够成熟?”
“他怎么了?”提及那个孩子,那个少年皇帝,东方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薄太妃转过身去,她不太愿意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不仅仅因为那张脸让她有些不适应,更重要的是,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会让她想起那个董蓉,想起她那张到哪儿都温和的脸,似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董蓉是最温和和善的,而她薄太妃就是最刻薄的那一个。
“他对弥勒教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薄太妃提及这件头疼的事情,语气便冷冽起来,“这些日子,那帮没用的只知道挑事的大臣又在参奏弥勒教,就算我明里暗里都把话说干净了,他依然还是不肯让那些挑事的大臣闭嘴。”
“需要我出面让那些挑事的人……”
弥勒教主东方仇隐去的半句话薄太妃自然明白,让那些挑事的大臣死,可是,“如果让他们死了就能彻底解决问题我也不用愁成这样!”
“那我们应当如何?”弥勒教主东方仇也没了主意,毕竟自己距离皇宫太远,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如薄太妃多,很多事情发生了也鞭长莫及。
薄太妃道:“我们先不急,先把董蓉这个女人对付过去再说。我们已经取了中山王慕容怀德的性命,现在的董蓉就算还有几分力量也大不如从前了,只要时机合适,我们立马就取了董蓉的性命。”
东方仇不太明白,一脸的疑惑,“难道就放任那帮大臣蛊惑皇帝?”
薄太妃面色闪过一丝狠戾,脑海中浮现出董蓉和皇太后的面容,语气不由得冰冷起来,“你以为那帮大臣会无缘无故地就参奏弥勒教吗?他们背后定然有操控的人,如果背后之人不是董蓉,便是皇太后。”
东方仇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只要我们除了董蓉,年迈的皇太后自然也就不敢造次,那帮挑事的大臣也会安分下来。到时候朝堂之上便再没有人对我们弥勒教提出异议。”
薄太妃点头,不禁为自己的睿智感到得意。
不过,回头间看到东方仇脸上的伤口,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伸手再次抚摸东方仇的脸,看东方仇的眼神也温和起来,“不过,我要你记住,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
“我答应你。”东方仇闭上双眼,本想憋住想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只是,闭眼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
“东方”
薄太妃的语调微颤,裹挟着痛苦和怜爱。
东方仇一把把薄太妃搂在了怀里,如此真切的拥抱,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只要薄太妃从这里走出去,立于人前,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薄太妃忽然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悲戚的神情,看向白衣先前离开的方向,“那个人,你打算如何?”
如何?
东方仇愣了。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如此暧昧模糊的态度便生气起来,“你跟那个小皇帝还真是一模一样,态度模糊,难道你的心里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怎么可能!”
东方仇果断而坚决。
薄太妃站起身来,“如果你没有想着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她?”
“是她永远无法和你相比!”
东方仇依然果断而坚决,他太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那样的生活也只有高高在上的薄太妃能够给予。
薄太妃愤怒地点头,“那好,那好!哀家要你立马让这个小子滚蛋,不管他是你跟谁生的儿子,哀家都不要再见到。永远!”
东方仇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沉默是最可怕的气愤,却也是让薄太妃这样急性子的女人静下来的好办法。待薄太妃的气都发泄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才上前,从背后搂过薄太妃瘦弱的身子,“你身体不好,不要这样动怒,我会心疼的。”
女人永远都无法拒绝的,不是金钱,而是自己也在乎的那个人的甜言蜜语。
东方仇的话在薄太妃这儿很受用,薄太妃脸上的怒意也消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恰到好处地用下巴去磨蹭薄太妃的青丝,“你看看你,整天不是生这个人的气就是在恼怒那个人,你这样,我看着太心疼了。就不能为了你自己,开心一点吗?”
薄太妃甜蜜地笑了,回过身,把头埋到东方仇的胸膛,娇嗔道:“你以为我不想开心一点吗?是这些日子都没有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情。宫里连那些宫女都开始欺负我,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哀家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朝臣也忽然不来巴结了,都以为哀家是真的被传染病缠身。”
传染病?
