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有点心动?
宋玉拿起烧肉,闻了闻真香,她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又朝身后看去,“木兄,你不吃吗?”
木容己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宋玉耸耸肩,又吃了几口,觉得吃独食心里过意不去,便起身来到他身旁坐下,“你不补充体力,明日我们怎么出山?”
他还是没有说话。
宋玉怕他嫌弃二人共食,又道,“要不你先吃?”顿了顿,“我分一块给你。”
她用力撕下一大块,递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宋玉纳闷了,这是唱那出戏?
她干脆将那块肉全部塞进自己嘴里,边吃边瞪着他,还啧啧两声,口齿不清的说道,“人间美味。”
可是直到她将肉吃完,他仍不理不采,难道真是睡着了?
宋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长叹一口气。
片刻,突然“嘶”的一声,“哎呀,怎么头又晕了?”她抚着额头,作出痛苦的模样,双眼却瞪得大大的。
最终迎上他的目光,她一愣,瞬间笑了。
“木兄你怎么不与我说话呀?”
知她装病木容目光一凛,宋玉又做可怜状,“我是真有点痛。”说着忙从腰包里拿出一块药片含在嘴里,“山中障气实在厉害,多亏我带有足够的药,咦,你怎么没事?”
宋玉记得她曾给他药,他没有接下。
说完,见他目光落在手上,宋玉顺着看去,他何时握着一颗珠子,发着淡淡的绿光。
宋玉诧异,此珠不正是停尸房里他拿出来的那颗吗?
难道就是因为此物,所以他才未中毒?这倒稀奇了。
她想都未想便伸出手去,木容嗖的收笼了手掌。
“看一看嘛,什么宝贝?”
宋玉撇了撇,未想他又突然一把抓过她的手,将珠子放在她手里。
幸福来得太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山中四处是障气,你没有功夫,此珠暂时放在你身上,可保一时无忧。”顿了顿,“出了箕山,再还给我。”
宋玉心中喜悦,拿着珠子观察把玩着,却未注意到木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片刻,她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珠子给了我,那你呢?”
木容立即偏过头去,语气变得烦躁,“我自有打算。”
“要不这样,你将药片放在身上,若有不舒服便含上一片。”
说着,宋玉将腰包扯下,递到他面前,他未接,她便直接塞入他手里。
然后,她又高兴的玩着珠子,“真有这么神奇?可使毒气不能侵身?”
“这是什么珠子?你在那里寻得?莫是你家镇宅之宝吧,呵呵。”
“你家有钱吗?”
宋玉一人自言自语,木容再次闭上双眼,心情竟是复杂不己。两个时辰之前:
木容杀了那只野兽,他不顾身上的伤,急步来到宋玉面前。
“宋玉?”他呼唤着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心口莫明一慌,便将她抱回了洞里。
“嘶”的一声,他撕碎了她的衣衫,一截白皙的手臂出现在眼前,伤口不深,多是擦伤,但是伤口上带有刺,他将她放平,重新燃起了火,借着光亮,为她挑出那一根根可能带着毒,又坚硬无比的荆刺,却发现她手臂异常的纤细。
鬼使神差的看向她,不知是否因火光的照映,她的脸色是一派柔和,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翅一般轻覆着,圆润的下颌,纤细的脖颈,还有柔削的肩膀……
木容只觉心中一漾。
他大吃一惊,双手竟颤抖起来,他突然忆起,昨晚,小路子来向他告秘,说宋玉喜欢阿秀,典当白玉茶具,只为讨阿秀欢心,为其购买胭脂水粉,小路子还说:
公子不要对那小子太好。
她就是一条白眼狼。
她从来没把公子的好心放在眼里……
他听了,竟是愣了半晌,随后心升怒气,还有一种淡淡的恼心。
木容吓了一跳,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以前曾对清漪……
思此,木容嘲笑一声,极快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草草为她包扎了伤口,甚至动作粗鲁,然后将她往洞角一丢,便坐回到火堆旁。
好不容易平静下心情,直到她醒来,来到他身边,对他说话,她的气息袭来,让他不由得想到,那截白玉般的手臂。
原来当一个人对某一人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那么,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
他便不再理她,她又不知好歹的在耳边絮聒,令他更是心烦易燥。
然而,在这走神片刻,突然她的声音消失了,她的气息也消失,他猛的睁开双眼,却见她在洞里左看右看,最后在离他极远的地方躺下,打了一个哈欠,便闭上了双眼。
木容似乎有些不愿意了,那地脏不拉及,还没有这边干净,她难道眼神不好使?她跑那么远,无非是嫌弃他,木容又想到验尸那夜,她对他的排斥,不由得冷哼一声,目光却未从她身上移开,她的手还紧紧握着珠子,他竟然将珠子拿给了她?木容很快后悔了,他的确对她过于纵容。
一阵胡思乱想后,困意也慢慢袭来。
次日,天还未亮,木容便醒了,他睁开双眼,便见她背对着,为自己换药,那样子神神秘秘,木容不由得皱起眉头,随后又是不屑一顾,在她转身之际,他又闭上双眼,然后就感到她的靠近。
他屏住呼吸,睫毛微微动了动,他感到她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接着便是脚步声,轻轻的,渐行渐远,他又悄悄睁开眼睛,见她走向一片灌木丛……猜到她在做什么,木容微微红了红脸。
片刻,她又回来了,打了一壶水,抱了一堆树枝,然后,便见她生火,烤肉,肉是他昨日,听她晕迷中还喊着饿,便去附近猎了一只野兔,也幸得他回来得及时,否则,思此,木容心中一颤。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怕打扰了他,可他仍旧不悦,仍旧感到烦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阵香味,原来她将肉拿到了他面前,他猛的睁开双眼,反而使她吓了一跳。
她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了笑容。
“你终于醒了,我烤好了肉,你先吃。”
木容垂了垂眸,有些不自然的接了过来,他听到她松了一口气,“你再不吃东西,我怕我们真的走不出林子,你可不要拖我后腿。”
说完,她又呵呵一笑,他知她在打趣,或许她己感到他的态度恶劣,说话都带着一丝小心,又或许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否则,以她的性子,说不定早己跳起来,瞪着他。
不知怎的,他的心莫明有些心疼,他强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
“我们不用离开。”他淡淡说道。
“嗯?”
