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回
邑佐遂命人取来大瓷盆,再放置大块水晶,灌以井水,
醉眼朦胧的福康安也看不真切,加之丫鬟们在一旁扇风,清凉顿生,便以为是真冰块,不再计较,昏昏然在塌上睡了会子。
乌尔木知晓此事,过了两日才与他提起,福康安不由咋舌,朗笑道:"是么?我有那么无理取闹?"
明珠听闻后,笑赞那邑佐灵敏,"井水加水晶的法子,当属神来之笔,也亏得如此,否则,不定你要闹到何时呢!"
福康安未料自个儿醉后会如此过分,讪讪一笑,"我也是醉了,不然绝不会这么刁难他们!不过广东是真热,又没冰块儿,难熬啊!"
"此处时雨时晴,大人倒没什么,就怕孩子易伤风。"
下人因利畏威,每个人都会各司其职, "你且放心,嬷嬷们比你更怕他们有恙,她们担当不起,定会悉心照料。"
直至傍晚,仍是无风,福康安看她一直擦汗,便提议带她出去骑马,郊外兴许会凉快些。
明珠想带上孩子,他却不许,"前几回出去都带他们,你就不能只带我一回?咱们也好清净清净!"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想两人单独相处,这般浪漫?"
揽上她腰身,福康安低眸柔语,"成亲再久,感情也没变淡,两个孩子整天缠着你,你也该抽空陪陪我。"
明珠羞涩一笑,"晚上不都在陪你嘛!"
"咱们找找不同的感觉!"说笑着,下人将马牵来,福康安带她上马,两人共乘,驰向郊外。
河边的确有风,甚是凉快,吹的明珠心静了许多,两人坐在草地上,肩并着肩,看夕阳缓缓沉山,这样的静谧,如此难得。
"时隔多年,我总会想起我们才相识时,你教我骑马的场景,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般,"缘分妙就妙在不可预知,
"当时的我真没想到,往后的你会对我这么好。"
"那时候你对我一直冷冰冰,可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你一定会爱上我!"失败了便是自负,成功了便是自信,所幸他心想事成,
"也许,这就是天赐姻缘,一眼,拴一生。"
心爱的女人依在他怀中,拥吻是自然而然的亲昵,但他的吻越来越强势,令她倾倒在地,福康安伸臂环着她,让她躺的舒适些,又继续索吻,不知不觉,大手上移,开始探索,她连忙制止,
"你别乱来,免得惹火烧心,可如何是好?"
"怎么办?"福康安坏坏一笑,眸中尽是深深的渴望,"就地解决啊!"
"啊?这是郊外!"明珠窘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
"为何不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原野中的乐章,才最动听,"福康安压低了声,故意在她耳畔描摩轮廓,出声引导,"你不想尝试一回么?"
"不想……"拒绝的话才说出口,她已感觉到他火热的形状,才入时,有些不适的痛感,待到贴合后,酥酥的感觉又令花枝轻颤,不由紧拥着他。
福康安明白这动作的含义,她是渴望他更紧的回拥,更深的贯穿!
夕阳西下,风凉心热,狂蜂贪恋花蜜,
害怕又期待的心绪交织着,明珠终于随着他领略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抬眼便是才暗下来的夜幕,没了太阳,依旧亮堂,两人居然会在这里……真令她始料未及!
福康安伏在她怀中,深嗅着她的香气,久久不愿起来,"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爱你,好像永远爱不够,别的男人都会移情别恋,会喜新厌旧,为何我看谁都没你好,只想要你。"
这话问得奇怪,"我也不知我有什么好,你竟如此有耐心。"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听他语气神秘,明珠当了真,好奇问他什么可能。
福康安翻身躺平,侧首看着她,郑重道:"你是巫女,给我下了**,我才只爱你一个,对不对?"
仔细听罢,明珠不由蹙眉,真真讨厌,本以为他说正经的,岂料竟是胡诌,不过明珠也乐得配合他,"是啊!我给你下了蛊,你若变心,就会遭受噬心之痛!"
得意一笑,福康安故作神秘道:"我也给你下了蛊!"
他可真能扯!"什么蛊?"
"魂蛊,我把我的魂种在你心里,哪天我若不在,他会代替我,守护你。"
对上他的眸子,虽知他是胡扯,却仍是忍不住会生出感动,但更多的是抵触,"又说胡话,我不喜欢听,我要你活得好好的,真真切切的,守护我一辈子!"
不想惹她难过,福康安故意揪住她一句话不放,"只有一辈子么?下辈子不要我了?"
"下辈子,"明珠笑逗道:"看你表现咯!"
微抬身,福康安侧躺着,以手支额,饶有兴致地问,"那我方才表现如何?夫人是否满意?要不要再来一回?"那模样,像是学生等待师傅查阅功课一般,认真且期待。
明珠沉吟道:"尚可,有待提高。"
"看来夫人不甚满意,要不要我再将功课重做一遍?"
本以为她会嗔怪拒绝,岂料她竟娇羞一笑,抚上他脸颊,顺手滑过他耳垂,呵气如兰,"也好,难得夜凉如水,那种感觉,很奇特呢!"
不得了!本是他想尝一尝鲜,岂料夫人竟食髓知味了呢!难得她想,他该奋力满足才是……
八月,中秋过后,乾隆去围场打猎,亲猎两只鹿,赏了福康安一份。
待熏制的鹿肉送至广东时,已是九月,当是时,福康安正带了一家人去郊外游赏,采菊东篱,听说皇上送了东西,福康安了然一笑,
"明儿个,咱们府上怕是要被人踏破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又该见风使舵了!"
乾隆赠福康安鹿肉一举,果令百官瞠目结舌!都等着看福康安被皇帝厌弃,哪知皇上对他仍是一如既往!
这鹿肉本是大补,皇上亲猎而赏,更是无上荣耀!多少臣子等了一辈子都等不来此等赏赐,福康安被夺职留任,仍得优眷,实属罕见。
次日,门庭果然热闹,诸多官员闻风赶来送上请帖,皆被乌尔木挡在门外,"我家主子最近身子略感不适,闭门谢客,对不住各位大人,改日罢!"
这话一传出去,又陆续有人送来各种礼品补品,乌尔木尽数收下,却仍不让进门,"各位大人的心意,我会代为通传给我家主子,待主子身子好些,再接见各位,太阳这么烈,各位请回罢!莫要瞎等!"
道罢,又命人关上府门。
瞧着乌尔木带回来那一桌子大盒小盒的,福康安懒得去看。
封廉感叹道:"官场就是如此,也怪不得他们。"
杨遇春道:"得势时不攀附,失势时不践踏,才是真朋友!"
此言深得福康安之心,"有你们几个荣辱与共已足够,那些个肤浅之人,我也不屑与他们打交道,不过是利来利往罢了!"
这一日,封廉才回家,便见总督府的小厮在候着他,说是云川病了,担忧的封廉赶忙随他赶往总督府中。
跑进屋一看,云川烫得小脸通红,大夫才开了药方,小厮才取了药材,丫鬟正在煎药。雅尔檀守在床边,亲自为他擦拭着额头。
上前握着儿子滚烫的小手,封廉心疼又无法替代,这孩子一向身康体健,甚少有什么头疼脑热,今儿个怎会病得如此严重?"好好的,怎会突然发热?"
在一旁招呼的雅尔檀解释道:"昨儿个我们和表哥表嫂们一道出去游玩,后来下了会子雨,孩子们贪凉,便立在雨地里,想消消暑气,没想到今天会……"
"没想到?"她就这么推卸责任么?"他是孩子没有分寸,你是大人也跟着不懂事?这样淋雨,不发热才怪,你可以抗住,不代表孩子就可以!"
雅尔檀本就自责,封廉这般训斥,更令她难过,"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生病的是我,不是云川!"
"你若照顾好他,他就不会遭罪!"
封廉这话连明珠都听不惯,"封廉,你莫忘了,雅尔檀照顾云川,是看在谁的情份!
她不是丫鬟,没有义务替你招呼你儿子,只是出于情义才对孩子格外好,谁也不想孩子生病,你凭什么责怪她?"
"她可以不照顾,我没求着她!"
"你……"明珠被他呛得一肚子火,雅尔檀只道算了,拉了拉明珠,示意她莫在为此争论,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发热的云川被他们吵醒,有气无力地握住他爹的手道:"爹,不怪表姑,是我不好,表姑给我们熬了姜汤,我却嫌难喝,偷偷倒掉……"
"听到了么?"明珠怒斥封廉,"雅尔檀比你会照顾孩子,只是云川调皮罢了!你这样无端指责实在过分!你最好去哄哄她,否则枉为男子汉!"
封廉默了默,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追出去,"我要照顾我儿子。"
"好!你随意!"失望的明珠抚袖离去。
第一百七十回
屋里就剩下封廉与云川,云川干着唇道:"爹,表姑一直对我很好,你别怪她。"
"我没有怪她,只是太担心你。"抚了抚他的脸蛋儿,依旧滚烫,封廉红着眼道:"你别说话,多休息,喝几回药就会好起来。"
云川却道睡不着,"表姑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爹,你去哄哄她罢!明明是你错怪了她,师傅常教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说错了话,就该道歉啊!"
"我……"心想雅尔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封廉不愿去碰钉子,只推说改天,云川不依,"爹你去哄表姑,我就乖乖喝药,不然就烧着罢!"
被孩子威胁的封廉无奈,只好答应前去。
彼时,明珠带了伤心的雅尔檀去她房中,雅尔檀心凉不已,她为封廉和他的孩子默默付出那么多,从来没有奢求他回应什么,也不觉得这付出不公平,
可今日,封廉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那样毫不留情地训斥她,令她无地自容,也许,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去考虑她的感受。
云霄看不得她这般委屈心酸,在旁劝道:"也许他只是无心之言,孩子病了,封廉一着急,才口不择言。"
"少替他辩解!"明珠忍了许久仍是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云川都已解释,封廉还不肯过来跟雅尔檀道歉,就是死要面子,瑶林绝不会如此固执!男人固执,痛苦的终究是女人!"
雅尔檀自嘲地笑笑,"正如他所说,并没有人逼我,是我自个儿主动。被责备也是咎由自取。"
"既是如此,那便放下罢!好男人多的是,不止他封廉一个!只要你松口,明儿个我就让你表哥给你给你物色几个好的!"
云霄只觉夫人有些太过偏激,按她的性子,是不会说这样过分的话,正想询问,忽见明珠起身,看了看窗外,笑道:
"封廉走了!"
"啊?"雅尔檀闻言一愣,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他在哪儿?"
"才刚我瞥见他过来,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气他!"明珠是早有预谋,"他定是听到了才走的!"
可这是夫人的院落啊!"他来这儿做什么?"
"想必是来寻你的,"明珠提醒道:"但此刻你不能见他,势必晾他一晾才好!"
雅尔檀局促不安,不停地掰着手指,"可是他难得来找我,听到我们这样说,会不会再不愿理我?"
"怎么?心疼了啊?你忘了他才刚是怎么说你的?"
"我……没忘,只是……"雅尔檀还是会忍不住有所期待,"怕错过什么……"
"若是真心,多久都不会错过!"明珠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对他一直那么将就,他已经习惯了接受,很多习惯一旦养成,他便会觉理所应当,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只因他潜意识里认为你很在乎他,不会离开他,他也就不会反过来将就你。
倘若有一天,一切突然变了,也许,他才能正视自己的心。"
表嫂说得好似有几分道理,雅尔檀似懂非懂,不知所措,明珠拍拍她的手,笑慰道:"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表嫂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忧。"
现下雅尔檀已无主意,明珠好心为她出谋划策,她虽有些疑惑,还是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雅尔檀走后,云霄给明珠捏了捏肩膀,顺顺气儿,"夫人终于决定帮忙了?原先你是不想管的。"
"她这般痴情的女子也是少见,我若是封廉,早被她感动了!这样晾着不是办法,赌一回也好!"
赌?要怎么赌呢?
当明珠与福康安说起今日之事,福康安也替表妹雅尔檀抱不平,"封廉确有些过分了些,得空我会说说他。"
一听就是没谱儿!"你不痛不痒地说两句有何用?我要成效!"
福康安歪头看向她,满目委屈,"可你又不让我赐婚,我能如何?"
"你也就会赐婚!"明珠认为此法用在封廉身上无用,强迫他娶雅尔檀,对两人都不好,试试他的心,才是正事,"你传话下去,说要给表妹比武招亲!"
"招亲?"这可是大事!福康安吃惊问道:"雅尔檀同意么?"
明珠微笑点头,"当然同意!"
"哎?"福康安就纳闷儿了,她怎会同意?"她不是喜欢封廉么?"
"曾经喜欢就得一辈子喜欢?谁规定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林子那么大,雅尔檀该开阔眼界,指不定就遇上良人了呢!"
"明珠……"她说话时不屑的神态令福康安愁眉苦脸,"你不会,也不喜欢我了罢?"
"能不能不要在我说旁人时联想自己?"回回都是如此,明珠已懒得解释,只能回他一记白眼。
"可是……"
"哎呀!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明珠不肯与他说太多,怕他提前告知封廉,"你只管照做就是,余下的我会安排。"
"好罢!"夫人既有要求,他乖乖听命便是。
晚上,杨遇春来找封廉喝酒,封廉看云川退了烧,沉沉睡去,这才随他出去。
饮着酒,杨遇春问他,"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就奇怪,你真的,对那个雅尔檀没有一点儿感觉么?"
雅尔檀对封廉的好,众人皆看在眼里,"她年轻貌美,又是富察家的亲戚,福爷的表妹!这样的家世背景,本该是众星捧月,被男人追求的娇花一朵,而她却只钟情于你,
但不知你为何瞧不上她,难道……封大哥至今忘不了香儿?"
杨遇春本是在四川与他们相识,自然也认识香儿,只知香儿后来无故失踪,并不知她因何走失。
饮下一杯,封廉灌愁入肠,"你也说了,雅尔檀是个好女子,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我不想,让她下嫁于我,为我照顾孩子。"
"明摆着她不介意啊!"杨遇春都看得出来,封廉不会不明白罢,"她对云川那么好,云川也很喜欢她,料想这孩子也愿意叫她一声娘。"
"可我也……的确忘不了香儿,"提起妻子,封廉悔不当初,"我至今没有她的下落,却还想再见她一面,告诉她一声……当年……没有挽留她……是我的错……"
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杨遇春忍不住问,"当年你和香儿,究竟有什么误会?她为何要走?"
仰头缓了缓神,封廉始终不愿再揭开那道伤疤,"兄弟,原谅我,不想再提……"
"我明白,"杨遇春自然不会强求,"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伤痛,这很正常,但是,雅尔檀的确与你很般配,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
听闻福爷要给她比武选婿,这万一她真被人赢走,你可后悔莫及啊!"
封廉没有言语,眉头却皱得更深,应是听进了心里,仰头又是一杯饮尽,辣辣的滋味,烧得畅快!
杨遇春给他倒满,埋怨道:"别只顾着一个人喝,等着我啊!"
这一夜,封廉喝得烂醉,最后还是杨遇春将他扶回家,只希望他别再为了面子而错过良缘。
总督府这招亲的消息一出,许多人争相报名,所有人员,都得经乌尔木看过之后,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有过来的,乌尔木看了一眼说不符合,那人央求道:"我功夫好啊!求爷给个机会试试罢!"
"我们不是招侍卫!是给姑娘招夫婿!光有武艺不顶用!"伸伸大拇指指了指后面,乌尔木不耐道:"看清楚!首先得相貌端正!"
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那人不服,"我挺端正啊!"
"鼻子嘴巴是没歪!但眼小得跟一线天似的!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打瞌睡呢!"这人家里没镜子么?乌尔木懒得与他掰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喊着下一位!
躲在后头观看了半晌,苏果喜滋滋回去报信,"不错不错!我看到几个英俊的男子来报名呢!若然赢了,表姑娘嫁了也不吃亏!"
雅尔檀愁眉苦脸,云霄最是明白她的心意,"再好的都比不上封廉!"
越说她越焦急,"表嫂,你说封廉会如何?平日里他都不大理我,更不可能来参加比武罢?若真被旁人赢了,我真要嫁么?"
明珠却觉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然到了那一刻,他仍不在乎,不怕失去你,那你再继续等下去还有何意义?"
表嫂说的也是,倘若他不爱她,她做再多也无用,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那么,嫁给谁也都没什么所谓了。
思及此,雅尔檀终于静下心来,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是眷顾,还是随遇而安,且看天意。
总督府里筛选了三天,五日后,正式比武招亲!
福康安携着明珠出场,说了两句便坐在台下左侧的椅子上观阵。
雅尔檀来到明珠身侧坐下,众人一见这姑娘真容,纷纷起哄,夸赞漂亮!都跃跃欲试,想赢得美人归!
跟在封廉身后的这些年,不得他眷顾,让她一度很自卑,认为自己有太多不是,否则封廉为何不喜欢她呢?