东方仇愣了一下。
不过,看到薄太妃微怒的眼神,东方仇立即把薄太妃搂紧,“你不必和那些人计较,只要你好好的,我心里就安稳了。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也会不安心的。恨只恨,我不能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爱护你。”
薄太妃伸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东方仇的胸膛,相比起那张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脸,薄太妃更喜欢东方仇的胸膛。
“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你名正言顺地进入我大齐的皇宫。”
“真的吗?”东方仇唯一的一只眼睛散发出光彩。
薄太妃点头,接着又迟疑道:“不过,在这之前,应当先杀了董蓉,没有她挡道,我们才能顺利掌控大齐的朝堂。”
“是,就算董蓉与朝堂无关,本教主也要杀了她,以雪前耻。”提及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东方仇的心里就冒火。
第九十一章 毁掉从前
薄太妃那张原本就有些刻薄的脸,因为得意而显得极为怪异扭曲,道:“只要杀了董蓉,再除掉皇太后,我们就可以坐拥天下了。东方,到了那个时候,你我相见也就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了。”
东方仇点头,眼里的光芒更灿烂了,“到了那个时候,我要重新为你披上十里红妆,让你堂堂正正地做我东方仇的女人。”
薄太妃抬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东方仇,“其实只要能和对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十里红妆,就算没有名正言顺的仪式,我也依然觉得幸福。东方,我真的好害怕你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甚至有时候我做梦还会梦见你的床榻旁边坐着别的女人,而你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的女人的伺候。”
东方仇把薄太妃搂得紧紧的,“傻女人,我的身边怎么可能再有别的女人?自从见到你之后,你可曾见我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东方仇这句话倒也没说谎,薄太妃心里也是明白的,东方仇一直忙着弥勒教的教务,根本没有去找女人的心思,更别说对别的女人动心了。
可是……
似乎只是这样,薄太妃还觉得不够,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趟,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便宜白衣那个小子了?
薄太妃扫了一眼白衣所在的方向,从看到白衣的那一刻,薄太妃就料到白衣会偷偷躲起来听墙根,果然没有猜错,白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耳朵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薄太妃伸出手臂劝住东方仇的脖子,薄太妃今日忽然的柔情蜜意让东方仇有两分不适应,这真的是那个高傲到不肯多给别人一点好脸色的薄太妃?
东方仇猜不到薄太妃的心思,也不想去猜,既然她想温情一些,他又何必打扰呢?
薄太妃脸上常有的怒气和刻薄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眼神里流露出的也只有温情,“东方,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东方仇完全猜不透薄太妃此刻的心思。
薄太妃娇嗔起来,“怎么刚说的话你就忘了呀?刚才你不是说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吗?原来你们男人的嘴真的是这世上最油滑的东西,你们男人的话也最不可信。”
东方仇这才明白过来薄太妃是在说什么,东方仇发现白衣正在附近,并没有走远,又看看薄太妃此刻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她是想演戏给白衣看。
“看来你是真的在撒谎了。”薄太妃脸上撒娇的温情不见了,扣在东方仇脖子上的手臂也正要抽回,东方仇立马伸手拉住薄太妃的手,以让她的手臂继续扣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的话当然句句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东方仇的眼里也流露出温情。
薄太妃的脸上又恢复了撒娇时的娇羞,“那你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撒过谎?”
“我东方仇不能说在人人面前都坦坦荡荡,但我东方仇可以保证的是,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东方仇见薄太妃还要揪着不放,便坚定地解释,并发了一堆誓言,惹得薄太妃呵呵笑了好一会儿。
薄太妃笑够了,心疼地责备,“你呀,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只是,”薄太妃的脸上拂过一丝阴翳,“当我看到那个女人跟你生的孩子,我的心里就阵阵难受。东方,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他留在身边,难道这个孩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又或者说在你的心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
东方仇宠溺地对薄太妃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对那个妇人一点情意都没有,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的念的就只有你吗?那个白衣,我也不过是当个畜生放在身边而已,你又何必多想呢?他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了好了,不要为这种小事情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薄太妃并不打算罢休,“就算伤了你我的和气,有些事情哀家也想弄个明白。这个白衣真的在你这儿过得不好?我看不是这样的吧?”