宋玉的确摸不准他的脾气,不过听到他开口说话,原本心里还悬着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
“英武会找到我。”顿了顿,“以其毫无目的瞎走,还不如就地等侯。”
宋玉想了想,也觉得此法可行,“木兄果真睿智。”她又开始拍他马屁。
木容不接话,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食物。
“如何?”
“还行。”
宋玉很满意,笑容很真诚,想不到得到他的赞同,心情竟是这样开心,她又坐回火边继续烤肉,片刻二人进了食,宋玉又到附近采野果,木容便站在洞外,她始终在他视线之内,恐她遇到什么危险。
她将野果采来,递给他,他未接,宋玉耸耸肩也不在意,二人始终没有交谈,他又回到洞里,开始闭目养神。
宋玉便坐在洞外,一边吃着野果一边打量着他,他的态度当真奇怪呀,难道是因为黑衣人的追杀,受了打击?
大神的心思果然不懂。
如此想着,突然听到“吱吱”的声音,她寻声望去,见是一只小松鼠,坐在不远外,看着她,应该说是她身边的几个果子。
宋玉笑了,拿起果子朝它挥了挥,松鼠居然不怕生,未跑开,却也未靠近,宋玉便将果子丢到它面前,但见松鼠用爪子刨了刨,然后飞快的抱起果子,爬上了树。
一会儿又来了一只,于是宋玉便逗着这些小动物玩耍,却不知道,身后那人,早己睁开双眼,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申时,终于,英武等人己经找到了他们。
想不到他的速度这么快。
英武一到,便跪在木容面前请罪,看见自己的主子受了伤,表情更是痛苦,狠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宋玉感叹,当真主仆深情。
从英武口中得知,王虎与曼卿都受了伤,但并不严重,并且曼卿的伤是还为救王虎所至,宋玉自是心存感激。
不过,带去的那十位官兵,全部丧生,因英武,王虎,曼卿三人极力相拼,那些采药人本就晕迷,倒是捡下一条命来。
宋玉嘘吁不己,再问起黑衣人情况,英武摇了摇头,原本杀了几人,但事后寻找尸体时,却没了踪影。
最后英武才说,他们同时也发现了李达等人的尸体,身上是抓痕,恐是受到野兽袭击。
宋玉与木容自是一惊,李达死了。
心情突然变得郁闷,宋玉看向木容,“木兄?”
木容抿唇不语,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竟是一变。
“速速回城。”
“怎么了?”宋玉问道。
“赵直!”
他只说了两字,宋玉己有所明白。
第47章:王大人之死(第一更)
宋玉与木容,英武马不停蹄,连夜赶回里县,王虎与曼卿因受了伤,随官兵一道。
想不到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鸿运客栈大火,宋玉救的那人,终是难逃厄运,虽然有无衣,晨风,天保三人相护也无及于事。
不仅如此,还有十数位客人死伤,客栈也被毁去一半,老板险些上吊。
李氏受到惊吓被陈敏接到了县衙。
宋玉飞奔到县衙,推开李氏的房门,但见李氏躺在榻上,默默流泪,阿秀,宋宝,王彪皆在。
见着众人无恙,宋玉松了口气,几人也都朝宋玉看来,阿秀迎上去。
只喊了声“大人。”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宋玉颌首,来到李氏榻前。
“你们都先出去。”李氏吩附,几人相继出了屋。
“娘。”宋玉握着李氏的手,眼眶红润,“玉儿让娘受苦了。”
李氏摇摇头,“娘没事,多亏了阿秀机灵,将我背出了客栈。”顿了顿,“娘只是想到十五年前……”
宋玉立即明白了,她的亲生父母便是丧生于客栈大火之中。
宋玉紧紧了李氏的手,却不知如何开口,但听李氏又道,“虽然我不知这场大火是有人故意而为,还是意外,但看到那些枉死的人,为娘心里难受。”李氏喘了两口粗气,又抬头紧紧的看着宋玉,“玉儿,既然咱们暂时无法脱身,为娘希望你能查清其中原由。”
“什么?”
宋玉一怔,李氏道,“虽然有危险,但若是你的父亲还在。”李氏顿了顿,“他是决不会弃之不管的。”
说完便低下了头,好像又在回忆着什么,宋玉了解她的心思,父母的死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玉儿自是会管。”宋玉一直怕娘担心她查案的事,想不到娘却主动让她介入,如此可见,当年她的父母该是如先生那般正直而伟大,连娘都受到了感染。
宋玉心中那股正义之气,又壮大了几分。
“宋大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
是陈敏。
宋玉扶李氏躺下后,退出了屋子,陈敏正焦急的站在门外,“陈大人,我正有要事禀告。”
“宋大人一路辛苦,陈某也有要事。”
二人一路来到大堂,刚一落坐宋玉便要开口,那知陈敏抢先说道,“宋大人,河堤出事了。”
“河堤?”
“正是。”陈敏面有焦色,“地动震塌了堤坝,工匠们正加紧维修,幸得不是汛期,但是,正因这次地动反使水位下降,露出了地基,昨日便有工匠发现,用于地基的土石名青石,但此石过于松散,容易使河水渗入堤坝,降低堤坝的坚固程度……”陈敏沉重道来,宋玉对这些专用名字不懂,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如此,后果会怎样?”
陈敏道,“后果自是汛期一到,堤坝将被冲毁。”
宋玉一惊,“陈大人的意思是……”
“每年朝廷都会拨款修筑堤坝,投入钱财甚多却效果甚微,里县是众县中受洪灾最严重的县城,并且,朝中早有规定,用于地基的土石,只用毛石不得再用青石。”
“等等,陈大人是说纷河每年绝堤是因用了青石?”