今日耳闻盛赞,令她很是怀疑,她美吗?别人都认为她容貌秀丽,封廉却从不肯多一丝注目,外人的万句赞誉,都不及他回眸一眼!
可是,他今日会来吗?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赢走而无动于衷,还是会上台,为她而争取?
后者,怕是奢望罢!
也许今日,便是她死心之刻。
比武开始后,雅尔檀的心思全然不在擂台上,整个人魂不守舍,直到苏果推推她,示意她看台上时,她以为是封廉来了,抬首一看却不是,但听苏果道:
"最后关头了哦!台上这两个,有一个会是你夫君呐!你瞧,那个蓝衣男子相貌堂堂,瞧着很顺眼啊!我选他赢!"
乌尔木闻言不悦撇嘴,"人家选夫婿,又不是你,瞎高兴什么劲儿!"
"哎!评价两句怎么了!真小气!嫉妒人比你高!"
"高有什么好?重要的是真心!"
两人起了争执,明珠示意他们小声点,"等结果呢!莫吵嚷!"
当蓝衣男子胜出时,有人欢喜有人忧,蓝衣男子看向雅尔檀,微微一笑,颔首致意,雅尔檀无甚反应,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苏果竟然激动不已,
"啊啊啊!看罢,他赢了!这个亲招得好,够英俊,不亏啊!"
云霄勉强一笑,不敢说什么,只因她看到雅尔檀神色低落,好似十分难过。
明珠却稳稳坐着,无甚反应,福康安悄声道:"这个气质颇佳,只是不知雅尔檀……"正说着,忽闻一人呵道:"兄弟,别高兴的太早,过了我这关再说!"
第一百七十一回
雅尔檀闻声惊抬首,又一次失望!但见台上又上去一人,不是封廉,竟是杨芳!
杨芳抱拳对蓝衣男子道:"在下杨芳,请赐教!"
"呵!"那人听来只觉好笑,"杨芳?这般柔弱的名字,该不会只懂花拳绣腿罢?"
杨芳朗声一笑,浑不在意对方的嘲弄,只因这话他听得太多,"我爹娘大字不识几个,随意给我起了名字,但既是父母所赐,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不是花拳绣腿,待会儿你就知晓!"
说着拉开了架势,蓝衣男子拱手道了句,"宋孟阳,请指教!"道罢,两人开始比武!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包括福康安,"什么情形?杨芳那小子居然上擂台?怎么没人知会我?他喜欢雅尔檀么?为何从未听他提过?"
疑惑的目光落在乌尔木身上,乌尔木也是一脸惊疑,"奴才更不知晓,这小子藏的挺深啊!"
不对!明明是乌尔木记录的报名人员,"他报名了么?"
"没有!"
那就奇了!"没有这就上去了?没人拦着?"
福康安还要再问,却被明珠握住了手,附耳说了几句,他先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后又笑着抱怨道:"你不早说!"
乌尔木也凑着脑袋过来听,却被福康安一把推了过去,好奇的乌尔木又问,福康安只道:
"且看且猜!"
又吊人胃口!乌尔木撇撇嘴,直起身子继续看擂台!
但见宋孟阳渐渐不敌,被杨芳占得上风!
雅尔檀也是满目疑惑,杨芳怎会参加比武,他平日甚少与她说话,也不曾表明过什么,况且他与封廉也算好兄弟,他明知她对封廉有意,又为何上台来呢?
杨芳胜出后,抱拳道了句"承让"!宋孟阳输得心服口服,"兄台技高一筹!在下佩服,改日自当讨教!"
道罢随即下台。
眼看那宋孟阳输了,苏果很不开心,"杨芳这是闹哪样啊!"
雅尔檀终是沉不住气了,侧首问明珠,"表嫂,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杨芳啊!"
"你看……"明珠示意她看台上,雅尔檀再没心思去看,"不看,杨芳虽好,可我对他没心思啊!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封廉?"
雅尔檀正惆怅之际,却听苏果喃喃道:"封廉!"
嗯?奇怪的她顺着苏果的目光看去,但见封廉已上了台,怒视杨芳,"你怎么能上台比武?"
这质问真是莫名其妙,杨芳嗤笑道:"我为何不能?"
"你明知道她……"封廉欲言又止,杨芳不以为意,
"福爷招妹夫,我又没老婆,正符合条件!你若不服气,咱们拳脚上见分晓!"
"我没……"封廉话未说完,杨芳已冲向他!
底下人看的莫名其妙,"这还有完没完了!怎么那么多人争抢!不按规矩啊!"
"这姑娘好身世,谁都想做福制台的妹夫啊!自然争抢得厉害!"
雅尔檀已经绝望,未料封廉会在此刻出现,这是否代表,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此刻的她喜不自禁,表嫂果然没有骗她,真的逼出了封廉。
而明珠看到这一幕,终于舒了口气,实则她也怕,怕封廉最终都不会出现,那么她该如何跟雅尔檀交待?
这一场赌局,太过惊险,差一点就输了!
封廉无意与杨芳争抢,只是本能防卫,然而一瞬间,杨芳突然倒地,抱拳道:"我输了!"
在底下观战的杨遇春忍不住骂娘,"太他娘假了!这小子能不能走点心,不如让我上!"
围观的见这情形,都忍不住抱怨,"这都行?我岂不是也可以!"正跃跃欲试,乌尔木却上台宣布封廉胜出!
封廉胜得莫名其妙,看向雅尔檀,但见她羞涩一笑,低眸不语。
福康安恍然大悟,"这都是你安排的好戏?居然都瞒着我!"
明珠顿感欣慰,"我也不敢肯定封廉一定会上台,只能赌一把!"
底下人愤愤不平,炸开了锅,"这是内定罢!有后台罢?"
"那咱们来做什么?当绿叶呀?"
但听乌尔木又道:"今日参赛的都是高手,若有意向,明儿个可到军营,另行安排职务!"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还有这等美事,美人赢不来,得份好差事也好啊!"
"这算是条捷径么?"参赛的皆是喜出望外,纷纷按照乌尔木的指示,到另一处再行登记名姓住址。
云川听闻他爹打赢了擂台欢喜不已,难得大笑起来,"这是不是代表,我爹要娶表姑了!"
德麟道:"我听额娘就是这个意思!"
伊贝尔提醒云川,"你以后可不能再叫表姑,要叫娘亲了!"
"好啊好啊!"云川最是乐意,"我就想让她做我娘!以后我封云川就是有娘亲的孩子咯!"
散场后,雅尔檀倒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封廉,转身随明珠去了后院,封廉拉过杨芳问,"你们到底唱的哪一出?"
"我输了,你赢了啊!"杨芳拱手笑贺,"恭贺封兄,赢得招亲赛!"
"那你上台做什么?不是为了雅尔檀?"
"是啊!"杨芳点头如捣蒜,"奈何打不过你,甘拜下风!"
"你少来,装腔作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假装输给我!"封廉只觉自个儿被耍了,
"我以为你喜欢雅尔檀,所以才上去找你问清楚,哪料你不由分说就动手!"
杨芳心道:怪我咯?"擂台是用来动手,可不是用来瞎聊!"
"可是现在却是我赢了,"封廉甚感为难,"我不想娶雅尔檀!"
"不想娶她?"杨芳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在装傻!
"那你为何要上来?看到我赢了比赛,你为何如此紧张?你怕她被迫嫁给我对不对?这么明显的道理,还需要我分析给你听么?"
"我……"其实封廉一直藏在暗处,看着众人比武,看到蓝衣男子胜出时,他甚至还在想,雅尔檀若是嫁给他,也算般配,但就在好友杨芳上台后,他的情绪开始波动,无法想象雅尔檀若是嫁了杨芳,他们再见面,会是如何。
他明知雅尔檀不喜欢杨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赌气下嫁么?
那一刻,封廉意识到,他若不上去说些什么,一切可能真就无法挽回了!一时冲动上去后,之后的情形却在他意料之外,糊里糊涂成了赢家,难道他,真的要服从规则娶雅尔檀?
若是拒绝,福爷会是怎样的谆谆教导,雅尔檀又会是怎样的恼羞成怒?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被福康安唤了过去。
书房中,茶香四溢,上好的碧螺春盛放在杯中,福康安请他坐下用茶,他却如坐针毡。
将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封廉看了福康安一眼,见他轻叩着扶手,神色莫测,心底难免惶恐。
感觉气氛十分凝重,封廉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忽闻福康安开了口,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你不是真心实意参加比武,只是误打误撞?你不想娶雅尔檀对不对?"
"我……"他怕福康安恼怒,却实在没有做好接受另一个女人的准备,"我的确还没有那个打算。"
"那你为何上台?杨芳赢了不是挺好么?就让雅尔檀嫁给杨芳好了!"
"雅尔檀不喜欢杨芳!"
这话说的真顺口,福康安明知故问,"那她喜欢谁?"
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却又陷入了沉默。
"你既然不喜欢雅尔檀,那么,她是否喜欢杨芳,是否嫁给杨芳,都与你无关,不喜欢就没必要关心她是否幸福。"探出了他的心思,福康安故作大度,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是无心上台,那就不作数,赢的还是杨芳,我会安排,让他们尽快定亲。"
"不可以!"封廉忽然就着急了,"雅尔檀不能嫁给杨芳!福爷,您怎能逼迫自己的表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这指责实在莫名其妙,福康安哼笑道:
"我倒是很想让她嫁给她喜欢之人,奈何那个人死活不领情!难道我要逼迫那个人娶我表妹么?你说他会不会迫于本官的威严而同意呢?"
封廉不愿正面回应,只是打官腔,"福爷下令,莫敢不从。"
"哎那怎么成?"福康安义正言辞地道:"明珠交待过,不许我用自己的身份强行给人赐婚!所以人家若是不愿,我也断不会逼婚!这样明珠会不高兴的!"
封廉本想找个台阶下,岂料福康安一直拆台,不得已,他只好道:"既然赢了比赛,那就按规矩来,否则福爷您的脸面也不好看。"
哪料福康安竟豁出去了,大义凛然地道:"我可以不要脸!"
"福爷,您……"封廉一时尴尬,很想问一句,给个台阶就这么难么?
看出他有些气苦,福康安反问他,
"承认一句就那么难?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喜欢就娶,不喜欢就拒绝!有什么可犹豫的?打仗雷厉风行,怎么一到儿女私情就婆婆妈妈?我看着都着急!"
第一百七十二回
忠言逆耳,一语惊醒梦中人!封廉终于放下心底所有的包袱,说出心里话,"我愿意,娶雅尔檀!"
哎吆天呐!实在难得!逼他说句心里话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福康安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朗声笑着,拍拍他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封廉,够爽快!"
道罢,封廉也觉轻松许多,一改晦暗神色,笑意浮现。但听福康安又道:
"不过终究是姻缘大事,还是要知会雅尔檀的家人,我会尽快给我表弟修书一封,待他们同意,再为你们定亲。"
封廉随即拱手致意,"多谢福爷,为卑职劳心劳力!"
"道谢就太见外了!往后你就是我妹夫,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两个人又喝了会子茶,封廉这才告辞离去,神清气爽!
书房里屋,雅尔檀抱着明珠无声哭泣着,她等了三年,默默付出了三年,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形下,依旧坚持自我,坚持跟着封廉,封廉却始终无动于衷,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刻,才听得他一句真心话,得他一句愿意。
明珠知晓,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如此,至少,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雅尔檀照顾封廉的孩子,就像对自己亲生孩子那般,实在难得,自从香儿离开后,封廉孤身了七年,也是时候找个伴儿了!
一个人的痴心是悲剧,两个人的痴心才是传奇!
送走了封廉,福康安掀帘进来,"大喜的时刻,怎么哭了?你该笑才对!"
"我是喜极而泣嘛!"拿手绢擦了擦眼泪,雅尔檀很是感激,"多谢表哥表嫂……"
话尚未说完,已被福康安打断,"甭谢了!才刚封廉才道谢,你又来,非得给我耳朵磨出茧子才罢休?"
雅尔檀破涕为笑,"好好,我记在心里,不说就是!"
此时的她只等着表哥写信到甘肃,知会了家里人,再为她操办婚事即可。
自此后,云川再见雅尔檀,都开始唤她为娘,雅尔檀羞得不好意思应承,"谁教你这么喊的?"
"她们告诉我的,说你和我爹快要成亲,让我改口,"可她为何不应呢?云川不禁有些担忧,"难道表姑,不愿意当我娘?"
"不,我当然愿意!"雅尔檀红着脸解释道:"只是,我尚未与你爹成亲,你这样叫我,我怕你爹听到不悦。"
"不会罢?"云川也不确定,称呼一事,他的确没去问过他爹。
"你还是暂时和从前一样,唤我表姑好了,等我和你爹成亲后,再改口。"
"嗯,好!"她如此说,他便照做。
看着他欣然点头应允,眸中盈满对她的眷恋,雅尔檀很是欣慰,不必生孩子,就能有一个这么乖巧懂事又英气逼人的儿子,想想也真幸运呢!
蓝盈盈的天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雅尔檀一心期待着家人的回信,定下此事,才能真正安心。
此事过后,杨遇春求见明珠讨赏,明珠问他想要什么,他呵呵一笑,有些难为情道:
"我想给家里的妻子捎份礼,奈何不会选,不知该送什么,夫人眼光好,不如就赏属下一件首饰罢!我送给她做礼物。"
"也好,"明珠随即吩咐云霄将首饰盒中的一支金玉兰花簪子拿来,赠与杨遇春。
杨遇春小心翼翼地收下,连连道谢。
杨芳见状不乐意了,"夫人,我的功劳最大,还上台比武呢,夫人不能厚此薄彼啊!"
明珠又问他的想法,杨芳嘿嘿一笑,"我没妻子可以送礼物,夫人能不能……给我送个媳妇儿?"
"呵!"明珠掩唇失笑,"我这儿只有云霄未嫁人,你看中意与否?"
杨芳看了云霄一眼,笑嘻嘻道:"只要云霄姐愿意,我是绝对没意见!"
"去你的!"云霄白他一眼,笑斥道:"连你姐姐的主意都敢打!我看你是皮痒了罢?"
苏果跟着笑道:"得了罢!你还没娶媳妇儿就去喝花酒,谁还敢嫁给你呀!"
杨芳赶忙解释道:"我喝花酒那是跟着老狼啊!他带我的!"
"怪我咯!"杨遇春大呼冤枉,"我是跟着福爷,我们只是应酬,又没睡女人,苏果你可别瞎说!你家乌尔木不也去过嘛!彼此彼此了!"
苏果着急澄清道:"他是为少爷办公事!"
杨遇春一仰首,义正言辞,"我们也是应酬!"
闲的无聊,明珠笑看他们争执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了,我记下了,得空为杨芳物色个适龄的女子,你可有什么条件?"
"有!"
回答的如此干脆,明珠换了坐姿,正准备听他细说,他却道:"一定要是女人!"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云霄问他为何,杨芳委屈道:"之前我婶子曾托人给我介绍媳妇儿,她跟人家说:给我侄儿杨芳寻个好人儿!
结果那媒婆带了个男人过去!我娘看到说:我闺女才八岁,不着急寻婆家!那媒婆又去问我婶子,你侄女儿杨芳不是十八了么?婶子这才意识到没说清楚!"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儿哄笑!
十月十五日,成林到达安南国都,正式行册封礼,礼成后,国王阮惠大宴群臣!
册封过后,阮惠听闻天朝礼法森严,不敢亲至,福康安为此苦恼不已,对明珠叹道:
"当年缅甸之役也是由我阿玛去收拾烂摊子,结果很多清军染上了瘴病,死了一大半,我阿玛和一些将领也未能幸免,卧病不起。
幸得阿桂截断了缅军的粮道,缅甸求和。双方达成和议:缅甸国王归顺清廷并按时朝贡,清廷则退还先前攻占的缅甸领土。
领土已退,缅甸贡表却迟迟不到,国王也不肯进京,阿玛抱病向皇上请罪,皇上虽然不悦,但见我阿玛身染沉疴,不忍再加以责备。
后来阿玛病情恶化,不治而亡,阿玛一生丰功伟绩,地位显赫,但缅甸一事却是败笔,徒留遗憾。"
明珠清楚他的意思,"如此说来,阮惠必须亲自到京,否则皇上无法安心,你也无法复命,功亏一篑!"
"是啊!可我派人去劝过,阮惠仍是不肯亲往,才讲和,难不成再用兵?"真真苦恼!
"用兵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劳军,"思量间,她已有了主意,"你若信我,不如让我一试。"
福康安闻言大喜!"你有法子?"
虽有想法,却不是万无一失,"不敢保证,试了才知成效。"
事到如今,不妨一试,福康安随即命人招来使臣吴文楚,明珠坐于屏风后,与之商榷,
“大清与安南律法不同,我皇宽大为怀,满汉尚可兼容,又怎会因一些繁文缛节的小过失而诸多怪罪。
接见以示友好,安南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我皇的心愿,是以我皇绝不会出尔反尔,趁机欺压,此等行径,令天下人不齿!