东方仇明白过来,薄太妃今天是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肯罢休了,于是直接问:“那你觉得怎样才行?”
薄太妃看向白衣所在的方向,“把白衣叫过来,让我亲自看看你是如何待他的。也好让我看看,你对那个女人的情意到底是有多少。”
东方仇微微迟疑了下,点头。
白衣被带过来时,眼眶里有隐忍的泪珠。
这是他的父亲吗?嘴上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妇人,还说从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情意,心里想的念的只有眼前的薄太妃而已。
薄太妃看到白衣发红的眼眶,和眼眶里隐忍的泪水,心里有几分得意,不过光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薄太妃靠近白衣,一张刻薄的脸显得有些扭曲凶狠,一双眼睛更是闪过一丝狠戾,“你就是白衣?”
白衣没有做声。
“为什么不回答哀家!”
薄太妃看到白衣不理会自己,仿佛就看到了白衣的母亲对她高抬头颅的样子,盛怒之下,语气也跟着硬了起来。
白衣依然不做声,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东方仇冷冷地看了白衣一眼,“太妃在问你话呢!”
白衣抬眼看东方仇,在看到东方仇那张冷酷的脸庞时,悲戚之情立即充盈了白衣的胸口,想要说话,嘴唇却先发颤了,“你真的……从不曾爱过我娘?”
白衣的话让东方仇愣了一下,不过刹那间那种迟疑和略带愧疚的发愣便变成了尴尬和怒气,“你在胡说些什么?本教主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那个妇人不值得你惦念,你也不许再惦念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发怒!否则……”
“否则会怎样?”薄太妃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仇,眼神里有得意,也有期待。
东方仇看向薄太妃,还有些反应不大过来。薄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仇,“否则会怎样?”薄太妃见东方仇没有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白衣怒了,含泪问薄太妃,“你想怎样?”
薄太妃冰冷的眼眸扫了白衣一眼,“你没有资格和哀家说任何一个字。”
说罢,又看向东方仇,“否则会怎样?”
东方仇笑了起来,宠溺地看着薄太妃,“你觉得本教主应当如何?”
薄太妃也笑了,不过不管她怎么笑都无法掩饰脸上的刻薄,“我只是很好奇平日里你都是怎么待他的,所以我才会一直问你如果他惹怒了,会怎样。”
东方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演一下平日里的场景。”
薄太妃点头,“对,哀家今日就是想看戏。”
东方仇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却带着极为诡异的气息。
白衣的心早已寒透,为了讨好这个薄太妃,他的爹已经完全没有人性了。还指望他会改变主意?还奢望他会改变对自己和对娘亲的态度?
还在白衣沉浸在悲戚之中时,东方仇的掌力已经直冲过来。
白衣没有再想太多,伸手,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再右手掌心,快速迎接东方仇的掌力。
东方仇并没有使出全身功力,而是只用了两层,可白衣不同,白衣已经对东方仇没有了任何奢望,用足了功力。
两掌相击,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从两人的手掌间迸发而出。
东方仇被狠狠地弹开,还好反应及时,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让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出了丑。
东方仇捂住胸口,刚才白衣用的那招并不是他教的,以为他学的掌力是摧毁敌人的经脉,可白衣学的竟然是透过手掌心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直击心脏。
“你!”