陈敏点点头,“青石比毛石便宜,一般的采石厂均能提供,汾河筑坝是在高宗年间,也就是五年前。”
“大人是说五年前就有人将本该用毛石筑坝,改成了用青石?”
陈敏再次点头。
“是谁?”
这可是大事,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陈敏道,“早在太宗年间,各地水患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太宗虽然重视,但直到高宗十二年,朝廷才正式颁布了《河防令》,要求我大燕各地水域皆重筑河坝,汾河河坝便在那年有过一次大改动,到高宗十五年,经过三年时间,各地河坝终于完工,而这一巨大工程皆由当时宰相文衍文大人全全负责,至高宗驾崩,文大人辞相,后任御史中丞,刘太后执政后,文大人告老还乡。”
“原来这样……”宋玉这才听明白,“怪不得文大人如此受百姓爱戴,当初文大人修筑河堤,可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
陈敏也是一阵感概,“谁说不是呢,但那汾河地基,可是当年文大人亲自监工。”
“不可能。”宋玉想也不想立即说道,“文大人不会这样做。”
陈敏颌首,“陈某也是这样认为,文大人辞官之后,未回其家乡豫州而是隐居于我里县杏村,陈某曾多次拜访,奈何文大人以不闻世事为由拒见陈某,陈某也只好做罢,这次地动,各村里正送来了户籍记载,陈某才知原来文大人己不幸遇难了……”
陈敏边说边叹气,“此事,我也上奏了朝廷,必竟是三朝元老,唉。”
宋玉听言也是心口一痛,双眼泛红,她忍住情绪,“既然不是文大人所为,那么还有谁与此事有关联?”
陈敏道,“便只有王大人。”他看着宋玉,额头皱起一个“川”字。
“王秉德?”
陈敏点头,“那年王大人己任里县知府,而陈某。”顿了顿,“是四年前才上任陈州知州一职,那几年此位一直是空虚,因而才会有文大人亲自监工一事。”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当真是王秉德嫌疑最大了。
宋玉想了想,“陈大人预备如何?”
陈敏又道,“昨日陈某知道了那地基之事,当时王大人也在场,陈某便询问王大人,王大人自是震惊诧异,当日午时我二人一同去了汾河边,亲眼所见果真是青石为基,这么大的事,王大人也说不出个理由,陈某回到县衙便等侯宋大人归来,共同商量解决之法,那知,鸿运客栈大火,唉,这一件接着一件,该如何是好?”
宋玉听了紧皱着眉头,想到她救回的那人,如果她能早些告诉陈敏,不管他是不是赵直,或许都能捡回一条命,可如今,听无衣说,那人己被烧得面无全非。
宋玉暗自叹着气,陈敏好似想到什么,“宋大人进箕山可有收获?”
宋玉摇摇头,“官兵们找到了李达,但是李达己死,还有几个官兵丧生,县尉也受了伤。”
“什么?”
陈敏惊讶的张大着嘴。
正在二人交谈之时,突然一衙役跌撞着跑来,“大人,不好了,王大人他……他上吊了。”
宋玉与陈敏来到王府,只听里面传出一阵嚎哭,二人被小厮急步引向后院,在走廊上便见县丞木登登的瘫跪在地上,几个衙役,小奴也都垂着头,王夫人扑在王秉德的尸首上哭得几乎晕厥。
宋玉心里一咯噔,与陈敏互视一眼。
二人大步踏入书房,宋玉先扶起王夫人,“夫人请节哀。”王夫人己气不泣声,被一旁女仆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宋玉这才围着王秉德看了一眼,着官服乌纱,穿戴整齐,而书房情景,一个书架占了大部分空间,书架上堆满了书籍,一张书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个窗户紧紧关闭,抬头又见梁上挂着一根白凌,正对着下方,有一张歪倒的木凳。
“是谁先发现的尸首?”宋玉沉声问向在场众人。
王夫人悲伤得不能言语,但见王夫人身旁的女仆走向前来,颤抖着身子,“是,是奴婢,与夫人。”
“哦。”宋玉看着她,“你且细细道来。”
女仆点点头,又咽了咽口水,“大人从衙门回来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到晚上也未见出来,夫人担心,便带着奴婢前来查看,但是门被栓住,夫人怎么敲门大人也不开,夫人觉得奇怪,便让奴叫来两个小厮,把门撞开后,便见大人己吊在房梁上……”女仆轻声抽泣起来。
宋玉叹了口气,来到王夫人面前,轻声问道,“夫人,这位女仆说的可是实事?”
王夫人点了点头。
宋玉又问是那两个小厮,人群中走出两人,将看到的情景一一道来,与女仆所说无异。
这时仵作己赶到,向宋玉与陈敏行礼后,开始验尸,而陈敏却走近那张书案,拿起案上的一张信纸。
“宋大人?”他惊呼一声。
宋玉急步上前,接过信纸,原来是王秉德的一封遗书。
遗书很短,字迹潦草,“王某贪心不足,有负于朝廷,对不住百姓,王某无脸再活于人世。”
宋玉数了数,共有二十五字,她看向陈敏,“这?”
陈敏也颇为惊讶的看着她,半晌才说道,“难道是因为河堤之事?”
宋玉想了想,虽然此刻将信拿给王夫人,或许太过残忍,但是如今查出事实真相才是最为重要的。
“夫人,你且看看这是否王大人的笔迹?”
王夫人耷拉着脑袋,颤抖着接过书信,片刻,又止不住的大哭起来,惊讶的说道,“是我家老爷的字,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呀?为什么要自杀?”