我阿颜觉罗氏虽为裙钗之辈,却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国王平安出入京城。你身负重任,务必力劝安南王到广州来,以彰皇恩。”
吴文楚善辞令,将嘉勇公夫人之辞转告,竭力说服国王阮惠,阮惠心想,一介女流之辈竟有此气度,他一个身经百战之人,再畏惧不前,岂不令人耻笑!
随即答应,入朝觐见。
乾隆听闻此事,龙颜大悦,盛赞阿颜觉罗明珠聪慧果敢,功劳匪浅!
以往家中的赏赐都是福康安之功,而今她居然也能得皇上封赏,实属意料之外。
对此,福康安颇感自豪,"夫人之荣,亦是为夫之荣!安南国王入京觐见,对我们好处颇多!"
明珠问他有何好处,他却神秘一笑,"卖个关子,到时再告诉你。"
冬月的广东并无寒意,明珠总算不必担心孩子们会受冻生病,奈何伊贝尔最近总是不吃饭,说住够了,吵着要回北京,福康安只好去哄她,
"我跟你说一个关于永琰的消息,你就乖乖吃饭,不许再闹,好不好?"
伊贝尔一听这话,顿时安静下来,满眼放光地看着她阿玛追问,"什么好消息?"
"这个月,皇上下了旨意,封皇十五子永琰为嘉亲王。"
"亲王?十五叔封王了!哇哦!十五叔好厉害!"伊贝尔笑容满面,乐滋滋拍手赞道:"啦啦!真是好消息!"
"别人封王,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福康安斥道:"等你阿玛我封王时,你再鼓掌才对!"
不太可能罢?伊贝尔年纪虽小,规矩却懂,"阿玛不是皇子,怎能封王?"
还不相信?"那你就等着瞧!看看你阿玛会不会成为那第一个异姓王!"
"嘻嘻!阿玛封什么无所谓,只要你永远对额娘好就行了!"
伊贝尔的笑声清脆悦耳,天真烂漫的心愿令明珠心头一暖,这孩子,还真会为她考虑。
福康安桀然一笑,看向明珠,"那是自然,我与你娘恩爱无比,除却生死,谁也分不开!"
"不!"明珠正色纠正道:"跨越生死,因为心在一处。"
握住她的手,两人微笑凝视,惟有彼此,伊贝尔只觉自个儿又被忽略了,耸耸肩识趣离开,"甜掉牙了!我还是去找云川他们玩儿罢!"
待福康安收到雅尔檀家人回信时,已是腊月二十。这信回得也忒慢点,但当他打开信一瞧,不由神色一紧,匆忙去找雅尔檀。
第一百七十三回
原是雅尔檀的阿玛已于冬月病逝,而这信不是从甘肃寄来,而是北京,料想她的家人以为她还在北京,便将信寄到福康安府上,太夫人得知后,又将信转寄过来。
而甘肃那边,可能是府里正乱作一团,也许无暇顾及福康安的信,搁置一旁,也许是看了也没理会。
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雅尔檀也说不清自个儿是什么感受,她的阿玛,除了她额娘之外,还有很多女人,是以,她有许多兄弟姐妹,这回去世,大约府上已闹得乌烟瘴气,忙着争家产罢!
而她,生活虽然富足,但自小并未得到阿玛太多关爱,是以听闻噩耗,倒也没有太过伤怀,只是,身为女儿,她终究该回去一趟,祭拜父亲,以尽孝道。
听她说想回去,福康安琢磨着这会子启程不太合适,"马上就过年了,天也不好,虽说广东无雪,但旁处都有,行路诸多不便,再被风雪阻在途中岂不麻烦。
不如这样,等到过罢年,让封廉陪你回一趟甘肃老家。顺道拜访你母亲与兄长,提一提亲事,就此定下也好。"
"啊?"雅尔檀却不知封廉是否同意,"万一他不愿去呢?"
"怎会?"他这表妹,也太过谨慎,"他都愿意娶你了,去你家拜访也是迟早之事,你无需担忧,我会与他说。"
"好罢!"如今虽有比武招亲的婚约在身,但封廉对她,似乎还如以前那般,也说话,但不是太亲热,感觉还有芥蒂,并未真正放开。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不敢追问什么,想着也许成亲后就会好起来,是以此刻并不敢要求他做什么。
表哥既然替她拿主意,那就听从表哥的安排,看看封廉是何态度。
本以为第二日才知结果,岂料傍晚云川便来找她,笑呵呵邀她过去,"表姑,你还没吃晚饭罢?我爹让我请你过去用晚饭!"
"真的是你爹找我?"雅尔檀受宠若惊,封廉从不曾这样主动找她去他家,今天又是怎么了?
"是啊!"云川拉了她便要走,"我爹在做饭呢!咱们快去帮他罢!"
"好!"雅尔檀跟丫鬟嘱咐了几句,便随云川去了。
广东虽无雪,风却干冷,刮得雅尔檀扯紧了袍子,云川却不怕,小脸冻得通红,依旧笑呵呵的拉着雅尔檀。
待她赶去时,封廉已切好了菜,只等着下锅,便让她们准备碗筷即可,不必待在灶前。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三人坐在桌前,静静品尝自己动手做的美味。
封廉的手艺真是不错,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炒的菜比她做的好太多,虽然吃了美味,但她的心,还是疑惑深甚,不知他为何突然叫她过来,仅仅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么?
封廉倒是主动给她夹了菜,让她多吃点,却未再说其他。云川吃完一小碗米,便说饱了。
"吃好了你先出去玩,就在院子里别乱跑,等会想住这儿也可,随你表姑一道回总督府也可。"
云川应声拿了小玩意儿,自个儿跑出去玩耍。
孩子出去后,封廉才开口,"你父亲之事,我听福爷说了,深感遗憾,只是,生老病死,人生本就无常,你也别太难过,想开些,保重身体。"
他是怕她为她阿玛太过哀痛,才将她叫过来吃饭罢!其实她并没有,
"封大哥不必担心我,其实我,并没有太难受,我跟父亲,感情并不深刻。他比较喜欢儿子,对女儿一向不闻不问……"
"感情不深,也比没有的好,"忆起往事,封廉自嘲地笑笑,"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父母的样子,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不在了……"
没有父母?"那你小时候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跟我叔父混了两年饭,后来婶婶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嫌我多余,不愿再养我,叔叔不敢跟她争执,只好托人将我带走,那人收了我叔父的银子,却不想管我,将我一个人扔在路边,
我一个人又饿又冻,还当过一段日子的小乞丐,后来有一次,为了争一枚铜板,跟另一个比我年龄大的乞丐打了起来,我个子虽小,却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将他打趴下了,"记忆太深刻,以致于时隔多年,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给我们撂铜板的男人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打,等我打赢后,他就说要带我过好日子,问我去不去。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所谓的好日子究竟是什么,只是问他,跟着他有没有馒头吃么,他说有!鸡鸭鱼都会有!
我什么也没再问,就跟他走了。"
怪不得他看起来比旁人成熟稳重,原来是处境所迫,听着他的回忆,雅尔檀心疼又好奇,"那他带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镖局!后来我就一直在那儿,学了一身武艺,时常押镖度日。"
"哦!"他的经历坎坷又丰富,相比之下,雅尔檀的生活太过平淡,不值一提,她但是很想知道,
"那后来你是如何认识了我表哥?怎么会跟着他参军?"
"后来……"也是因为香儿,他才结识福康安,只是这一段,他不愿再提起,便一笑而过,"在云南认识了福爷,他说我是可造之才,我便跟着他了!"
他没有具体去说,雅尔檀猜测,这里面一定是有关于他原来妻子的故事,也罢,其实她也不是很想知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现在,他与她有缘相聚,即为美满。
想起一事,封廉又问她,"对了,福爷跟我说了,开年你想回甘肃?"
"嗯,"雅尔檀也只是按规矩行事,"我是该回去一趟。"
"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纵有侍卫相护,我也不放心,到时我陪你一道。"
不放心?他不放心?雅尔檀甚至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可他好似的确这么说了,他也会担心她么?更重要的是最后一句,"你愿意,陪我回家?"
"理所应当。"淡淡地道了句,封廉抬眼看向她,"除非你嫌我老,拿不出手,我也可以只候在门外。"
"怎么会呢?"突如其来的一句,那么亲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令雅尔檀红了脸,大冬天的,她只觉自个儿的脸好烫,好想去洗把脸来冰一冰,冷静一下,
默了会子,她才羞涩开口,"你只比我大五岁而已,正年轻呢!哪里老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莫想其他,安心在这儿过完年再说。"
封廉的三言两语,真成了她的定心丸,她突然很是憧憬,回家的路程。
年末那几天,贴对联,打扫房屋,炸油条,鸡鸭鱼之类,雅尔檀都过来帮忙,俨然一家人一般,相处也算融洽,只是,封廉从未与她亲近过,连牵手都没有,
这一点,她有些疑惑,也很期待。
除夕夜,封廉亲自到总督府来接雅尔檀去他家吃年夜饭。
其他人则齐聚在总督府上,红灯高悬,盛宴欢谈,好不热闹。
伊贝尔说想念奶奶,问她阿玛何时才能回老家。
抚着她小发髻上簪着的碧玺金钗,福康安好言安慰,"很快,等四月时,我会陪安南国王一道进京,到时咱们便能回家!"
伊贝尔掰着手指头算着,"一月,四月,还有三四个月啊!"
将女儿搂在怀中,明珠哄道:"一晃就过去了,等回了京,只怕你又要想念这里的荔枝了!"
"京里不是也有嘛!"她在京时,每年都能吃到。
"到底不如这儿吃着方便啊!"
德麟是无所谓的,只要能与父母在一起,哪里过年都一样!
与此同时,京城里,
太夫人的面容越来越消瘦,瞧着屋中一堆人,却是孤寂的很!
也不知,自个儿这把老骨头,还能陪孩子们过几个年。她的三儿子,还能否陪她在家过一回年?
且说永琰进封嘉亲王后,最开怀的,当属嫡福晋吉兰,不,如今的她,可是王妃了!刘佳氏这个侧妃,虽也觉荣光,但一直被永琰嫌弃,就连真心的恭贺,他也不愿听。
而永琰,无甚感觉,正月里,天天有大宴,各种应酬应接不暇。越是热闹,他越是沉默,连寒暄的笑容也寂寞。
看着大雪纷飞,他会想,远在广东的明珠,看不到雪,会否想念京城,想起他?哪怕只有一瞬也是好的。
除却明珠,大约也只有皇位能令他动心,过了年,他也有三十了,皇位,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属于自己,登基后又如何?怀着天下的心,就不会空了么?
乾隆五十五年,正月十五过后,封廉带着雅尔檀,从广东出发,赶往甘肃,云川挥着小受告别,依依不舍。
封廉并未太难过,只因他常年打仗,习惯了分别,但雅尔檀与云川相处了那么久,已有感情,突然分离,很是不舍,马车才走,她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见状,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手足无措,"你莫伤心,两三个月之后也就回来了。"
劝了好一阵儿,她才止住哭声,恢复平静。
此次雅尔檀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嬷嬷,封廉带了六名侍卫跟随,护送雅尔檀。
一路上,住客栈时,封廉都会要三间房,侍卫们一间,他一间,雅尔檀她们一间。
第一百七十四回
他对她关怀有加,却有一份客套的疏离,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他得娶她,他才对她好,而不是因为爱。
雅尔檀也不确定是自个儿疑神疑鬼,还是他真的只是无奈娶她。
女儿家,心思细,难免胡思乱想,封廉并未觉察,对她一如既往。
正月起程,满载风雪,行路艰辛,时常耽搁,幸得有封廉陪伴,否则这一程,该有多枯燥。
即便他话少,只看着他,巍如山的身影,也觉踏实安心。
三月初,终于到达甘肃,回到老家时,雅尔檀又有些惧怕,不知她额娘会不会训斥。
身旁的封廉看她脚步迟疑,温声鼓励道:"该来的总会来,我陪你面对。"
有他这句话,雅尔檀稍稍舒心,鼓起勇气向府里走去。
两人在堂中候了半晌,她额娘那拉氏才慢悠悠出来,瞪她一眼,挥袖坐下。
雅尔檀微福身,"女儿给额娘请安。"
封廉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在下封廉,拜见夫人。"
"封廉……"念叨着他的名字,那拉氏冷哼道:"我知道你,就是你!拐走了我女儿!"
兴师问罪在他意料之中,封廉正待说话,雅尔檀抢先道:"额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封廉他并没有拐骗我,是我自己愿意追随他。"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走的时候,你是怎么与我说的?说要去京城拜会你姨母,你哥跟着,我才许你前往,可你哥回来时,你为何不回?"那拉氏居高临下,看向女儿的眸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京城富察府上,不曾想你竟跟着这个男人到处跑!没名没分你也愿意,实在下作!"
曾想象过归来后,母亲定不会轻易饶她,训斥是少不了的,但当这些难听话真的入耳时,她又觉难堪至极,一心想要辩解,"额娘……"
那拉氏却没耐心去听,"别叫我!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夫人,她是你的亲女儿,你怎能这样辱骂她?"一直缺少亲情的封廉总认为亲情是多么可贵,父母都将子女视作心尖肉才对,是以当他听到那拉氏如此谩骂雅尔檀时,震惊无比!
"我为何骂她?还不是怪你?"那拉氏怒指封廉,一脸嫌弃,
"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我女儿,年龄比她大,又娶过妻,还有个儿子!雅尔檀可是本夫人的掌上明珠,断不能下嫁你这等粗野之人!"
她食指上的珊瑚戒指光彩夺目,辉耀刺眼,爆戾的目光,不堪入耳的斥责,如一把利剑,直刺封廉!
未料母亲会如此排斥封廉,雅尔檀心惊胆战,生怕要强的封廉承受不住这侮辱言辞,拂袖离去。
忍着怒气,封廉尽量谦恭,只是不希望雅尔檀夹在中间为难,
"我知道,我身份不够尊贵,但拖福爷的鸿福,如今已是个四品官,纵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绝不会亏待雅尔檀,希望夫人体谅,成全我们。"
"哼!"那拉氏讥笑一声,金钗上的珍珠流苏轻晃不停,仿佛也在嘲讽一般,
"四品官算什么?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愿意娶雅尔檀的人,身份比你尊贵的多了去了,你何苦霸着她,毁她一生!"
"我陪着她,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你让她嫁给不想嫁之人,才是毁她一生!"
封廉的话,惊了雅尔檀,她知道,他一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却不曾想,有一天,他的担当,也会偏向她,也会为她遮风避雨。
封廉回望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我的女儿,姻缘由我做主!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哦?"她这卦可变得真快!"才刚您不是说,没有她这个女儿么?"
"我……"那拉氏这才想起,自个儿好似的确这么说过,可这人这样拆她台,也太过分了些!"本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少管!"说着,那拉氏瞪向雅尔檀命令道:
"回来就老老实实呆着,婚事我会替你安排!"
"不!额娘,"雅尔檀大着胆子再一次重申道:"我只认定封廉,不会嫁给其他人。"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莫再给我丢人现眼!"那拉氏当即喝令小厮将雅尔檀带下去,雅尔檀不肯走,想去拉封廉,却被小厮拽住胳膊,封廉急忙上前,拉住她手臂,制止小厮,"不许动她!"
"我家的奴才还能听你的话?"那拉氏沉声怒呵,"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护院正要上前,封廉凶狠的目光杀向他们,"我乃朝廷四品命官,你们谁敢放肆?"
那拉氏自负道:"我还是一品夫人呢!"
徒有虚名罢了!封廉丝毫不放在眼里,"夫人只有封诰,并无实权!"
"那又如何?这是我的家事!谁敢来管!"那拉氏管不了那么许多,命护院只管放开了打!
"别打!"雅尔檀被小厮紧紧地拽着,怕封廉被人欺负,哭着向那拉氏求情,"额娘,女儿求你,不要为难封廉!"
"我可没有为难他,是他自讨苦吃!"看出封廉有些倔强,那拉氏已打好了盘算,"我得将他抓起来,等你乖乖嫁人之后,我自然会放他走!"
封廉浑不怕这些人,缓缓出手,拉开架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打架我最在行,不怕死就一起上!"
正要开打,忽闻门外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齐齐望去,封廉一看,不由一愣,竟是富勒。
那拉氏一见来人,暗自窃喜,"老三,你回来的正好!把这个拐骗雅尔檀的男人给我抓起来!"
她本想让他的儿子帮忙,哪料他们居然是旧相识,富勒快步上前,神色惊喜,"封廉!好久未见啊!"
实则当年正是富勒将封廉介绍给雅尔檀,只是那拉氏不知而已。
"哥哥!"雅尔檀看向富勒哭道:"哥你救救封廉,额娘要抓他呢!"