东方仇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来说白衣。
白衣的眼里含着泪,他终究是他白衣的父亲啊,低头,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薄太妃在一旁冷嘲热讽,“原来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待他的,哀家算是见识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堂堂弥勒教主竟然被一个小子欺负到头上。”
薄太妃的讥讽让东方仇颜面无光,他立即振作了下,快速运力,重新发起攻击。
白衣的心彻底乱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东方仇的掌力步步逼近,他只好一一回应,闪躲或者回击。
东方仇原本只是想在薄太妃面前做做样子,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让他颜面尽失,一时间来了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白衣应对得也越来越快,虽然和东方仇比起来,白衣的一切都显得要弱了一些,但他年轻,反应极为迅速,就算没有攻击到东方仇,就算没有对东方仇造成什么损害,却也一次次成功躲闪过去了。
薄太妃就像看戏一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慵懒地看着这一场打斗。
亲生父子间的打斗,果然跟她想的一样精彩。
只是,这样的场面若是被那个女人看到,该有多好?
白衣的一次次闪躲让东方仇越来越懊恼,东方仇也顾不得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股股强大的掌力直奔白衣而去,一掌接着一掌,一掌更比一掌急。
白衣纵然反应再快,也闪躲不及。
一掌一掌打在他的身上,最终不再有任何力气闪躲和攻击,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脏了素白的衣物。
抬眼,看到东方仇闪躲的眼神。
“不孝子!!”
东方仇恨恨地骂了一句,眼睛却不敢去看吐血不止的白衣。
白衣的眼里依然含着泪水,双眼发红如一头被刺激的小野兽,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亲爹竟然会为了讨好一个女人,而把他打成这般模样。
“她当真是你最在意的。”白衣忍着身体经脉传来的剧烈疼痛,喃喃自语。
东方仇唤来几位教徒,让他们把白衣拖下去。
薄太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抬眼看东方仇,“最后还是没有让我失望,东方,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我怎么会不在意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其他的在我心里不过是庸脂俗粉。你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东方仇总是不忘在她的面前殷勤一些。
薄太妃摇头,“有你在,我就什么病也没有了。”
两人再一次相拥在一起。
第九十二章 冷眼旁观
薄太妃享受够了甜蜜,轻轻挣脱东方仇的怀抱,“我这次来,还为了一件事情。”
“何事?”东方仇坐到紫檀木椅子上,亲自给薄太妃斟了一杯茶。
薄太妃面色担忧,“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联合一个人,毕竟你我的力量还是有些单薄,那些挑事的大臣就是看到你我的力量并不足以撼动整个大齐天下,所以才会如此猖獗。如果我们有了其他力量的帮助,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东方仇点头,他很赞同薄太妃说的这一席话,虽然弥勒教越来越强大,就算前些日子因有董蓉作对而损失惨重,教徒也伤亡惨重,但势力依然不可小觑。但是,没有其他力量的帮助,他弥勒教孤掌难鸣,更是难以在大齐有所建树。
“可是,我们又能联合什么人?”
东方仇不是没有想过得到他人的支持和帮助,可是纵观朝堂,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偶尔有一些主动前来巴结的朝臣,也不过是庸碌之辈,一心想着攀附权贵,胡混日子罢了。这样的朝臣不给他弥勒教惹麻烦就万事大吉了,想让他们帮衬着做点事情,难!
薄太妃道:“哀家心中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宗正大人。”
他?
东方仇不禁蹙眉,“宗正大人自恃清高,愿意为我弥勒教所用?”
薄太妃道:“他本就是我薄太妃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那个董蓉也有着仇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东方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笑意中带着一丝贪婪,“既然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只是,如果有你来安排我们见面,就更好了。有你在中间,宗正大人碍于你的面子,不管他心里答不答应,也至少会愿意和我见上一面。”
薄太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伸手抚摸东方仇的脸,“既然你已经向我证明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女人了,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孤掌难鸣?”