宋玉自是回答不了,又安慰几声王夫人,令女仆扶她回屋,待查明真相一定据实相告。
这厢,仵作也初步验完了尸,向二位大人回禀道,“经在下初验,死者。”顿了顿,“王大人身上无明显伤痕,也无中毒之状,脖子有道索痕,交至左右耳后,呈深紫色,眼合唇开,手握齿露,舌抵齿,这是因为绳索套在喉结之上,且胸前有涎水滴沫,身有异味,似为粪便溢出,这是自缢而亡的之状,具体情况,在下还得复验一次。”说完便退至一侧,等侯命令。
陈敏听言颌首,招来两个衙役,“将王大人抬下去,按程序来办。”众人得令,仵作也跟着退下。
陈敏长叹一声,看向宋玉,宋玉神色不明,却将目光落在门外,一直未说话的县丞身上。
第48章:真真假假(第二更)
“县丞大人。”宋玉走到他面前。
县丞身子一个哆嗦,好似回过神来,看了看宋玉又看了看陈敏,突然匍匐在地,大声呼喊着,“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一出,二人便知,王秉德之事,他怎会不知情?
天亮了,朝霞满天,有一种奇异的美。
县衙议事厅,跪着县丞,宋玉与陈敏相对而坐,手里都翻着县丞呈上的账本。
密密麻麻的字,宋玉越看越糊涂,瞟了瞟陈敏,又看向县丞,“这账本……我倒没看出什么不妥。”
县丞缓缓抬起头,目光带着惧色。
陈敏却是“哗”的一声,将账册扔到县丞面前,县丞的身子抖如筛糠。
只听陈敏说道,“每年本官拨给里县维修河坝的银子是八万两,而你账册上为何只写五万两,本官每年都会查看各县账册,并未找到凝问,这本又是为何?”
宋玉听了哑然。
县丞惧声道,“因为……给陈大人的账册是假的,不过,这些都是王大人让下官做的,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
什么?
宋玉听了自是愤怒不己,如此说来,王秉德每年从维修河款中就扣了三万两银子下来,三万两呀,够整个里县百姓近一年的生活开支,这简直是毫无人性的巨贪。
不仅如此,又听县丞说道,“当年加固汾河地基,王大人也在文大人的眼皮底下,悄悄将毛石换成青石。”县丞越说声音越低,“这样一来,每年汛期一到,河坝必将冲毁,朝廷便会有款拔来,王大人可以趁机扣压一部分,本想着此事做得机密,谁知因为地动,汾河水位下降,使得地基露出了水面……”
后面的事,宋玉猜到了,无非是事败,王秉德自杀上吊,她气得跳起来,狠狠朝县丞踢去一脚,指着他大骂道,“大燕有尔等这样的官,简直是……”宋玉知道王秉德为官不清正,无非是收收贿赂,以权谋点私利,但未想到,他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宋玉赐了两脚便被陈敏拉住,“宋大人息怒,这等贪赃枉法之人,定会受到我大燕律法制裁,来人,将县丞押入牢房,严加看管,等侯处置。”
夜黑风高,一间废弃的土地庙。
“少主。”
“你来了。”
青铜面具男子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身黑衣黑帽的人。
“如何?”
“少主放心,人证物证皆有。”
面具男微微颌首,“此事不可再出差错,尽快处理了,将银车运出里县。”
“是。”黑衣人应道,顿了顿,又说,“宋玉那边?”
面具男听言轻轻一笑,“李达与赵直己死,你还怕她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黑衣人摇了摇头,“宋玉不可不防,她能凭着几具尸体,便可推测出银车失劫另有隐情。”
“不错。”面具男也承认,“她的确有点本事,也防碍了我们的大事,并且运气也好。”面具男说着又笑了起来,黑衣人不免抬头看他一眼。“原本箕山上要给她一个教训,不过……”他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的玉戒,把玩着。
“少主是说那个商人?少主打算如何处置?”
面具男沉默片刻,“我得到消息,苍山上那位己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听言一怔,少主突然提起苍山,难道?
黑衣人惊呼出声,“是他?”
“那叫木容的无官无爵,不仅认识文衍,还要管这档子事。”面具男冷笑,“当真有趣。”
黑衣人早己吓出一身冷汗,“若真是……此人如何碰得?”
面具男无所谓的耸耸肩,声音慵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既然未点破身份,你不必太当回事,他也只是个傀儡而己。”
黑衣人垂眸不语,片刻,“此人倒可不作计较,不过谢玄那处,他可不好对付。”
“谢玄?我己派人在路上拦截他,近期他是不会赶到,所以你要尽快将银车运走。”
黑衣人听言颌首,“我正在办理此事。”
……
接下来两日,王秉德一事调查得十分顺利,同时在里县引起一阵轰动,王府得以查封,从府内搜出上万两白银,还有很多奇珍异宝,让人目不暇接,有些东西连县丞都不知道来自何处。
王秉德的复验报告也出来了,复验是另一仵作,此人姓张入行己有十年,算是老手,如此,此案短短两日便己尘埃落定,一切看似毫无凝点。
但是宋玉又觉得不对了,却说不上来。
经过两日思索,她由震惊,愤怒渐渐静下心来,她拿着长长的尸签报告,逐字逐句的看,始终不能落笔签上大名。
她想到木容的话,任何案子都不能感情用事,有时亲眼所见未必是真。
她的脑中又浮现出王秉德的模样,与他接触的这些日子,她所了解,他贪婪却胆小,他好大喜功,他对陈敏不满,他鱼肉百姓,他阿谀奉承,他爱占便宜,他就是活生生话本上的人物,这样的人总会让人想到戏台上的“小丑”。
可是这样的丑角会有如此心机与胆子?换石材,扣公款?思此,宋玉摇了摇头,将验尸报告紧紧握在手里,决定再去现场查看一番。
她再次来到王府,衙役不敢阻栏,放她入内,轻车熟路就到了后院书房。
书房门外贴着封条,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房门推开。
“咯吱”一声,让人心口一颤,或许死了人,只觉一股寒风从屋子里涌出,让人不寒而栗。
“小玉,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王彪笑嘻嘻的说道,因王虎受了伤,这两日宋玉便将王彪带在身旁。
宋玉白他一眼,步步紧逼,“你不是要考武状元吗?你不是要跟着我查案吗?这就怕了?”