富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又去问他母亲,"额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雅尔檀不知羞耻,跟着这个男人两三年不归家,我得好好管教她,让她快些嫁人!这个男人,必须关起来,不能让他再迷惑雅尔檀!"
她的儿子武艺高强,那拉氏本以为他回来后可以帮忙制服封廉,岂料他竟道:
"额娘,我敢担保,封廉是个好人,妹妹既然喜欢他,你就成全他们罢!"
这样的反转可是气坏了那拉氏,"住口!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娘真是白养了你们,就不知道为娘争口气!"那拉氏怨恨地瞪着雅尔檀,
"你这个死丫头!也是不争气,不知道心高气傲些,寻个好人家!
你阿玛去后,他的那些妾室都来分家产,人家孩子多,个个都争气,都来欺负额娘!你若嫁个好人家,将来还能帮衬母家,帮衬你哥哥,你懂不懂额娘的苦心呐!"
原来这才是那拉氏打的如意算盘,
"为何一定要牺牲雅尔檀的幸福来成全你们?她只是个弱女子,嫁给她喜欢的人,才是她最大的心愿,女儿幸福,难道不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愿?
如果保住你的地位需要她来牺牲,那你也不配做她的母亲!你只是利用她而已!"
封廉的痛斥令那拉氏恼羞成怒,"你凭什么指责我?女儿是我养大的,我比你更疼她!我让她嫁个好人家也是不希望看她受苦!"
她为掩饰私心,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封廉又怎会轻易退让罢休,
"苦不苦,不在家财,夫人锦衣玉食,嫁得好人家,可是你的丈夫妾室成群,对你没有真心,你就幸福么?苦还是甜,只有您心里最清楚!"
被戳到痛处的那拉氏不愿听他再说废话,"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别妄想用你的大道理来改变我!"随即强行命人带走雅尔檀,
"封廉!哥哥!"雅尔檀使劲儿挣扎着,封廉亦被人拦住,情急之下,封廉高声呵道:"夫人!你这样强行拆散毫无用处,雅尔檀已经是我的女人,你认为谁还会娶她?"
"你说什么?"那拉氏咬牙切齿,转身问雅尔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已经失了清白?"
万未料到封廉会这么说,雅尔檀看向封廉,迟疑着不敢回答,封廉神色紧张,希望她能领会他的意思。
不得已,雅尔檀只好点了点头,小声回了句"是",话才出口,一巴掌便落了下来,火辣辣的拍在她脸上,
"不知羞耻!枉我教导你那么多年,居然轻易将清白交出去,实在丢人!"
"够了!"封廉不顾礼仪,一脚踹开拦他之人,上前拉住雅尔檀揽在怀中,
"你不疼她,自有我疼她。这一巴掌,就当她还你养育之恩,从今往后,她都会跟着我,不用你来管教!"
"臭丫头,"那拉氏气得浑身颤抖,厉声警告道:"你若敢再跟他走,那就别再认我这个娘!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我……"
封廉看向她,雅尔檀抬眸,正对上他温润又难以撼动的目光,似山沉,似水深,静谧地望向她,轻吐誓言,
"相信我,我会娶你,守护你一辈子,没有这个家,我会给你另一个家。"
第一百七十五回
那声音,如蛊惑一般,令她安心,这是头一回,封廉郑重的与她誓言,之前她一直不确定封廉是否对她有感情,而这一刻过后,她已经有了答案,满意的答案。
富勒过去劝道:"额娘,为何非要把妹妹逼到这一步?她嫁给封廉也挺好……"
那拉氏怒拍桌案,发泄愤怒与委屈,"不是我在逼她,是你们在逼我!你们的阿玛去了,我一个人支撑这个家有多辛苦?你们谁为我考虑过?"
"还有儿子,"富勒道:"儿子会帮您!"
"你?哼!又是一个不听话的!你娶的妻子我也不满意!有样貌没家世,顶什么用?"儿女都不听话,那拉氏才格外气愤!随后又盯着雅尔檀,似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你是不是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所有的一切?你的亲人,你的身份,你的名誉?"
"不,额娘,你说的,那不是一切,"望向封廉,雅尔檀的目光坚定又温柔,"他才是一切!"
"不孝女!不孝女啊!"那拉氏又想动手,却被眼尖的封廉拦住,凌厉的目光扫向她,
"别再打我的女人,否则,就算你是她娘我也会不留情面地还回去。"
"好大的口气!"
不意听她嗦,封廉挽住她的手,温声道:"我们走!"
浑厚坚定的声音,令她沉沦且信任,家与他相比,似乎已不再重要,她相信,这个男人既然承诺,就一定能给她安全感。
点了点头,雅尔檀心甘情愿,最后拜别那拉氏,虽是无奈,却只能如此,
"不孝女固执己见,令额娘失望,只能离开,望额娘保重身子。"
道罢,她随着封廉转身离开,那拉氏还想上前,却被富勒拦住,"额娘,你就让她走罢,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
"我养她那么多年就是等着让人拐走么?"那拉氏心痛不已,捶胸顿足。
往外走去的雅尔檀听到这些话,还是会难受,封廉劝道:"忍住,莫回头,人生总有得与失,坚定自己想要的即可,我不会令你失望。"
"嗯,"雅尔檀含泪点头,尽管她不敢抬眸,不想让他看到,他还是瞧见了,伸出大掌为她擦了擦眼泪。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忍不住,终于大哭起来,这回走后,她怕是永远不得回来。
知她心痛,封廉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能将她搂在怀中,让她放声大哭一阵儿,
这个肩膀来的很及时,但愿,这会是她一生的依靠。
平静下来后,封廉又觉自个儿有些过分,"才刚我拿你的清白说事儿,骗了你娘,你……会不会怪我?"
虽是假话,可那会子雅尔檀听来却觉十分暖心,做他的女人是她的梦想,如今能听他亲口说出,那种被保护的安全感令她惊喜又欣慰,
痴恋终得回应,也算三生有幸!
抹了抹泪,雅尔檀开口时声音已沙哑,"我理解,你也只是权宜之计,不希望我额娘将我嫁给旁人而已。"
"嗯,莫多想,只管跟着我就好。"
当封廉覆上她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时,雅尔檀不由心中一动。
除却上下马车时搭把手之外,他从未真正握住她的手,这一握,竟如暖阳般,将她包裹融化……
回去的路上,没了丫鬟婆子照看,封廉对她的饮食起居格外照顾,甚至在晚上住客栈时,只要了两间房,雅尔檀奇道:"你要跟侍卫们住一间么?那么挤,为何不再开一间?"
一个领头侍卫打趣道:"我们这儿是挤,可是姑娘那儿宽敞,封大人还是去那儿睡的好!"
雅尔檀羞得低首不语,本以为封廉会训斥他们,岂料他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带她进房间后,她以为他会出去,没想到他居然将他的包袱也放下,雅尔檀惊道:"你不会,要住这儿罢?"
封廉比她更吃惊,皱眉咳了一声,神色不自在地道:"你不会真让我跟他们住一处罢?一群老爷们儿,我怕他们饥不择食!"
"可是……我们……"雅尔檀有些不知所措。
她居然害怕?与她娘对抗时的勇气去了哪里?"你都为我跟家人断绝了关系,义无反顾地跟着我,难道,还不敢与我睡一屋?"
"不是,我……"雅尔檀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又羞又窘又略微期待的心情,封廉笑了笑,
"你别怕,丫鬟婆子们都不在,我只是陪着你,保护你而已。"
他的笑容总是能令她安心。何况她心里其实并不排斥与他同住一屋,只是略感惊讶而已。
封廉又担心她饿了,催小二上饭菜,吃过饭,封廉要帮她铺床,她很不好意思,上前抢着做,"我来罢!你歇着。"
"以往都是丫鬟伺候你,你哪里会这些,现在没有丫鬟,我自然会照顾你。"
"可是男人不该做这些琐碎的活儿,还是我自己来罢!"
"那男人应该做什么?"
"啊?"雅尔檀抬眸时,迎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假装没看到,复又低头铺床,没再敢多说什么。
而后,封廉又给她打了热水端来,看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雅尔檀很不习惯,忙接过水放在地上,"封大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我很不习惯。"
这丫头真奇怪,"难道你喜欢我对你冷着脸?"
"不是,只是……"雅尔檀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洗好了脚,封廉让她上去先睡,"我去他们那儿交待几句。"
道罢,他才起身出去。
见他走后,雅尔檀钻进了被窝,没一会儿,封廉就回来了,看了看床上,又盯着她,很奇怪的凑近她,掀开她被子,吓得雅尔檀牢牢拽紧被子,"封大哥,你想……怎样?……"
"你为何不脱衣服?"封廉是看床上没她的衣物才好奇,"我出去就是给你时间脱外亦,穿这么厚,睡着能舒服么?"说着封廉转过身去,"把外衣脱了罢!"
原是她想多了啊!"哦!"应了一声,雅尔檀坐起身来,脱掉了外衣外裤,复又躺下,对他说好了,封廉这才转过身,开始倒水洗脚。
侧躺在床上的雅尔檀看着心爱男人宽广伟岸的背影,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看他弯腰擦拭,雅尔檀赶忙回身躺好,收回凝在他身上的目光,望着房顶假装发呆。
封廉看着她,不觉好笑,"房顶有什么可看的?"
雅尔檀逞强借口道:"我看看可有蜘蛛什么的!"
抬首望了一圈,封廉低眸笑看向她,"蜘蛛没有,蜘蛛精倒是有一个。"
"在哪里?"雅尔檀脊背一凉,以往曾听人说过客栈都不干净,封廉这么一说,她真的有些恐慌了!
"可不就是你!"此刻,不管她是装傻还是真怕,封廉都觉她的神色十分有趣。果然是,用心看了,什么都是好的么?
雅尔檀微感不悦,撅着小嘴儿质问,"为何说我是蜘蛛精?我又没害你!"
"没说你害人,"她可真笨!封廉轻笑道:"妖精一般都比较漂亮。"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漂亮么?"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傻,可她还是想问,因为他从未夸过她。
点了点头,封廉回身躺好,不可置否,"他们都说你漂亮。"
原来不是他以为,而是别人说的呀!"谁说的?"
"那两只狼,还有一些侍卫。"想起他们的评价,封廉自嘲地笑笑,
"杨遇春说你漂亮,还说你瞎,居然会看上我!"提起这个封廉有些不服气,"我也不丑罢?只是比你大些。"
"谁说你丑了?"雅尔檀急忙替他说好话,"你比他们都好看!"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封廉很有自知之明,"我们几个里,最有女人缘的当属杨遇春,年轻有为,家世也还可以,人又英俊潇洒,即便如今成了亲,也还有许多女子巴巴儿地等着给他做小妾。"
"是么?"雅尔檀难以理解,"我怎么没觉着他有多好?"
不好就对了!"你要是觉着他好,还有我什么事儿?"
那倒也是!雅尔檀抿唇一笑,两人笑了笑,又都沉默了,她正思索着该找什么话头,封廉见她不语,以为她是困了,便让她赶紧睡。
一时无话的她只好应声睡去。
待她睡一阵儿醒来,翻身一看,封廉还在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还没睡?"
突然听见她说话,封廉惊得侧首,"你也没睡?"
"我是睡着又渴醒。"雅尔檀准备起身去倒水,封廉已经先她一步起身,让她躺下,"我来罢!你躺着,别受冻。"
喝了水,她才又躺下,忍不住问他,"失眠可是想云川了?"
封廉尴尬一笑,"算是罢!"
"很快我们就回去了,你们父子就能团聚。"
"嗯,不用管我,你困了就睡。"
点点头,雅尔檀闭眸睡去。
而后封廉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敢再看她精致的脸庞,生怕自个儿杂念丛生。
次日,依旧赶路,雅尔檀却一直打喷嚏,好似是受了寒。昨晚盖的被子太薄,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暖不热,雅尔檀必然更冷。
趁着吃午饭的空闲,封廉为她抓了几副药,可是熬药会耽搁太久,雅尔檀只道身子无妨,等晚上投宿客栈时再熬。
下午,天阴得厉害,还不到傍晚已经暗沉,还起了大风,封廉决定不再赶路,就近找了家客栈入住。
安排了住处,他又让小二多抱床被褥过来,小二却道没有。
封廉不悦道:"银子少不了你的!"
小二哈腰致歉,"爷见谅,不是银子的事儿,这一变天,住店的人越发多,被褥都不够用呢!您这屋里已经有两床,不算少了,嫌薄的话,两双被子铺在一起,也就不冷了!"
无奈之下,封廉只好照做,让她睡下,两双都给她盖着,他去找小二借了罐子熬药。
喝了药,让她吃些粥,她只道吃不下,说是头晕想睡觉,看她困得睁不开眼,封廉只好由着她,
"那你睡罢!咱们带的还有糕点,夜里若是饿了,你再吃些。"
雅尔檀只觉眼皮很重,应声睡去,等封廉收拾好,洗漱完毕去睡觉时,却发现她脸颊通红,手心却冰凉,像是发热的症状!
"雅尔檀?"封廉唤着她,问她可是不舒服,雅尔檀颤声道:"封……封大哥,有点……冷……"
"已经盖了两双被啊!"无奈之下,封廉只好脱了外衣又搭在她身上,而后钻进被窝,顾不得男女之防,翻身搂住她,盖好被子,贴着身子为她取暖。
过了会子,他才问,"这样,可有好一些?"
她似是已经睡着,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就没再说话。
期间,封廉一直触碰她额头,看她可有退烧,直到看见她额头冒汗,不似才刚那么热时,才稍稍安心,随后拿了她的手绢为她擦着汗珠,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她,然而她还是醒了。
第一百七十六回
困顿睁眸,她看到的封廉正在为她擦汗,神色关切,"封大哥,你一直没睡么……"
"睡了,刚醒。"
封廉的假话瞒不过她,"看你的眼窝都黑了,还骗人!"
他倒不甚在意,"我熬的住,只要你没事就好。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雅尔檀感激一笑,虽还虚弱,到底比之前稍有精神,"出了汗,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渴了罢?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封廉掀被下了床,为她盖好,才转身去倒茶。
喝了茶,封廉又陪她睡下,却没再抱着她,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平躺着。
看他也红着脸,雅尔檀不禁担心,"你也发热了么?"
"我没有,好好儿的。"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雅尔檀半起身,伸手探触,惊了一跳,"这么烫!"
她柔软的手指触及他,令他心中一动,急忙拨开她的手,"别碰我!"
他突然的抵触令她关切的心一凉,感觉他好似很讨厌她。失落的雅尔檀收回了手,蜷缩在被窝里,鼻子一酸,抿唇默然。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封廉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嫌弃你什么,只是……哎……总之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欲言又止,她越发怀疑委屈,"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还有所保留?"
封廉暗叹自个儿不是有所保留,而是说不出口,可若不说清楚,她怕是不能安心,不得已,他只好如实道:"
"这不是发热,我是抱着你睡了半天,心火太旺,你离我远点就好了。才刚你用手触碰,我之所以挥开,是怕我控制不住对你做些什么,所以才……"
没再继续说下去,封廉侧首问她,"你……明白了么?"
他说的如此清楚,雅尔檀再不明白就是装傻了,红着脸只"哦"一句就没敢再接话。
只是看他强忍的模样,雅尔檀忽然有些心疼,他一个大男人,如此贴近她,都强忍着没有欺负她,一定很难受罢?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雅尔檀决定跟他说说话,"我有个疑惑,一直想问你。"
"怎么?你说。"
得到他的允准,她才鼓起勇气来问,"之前,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现在,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总有个转变的原因罢?
短短几个月,他的转变的确很大,从拒绝,到接受,再到现在这般,主动关注她,皆是默默,她不懂,她疑惑,也是常情,封廉觉着,是时候跟她说清楚,好让她漂泊的心随他安定,
"我一直以为,我会等她一辈子,所以不肯接受身边其他女人。尽管我知道你对我好,对云川好,我也告诫自己不要动心,我时常跟自己说,你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耽误你,让你这么小就做后娘。
是以,我总是疏远你,与你保持距离,希望你能疲于坚持,自动放弃。却不曾想,你会跟着我这么久,且毫无怨言。
福爷为你比武招亲时,我还在想,只要你能嫁个适龄的好男人,我也会欣慰。但是,当看到杨芳胜出时,我真的无法接受,无法想象你嫁给他的场景,鬼使神差的就上了擂台,想要问他究竟是何态度,
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夫人安排他们演的一场戏,而我,居然轻易入局了。
当我答应福爷,说愿意娶你时……"说到此,封廉顿了顿,看向雅尔檀,"我说心里话,你可别生气。"
"嗯,"雅尔檀面上淡淡地应着,心里还是有些恐慌,怕他说出她不想听的真相,但话已至此,她也做不到就此打断,毕竟,人都有好奇心。
但听封廉接着道:
"其实那时候,我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感情。
大约是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以致于无法判断我还有没有爱的能力。
但就在你回家后,你母亲那样毫不留情的训你,而你依然坚持说要跟着我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心痛,心疼你的一切!你莫名的坚持,义无反顾的跟随,过往的一切,迅速在脑海闪现,
好似那一刻,我才真正用心去看你,同时也看清了自己,当时的我,只想去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你,哪怕我再微弱,有你的信赖,我也会觉得我很强大,足够保护你,不辜负你的信任。"
自顾自地说罢,不听她言语,封廉侧首看去,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一时手足无措,忙问她怎么了,只听她痛哭道:
"你知道吗?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这么多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这样的情形令他莫名其妙,"那话多,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好啊!"