薄太妃回到宫里之后,身体便好了一些。听闻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大行了,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对于董蓉装病一事,东方仇忘了告诉她,她也没再多想,只当董蓉真的不行了,只留着一口气苟活着而已。
董蓉听闻甲二的禀报有些吃惊,薄太妃这些日子的动作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先是不顾一切地抢奏折,虽然董蓉派了人四处传扬薄太妃抢奏折的事情,但就算董蓉不这么做,整个大齐国的人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奏折的事情还没有平息,薄太妃竟然又出宫密会弥勒教主,虽然这件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但相信那个少年皇帝也不会完全没有察觉。
还有朝中的那帮大臣,薄太妃在宫里无法看病,御医说什么她也完全不相信,执意出宫看诊,出宫一趟回来,竟然就病情大好了。
如此种种,都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薄太妃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小心一些。”慕容怀德看着感染了风寒的妻子,有些心疼。本想给她一世荣华,却没想到一世荣华的背后还有那么多的艰辛。
不过,一家人都好好的,就算经历一些艰辛,也不算什么。
董蓉拍着慕容怀德的手背,宽慰他,“我明白的,薄太妃这一次出宫找东方仇,定然不仅仅是去看看他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薄太妃此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慕容怀德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是东方仇,我一定会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力量。可是,单是扩大弥勒教的力量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再加上弥勒教本身的损失也比较大,大齐国的不少地方的人,只要听闻弥勒教这三个字,便会逃之夭夭。”
“他会寻求别人的支持?”董蓉恍然大悟。
慕容怀德点头,“纵观整个朝堂,愿意听薄太妃话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愿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和弥勒教的人有往来的人,可就少了。”
“怀德,你说到底谁会成为弥勒教下手的对象?”董蓉的脑海忽然闪现出宗正大人那张看似严肃公正实则诡计极深的脸,但她又不敢确定。
慕容怀德是了解董蓉的,搂过董蓉瘦削的身子,笑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董蓉撒娇地把头埋进慕容怀德的怀里,“就问问也不行吗?我也是不敢确定。那个宗正大人虽然诡计多端,却和那个弥勒教主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两个真的能联盟?”
慕容怀德道:“若是不成功,我们还稍微轻松一些,大齐的江山也不至于风雨飘摇。可如果他们联盟成功,我们身上的压力就更重了。他们两个能不能达成共识很难说。”
“中间有个薄太妃,她努力搀和这件事情就麻烦了。”董蓉不禁觉得有些头疼,这个薄太妃真的是有些难以应付。
慕容怀德道:“不是就麻烦了,而是已经麻烦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有慕容怀德这句话,就算有千难万险在前方,董蓉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谢谢你,怀德。”
董蓉真诚地感激慕容怀德陪伴她走过的这些年,好多风风雨雨的经历都在脑海,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慕容怀德的嘴角微微扯动,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哎,你,摸哪儿呢!你!我还病着呢!”
“让为夫帮你治病!千万别客气。”
……
半月之后,在薄太妃的安排之下,宗正大人总算是和弥勒教主东方仇见面了。
戒备森严,不敢让任何闲人靠近。
宗正大人更是心惊,这一趟,要是被朝堂中的人看到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是非。身在宦海,步步都必须小心,一步步小心,就会葬身于万丈深渊。
“宗正大人,您来了。”
弥勒教主讨好地上前迎接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神采,反而有些避着弥勒教主,想要快点结束这一紧张的过程。弥勒教主的热情受了宗正大人的冷,不禁有些尴尬,可立马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继续讨好而热情地招待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在东方仇安排的位置坐下,这里原本是烟花之地,名唤藏香阁,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姑娘们都被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入,不得见客。
宗正大人坐的位置,刚好靠着窗户,放眼看去,可将整个藏香阁都看得清清楚楚。弥勒教主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让宗正大人看到,他没有安排任何人在这藏香阁的阁楼上,宗正大人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
可这只是表面功夫而已,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围在外面的弥勒教徒立马就能冲进来。
不过,宗正大人并没有担心这些,他是朝廷命官,就算薄太妃再有权势,也不敢随便杀了他。要了他的性命何其容易,可要摆平后面出现的一**事情就难上加难了。
薄太妃会算这个账,弥勒教主东方仇也会算这个账。
“若不是看在薄太妃的面子上,我今日是不会来的。”宗正大人心里已经决定了,不管弥勒教主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就算不知道弥勒教主叫他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多少他也能猜到一些。
弥勒教主受伤的那只眼睛戴上了一独眼眼罩,难看的那只眼睛已经被遮住了,可黑色的独眼眼罩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弥勒教主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痞性。
虽然宗正大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甚至做了多少伤天害理和昧着良心的事情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在宗正大人的心里,他和弥勒教主东方仇是有区别的。就像选择地点,弥勒教主会选择这种烟花之地,而他宗正大人,绝不会这么愚蠢。