王彪一窒,一扬头,“谁说我怕,我只是不想弄乱了现场。”
宋玉听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跟着本官,懂得越来越多了。”
“那是自然。”
宋玉笑笑不在与他嗦,独自进了书房,屋内有些暗,但能看清一切,摆设与两日前一模一样,便是那条白凌还挂在梁上,一晃一晃。
宋玉先查看了书架,书案,她记得砚台,笔墨的摆放顺序,记得椅子离书案的远近,记得案上的书籍名字,都一一对得上,宋玉又来到窗下,与那日所查一样,再次肯定了窗户没有打开的痕迹。
最后她把目光放在那根白凌上,脑子里反复思索着《平冤录》的上记载,她搬来一张凳子,跳上去查看,白凌打的是一个死结,套头处离房梁的距离……
宋玉拿出验尸报告,上面记着,近一尺长,也就是不到一尺,她眨了眨眼,想去查看房梁,奈何人太矮。
她只得叫来王彪,搬来一张桌子,再将椅子放在上面,她跳上去如街头耍杂技那般,终于看清房梁上只有一条绳痕且无乱尘,心中顿时一惊。
“小玉,好了没有?”
她险些摔了下来,幸得王彪扶住,“走,回县衙。”
“小玉,是不是查到什么?”
宋玉神色有些凝重,心口扑扑直跳,有些事,她要去证实。
宋玉极快回到县衙住所,从包袱里拿出那本《平冤录》,虽然她能倒背如流,但是还要认真再看一次。
翻到那篇文字,是父亲记录的有关自缢而亡的细节,她反复看了两次,最终将书合上,不知该是喜还是悲。
“阿彪,去将张仵作请来。”
很快仵作即到,是一个精瘦老头,宋玉开门见山。
“张仵作的验尸报告本官己阅,验得十分清晰,只是本官还有一个凝问,想请教仵作。”
张仵作侯在一侧,“大人尽管吩附。”
宋玉想了想,“仵作所验王大人是上吊自杀身亡,那有没有这种可能。”顿了顿,“王大人先被勒死,其后才被凶手伪装成上吊身亡?”
仵作听言着实一惊,不免多看了宋玉几眼,不知她为何会提出这种结论,但他只是一个仵作,查案之事,不归他管。
仵作定了定神,回答道,“自缢与谋害,从其尸身可以判断得出,若是谋害而死伪装着自缢,那么,死者嘴与眼睛张开,手掌伸展,索痕浮浅显白色,舌不伸出,也不抵齿,颈上皮肤有抓痕,可这些,在王大人尸身上并没有发现,并且其尸身是舌抵齿,索痕显紫色,单凭之两处足以证明王大人是自缢而非谋害。”
宋玉听了笑了笑,“仵作当真是高手。”
仵作红了红脸,“让宋大人见笑了,在下入行十年,所见自缢身亡者皆是如此。”
宋玉颌首,目光透着一股精明,“如果,王大人被勒至半死,或是晕迷,凶手再将他吊在房梁之上,可从尸身上验出?”
什么?仵作顿时瞪大着双眼,有些不解的看着宋玉。
“仵作竟管回答本官,仵作验尸之中可有这种情况发生?”
仵作想了想,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还真难以辨别,在下从未遇见过。”
宋玉听言点点头,“本官知道了,有劳仵作,你先下去吧。”
“是。”
张仵作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屋子,边走边思考着宋玉的话,还念念有词,宋玉见了,淡淡一笑,此人倒是一个好学的。
仵作走后,宋玉又拿出那份验尸报告细细着磨了一会儿,便将之揣入怀中,出了屋子。
“阿彪,和我去一趟祥和客栈。”
“祥和客栈?那位曼卿公子可是住在那里?”
里县各处客栈相继营业,其中祥和客栈的规模颇大。
“嗯?”宋玉愣了愣,只听王彪又道,“阿虎说,那位公子在箕山舍命相救,我正想去感谢一番。”
原来如此,宋玉倒忘了这事,有些报赫,她的确该去看看他。当然,她去祥和客栈是另有目的,自从鸿运客栈被烧后,木容便搬了过去,算起来,他们从箕山回来,便没有再见,宋玉有些奇怪,他为何不来寻她。
难道因为李达,赵直死了,银车案成了悬案,他便放弃了?不过,她却又找到一丝线索,虽然目前只是推测。
第49章:有你这么看望病人?(第一更)
两人走出院子,不料身后阿秀紧紧追来。
“大人等等我。”
她手里挎着一个竹蓝,跑得脸蛋红扑扑的。
“阿秀这是?”
阿秀笑道,“阿虎哥有伤,我去买只鸡给他补补,再去买一坛酒,听闻祥和客栈酒窖里的雪花酒,比酒铺的还香。”
宋玉笑了,“阿虎有伤可不能喝酒。”
阿秀羞涩,“才不是给他买的,大人不是爱喝吗?”
“阿秀,我也爱喝。”王彪在一旁说道。
“哈哈……”宋玉哈哈一笑,捏了捏阿秀的脸颊,“没让我白疼你,一起走吧,我们也要到祥和客栈。”
阿秀不好意思的跟在宋玉身侧,王彪瞪大着双眼,看着二人“打情骂俏”暗忖,这会儿是彻底没机会了。
祥和客栈离县衙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当宋玉三人走进店门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
“小的还奇怪,今天一早便有喜鹊在后院欢唱,原来是宋大人大驾光临,小店顿时蓬荜增辉。”
宋玉一怔,随后呵呵一笑,“你认识我?”