那封廉就更不明白了,"好你为什么还要哭?"
"人家感动嘛!"雅尔檀边哭边抹眼泪,封廉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缓了会儿,雅尔檀才止住哭声,抬起水汪汪的眸子问他,"你的意思是,你开始喜欢我了,对不对?我没有误解罢?"
让他承认,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一笑,封廉点了点头,"是,有点……"
终于等到他一句确切的回答,雅尔檀欣喜地钻进他怀中,紧紧搂住他道:"太好了!一点儿也可以,以后就会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
她天真的模样令他失笑,然而下一瞬,他就开始尴尬了,"咱能不能,先松开,你这样离我这么近,我真不敢保证我还能不能忍住……"
他可真逗,都两情相悦了,还在强忍!雅尔檀故意道:
"可是像你刚才那样睡,离我那么远,中间都透风,我肩膀刚才好凉,现在感觉又冷了呢!"
"是么?"她这么一说,紧张的封廉赶忙又为她拉好被子,盖住肩膀,"对不起,是我忽略了!这样盖好点,你就不会冷!"
"嗯!"他这样抱着她,感觉很温暖,暖到骨子里!心甜如蜜的雅尔檀不由将他抱得更紧。
她是舒坦了,却苦了封廉,心里早已开始胡思乱想,还得苦苦忍耐,不想在此时去伤害她。
但她香甜的气息就在跟前,不时的蛊惑着他,撩得他心猿意马,"雅尔檀,我……"
"嗯?怎么?"
雅尔檀一抬首,正对上他渴望的眼睛,她红唇如樱,近在咫尺,只要一低头,他就能一亲芳泽,渴望与理智在挣扎,终于按捺不住而俯首,吻上她……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雅尔檀受宠若惊,对于这甜蜜的吻,她其实渴望已久,一直在幻想着,哪一天他会喜欢她,会吻她,
只是这一刻突然到来时,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这是她第一个吻啊!
当他撬开她的贝齿,与她唇舌相接时,她才惊叹原来两个人还可以这样,她一直认为,吻只是唇瓣碰触而已!
酥酥的感觉不断侵袭,她笨拙地回应着,他耐心地引导着,感觉到她并不排斥,他有些停不下来,听从内心的渴望,继续领略……
那一刻的痛楚似乎比预想的更要剧烈,只是采撷鲜红的是她心爱的男人,这痛,她便心甘情愿承受。
所幸封廉虽难自持,却因心疼她而倾尽温柔,给予她足够滋润,才闯入桃花源。
两情相悦,情到深处自然合……
第二天醒来,雅尔檀看到封廉还在紧紧地抱着她,羞涩又甜蜜,凝望着他熟睡的面容,英挺的鼻梁,再回想昨晚的情不自禁,像是经历幻梦一场,美好又飘渺,但这个男人,却真真切切在她身边。
这个睡姿有些累,她本想翻个身,才一动,忽然觉得好痛!忍不住"嘶"了一声,微小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封廉,看了怀中人一眼,又闭眸,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醒这么早?不多睡会?"
"睡不着。"
"想什么?睡不着?"封廉打趣道:"可是后悔了?"
"啊?"雅尔檀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封廉低眸,看向她,有些担心,"昨晚我没控制自己,强要了你,你可会怪我?"
雅尔檀嘟嘴假意道:"你说呢!不生气才怪!"
"对不起,"封廉深感歉疚,"我……我的确想控制的,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却听雅尔檀又道:"怪你时间那么久,已经很痛了,让你快点,你还持续那么久!真讨厌!"
原是为这个啊!封廉捏了捏她的鼻梁失笑道:"久了是好事,若是一二三,你才该哭呢!"
"可是太久了,我受不了嘛!"她可是遭了大罪,"到现在还痛呢!"
"是么?"封廉自责道:"那的确怪我,下回我温柔些,尽量不弄伤你。"
还有下回么?雅尔檀闻言,很是惧怕,这一回,已经被折腾的很惨了,下一回不定是怎样的掠夺。
另一个房间里,侍卫们都已穿戴齐毕,用了朝食,仍不见封廉过来下令出发,不由猜测起来,
"我猜有情况,是不是雅尔檀姑娘下不了床啊!"
"不会罢?昨天不是正常赶路么?"
"过了一晚上,也许就……"
"我赌成了!"
"封大人不是那种人!我说没成!"
众人正在争执中,门被推开了,慌得他们立马住嘴。封廉干咳了两声,问他们,"赌什么呢?"
"哦!"领头侍卫回道:"我们赌今天会不会下雨!"
第一百七十七回
他们会这么老实才怪!无视他们的揣测,封廉吩咐道:
"天色还是很阴,雅尔檀的病还没好,正需调养,今天就不要赶路了,放你们一天假,可去街市上转转。"
众人一听这话,已经欣喜若狂,按耐不住,但听他又嘱咐道:"不许惹是生非,时之前回客栈!"
交待过罢,封廉离开后,众侍卫炸开了锅,"我就猜罢!肯定是昨晚……"
其实封廉已猜到他们在讨论什么,又不能阻止人的好奇心,干脆由着他们。
她是下不了床,却不是因为发热,而是昨晚的纵情导致她浑身酸疼。不由对封廉又爱又恨,平时冷清似冰,一摊上情事,竟是热情如火,连带她也一起燃烧!
在封廉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雅尔檀很快好了起来,众人继续赶路。
四月初,封廉一行人赶回广东。
雅尔檀一回府便招呼着孩子们过来,说给他们带了礼物。
封廉看着被孩子们围着的她,笑意温柔,目光缱绻。
福康安与明珠相视一笑,这情形,一目了然,看来他二人相处的很融洽啊!
"我猜他们两个已经行了周公之礼………"福康安附耳小声嘀咕着。
明珠却是不信,毕竟这关乎雅尔檀的清誉,"瞎猜什么!"
"不是瞎猜,你看封廉看她的眼神,与以往大不一样!"一如当初,他娶明珠前后,眼神也是不一样的,成亲前十分敬重,成亲后,亲密过,则格外柔情,是以福康安十分笃定,"得空我会问问。"
明珠不由掩唇轻笑,她一直以为只有女人闲得无聊才爱探听是非秘密,不曾想原来男人也会有是非心。
随后福康安将封廉唤进书房,雅尔檀则随明珠去了。
待丫鬟斟罢茶退下,福康安才问及提亲一事的结果。
封廉摇头叹息道:"有负主子所望,没成。"
"没成?"不可能罢?"那你怎么还能带她回来?"
必然是有代价的,叹了口气,封廉的目光里,有些深深的自责与怜惜,"雅尔檀为了我,与她家人断绝了关系。"
简述了事情经过,出乎意料的,福康安并没有责备封廉的无礼,反倒称赞他有担当,
"你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其实你带她离开也好,她若待在老家,只会一辈子备受煎熬。"
"可她失去了亲人……"封廉很怕,多年以后,雅尔檀冷静下来,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怪他。
有舍必有得,"但同时她又获得了亲人,你和云川,还有我们,都是她的亲人。"
当封廉还沉浸在这温馨动容的气氛中时,福康安突然话锋一转,悄声问他,"哎,你们两个,这来回路上几个月,朝夕相处着,可有深入了解?"
封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打哈哈道:"她回来时,没了丫鬟婆子,我自然该好好照顾她。"
"那得住一间客房罢?不然她出什么意外呢?"福康安饶有兴致,封廉又不能不答,只好承认,
"是住在了一起……"以为主子在追究责任,封廉立即表明立场,
"福爷莫恼,我敢作敢当,必然会对雅尔檀负责,这次回来,正打算与她成亲。"
他的担忧委实多余,"我恼什么?你又没占我便宜!"
被福爷打趣,封廉哭笑不得。商议起婚事,福康安一口应下,"成亲肯定会安排,只是现下不合适。"
"为何?"
居然问原因?福康安没忍住白他一眼,
"这人一入情局,就开始糊涂了罢!你算算时日,这都几月了,安南国王是不是该入京朝见皇上?我们是不是该陪同回京?当然,"换了个坐姿,他又道:
"如果你想在半路办婚事,我也不介意麻烦。"
"呃"主子训得没错,他的确是忘了这一点,封廉自觉理亏,一笑而过,"福爷说的是,那还是等回京再说罢!"
星灿无月夜,福康安与明珠躺在帐中,悄悄核对,
"雅尔檀跟我说没有!"
"封廉说有!"
"你猜谁在诳人?"
明珠沉吟道:"应该是雅尔檀,出于女子的羞涩不敢说实话罢!她虽否认,可说话却是闪烁其辞,又一直红着脸,该是真有什么的。"
"这样也好,"福康安也替表妹觉着舒心,"证明封廉喜欢上了雅尔檀。"
"好是好,只是,"明珠不禁有些担忧,"终归尚未成亲,我真怕再出什么意外。"
"哪有那么悬!"虽说好事多磨,可他们已经磨得太久,是时候幸福了,"再等两三个月而已,等回了京就让他们成亲。"
但愿,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与雅尔檀说起,婚事可能得押后时,封廉有些自责,在途中,他与她保证过,说回来便成亲。既然要了她,便该负责,让她安心,可如今,事情又出了变故,不知她会不会不乐意。
岂料她竟无半分怨怼之色,十分爽快地应承了,"无妨,我既然愿意,便是相信你,不会辜负我,
两三个月不算什么,我对你的信任可是一辈子的,若是三个月我都害怕,那又该如何将一生交托?"
她的理解与信任,令他终于安下心来,
拥着她,在月上柳梢之时,
护着她,到地老天荒之际。
因着福康安得陪同安南王一道入京,乾隆考虑着,既是大清重臣,又得陪国王入京,不能寒酸,让人笑话,原先赏赐福康安的一身行头,这红宝石顶戴,双眼花翎,四团龙褂,金黄辫等等,必须得有!
但因木材一案,他已被夺职留任,自然没资格再穿戴,可除了福康安,还有谁有资历陪安南国王入京?
于是乎,乾隆正大光明地将福康安官复原职,又因他在任广东之际,缉拿江洋大盗,整治地方有功,所有前罚总督俸,除已交纳之外,其余皆宽免。
收到旨意,得意的福康安向明珠炫耀道:"官复原职,这便是我说的,安南国王入京,对于我的好处。"
饶是如此,明珠仍耿耿于怀,"总督俸是免了,还有十年公俸要罚呐!"
福康安毫不担心,"放心,很快亦会宽免。"
"银子是小事,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政绩上有污点嘛!"也许是惯受封赏,她便希望丈夫这一生,有功无过。
"我的污点算是少的了,你看李侍尧,那么受皇上器重,还不是在官场浮浮沉沉几十年,包括第一武将阿桂,也被皇上贬过职,也就我阿玛,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将来还会有我,"
说话间,瞧见明珠面带怀疑地看着他,福康安挺直身板解释道:"至少我从未被降过职!"
好罢!夺职不算将职,明珠也只能随他任性!
四月中旬,安南国王阮惠,亲率儿子阮光垂,陪臣吴文楚等人,携带金银、象牙、沉香等丰厚贺礼,准备入京朝见大清皇帝。
此时的阮惠,已正式更名为阮光平!
福康安派广西巡抚孙永清到镇南关亲迎阮光平入广东。
一行人到达广东时,福康安在总督府大摆盛宴,以示恭迎。
三日后,两广总督福康安与广西巡抚孙永清陪同安南国王自广东赶往京城,队伍浩浩荡荡,在春风暖阳中稳缓行进。
回京途中,伊贝尔最是高兴,欢快地哼着歌谣,安南世子阮光垂自瞧见伊贝尔便惊为天人!
随即跑过去问她叫什么名字。
打量他几眼,不甚在意的伊贝尔向河边走去,"你先说你的名字,我再说我的。"
小世子跟了上去,对她道:"我叫阮光垂!"
"你父皇叫阮光平?"这与大清的规矩不同啊,"你们父子的名字居然同字!"
阮光垂大惊,慌张提醒道:"不可直呼我父皇的名讳!"
"说了如何?"伊贝尔只尊崇乾隆皇帝,"他又不是我的国王,我乃大清子民!"
"那也不能说,"感觉自己有些严肃,阮光垂又软了声音道:"不过我会替你保密,不告诉我父皇。"
爱说不说,伊贝尔才不在乎。
到了河边,她只管采野花,并没有理会他的好意。
见她不说话,阮光垂又追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伊贝尔,马上快要十二岁了,"想想伊贝尔都觉倒霉,"我的生辰居然要在路上度过,唉!"
"我已经过完十二的生辰了,我比你大哦!"阮光垂又问她,"你哪天生辰?我给你准备贺礼!"
嗅了嗅手中的野花,伊贝尔笑容灿烂,"快了!四月十六。"
阮光垂只觉人比花娇,迎上她的笑容,如沐春风,"伊贝尔,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儿!"
"是么?"如此盛赞,伊贝尔只当是恭维,并未放在心上,"但你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伊贝尔这般直言不讳,阮光垂有些受伤,但并不气馁,鼓起勇气问她,"那你认为谁好看?"
摆弄着花儿,伊贝尔想起他,忍不住笑意蔓延,"我十五叔!"
"你叔叔?那岂不是很老了?"
"他才不老!他很年轻,最英俊!"阮光垂的贸然猜测惹毛了伊贝尔,小丫头甚为不悦,大大的眼眸瞪向他,满目愤然,"我不许你说我十五叔坏话!"
"我没说他坏话,"阮光垂只是凭称呼论断,"但是叔叔一般都很老啊!"
"他是我表叔!比我阿玛小五岁,是我大清的嘉亲王!"一提起永琰,伊贝尔满目崇敬,"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龙章凤姿!"
以往她还小,不懂如何形容他的好,而今念书后,那些美好的形容词,她觉得用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为过!
此时,正好云霄过来唤他们,"姑娘回来,该启程了!"
有这么好么?阮光垂有些嫉妒,更多的是好奇,"他在京城么?等到了那里,你可以带我见见他么?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好!"
第一百七十八回
"好呀!等你见了就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虽然你长得还可以,但是比我十五叔可差远了!"
阮光垂不服输,自辩道: "我还小,还是花骨朵,没长开,等我长大,肯定比他高大英俊!"
云霄闻言,忍俊不禁,回头对明珠道:"这小世子好像很喜欢咱们姑娘,姑娘说嘉亲王好,他还吃醋呢!"
明珠轻笑,"这丫头,眼里只有永琰,连她阿玛都没有永琰好。"
说笑着,马车又启程,继续赶路。
途中,伊贝尔生辰之日,阮光垂果真给她备了礼,是一块琥珀,"伊贝尔你看,里面包裹的有个小虫子,还有小树枝,听我父皇说,这可是千年难遇的珍宝!"
伊贝尔只知她额娘有串蓝珀,这虫珀嘛!应该也有,但她没注意,现下看着阮光垂所赠这块,不由好奇, "虫子是死的还是活的?"
阮光垂并不确定,只是猜测,"应该是死的罢!不然成妖精了!"又问她喜欢么?
"嗯,"伊贝尔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并无太多喜悦之色,贺礼再珍贵,相送之人不是她喜欢的,便无意义,若是永琰相赠,纵是一朵花,也弥足珍贵。
她的疏离并不能使阮光垂气馁,相反的,他只会越发的对她好,时刻关怀着。明珠只当他对女儿是朋友之谊,也未加阻止。
乾隆亲旨,国王入京,所到各省地方与各督抚接见,皆应以宾主之礼相待。
到达江宁府时,两江总督乌雅福嵩亲自接见,福康安带阮光平四处游赏,阮光平被此处的风景折服,
"听闻江宁地广物丰,十分富庶,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福康安负手而立,朗笑道:"大清的富饶远不止于此,民政、军政皆富强,圣上心怀天下,必定会帮助安南国,兴农兴工,繁荣强盛!"
众人皆忙着欢宴,明珠却提不起神,只因才刚她看到了两江总督,乌雅福嵩。
福嵩乃札兰泰的叔父,明珠的奶奶正是福嵩的姑母,她一向淡薄亲戚,看到福嵩会心乱,一则是因着忆起了札兰泰的死,二则,当年她被父亲带回阿颜觉罗家时,福嵩也来看过她,还与她单独说过话,
那时候,明珠才晓得,原来这个人,也曾爱慕过她母亲,只可惜,她母亲选择了明山。
明珠至今还记得,说起她母亲的死讯时,福嵩泪眼朦胧。
不想如今竟会在此遇见,当明珠福身唤他一声表叔时,福康安还惊了半晌,想想他是乌雅家之人,这才反应过来。
晚上,福康安自然得陪着阮光平及各路官员应酬,待他回来时,听云霄说起明珠今晚未用晚膳,遂吩咐她下去,他去哄哄。
云霄退下后,福康安来到床边坐下,抚着她肩问,"可是怪我许久没能好好陪你?"