“有什么就说吧。”宗正大人的眼睛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弥勒教主在宗正大人的对面坐下,并亲自为宗正大人倒了一杯茶,可弥勒教主的殷勤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宗正大人只是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那冒着袅袅雾气的茶水,
宗正大人的眼睛转而看着窗户外,似乎在这里多坐一刻钟都会让他百无聊赖。
弥勒教主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宗正大人,我就直说了吧。这一次找你来,实则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还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如果只是和他做朋友,会把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有事直说便好。”
宗正大人对弥勒教的人并无多少好感。
东方仇讨好地笑道:“是是,有事说事。在说正事之前,本教主想要冒昧地问宗正大人一句,宗正大人觉得如今大齐天下可否太平?”
宗正大人冷笑一声,“天下是否太平不是你我在这个烟花之地能说了算的,而是由大齐百姓生存的状态说了算。”
“宗正大人说得极是,大齐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可本教主始终觉得在国泰民安的背后,有那么一些蛀虫,在啃噬着大齐国的江山。”
东方仇一步步引导。
宗正大人面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东方仇才发现这个宗正大人十分敏感,他不过是想引出想要表达的话,却没想到让宗正大人误以为他在说宗正大人。
东方仇连忙解释,“宗正大人且听我说,我觉得像董蓉、慕容怀德之辈,便是大齐天下的蛀虫,他们一日不亡,大齐天下一日难以得到安宁。”
宗正大人虽然也不喜欢董蓉,又因为之前和董蓉打过交道,受了一些窝囊气,所以恨不得扒了董蓉的皮。宗正大人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让他吃了哑巴亏不说,还让他好几日都做恶梦,精神不振,食欲不佳。
东方仇见在提及董蓉的时候,宗正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赶紧说道:“我之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逼得慕容怀德跳海,宗正大人,现在只要我们联手起来,将董蓉这个霍乱朝纲的女人杀了,这齐国的天下就太平了。”
霍乱朝纲的女人?
宗正大人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词用在薄太妃的身上更为贴切。可是,他既是和薄太妃有共同利益的,便不能言语薄太妃的不是。
第九十三章 来自薄太妃的压力
宗正大人沉吟片刻,不禁有些嘲讽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董蓉这样的女流之辈也配让你我联手起来对付她?当年你能逼得慕容怀德跳海,今日你就可以让董蓉也命丧黄泉。弥勒教主,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交谈下去,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我们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以后也依然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东方仇紧张了下,“宗正大人这样说就不对了,身在朝堂,不管是深居高位,还是低微如尘埃,都需要有他人的帮扶才能在官场走得更为顺利。我东方仇不会朝堂上那一套算计,但我有精兵强马,如果有一日宗正大人需要我这支势力,我定然不会推辞。”
宗正大人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我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办事,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又怎么会用到兵马?真是荒谬。”
东方仇再一次领教到了宗正大人的敏感。
他都有些不想和这个宗正大人说任何话了,但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是只有先忍着,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了,“宗正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在江湖,有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事情。我能为你摆平那些。”
宗正大人也发觉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了,正所谓人越是做了什么,就越是在某些方面敏感。宗正大人平静下来,摆手,脸色温和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不是和你过不去,你我以前也没什么来往,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这样挺好,各自为朝廷效力。”
“宗正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薄太妃的声音忽然想起,让东方仇的心终于轻松了一点。不过,东方仇细心地发现,薄太妃今日说话的语调有些不对,像是生病了。
宗正大人和东方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薄太妃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少有的温和笑意。可东方仇还是发现,薄太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嘴唇也有些发乌。
宗正大人看到薄太妃,立即上前行礼。东方仇也来不及多想,上前行礼。
薄太妃热情地招呼宗正大人重回座位,“宗正大人,刚才东方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慕容怀德虽然跳海了,可还有个董蓉。她现在的实力虽然不敌当年慕容怀德在的时候,可是我们不能小觑了这么多年他们中山王府所闯下的产业。再者,没有了董蓉,对大齐国,对宗正大人以及弥勒教主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薄太妃说的是,”此刻的宗正大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冷傲,但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心意。和弥勒教联手,是一招险得不能再险的棋。
薄太妃见宗正大人并没有被说动,接着道:“宗正大人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和弥勒教联手,那宗正大人是有对付董蓉的法子了?”