“宋大人谁不认识?”男子殷勤的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大人比王秉德可好千万倍,大人才是百姓的父母官。”
宋玉听言轻声咳了咳,怪不好意思的,王彪与阿秀可是自豪的挂着笑容。
老板说了讨好话,见几人高兴,眼珠一转又道,“鄙人姓江是小店的老板,大人这边请,大人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说着江老板便开始介绍店的招牌菜,“本店虽不及鸿运大,但本店厨师可是从汴梁樊楼高薪挖来,大人要吃什么尽管点,没有大人吃不到的,只有大人想不到的。”
听言阿透噗嗤一声笑,“江老板真会自夸。”
“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老板的话又引来几人大笑,随后宋玉笑道,“既然老板如此称赞自家厨子,那么先给我家美人来一份枣糕如何?要是美人喜欢,本官重重有赏。”
阿秀听言跺跺脚,“大人只知拿奴婢开涮。”
“枣糕?大人算是来对了地方,本店的枣糕堪称第一,保证姑娘满意。”江老板说着,急急吩附小二去准备,又问宋玉还需要什么,宋玉摇了摇头,“本官这次来,是找人。”
“不知大人要找谁?”
“这里可有一位叫曼卿的公子。”一旁的王彪抢先说道,急切的想向那人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曼卿公子?”老板想了想,“哦,是那位受了伤的书生?”
“正是,正是。”
“不巧,刚出了门。”老板说道,“要不大人先吃点东西,我让小二出去找找?”老板时刻不忘推销自家佳肴。
“他受了伤还能出门?”王彪在一旁嘀咕着,宋玉也有些诧异。
“哎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宋大人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宋玉等人寻去,见楼道上走下几人。
“木公子。”江老板又殷勤的迎上去。
刚才那出声的正是小路子,又听他说道,“老板,去准备好酒好菜,老规矩,什么最贵就上什么。”
“是,是。”江老板笑弯了腰,向宋玉一礼,“大人先坐,有事尽管吩附。”说着便退了下去。
宋玉看见木容,目光一喜,正要上前打招呼,那知他仅瞟她一眼,便走向一侧雅间。
说是雅间,只是在外围了一个屏风,与大堂隔开。
宋玉愣了愣,木容那一眼,分明带着一些不悦,还有一丝警告。
他的出现让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笼上一层冰霜。
阿秀扯了扯宋玉的袖子,“大人,这位木公子好像不待见你,我们还是走吧。”还有那人,英武,她着实不想看见。
宋玉明白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未怕,“你随阿彪去那边坐坐,先吃点枣糕。”
阿秀点点头,随王彪走向一空桌坐下。宋玉这才理理衣衫,朝雅间而去。
屏风外站着晨风,挡着她的路。
宋玉笑道,“我要找木兄。”
“我家公子可是你能称兄道弟。”
“他没有拒绝,你该去问你家公子。”
论斗嘴,晨风再次败下,不过,他就是不让。
“木兄,木兄。”宋玉干脆扯开嗓子喊,她知道他听得见,可这厮不回应。
“我家公子没说见你。”
“可也没说不见。”宋玉呵呵一笑,“我有要事,天大的要事,你耽搁了,小心你家公子解雇你。”
“嘁!”晨风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却听宋玉惊道,“木兄,你亲自来迎接我吗?”
晨风转身一看,那有人,而宋玉乘机从他身侧迅速溜过。
“你……”晨风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片刻,宋玉己站在木容面前。
这厮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饮着,无衣与天保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笑嘻嘻的看着她,英武酷酷的抱着剑,垂着头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小路子瞪她一眼,然后又给众人倒茶。
宋玉长吐一口气,在他面前坐下。
“木兄,这两日实在太忙。”宋玉大大咧咧,随手拿过一个杯子,伸到小路子面前。
小路子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理。
宋玉只得自己拿起茶壶。
她喝了两口,“木兄,你为何不来寻我?”她说得随意又理所当然。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宋玉寻声望去,对上天保的目光,“喂,你好大的架子,为何要我家公子去找你?”天保一手托着腮,呆萌可爱。
宋玉眨眨眼,“不是每次都这样吗?”
众人一怔,好像是呀。
倒是小路子脱口而出,“我家公子寻你,那是相助于你,可有的人,却不把公子的一番好心放在心上,公子因你受了伤,你却数日不出现,这会来了,原是为那个书生,真真是白眼狼。”
小路子的话让宋玉一窒,“谁说的,我是特意来看望木兄的。”
“谁要你来看?”小路子俊眉一挑,“有你这样看望恩人的吗?人家拜访,不是送花就是送水果,而宋大人却带着婢女一路秀恩爱,你存心刺激我家公子是吧。”
众人一头黑线,不过,他们突然发现,能与宋玉斗嘴占上风的高人,原来就在身边。
宋玉被呛得哑口无言,无衣笑着摇了摇头,天保真想拍手叫好,连英武都抬头看她一眼。
小路子说完自觉有些得意,却听木容将茶杯重重一放,“出去。”
嗯?
“公子叫你出去。”
小路子去拉宋玉,又听木容说来,“你们俩都出去。”
什么?
小路子耷拉着脑袋,宋玉却紧紧抓住桌沿,厚脸皮的笑道,“小弟未能及时看望木兄,是小弟不对,可小弟也是为了正事,木兄知道王秉德的事吧,小弟有了重大发现,王秉德不是自杀身亡,并且很可能与先生的事有关。”
宋玉一口气说完,紧紧的看着他,果然,木容目光一惊。
客房内,几人或坐或站,都一脸正经,连天保,小路子,也不与宋玉耍嘴皮了。
宋玉拿出王秉德的尸验报告,展开在木容面前,木容认真看了片刻,神色淡然,“你发现了什么?”