"怎会?"明珠也会撒娇,却不会胡搅蛮缠,"你忙着应酬,分身乏术,我自是体谅,不会怪你。"
"真的不怪我么?"伸手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福康安却是不信,"那为何没有一丝笑容?可是因为福嵩?"
原来他又是明知故问,点了点头,明珠不想让他担心,如实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札兰泰,与我母亲,一时有些难受,睡一觉就好了。"
于她而言,那是噩梦,她不自在,他得为她驱走噩梦,"你不喜欢这儿,那我尽快安排启程。"
"不可,安南国王不是对江宁很有兴致么?看他的意思,是想多住一段时日,你怎能催人家离开?"明珠可不愿做那祸水,
"我不想你因为我得罪皇上的贵客。"
"我有那么傻,直接撵他走?你也太小瞧你丈夫了罢?"福康安狡黠一笑,"我自有妙招!过不了两日,他必然会启程!"
明珠虽疑惑,但还是相信他,说到必能做到!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福康安回来时告诉她,安南王决定明日出发。
"真的?"明珠喜出望外,问他用了什么法子,福康安笑道:"我跟他说,苏杭一带盛产美人,柔弱无骨,水灵剔透,正适合物色王妃……"
男人皆好美色,安南国王也不例外,他这么一说,那国王必定心痒痒,想尽早赶去,一睹为快!
思及此,明珠故意堵他,"你怎知她们柔弱无骨?莫非……你摸过?"
"听过也不行?"福康安说着朝她压去,"我不知旁人有多水灵,我只知道我家夫人泉水潺潺……"说着已往下探去,却被明珠及时挡住,"讨厌,说不了几句你就犯浑!"
挡是无用的,福康安轻巧地握住她手腕,将她的双手禁锢在上方,又俯首来吻,"夫人这叫欲拒还迎,我清楚的很,若是就此停手,只怕你心里该骂我不解风情,对也不对?"
被他撩拨的心猿意马的明珠决心放弃反抗,微侧首,任他描摹敏锐的颈,滑过清丽的锁骨,一路向下……
"怎么都由的你说,你最有理!我说不过你!"
"那就莫说,"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在她耳畔低吟道:"只管作就好……"
未出发时,福康安已写下亲笔书信,让苏州官员提早安排些懂事儿的清倌儿,预备送给安南王享用。
能不能纳作妃子,但看本事。
到了以后,宴后有歌舞,舞姬个个美艳动人,皆是苏州顶尖儿的美人,阮光平身为一国之君,到底内敛些,只是不动声色地观赏,
而他的大将军,关内侯阮文名,竟是目露银光,笑得十分向往!
宴毕,安南王先去沐浴时,即有两三个美人在池边伺候,撩得他欲罢不能,待回了房,更有绝色佳人,等在帐中。
缭绕轻纱,遮掩曼妙身姿,青丝及腰,一挽郎心。
阮光平暗叹这江南女子果然魅惑人心,比之他的后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临走时,阮光平下旨将这女子带在身边,口谕封为婉妃,以充后宫。
阮氏王朝的功臣,关内侯阮文名,此人亦是好色之徒,前两日在苏州风流快活,这些天没了新鲜女子相伴,随行丫鬟又姿色平平,有不轨之心的他竟将主意打在了嘉勇公夫人身边的丫鬟身上。
得知她的名字后,他便趁夜,大着胆子在半路拦截给夫人寻山楂的云霄,直言不讳的与她表明心意,
"云霄姑娘,我乃安南国的侯爷,对姑娘一见钟情,思慕已久,姑娘若是愿意跟着本侯,可保你后半生富贵荣华。"
"多谢侯爷抬爱,云霄只是个丫鬟,无福消受侯爷的眷顾。"声音恭敬且冷清,云霄道罢,抬步欲离。
哪料阮文名不顾云霄的冰冷态度,上前又拦,"云霄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的,不在乎身份之别,你就从了我罢!过了今夜,你就会知道我的好!"
这种言辞只会令人恶心!云霄瞥他一眼,鄙视道:"既是大清的客人,就该规矩些,你若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告到福制台那儿!"
"呵!"阮文名丝毫不惧,"一个丫鬟,还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本侯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从不从可由不得你!"
说着就上前拉她,云霄正要叫喊,他已快速捂住她嘴巴,欲将她拖走,云霄惊惧不已,万未料到会在此被人欺负!
情急之下,她又抓又掐!阮文名忍着痛不肯松手,将她拖至屋中想来硬的,料想得了她人,她就会乖乖服从。
哪料她誓死不从,一直反抗,就在他拱身想脱她衣服之际,云霄趁机将膝盖向上一顶,直顶他要害,痛得他瞬间冒冷汗,松开了身下人,云霄鼓足了劲儿推开他就往外跑!
一路跑到明珠房中才停了下来,明珠看她衣衫不整,哭着跑回来,吓了一跳,赶忙扶她坐下,问她发生何事。
云霄哭道:"那个侯爷!衣冠禽兽,居然想对我用强,奴婢为了自保,就用膝盖顶了他才逃出来!"
"侯爷?"那安南国的侯爷,似是有一个,明珠依稀记得,叫阮文名。
"啊?"苏果甚感吃惊,"那个人看起来一身正气,原来是个衣冠禽兽啊!"
"太过分!居然敢欺负我的人!"明珠怒唤侍卫,"去请咱们爷过来!说我有要事!"
虎口脱身的云霄一直哭,明珠心疼地为她擦泪,"莫怕,我定会为你做主,你先休息会子,我让她们备热水,"不放心的她又交待道:"苏果,你陪她去沐浴。"
"嗯,"苏果正有此意,为云霄擦了泪,带她去洗一洗,权作放松。
氤氲水气中,云霄泡在浴汤中,心中仍是一阵翻滚。
当年与博和托成亲,也就亲近过两三次,之后博和托便又去了吉林,再回来时,两人就合离了。
时至今日,她对男女之事只停留在当初的一知半解里,决心一辈子孤家寡人的她甚至有些抗拒那些接触,尤其是这样恶心的男人,更令她反胃!
这边厢,侍卫去请福康安时,恰巧碰见那边人也去请安南国王,附耳低语了几句,阮光平面色一凛,起身离去。
侍卫这才上前,"爷,夫人请您过去。"
福康安尚不知所为何事,只是暗叹怎么这么巧,随即回房,去寻明珠。
第一百七十九回
进了门,便见她坐在桌边,抿着唇,脸含薄怒,福康安行至她身边坐下,哄道:"是谁惹我家夫人生气了?我抽他两嘴巴子!"
"抽他都是轻的!阉了他才好!"
"这么狠!不过既然夫人发话,我就照做!"想了想又觉不对,哪个男人能让她想阉?这么恨?不放心的他又问了句,"不会是我罢?"
他是真傻还是装糊涂?"阉了你我岂不是得做寡妇,我有那么傻嘛!"
福康安满意笑道:"不错,夫人懂得为自个儿的幸福着想了!"
"少贫嘴!我正火着呢!这回你必须得帮我出气!"
福康安又问是谁惹她,明珠恨道:"阮文名!"
"那个关内侯?"敛了笑意,福康安蹙起了眉头,"他不要命了敢惹我夫人?"
"他欺负云霄,就是打我的脸!"
原是为云霄,"到底发生何事?"
将云霄的遭遇简单的说与他听,福康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我走时,安南王也被手下请走,大约是有人回禀,看来,云霄顶得不轻啊!"
"活该!"明珠冷哼道:"废了才好!"
"夫人够狠!于私,我也支持云霄,但于公嘛!"似乎有些棘手," 她这么一闹,只怕安南王不会罢休……"
该追究责任的是她,怎么国王还想倒打一耙?"是那个无耻之徒有错在先,国王就不讲理么?"
理算什么?国王要的,只是有用之人,"那个阮文名,可是功臣,阮光平对他十分器重!"
"你的意思呢?" 即便他说的是实情,可被欺负的是她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正说着,又有人来报,说是安南国王请他过去。
那必是为了此事,"我先去探探口风。"
听着他的话音,明珠不觉有些失落,他说要走,她也没心思应声。
看出她的不悦,福康安又回身抚了抚她脸颊,"勿忧,等我回来再说。"
俊毅面容上浮现的笑容终于令她安下心来。明珠勉力一笑,以示回应。
福康安这才转身离去。
沐浴回来后,云霄回想着方才,被人强吻脖颈,只觉恶心异常!
苏果坐在她身边安慰着,"莫难过,没被他欺侮就好,就当被狗咬了!少爷定会为你做主!"
虽说福康安对她们这两个丫头一向优待,但云霄却不敢肯定,这一回,少爷还会不会偏向她。
毕竟,冷静下来之后,云霄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明珠忧虑的神色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夫人,奴婢……是不是闯了大祸?"
"没事,"明珠劝她别担心,但她还是能从细微处断定,夫人的不确定,遂问,
"少爷呢?"
"他……去了安南国王那儿。"
才刚夫人说要请少爷过来,现在少爷又走,大约是此事已然传开,"可是那畜生恶人先告状?"
"也许罢!"那阮文名定会想法子为自己开脱,具体会说什么就不得而知,明珠也不想管那些瞎话,只坚定自己的立场,
"云霄你放心,不论那边怎么说,我都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任人欺负!"
夫人对她有这份心,已然足够,"奴婢多谢夫人!"云霄心下感激,忽要跪下,被明珠眼尖拦下,
咱们姐妹,不分彼此,更无需客气道谢。你跟我多年,我是断然见不得你受委屈!"
过了会子,福康安回了房,神色不愈,明珠忙问他是何情形,只听他叹气道:
"那个阮文名,正兴奋之际被顶,大夫来看后,说是很严重,能不能再举,还是未知之数。"
"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明珠怒斥道:"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女人!"
夫人是解了气,情势却不容乐观,"安南王震怒,下令让我将云霄交出去,任凭阮文名处置!"
"不可以!"苏果惊道:"那个畜生一定会折磨云霄姐!少爷不能把云霄姐给他们!"
接下来的话,福康安说不出口,乌尔木虽感为难,还是替他说了出来,"若是不交,安南王就不肯入京,那么咱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
安南王不入京的后果,明珠自是清楚,说好的朝见如若取消,那么皇上折颜,大清无光啊!他居然以此做威胁,实在可恶!"堂堂一国之君,怎能拿国事当儿戏,以此威胁?"
福康安明白安南王的心思,"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就是觉得他的重臣被一个丫鬟所伤,脸上无光,想讨回颜面,才会如此要求。"
安南王这般,是料准福康安会以大局为重而妥协罢?"你答应了?"
摇摇头,福康安道:"我说的是,明日给他答复。"
沉默了半晌的云霄突然跪下,对福康安道:"奴婢虽是丫鬟,身份卑微,但也绝不愿被人随意欺侮,奴婢自知失了分寸,扰了大清与安南交好,少爷不必为难,只管将我交出去便是!"
"交出去你待如何?自尽对不对?我知道你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明珠呵斥道:"我不许你这么做!"
夫人关怀相护,可云霄委实不愿连累旁人,"可若因我之错,而让少爷进退两难,奴婢便是苟活也不安心!"
"不论如何,他都会保你!我相信他做得到!"
她相信他,他却不相信自己,这一回,福康安也是头疼,至今没有主意。在安南王那儿受了气,回来她们又争执,看得他有些心烦,遂招呼众人退下,
"都先回房,稍安勿躁,明日再说,在我未下论定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一时未能有结果,众人只好先离开。出了房门后,苏果只道她今晚要陪着云霄,乌尔木还以为她在恼他,着急解释道:
"我也只是陈述局势而已,又不是我真的想把云霄交出去!"
"好了!莫说了!我知道,"苏果只是怕云霄想不开而已,"我陪姐姐睡一夜再正常不过,你怎么那么多话!"
挨了训的乌尔木瞬间老实,不敢再嗦,耷拉着脑袋自个儿回房睡去。
众人走后,丫鬟过来伺候洗漱,福康安泡着脚,面色沉郁,未有言语。
看出他心烦,明珠不想打扰,却又为云霄之事忧思难寝。
躺下后,看她辗转反侧,仍强忍着不肯问他,福康安甚感无奈,
"我明白云霄对你有多重要,她之于你,就如同乌尔木之于我。
若是有两全之策,必然皆大欢喜,可是如今,不怕告诉你,明珠……我真的,束手无策……
安南王本就不愿前来,当初你也是大费周章,苦口婆心的劝说,才令他答应。
我虽为将帅,也晓得和比战好,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打仗,劳民伤财,苦的还是百姓。
若是因为云霄,再令大清与安南闹将开来,那么皇上的苦心,我们的苦心,全都白费,功亏一篑,该有多可惜。
虽说真打起来,大清人多势众,定然赢他。可是边陲的老百姓,又将流离失所,终年不宁,得不偿失啊!"
道理她都懂,可那一国之君,为何不能公正严明?
" 此事若放在咱们皇上这儿,必然对自己的手下严惩不贷!那安南国王怎会如此糊涂?蛮不讲理?"
"你还不明白?唉!"福康安叹道: "是一国之主,要的是面子,不是道理。再者说,咱们皇上敢处置,那是因着将才无数,少一个也不怕,但安南国的将才,却是稀少,他必然得拉拢维护。"
明珠已经懂得了他的意图,"你与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云霄非交不可么?"
"我是希望你理解我的难处。"
望着他的眼睛,她再一次质问,"反正就是要交出云霄对不对?"
不愿正面回答,福康安假设道:"除非谁能再明日之前想出更好的法子,否则,我只能……对不起她……"
默了半晌,明珠幽怨道:"倘若被欺负的人是我,打他的人是我,你也会把我交出去么?"
"这另当别论!"福康安是绝不可能让明珠被欺负还被人威胁,
"你是我夫人,身份尊贵!他若敢动你一根发丝儿,我要他的命!我会反过来找安南王讨说法,让他给我一个交待,而不是等他来牵掣我!"
所以说,还是身份问题,明珠忙问他,"因为云霄是丫鬟,安南王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是你的女人,那么该道歉的就是他了罢!"
认真听罢,福康安总觉得她弦外有音。
"你的意思是……让我扯谎?"
"对!"明珠仿佛看到了亮光,"你就说,云霄是你的女人,阮文名一个关内侯算什么?他敢欺负大清嘉勇公的女人,那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该找安南王算账才对!"
这怎么可以!"谁不知晓我福康安只衷于夫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有一个?我若这么说,安南王该以为我虚伪了!"
虚伪就虚伪罢!"男人这样不是很正常嘛!"
"我的名声啊!"福康安顿感委屈,"你居然不在乎?难道你希望别人说你的男人口是心非,是个伪君子?"
第一百八十回
"只要我知道不是就好了!"他何必纠结于此?"名声与人命,哪个重要?"
那当然是,"人命……"
"这就对了,"想到了主意的明珠霎时间轻松许多。
明珠说的不无道理,可又有些说不通,"假使如此,才刚我就该与安南王说清楚,可我并没有,这于理不合。"
左右是扯谎,也不怕他深究,"你可以与安南王说,你跟云霄是私情,你的夫人并不知情,昨晚诸多人在场,你才没好意思说出来,怕传开来被夫人知晓,夫人会闹脾气,是以才又想找他单独说清楚。"
他说一个漏洞,她就能给他一个借口,堵得他哑口无言,"夫人你扯瞎话的功夫见长啊!"
明珠灿然一笑,"明知是假的,我也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福康安实不愿拿感情说事儿,不悦扭脸道:"我不想背上见异思迁的罪名。"
"为了救人,情有可原嘛!"明珠侧躺在他怀中,紧抱着他,娇声求他应允,"好不好嘛?"
女人在乎清誉,难道男人就不在乎?为什么说毁就毁!一点儿都不顾及他的感受呢?福康安委屈撇嘴,"为夫心里苦!"
明珠抬首,轻啄他脸颊,"好了罢?"
"嘴里苦。"
明珠又吻了他的唇,"甜了罢?"
岂料他又得寸进尺,指了指下方道:"这儿也苦。"
"见好就收罢你!"明珠才不吃他这一套!
福康安假装道:"那我不管了!"
"不管便罢!"她才懒得将就他,"明儿个我亲自去找安南王,找他理论!"
她偏袒云霄,必然会失了分寸,"你去只怕该闹得不可开交!"
他也怕她搅局啊!明珠暗笑道:"你若不想收拾残局,就趁早按我说的去做!"