宗正大人听出薄太妃话里的怒意,连忙赔笑,“太妃娘娘言重了,微臣哪儿有什么对付董蓉那个女人的法子?微臣只是觉得董蓉不过一介女流,实在没有必要让我们大动干戈。而且,她在中山王府不出来,我们也没有机会让她怎样。中山王府的产业已经扩张到了大齐国的许多地方,若是冒然动他们,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薄太妃冷笑一声,“原来宗正大人是这样想的,哀家还以为宗正大人对这个董王妃有足够的认识呢,现在看来宗正大人对董王妃的认识还有很大的不足。”
“太妃娘娘说的是。”
宗正大人在薄太妃面前完全就是一副乖顺的孙子模样。
不过,宗正大人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想法,迟疑了片刻之后,近乎讨好地对薄太妃笑笑,“太妃,不是微臣不答应和弥勒教主联手,而是微臣以为,有一个人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能力对付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绝对不可以不听从这个人的话。”
“你是说皇上?”薄太妃在心里嘲讽,若是真那么容易就让皇帝对董蓉下手,她还需要费这么多功夫做什么?
宗正大人点头。
薄太妃叹息一声,像有无数的苦楚和无奈一般,“宗正大人,皇上日理万机,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国家大事。虽然董蓉这个女人做的这些恶事也事关大齐国的安危,可皇上尚且年幼,对这些事情认识不足。哀家也曾明里暗里地对皇上提过,皇上还是无法认清这个董王妃对大齐国天下的威胁。”
弥勒教主也道:“朝堂之上又有一帮大臣是站在皇太后和董王妃那一边的,有了他们的干扰,皇上就更难下决心拿定主意了。”
薄太妃见宗正大人略微有些动摇,便开始施加压力,装作忽然转移话题的样子,“宗正大人在朝为官有多少年了?”