宋玉道,“报告很清楚,从表面上看,王秉德的确自缢而亡,但是。”宋玉指了指报告上一行字,……白凌套头处距房梁近一尺长……“近一尺却不是一尺,检验死者是否自缢,除了对比绳带系的高度与死者的身高,或高或大,死者够不上,可证明是他杀,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验看绳带的伸缩度,一般仵作皆会忽视,若套头坠下处距离系吊处一尺以上,才是自缢,反之,极可能是凶手将死者吊起。而王秉德正是这种情况,这是第一个凝点。”
顿了顿,宋玉又道,“还有一个凝点。在屋梁上吊,不管死者多么不恋尘世,在把脑袋套入白凌的那一刻,出于本能,死者都会有所挣扎,因而所吊屋梁上,其灰尘定会有挠动的痕迹,可据我昨日查看,屋梁只有一道痕迹,规规矩矩,其四周皆无乱尘。”
“再者。”宋玉又道,“王秉德死时,身穿官服,头带官帽,整整齐齐,从此像看,他心情平和,的确是一心求死之状,但是,他的遗书字迹飞舞,未尾还有一滴墨汁,可推测他当时心情多么慌乱,这岂不矛盾?因此,凭这三点,我可以推测,王秉德是被人击晕后,才吊上房梁至死,至于遗书是他人在慌乱中所代写。”
宋玉说得缓慢,极力让众人听得明白,特别是验尸的专业用词,说完后,她的目光落在木容身上。
他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味她的话,而其余几人都十分惊讶,他们不停的打量着宋玉,好似她是个怪人。
王彪与阿秀得意洋洋,阿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自家大人出彩,怎能不开心,阿秀朝英武看去一眼,遇上他的目光,她朝他翻了个白眼,英武又低下了头。
“如果王秉德真是他杀,宋大人又凭什么说与先生的事有关?”
说话的是无衣。
宋玉笑了笑,将目光看向他,“王秉德为什么会死?”
“近日河堤之事传言甚广。”
“不错。”宋玉道,“王秉德与先生的关联,就是河堤二字,先生两年前辞官,且不论他在朝中得罪了何人,但为何先生弃豫州选里县杏村隐居?只因里县河堤是先生亲自监工完成,我们何不大胆推测,先生早己查觉河堤之事,暗中调查,触及了某股势力的利益而被杀害。”
宋玉又看向木容,“木兄,先前我们己分析,先生,曾员外,银车之间的关联,黑衣人利用灾民抢劫了银车,但因李达与赵直的死,那股黑暗势力线索己断,但是王秉德被杀,却再次将他们暴露出来,只要找到杀害王秉德的凶手,便可以查出先生之死,银车失劫的真正原因。”
宋玉说完后,只觉口喝,拿起一个水杯,却是眼珠一转,看向小路子,朝他挑挑眉。
小路子愣了愣,立即笑呵呵的提来水壶,亲自与她倒茶,这态度与先前真是大相径同。
木容见了抽了抽嘴角。
“你所说这些,当真是大胆推测。”木容言语带着嘲弄。
“没有推测,那来调查方向。”
“难道仅凭几处凝点,你就断定王秉德死于他杀?试问,凶手是如何杀人?”木容指了指验尸报告,“上面记录,王秉德从县衙回来,便一直呆在书房,房里窗户紧闭,房门紧闭,凶手又是如何进得了房间?”
宋玉想了想,“自是熟人敲门而入,否则,王秉德必呼喊求救,并且,他的书房紧挨卧室,有什么动静,王夫人便会得知。”
“那又是如何逃出?你别忘了,王夫人所说,她与奴婢前往书房,书房大门是从内栓住的,难道凶手杀人后,凭空消失了不成。除非你能查清这点,否则,谁会相信,王秉德是他杀。”
宋玉听言一怔,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50章:对她避之不及(第二更)
众人听言,不住的点头,小路子又急急将她面前的茶壶拿了过来。
要不要这么势力。
宋玉苦逼。
“虽然,我还不能查出凶手如何行凶,又是如何逃走,但是。”宋玉站了起来,“我很有信心,你们就等着瞧。”
说完极快收起验尸报告,转身就走,王彪朝着众人重重一哼,阿秀紧跟其后。
三人出了屋子,屋内,无衣看向木容,“公子,想不到当日文先生说的话,竟被宋玉推测而出,此人若能好好栽培,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说不定会是公子最有力的臂膀。”
最有力的臂膀?会吗?木容微微垂眸,而他想的是如何避开她。
两日来,不去找她,便是这个原因,他怎么会对一个小子有……好感?那种好感。
不过,这个小子当真没让他失望。
木容回忆起那夜与文衍秉烛夜谈,文衍提到,汾河年年绝堤定有原因,这背后黑手及庞大的势利,文衍怀疑的那人,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几乎不敢去相信的。
文衍遇害,银车失踪,他不动声色,引导宋玉调查,到后来果真与河堤联系到一起,这一步步,一层层,木容感到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所有人。
宋玉心思重重的走出客栈,未料与曼卿碰个正着,相问之下才知,他竟然去了衙门。
“你去衙门做甚?”
“找你。”
“找我做甚?”
“讨要医药费。”
宋玉:……
更可气的是,王彪站在曼卿一边,“曼卿公子是救阿虎受的伤,阿虎是大人的人,大人理当赔偿。
宋玉:……
当然医药费只是玩笑之言,曼卿伤得并不重,只是想去看望宋玉而己,那日从箕山下来,她与木容急着离开,几人没打个照面,曼卿说担心她。
宋玉好感动,立即让江老板炖鸡炖鱼,账记在她头上,曼卿不干,要她陪吃,宋玉不干说有要事,便一溜烟的跑了。
王彪一直赔礼道歉,“宋大人不懂人情事故,公子见凉,等大人忙完这阵,我定让大人相陪。”
曼卿听了,哈哈大笑。
再说宋玉没有回衙门,如着了魔一般再去王府。
她站在书房中央,四处打量,敲敲墙,敲敲地,每一块都不放过,然而没有暗隔,没有地道,那么凶手杀了人是如何逃出?
窗户紧闭,没有打开痕迹,最为重要的是,只是一个小窗,除非凶手是小儿否则不可能逃出。
宋玉又把目光放在大门上,这是唯一的出入口,凶手离开,只得经过这里,可他是如何,出了门还能将门从里栓上?
她细细查看,门栓己坏,是被那两个小厮赐的,宋玉将门关上,又打开,关上又打开,反复数次,希望能得到灵感。
而此刻,王彪与阿秀站在回廊上看着宋玉的一举一动,颇为诧异,“大人这是在做甚?”