"就会威胁我,还不给一点儿好处……"福康安正抱怨着,忽被柔软侵袭,贴上他的唇,堵得他说不出话。而后,那丁香小舌竟主动探入,依在他怀中深吻……
好罢!他又败了,这**实在惑心,不过他喜欢,任她好好表现,来取悦他,直至丹田逆流,忍无可忍,才翻身将她拿下……
次日清晨,云霄睡不踏实,早早过来,却不见福康安,"夫人,少爷呢?"
"去找安南王理论了呢!"这回明珠面上终于有了笑容,云霄不明就里,"少爷如何抉择?可是想到了其他法子?"
居然被她猜中!明珠奇道:"你怎的知晓?"
"不然夫人怎会笑得如此轻松?"
哎呀!原是神色出卖了她!云霄忙问是何法子,明珠怕她一时接受不了,只道保密,等会子有了结果再说。
既如此,云霄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果不其然,阮光平听福康安道罢,当即问他,"嘉勇公昨日为何不说清楚?"
"怎么说?"福康安故意压低了声儿道: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万一哪个走露风声,被我夫人知晓,再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该如何是好?"
阮光平闻言甚感惊诧,"敢情尊夫人还不知情啊?"
"是啊!"福康安故作无奈地叹息着,"我们毕竟多年夫妻,她又是个烈性子,不许我找小妾,我唯有私下偷腥……"
说这话时,他都想赏自个儿一个嘴巴子!这龌龊事儿打死他都做不出来啊!
"哦"阮光平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表示理解,
"上回朕也是看上一个妃子身边的丫头,宠幸了她,我那爱妃知晓后,哭了许久,我一去她就哭,我想哄她都没了耐心!"
"所以说……"福康安终于说到了正题,"这事儿不可宣扬,不能让我夫人知晓,原本那个侯爷欺负了我的女人,我已经够窝火了,又不好说他……唉!真是憋屈啊!"
阮光平沉吟道:"那可就是他的不是了!他不知道那个丫头是你的人,如若知晓,借他个胆儿他也不敢碰啊!"
"可是昨夜云霄也寻死觅活的,我哄睡了夫人又去哄她,当真是头大!"
福康安故作愁眉苦脸的这么一说,阮光平也不好再为阮文名的伤势去追究,谁让他不长眼碰了不该碰的女人,
"这事儿确是他做的不对,回头朕让他给你赔个不是,咱们各退一步,就此罢休!说多了对谁都不好,嘉勇公以为如何?"
明明已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他还得佯装不甘心地皱了半晌的眉,最后极不情愿地道了句,"好罢!当我吃个哑巴亏,回头多花点心思哄哄云霄。"
"哈哈!"阮光平满意一笑,直夸他明事理!
约摸两刻钟后,福康安面带忧虑归来,众人一见,以为没成,云霄面如土色,咬唇不语。
紧张的明珠忍不住问他,"说不通么?"
福康安撩袍坐下,闷声道:"通了,安南王不再追究此事,还让阮文名与我道歉。"
"真的?"解决了不该喜悦才对嘛!明珠半信半疑,"那你为何……面色不霁?"
福康安仰天长叹,忧郁满怀,"我只是在祭奠我逝去的清誉,须知坏事传千里,从此以后,我就成了旁人口中三心二意的风流人。"
云霄不解其意,听罢她家夫人的解释,这才恍然!
"啊?"苏果先是一愣,而后笑不可仰,"哈哈!云霄姐和少爷?那怎么可能嘛!"
她们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只是诳外人而已,"只要安南王认为可能就好。"
云霄一直沉默无言,苏果还去劝她,"不用怕,少爷都帮你解决了呢!"
"居然让少爷扯了这样的谎,"云霄太过动容,半晌才缓过来,看向明珠感激不言而喻,"实在委屈夫人了!"
"哎,受委屈的是我好罢!"福康安转脸对云霄道:"切实帮你的人是我,明珠只是出主意而已,现在毁了的是我的名誉,你不谢我谢她干嘛?"
"我的名誉也不好听啊!"云霄尴尬道:"我可不愿做那破坏少爷与夫人感情之人!"
明珠轻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会在乎这些。"
路程才走了一半,已是六月,天气渐热,一路上烈阳高照,偶有一阵风吹来,便觉十分清凉。
到得驿站,明珠先去沐浴,本以为福康安已去陪阮光平,未料等她出浴后,他还在房中等她,
问他为何不去陪安南王,他却不答,只是拉她坐下,关切道:
"你哪里不适?"
明珠莫名其妙,失笑道:"我很好啊!"
想瞒他哪有那么容易,"你悄悄请了大夫,又不许他泄露,还说没事?"
"这你都知晓?"明珠不由气苦,"我就不能有一丝秘密了,举止都被你密切关注着!"
"我是关心你嘛!我看了大夫的方子,像是你以往用的安胎药,你有身孕了?怎么会呢?"福康安深感诧异,
"我一向注意,退的及时,这孩子,怎么就悄悄钻进去了呢?"
"也许不是你的孩子呢?"
"什么?你说什么?"福康安闻言,不由惊呼,心下一抽,欲哭无泪,"不是我的是谁的?"
瞧他紧张的!真呆!明珠笑话道:"雅尔檀的孩子若是你的,我可要找你算账了!"
"雅尔檀?"福康安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笑笑,"原来是她有了身孕啊?"
"不然呢?你也说了,你退的及时,我怎么会有嘛!"明珠忍不住嘲笑他联想太丰富,"真是呆瓜!"
福康安不明白的是,"既是她有了身孕,你为何如此保密?"
"因为她担心,不知道封廉会是何态度,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所以不希望我走漏风声,等她决定时,她会亲自告诉封廉,"说到此,明珠又郑重警告,
"你也不许说哦!"
福康安觉得雅尔檀是多此一举,"封廉都打算跟她成亲了,孩子当然会要,她顾虑什么呢?"
"女人的心思细腻,你不懂,少掺和,说不定她今晚想通就会告诉封廉,那好歹是她说的,总之你不能去说。"
"好好,我知道了!"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还聊得挺起劲儿,"你不去陪安南王了?"
"哎呀!险些忘了!他还说等着我去再开宴呢!"福康安赶忙起身,交待了句你自个儿吃就匆匆离去。
明珠摇头笑笑,恰逢云霄端了碗绿豆汤进来,说给她消消暑。
"孩子们喝了么?"
"给他们加了些冰糖,一人喝了一大碗呢!"
"嗯,天热就怕他们受不了,"明珠对云霄嘱咐道:"交待嬷嬷们,给孩子们的饮食要清淡些,以免上火!"
"是,"云霄过去为她铺床,"夫人先喝着,待会儿晚膳就好。"
"嗯,"想起雅尔檀的孩子,她就难安,也不知封廉,会否担当。
过了四五日,途中休息时,福康安忍不住问封廉,"最近,雅尔檀可有跟你说什么?"
"嗯?"封廉显然有些愣怔,"我们天天说话,不知道福爷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大事!"就是那件喜事!"
"说了,前两日还提起呢!怎么?福爷有什么好建议?"
既说了他也不必再瞒,"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亲事得尽快办,毕竟她有了身孕后,肚子一天大一天,到时候不好看,她一个女孩子,被旁人指指点点也不好!"
"身孕?"
封廉惊诧的神色倒令福康安更郁闷,突然怀疑两人说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别说你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回
"知道了,"封廉怔怔道:"刚知道,夫人跟您说的?"
"你居然不知道?"看来他真的误会了什么,"那才刚我问你,你们可有讨论什么喜事,你说有!"
"我说的是亲事啊!"封廉自觉没说错什么,"亲事不就是喜事?"
"好罢!"福康安算是明白了,"咱俩说的不是一件事!也怪我嘴欠!"答应了明珠居然没做到!福康安赶忙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别说是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福爷居然不想多提,看来定是雅尔檀交待过什么。
这回程路上,人多房少,加之两人原本就打算成亲,是以封廉与雅尔檀也就时常住在一屋,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权当他们是夫妻。
最近雅尔檀以来了月事为由,不许他亲热,可福爷却说她有了身孕,看来雅尔檀是有心瞒他。
心下怀疑的封廉假装平静地问她,"月事还没结束么?似乎好几天了。"
"还没……"雅尔檀支支吾吾,说是快干净了。
"是么?"封廉玩笑着说要检查一番,却吓到了雅尔檀,赶忙躲起来,捂着被子不许他靠近,"这哪儿能检查,你莫要趁机占我便宜!"
然而封廉越想越不舒坦,也就没了嬉闹的兴致,回身坐在床边,沉默下来。
见状,雅尔檀忧心顿生,松开被子挪到他身边,却见他刚毅的脸庞上,那眉头都要蹙到她心坎儿去了!
"怎么了嘛?是福爷训了你,还是跟旁人起了什么争执?"
"都没有。"封廉微侧首,看向她,目光幽深,似有万语千言。
"那是怎样?"雅尔檀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一声质问,
"你有了身孕为何不与我说?我是你孩子的父亲,旁人都已知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能想象我那会儿的心情么?"
他似是有些恼怒,提起此事,雅尔檀更觉委屈,这些天,她一直不敢说出来,默默承受着一切,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是夫人跟你说的?"
"她没提,是福爷无意说漏了嘴。"想想封廉就来气,"如若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晓!"
"我是害怕……"雅尔檀转过身去,不敢看他,"我怕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怕我有了身孕后,你将很久不能与我亲近,就不喜欢我了……"
她的担忧令他吃惊又无奈,"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能有个女人可以亲热,才跟你在一起?如果只是那样,那么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偏是你?"
"可是我们才在一起,而后你就得忍一年,我怕你会……冷淡我。"
"你把我对你的感情想的太廉价了罢?"封廉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那你说之前那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怎么知道?"雅尔檀尴尬地猜测着,"大概……喝花酒罢?"
花酒?"你听谁说过我去那种地方找过女人睡觉?"
雅尔檀无辜地摇摇头,"我想象的而已。"
真会想!"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随便之人?"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嘛!正常需求呗!"雅尔檀表示不太在乎,"我可以理解!"
"我不理解!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去找过别的女人来应急!我没那么饥不择食!你是我这一生中的第二个女人!"
"是么?"听他这么说,雅尔檀忽然觉得好受多了呢!忍不住抿唇偷笑,封廉一看她笑,更是窝火!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一想到那个,雅尔檀慌忙拒绝,"现在不可以,孩子还在肚子里。"
"我说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她居然能想歪!"大妹子我真是服了你,我不是想做那个,我是想打你啊!我看你是想气死我,你跟着我我得少活几年!"
"啊?你……你不想要我了么?"意识到这一点,雅尔檀泪如泉涌,"我就猜到了,你不想要孩子,不想要我!"
她这一哭,哭得封廉莫名其妙,"我何时说了不要你这句话?"
"你说我会让你少活几年,不就是烦我了,想让我走嘛!"
"就算你气死我,我也没说不要你啊!我情愿折寿行不行?"看她哭个不停,封廉真有点怀疑到底是自个儿表达有问题,还是她理解有问题,也顾不得生气,赶忙凑过去搂着她哄道:
"好好,我错了,是我不会说话,让你误解,我没有讨厌你,没有不想要孩子,就算一年不能亲近,我也一如既往的对你好,不会冷落你!"
止了哭声,雅尔檀郑重问他,"你真的,愿意要这个孩子?"
"咱们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要?”封廉耐心解释道:“女人会不会有身孕,男人是可以控制的,假如我打心眼儿里不想让你怀孩子,你也就不可能怀上,你懂么?"
"不懂……"这还可以控制么?雅尔檀很是好奇,"怎么做到的?"
封廉坏笑道:"再实践一次,我就告诉你!"
真真讨厌,雅尔檀轻捶他一拳,嗔怪道:"你明知道不可以的嘛!还要勾引我!"
"什么叫我勾引你,难道你也很想要?"
封廉说的雅尔檀羞红了脸颊,"我才没有!"
不放心的他又特意嘱咐道:
"以后,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不能瞒我,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会为你遮风挡雨,可别让我最后一个知道,真的很尴尬!"
"你才不是我丈夫,"雅尔檀故意逗他,"又没成亲!"
翻了个身,封廉惩罚似的将她压在身下,又怕伤及她腹中胎儿,随即侧身在她身边躺下,捏了捏她的小鼻梁,"孩子都有了,你还想赖账!"
笑了笑,雅尔檀还是无法安心,"可是云川……"
"云川怎么?"封廉不太懂她的担忧。
"我才来,突然就又给他添个小妹妹,不知他会不会难过?"雅尔檀很在乎云川的感受,不希望看到他不开心。
"应该不会罢!他那么喜欢你!"
"喜欢我是一回事,可多一个孩子就不一样了,也许他会觉得多了个外人与他争宠呢?"不放心的雅尔檀与封廉商议,
"不如这样,你先去探探他的口风,他若不想要妹妹,我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他不喜欢你就不要?”封廉震惊无比!“你也太草率了罢?也不顾忌我的感受?"
"他还是个孩子,当然得多将就一些,”雅尔檀一脸无谓,“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我也不着急。"
封廉忽然有种被忽略的失落感,"以往你也很将就我,现在到手了就不稀罕了么?"
"是哎,"睁着凤眼,雅尔檀打量他一番,故作失望道:"发现你也没那么好嘛!"
"哪里不够好?嗯?"封廉欺身吻向她,直吻得她告饶,这才停下,耐不住雅尔檀撒娇,封廉只好答应她,问问云川的意思。
次日启程后,天气依旧炎热,所幸一直有些小风吹来,尚能忍受。
途中休息时,雅尔檀推了推封廉,他才起身,拉了云川去了麦地边儿上。
"云川,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云川正在吃山楂,酸酸的很有味儿,听到父亲询问,沉吟道:"嗯……我想要个哥哥,不过不可能了!有个妹妹也挺好,我会保护她,要是弟弟我可能会打他罢!"
至于这么暴力?封廉愁眉苦脸,"为何?"
"妹妹好看呀!"好看他就喜欢,"伊贝尔姐姐那么好看,我也想有个漂亮的妹妹,多有面子!"
听这话音儿,他是不反对了,"那么,如果你表姑给你添个妹妹,你会喜欢么?"
"喜欢喜欢呀!"云川欣喜地点点头,四处张望,"在哪里?妹妹在哪里?"
"呃……在她腹中。"
云川闻言,顿时哭丧着脸,"表姑为何把妹妹吃了?"
吃?他以为妹妹是饭食啊!这么咽下去的?奇怪的问题令封廉无法解答,只说过几个月妹妹就出来了。
那边喊着要启程,封廉带云川回去,雅尔檀焦急地等待着,不知结果。
没等她问,封廉就对她道:
"云川问你为何要把妹妹吃了,让你吐出来呢!"
雅尔檀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忍俊不禁,云川道:"娘!我好想看看妹妹的模样!"
"啊?"孩子突然变了称呼,雅尔檀惊得一脸尴尬,"你叫我什么?不是说叫表姑么?"
"我爹让我改口啊!"说着云川松手跑开了,"不说了,德麟喊我呢!"
既然云川也接受,欣慰的雅尔檀再无顾忌,精心安胎。
上马车后,德麟好奇问他,"你爹找你说什么,你又办坏事了?"
"没有啊,是说秘密。"
"什么秘密?”德麟笑嘻嘻哄道:“告诉我,我帮你保密!"
云川看了看周围坐着的丫鬟嬷嬷,想起他爹的嘱托,摇了摇头,"我爹不许我乱说……"
有那么神秘?任凭德麟再如何软磨硬泡,云川都不肯吐露半个字,德麟很想送他一个大写的“服”!
第一百八十二回
七月十五,历时两三个月,队伍终于到达热河。
乾隆在避暑山庄亲候。
明珠本想带孩子们直接回府,小世子阮光垂却想和伊贝尔多相处,央求他父皇,让伊贝尔也同去避暑山庄。
伊贝尔之所以也想留下,不是为了阮光垂,而是她提前打听过,永琰也在避暑山庄。
阮光平与福康安说起孩子的要求,福康安也不好拒绝,遂让明珠带着孩子们同往。
而封廉他们则先回城,准备婚事。
一到山庄,乾隆算好了时辰,在殿中迎接。
福康安等人陪同前去,明珠则带孩子们到住处安置,让他们歇一歇,洗去一路尘土。
伊贝尔才沐浴完毕,就急着找永琰,明珠不放心,便让侍卫跟着。
打听到他的住处,到了之后,门前侍卫都识得伊贝尔,正要跟她说话,她却伸出手指示意他们噤声,而后悄悄溜了进去。找了一圈却发现他不在,只好又去问侍卫,
"十五叔还没回来么?"
"奴才才刚正要说呢!安南王驾临,皇上亲迎,主子身为皇子,当然也得同行。"
"是哦!"伊贝尔一拍脑门儿,暗叹自个儿居然傻了,没想到这一点。
"那他还回来么?难道要陪到晚宴结束?"
"应该还会回来,现下是穿朝服,隆重迎接,这安南王才到,理应到住处洗尘,就不需相陪,想来主子会回房换便服。"
"这样啊!那我等着他罢!你们不要告诉他我来了哦!我要给十五叔一个惊喜!"