宗正大人含笑回答:“三十有四了,这些年多亏了太妃娘娘的提携,所以才一路走到了现在,坐上了宗正大人的位置。”
薄太妃笑道:“宗正大人言重了,宗正大人这些年也是为朝堂付出了汗马功劳的,虽然哀家也时常对先皇提及,也暗中把其他一些大臣对宗正大人的奏疏给扣押下来,但归根到底还是宗正大人眼中有是非,心中有乾坤。”
宗正大人的脸色泛红,有些窘迫、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是是是,这么多年来都是薄太妃一直罩着微臣,才让微臣从一次次劫难中躲了过来。”
薄太妃摆手,“宗正大人这么说就实在太客气了,你与哀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应当明白哀家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别人怎么对哀家的,哀家心里十分清楚。有需要哀家的地方,哀家也从来没有含糊过。”
宗正大人感觉到一阵阵压力,薄太妃是个怎样的人他当然清楚,薄太妃对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当然不会含糊。可一旦薄太妃看重的人丧失了利用价值,薄太妃便会立即将那人弃之如草芥。
“太妃娘娘……”
宗正大人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也紧张得不知所以。
薄太妃并不搭理宗正大人的变化,继续道:“之前弥勒教对哀家有恩,所以,哀家这一次也想帮一帮弥勒教主。说帮这个字也有些过了,其实你们联手对付董王妃,对你们都有好处。而哀家是很乐意看到你们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
宗正大人拿出暗蓝色丝绢,擦拭起额头上的汗珠,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如果他不答应薄太妃,指不定薄太妃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宗正大人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也自然明白,以前那些参他的奏折被薄太妃扣押下来,救了他的性命。可也成了薄太妃握在手上的把柄。虽然时间过了许多年了,可还是会让他声名狼藉,甚至奋斗了几十年才得到的这一切将灰飞烟灭。
“薄太妃说的很有道理,是微臣鼠目寸光了。”
宗正大人唯唯诺诺道。
薄太妃得意地看了一眼东方仇,又将视线落在宗正大人身上,“这么说,宗正大人是很愿意和弥勒教联手的了?哀家就说嘛,宗正大人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怎么可能参不破这其中的玄妙?除掉董王妃,对我们整个大齐天下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东方仇也高兴不已,他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宗正大人的力量不见得比他东方仇强,但有了一股力量的支持,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了。可是,东方仇无意间视线落到薄太妃的身上,薄太妃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完全没有血色,碍于宗正大人在这里,东方仇不便给予薄太妃任何一丝温情。
待宗正大人走后,东方仇才上前搀扶住薄太妃,“你怎么了?”
薄太妃刚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喉咙处有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往外冲
“呕”
薄太妃喷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东方仇紧张地搀扶住薄太妃,把她搂在怀里。
薄太妃抬眼,含笑看着东方仇,“只要你的事情办好了就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东方仇的眼里流出了泪水,紧张地把薄太妃拦腰抱起,“我送你回宫看御医,你要坚持住!”
薄太妃无力的摆手,“东方,别走,让我好好在你身边待会儿。”
“你不会有事的,你别说话!”东方仇疾步往外走。
薄太妃含笑,“东方,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就知足了。东方,快放我下来,若是让宫里的人看到你抱着我,你我以后还怎么在大齐立足?难道要让我们那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不要说傻话了!”
东方仇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知道薄太妃说的是对的,如果他就这样冲动地抱着薄太妃入宫,不仅仅他东方仇的名誉会被损,而且会连累薄太妃。
东方仇停住了脚步,迟疑起来。
“放我下来吧,我会没事儿的。”薄太妃虚弱地说着,鲜血顺着下巴湿了衣襟。
东方仇别无他法,只得放下薄太妃。
看着薄太妃一个人,徐睿地撑着雕花木墙一步步往藏香阁外面走。
薄太妃的宫女看到薄太妃出来,下巴处全是血,立即被吓呆了,赶紧上前搀扶。
从这一日起,宗正府对弥勒教徒的宽容度大了很多。董蓉看到这些,也自然猜想到了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
晨曦看到娘亲担忧的神情不由得心疼,“娘,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了一点,可别再想那些了。大齐的天下没有了我们还照常是大齐天下,可如果你的身体不行了,我们这个家就都高兴不起来。”
董蓉抚摸着晨曦的一头青丝,就像晨曦小时候那样,“娘亲知道,娘亲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宗正大人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早晚会成为一个坑里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晨曦不喜欢宗正大人,对弥勒教更是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慕容怀德走了过来,对晨曦道:“就你眼睛厉害,还看出来他们是一丘之貉。”
晨曦看到爹来了,眼睛放亮,甜甜地喊了一声爹,像小时候那般。在慕容怀德和董蓉的眼里,这个女儿本就天真可爱,永远也长不大一样。他们也不想女儿那么快长大,就这样呆在他们的身边,活蹦乱跳的,有时又很乖巧,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