"是!"侍卫点点头,又继续立好守门,伊贝尔则进了房间去,端了盘瓜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等他回来。
傍晚时分,夕阳西落,平湖碎晚霞,微风拂走热气,渐渐凉爽。
伊贝尔睁眼时发现自己居然歪在角落里睡着了!天呐!也不知她十五叔回来没?还是已经又走了?
屋子里好安静,她正想起身,忽听有人唤了声,"来人!"
这慵懒的声音,正是她十五叔无疑!原来十五叔还在屋里,居然没有发现她!哈哈,一定是她藏得太好了!
于是伊贝尔悄悄放下盘子,行至西房,想过去吓他一吓,
"十五……啊!"伊贝尔尚未喊出口,忽然尖叫起来!
他!他居然在沐浴!惊得伊贝尔赶忙转过身去捂住脸。
丫鬟听到动静赶忙进来,一看屋里还有个小女孩也吓了一跳,"这……"
"伊贝尔?你,怎会在此?"
原本永琰正依在木桶边上,闭目小憩,才将丫鬟打发出去,打了个盹儿,醒来想唤丫鬟过来伺候穿衣,没想到进来的居然会是她!
"我……我早就来了,藏起来想等你回来,没想到睡着了,刚醒就听到你说话,就想过来吓吓你,结果……"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实在太尴尬了!
永琰倒没觉得难堪,坐在木桶里的他,也只是露了肩而已,"好在我还没站起来,无妨,你先出去等我,我穿好衣服就来。"
"哦!"讪讪应了句,伊贝尔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到外头等他。
待他出来时,已换了身绛色长袍,束着金黄腰带,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通透莹润,一阵风吹来,伊贝尔仿佛闻见他身上有些浴后淡淡的清香。
遂问他用了什么,永琰笑道:"男人用的,跟你们小女孩用的可不一样,反正不会是玫瑰百合。"
看她小脸儿红得像苹果,料想她还在为方才之事难为情,永琰不由轻笑出声,这小丫头,以往大大咧咧,如今也知道害羞了!
"十五叔干嘛这样看我?不认识我了么?"
"算起来也有两年多没见,"永琰招呼她过去,"来,让叔叔看看!"
拉着她看了看,永琰又站起身来与她比了比,"吆!快到我胸前了呢!长得真快!"
"我也觉得我长得很快,可是德麟居然快赶上我的个头,我比他大两三岁哎!"
"男孩子本来就比女孩子长得高啊!女孩儿小巧玲珑更好些!"
"是么?"伊贝尔瞬间改了主意,"那我还是不要长高了!"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到了赴宴的时辰。
永琰起了身,对伊贝尔道:"我还有事要忙,明儿个去看你。"
"好!"
永琰带着伊贝尔才出了院子,就遇见明珠,几年不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华贵风韵。
"给十五爷请安。"
永琰正要答话,却伊贝尔忙着纠正,"额娘,十五叔现在可是嘉亲王了!"
"哦"明珠这才想起来,赶忙改口歉笑着,"瞧我,浑忘了,给王爷请安!"
"客气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无所谓。"
其实永琰还是喜欢听她那声十五爷,时常回荡在脑海,见不到她时就想一想,那声音与情态已经深深印刻,突然换成王爷,他还真不习惯。
明珠又看向女儿嗔怪道:"你说出来找你十五叔,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回来,还等我找!"
伊贝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睡着了嘛,额娘找我用膳么?正好我也饿了!"
明珠随即给永琰福身告辞,而后带着伊贝尔离去。
今日在此遇见她实属意外的惊喜,永琰兀自笑笑,心似饮蜜,这才转身去赴宴。
安南王下午才至,晚宴也算家宴。
直到第二日,也就是七月十六这天,
晴空万里映盛世,浮云千朵绘祥和。
安南王首次来京朝见,乾隆大宴群臣,以示恭迎。酒酣耳热之际,乾隆又御诗一章以赐阮光平:
瀛藩入祝值启巡,初见浑如旧识亲。
伊古未闻来象国,胜朝往事鄙金人。
九经柔远只重译,嘉会于今勉体仁。
武偃文修顺天道,大清衽永万年寿。
君臣共庆,歌舞同欢!
且说伊贝尔正在宴中吃着进贡的荔枝,德麟跑过来对她悄悄道:"姐姐,我发现那个小世子老是偷看你。"
"管他呢!"伊贝尔浑不在意,"爱看就看呗!"
德麟观察了一路,发现阮光垂看伊贝尔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怎么知道?再看我也不会喜欢他,他又没有十五叔好看!"
"你就不能说他没我好看,”德麟忿然醋道:“就不舍得夸夸你弟弟?"
又咽下一颗荔枝,伊贝尔边嚼边道:"夸你我怕你骄傲。"
"胡扯!这功课做不好时,能说虚心使人进步,可相貌是天生的,虚心顶什么用,能变好看啊?"
"你们师傅没有教过你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么?"
"我师傅只教过我獐头鼠目,"德麟觉着两者不可混淆,
"有才华和英俊是两回事,才华可以自己争取,相貌却是父母给的,阿玛那么俊朗,他儿子能难看么?"
"哼!"伊贝尔不服,正要再说,忽闻身后有人问她,
"那个就是你的十五叔?"
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阮光垂,却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仰了仰小脑袋,伊贝尔骄傲道:"是啊!气宇轩扬罢?"
阮光垂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服气,"没感觉……"
身后的德麟探出脑袋,幽幽道:"你是男孩,对嘉亲王有感觉那就麻烦了!"
阮光垂看看德麟,又看看嘉亲王,暗自比较着,"我觉得他还没有你好看。"
"是罢?"德麟闻言,喜上眉梢,发自内心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我就喜欢世子这么有眼光之人!"
"哎!"不悦的伊贝尔拉过德麟,小声嘀咕道:"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原则,人家夸你一句你就示好,太好说话了罢?"
"像他这么诚实之人少见啊,诚实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懒得理你!走开走开,讨厌!"伊贝尔一个劲儿的推德麟,正巧被如厕归来的明珠看到,便问她什么情形。
"走就走,谁稀罕,哼!"德麟扮了个鬼脸,拉上世子要走,世子还十分不舍地回头看看她。
依在她额娘怀中,伊贝尔将方才之事叙述了一遍,明珠莞尔一笑,"我倒是觉着小世子人不错,你是不是对人家有偏见?"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伊贝尔嘟着嘴,一脸不满,"他说我十五叔不好看,我喜欢的,别人说不好,那我就会特别讨厌他!"
"他又不了解你十五叔,只是凭感觉嘛!你就莫要与他计较……"明珠正耐心劝导着,她却心不在焉的抬着小脑袋乱看,去寻永琰的身影。
正好永琰得空,状似无意地将目光略过明珠时,又瞧见伊贝尔正朝他笑着,他亦回之以笑,却被福康安看到,还以为他在对明珠笑,不由忿然。
过了会子,一名宫女走了过来,奉上一盘荔枝,"夫人,姑娘,王爷命奴婢将他的荔枝端过来给伊贝尔姑娘享用。"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荔枝了呢!"开心的伊贝尔冲对面的永琰感激地笑笑,又对她额娘道:
"额娘你看十五叔对我多好,他发现我的荔枝被我吃光了,就把他的给我呢!"
"是是!"明珠叮嘱道:"荔枝虽好,却不能吃太多,当心肚子不舒服。"
正说着,阮光垂居然跑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荔枝,对伊贝尔微笑道:"原来你喜欢吃荔枝啊?我的荔枝也给你!"
第一百八十三回
同是喜欢的水果,但送的人不一样,伊贝尔的态度就大相径庭,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瞥了桌子一眼,淡淡地回了句,"搁着罢!"
明珠看这孩子一腔热情的跑过来,却被伊贝尔冷冷对待,怕他不高兴,忙提醒伊贝尔,"人家给你送东西,你应该说什么?"
既是母亲发话,伊贝尔这才勉强道了句谢。阮光垂听着都开心,"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
伊贝尔心道:我是喜欢荔枝,又不是喜欢你,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明珠嘱咐道:"世子送来这碟荔枝不能再吃,左右有冰,放到明日也无妨。"
伊贝尔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永琰送的这些,她一定要吃完!
宴后,乾隆又赐予安南王诸多珍宝,古玩,华服,另赏黄金一万两,安南王欣然接受,拜谢大清君王!
本是一场欢宴,却苦了伊贝尔,夜里她就开始不舒服,跑了两回茅房,第二天清晨好了些,可仍觉腹中不适,吃不下朝食。
大夫来看说是有些腹胀,没什么大碍,空空肚儿也就好了。又给她开了些消食的药丸,伊贝尔尝了一颗,吃起来酸酸的,总算不苦。
福康安与明珠赶过来看她时,明珠心疼不已,福康安却忍不住呛她,"还吃荔枝么?"
"不吃了!"她这会儿可是难受得什么也吃不下。
阿颜觉罗明珠,依例入宫选秀,却被皇帝赐婚于臣子!无谓命运安排的冷清人,莫名遭遇穷追猛打的暖情人,
是耽于皮相肤浅的一时冲动,还是一见钟情最深沉的爱慕?
明珠不悦回首,瞪了福康安一眼,"孩子这么憔悴,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昨晚的情形,他可都看得一清二楚,"还不是怪永琰,给她吃那么多荔枝!"
明珠听不惯,辩解道:"永琰也是好心,看她喜欢才拿过来。世子也给了,你怎么不说世子?"
这能对比么?"世子是小孩子,不懂吃多了不好,永琰也不懂?"
伊贝尔忍不住解释道:"不怪十五叔的荔枝,本来没事的,可我半夜渴醒了,嘴太馋,就没忍住,忘了额娘的交待,又吃了阮光垂给我的荔枝,这才不舒服。"
"听到了罢?"明珠白他一眼,伊贝尔怕他两人再为她十五叔起争执,遂谎称自己昨晚没睡好,现在想睡觉,两人听她这么说,只好离开,让她休息。
起来没劲儿,躺着又无聊,伊贝尔待在床上不知该干嘛,忽听有人唤着姐姐,想是德麟过来看她。
抬身一看,却见不止德麟一个,阮光垂也跟来了。
伊贝尔不由气苦,德麟这小子就这么被人收买了?居然来人来她房中!
听闻她的病况,阮光垂深感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给你拿荔枝。"
又要让她解释一遍是自己贪吃么?好讨厌啊!"不怪你,是我自己嘴馋。"
"我们安南有一种叫芒果的水果,闻着都香气醉人,吃起来更香,有机会我带你去安南看看!"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没食欲,再者说,安南那么远,比广东还远,单趟都要两三个月,来回不得半年?"想想都可怕,伊贝尔不由打了个冷颤,
"净坐车了,我才不要去呢!"
"好好!"阮光垂生怕她不悦,赶忙哄道:"你不想去便罢!那等芒果成熟时,我让人运送过来给你。"
这个她倒是没意见。
不知情的永琰又差人送了荔枝过来给伊贝尔,却被明珠扣留,"荔枝不能收,伊贝尔因为这个已经病了,替我多谢王爷好意。"
"姑娘不能吃,那就留给夫人罢!送来再端回去,奴才该挨训了!"
小太监一副胆怯的模样,明珠只好答应,"好罢,搁着罢!"
小太监回去后如实回禀,永琰得知伊贝尔身子不适,又抽空过去看望。
他去时,伊贝尔正愁眉苦脸,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拎了食盒放在桌上,越发惆怅,光看不能吃,是有多痛苦,
"十五叔,你又来诱惑我,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吃啊!"
打开食盒,永琰示意下人退去,而后看向她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能吃,我能,你看着我吃就好。"
"不是罢!"伊贝尔欲哭无泪,她的十五叔居然会坑她!
永琰轻笑出声,"我有那么坏么?逗你玩儿的!"
这下伊贝尔也忍不住笑了,感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十五叔还会开玩笑?真难得!"
难得?这话永琰就不爱听了,"说得好似我整天板着一张脸似的。"
"本来就是,那些个宫女太监个个都怕你呢!"
永琰摇头叹道:"那是外人,我何时对你凶过?"
"那倒是,对我还是温和的,但是也很少开玩笑,一般比较正经,我阿玛就不正经,"提起阿玛,伊贝尔就生气,
"老是跟我额娘开玩笑,都老夫老妻了,还被我撞见过很多次他占我额娘便宜,还把我轰出去,哼!"
伊贝尔本是随口抱怨两句,听在永琰心里,却是苦涩之极,不敢想象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只尴尬地回了一句,"他们是夫妻,很正常。"
缓了神色,他将食盒中的吃食端了出来,"这个你能吃,我特意让人做了面籽儿,甩了两个鸡蛋在里边儿,只放了葱花,没什么油水,也问过大夫,说是可以吃,
真饿一天谁受得,饿瘦了你娘该心疼了。"
他平日里虽不苟言笑,但关怀她时却是真上心,多年来一直如此,这也是伊贝尔喜欢他的原因。娇巧一笑,她也不嗦道谢,一切尽在不言中,乖乖吃饭,以作回报。
心疼孩子两顿没吃,明珠本打算过来问她想吃点什么,她却道不饿。
明珠甚感忧心,"肚子还不舒服?一天没吃竟然不饿?"说着就要命人请大夫,被伊贝尔拉住了,
"我没事,额娘不用担心,才刚十五叔给我送了吃的,我已经吃过,所以不饿。"
"大夫不是不让乱吃么?你吃了什么?"
伊贝尔深感额娘的担心很多余,"你要相信十五叔,他知道我生病,怎么可能再让我乱吃东西嘛!"
听说是面籽儿,明珠这才放心,"好罢!那我就不再让你多吃,空一空肚子,明日大约就会好。"
伊贝尔也希望自个儿快些好起来,愿意再忍一顿不吃。
得知安南王要长住到中秋,顺道给乾隆贺寿时,明珠甚感惆怅,
"咱们可不能在山庄住那么久,离家两三载,现如今人已到京城,太夫人必定记挂,咱们合该回府才是。"
她既不愿,福康安也不好强留,"那好,明日我跟皇上提一提,就说额娘想孩子了,咱们先行回府,等中秋时再过来便是。"
伊贝尔虽舍不得永琰,可也想念奶奶,便随父母回府去了。
而这边,封廉与雅尔檀的婚事也张罗的差不多,一个是父母早亡,一个是离家出走,无长辈主持,在福康安的提议下,那拉氏便成了最佳人选。
而她老人家也乐得凑热闹,
"我都快七十的人了,还能为人见证姻缘,也是福气!"
伊贝尔欢呼道:"奶奶长命百岁,一定还会见证更多的有情人!"
"我呀!不求旁的,就想等着看看,我漂亮的乖孙女儿,将来会被哪个有福的小子娶走!"说着,那拉氏将伊贝尔搂在怀中,满目期待,
"只是不晓得,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啊!"
"当然能!"德麟算了算道:"姐姐都十二了!再过三年就能嫁人了!"
伊贝尔也十分期待,快快长大,嫁与心仪之人,"到时候他若欺负我,我就回来跟奶奶告状,让奶奶教训他!"
"好!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孙女,我就打断他的腿!"
"啊?"伊贝尔闻言心惊肉跳,"奶奶也太厉害了罢!"
多罗对明珠笑道:"你看你女儿,这还没嫁人呢!都知道心疼将来的夫君了!"
伊贝尔吐了吐小舌头,看了一圈,没见茉雅奇,便去问晴蕙,"伯娘,姐姐怎么没出来?"
"她呀!整天不喜欢跟人说话,这会子大约正在房里做女工,你可以去找她说说话,她也很是想你呢!"
"好,我去找姐姐!"说罢伊贝尔就拉着多罗的女儿乌那希去寻茉雅奇。
福康安看看晴蕙,倒是没说什么,上一辈的恩怨,的确不该转嫁到儿女身上,他也不会特意跟伊贝尔说什么,她喜欢跟茉雅奇玩儿,那就随她,他不会蛮横的去阻止。
当伊贝尔欢欢喜喜地去找茉雅奇时,发现她正望着窗外发呆,连有人进门都不知晓,听到丫鬟问安,她才回过神来,回头见是伊贝尔,忧郁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妹妹回来了?听闻你回京后去了避暑山庄,我还以为你会在那儿住很久呢!"
伊贝尔上前拉住她手,来到桌边坐下,"这不是想姐姐了,巴巴儿地赶回来嘛!"
"姐姐也甚是想你,你不在的日子,可苦了我,难熬极了,额娘不许我出门,又没人陪我说话,一年到头都关在院子里,出不了三回门!"
伊贝尔奇道:"你姐姐也不回来陪陪你么?"
"那个姐夫多情得很,姐姐连姐夫都管不住,哪里有闲心陪我,大哥倒是成了亲,可这一妻两妾,明争暗斗的,没一个知心人!"只可惜茉雅奇不似伊贝尔那般幸运,可以跟着父亲游历,只能困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