王彪摇了摇头,“估计与此门有仇。”
阿秀噗嗤一笑,“阿彪哥你真幽默。”
她笑嘻嘻来到王彪面前,又道,“阿彪哥,我经常听到你们唤大人为小玉,为什么呀?还有,刚才大人与木公子谈话所提到的先生又是谁?”
王彪一怔,暗忖,阿秀还不知他们的真正身份,而平时,他们也没太注意,说话时常常不经大脑,“这个,这个,其实……”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阿秀?总觉得你们怪怪的,是把阿秀当外人吗?”
王彪看着阿秀清澈的大眼,他本不善撒谎,又是面对如此可爱的姑娘,再者,小玉喜欢阿秀,李大婶喜欢阿秀,恐怕以后她会是小玉媳妇儿,如果这样,瞒她就是欺骗,欺骗女孩子的感情是不对的,于是王彪咬咬牙,把阿秀拉在一边,左看右看一番,才凑近她耳边,小声的说出了一切。
什么?
阿秀险些尖叫,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愣愣的看着王彪,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而王彪沉默了片刻,“虽然小玉现在不是真的朝官,不过,总有一天小玉会是,你相信吗?”
阿秀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的点点头。
“你不害怕?若是我们被发现了……”
阿秀眼眶一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不怕,阿秀也不怕。”
王彪感动的吸吸鼻子,“我就知你是好姑娘。”同时也感叹,她的承受能力比他强。
两人一阵嘀嘀咕咕,王彪说起他们幼时的事,引起阿秀“咯咯”直笑。
“原来大人经常欺负你与阿虎哥,大人这么聪明。”
“她鬼点子多。”
“那大人今日说的案子,什么验尸,疑点也是大人想的鬼点子吗?”
王彪想了想,“应该是从文先生处学来的查案本事。”
“哦。”阿秀了然的点点头。
这厢宋玉还在与大门作战,“阿彪。”
二人立即噤声,笑着走了过来。
宋玉瞟二人一眼,“嘀嘀咕咕,什么事这么高兴?”
二人不说话,宋玉也懒得理会,“把你的刀拿来。”
“哦。”王彪解下配刀,宋玉关上房门,便站在门外,试图用刀插入门缝,奈何那门缝实在太小,宋玉摇了摇头,莫说关门,连开门也难。
“大人不要着急。”阿秀在一旁说道,“我们都相信大人。”
宋玉抬头看着二人,二人的目光都带着坚定与信任,宋玉心头一热,“当然,你家大人的推理有凭有据,定不会输。”
说着又嘻嘻笑开了,“走,咱们先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准,我便想出法子了。”
几人高兴的回到县衙,未料陈敏在此相侯,宋玉安排阿秀去做饭,然后把陈敏领进了议事厅。
“听张仵作说,宋大人不相信王秉德是自杀?”
陈敏刚一落坐,就迫不及待的问来,一个时辰前在听到仵作之言时,他着实吓了一跳,便赶来问个究竟。
宋玉点了点头,把心中的疑问及找到的疑点一一向陈敏说来。
陈敏听完,半晌未回过神。
“那宋大人可找到凶手离开的方式?”
宋玉摇了摇关,陈敏长叹一声,“宋大人!”顿了顿,“陈某知道宋大人办事格外谨慎,可是张仵作是里县最好的仵作,他的验尸报告有依有据,王秉德怎会是他杀?如今银车之事,己成悬案,若是王秉德之死再这般,我们该如何向朝廷交待?”
陈敏的话让宋玉一惊,“难道陈大人为了向朝廷交待,便可以不查清事实?”
什么?陈敏脸色一红,嗖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宋大人是指陈某办事不妥?”
宋玉也知说错了话,连忙揖了礼,赔着不是,“是宋某不对,宋某言语有失,只是这案子,牵设甚广,陈大人想想,王秉德是什么样的人?他有这么大胆子做假账吞官银吗?就算他有胆子,可他有这么聪明想到换石材,从中谋利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他就是有胆有谋之人。”
宋玉摇了摇头,“不会那么简单,陈大人也提到过文衍先生,陈大人恐还不知道,文大人是被人谋害而死的吧,还有那位水监赵直,曾被宋某所救,也丧生于火海。”
什么?陈敏顿时瞪大着双眼,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奇怪,有震惊,有怒气,好半天才嚅嚅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玉道,“宋某来里县之前,曾去拜访文先生,宋某看了文先生的尸首,他是被人扭断了脖子,宋某曾救过一个灾民,但那时并不知他的身份,并且他伤得很重,便留在客栈养伤,后来有黑衣人刺杀他,又听陈大人说起水监失踪,才猜想他们是否是同一人。”
宋玉简而叙之,陈敏听了却是冷冷一笑,“原来,宋大人有这么多事瞒着本官。”
宋玉有些愧疚的垂了垂眸,不是她不说,而是木容不让她说。
她无力反驳,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宋大人这是不相信陈某了。”
“当然不是。”宋玉连连道歉,“瞒着先生之死一事,是因为当时银车案更为重要,宋某不想陈大人恼心,瞒着赵直一事,是因一直没有线索,也不敢肯定他的身份,宋某不想节外声枝,想用他为诱饵,引黑衣人出现,谁知却是害了他。”
宋玉连连叹息,“一切都是宋某的过错,因此,为了文先生,为了赵直,只要有一丝疑点,线索,宋某也不会放过。”
“哦。”陈敏挑挑眉,“宋大人口口声声说黑势力,黑衣人,可为什么陈某从未见过,一切无非是宋大人的猜测罢了。”
“不是猜测,是推理,并且有凭有据,再者,在箕山,宋某被黑衣人所袭,是宋某亲眼所见。”
“可除了宋大人,似乎并没有他人所见?”
“陈大人是不相信宋某?”
陈敏哑然,“既然如此,那宋大人准备怎么做?”
宋玉道,“拒绝在验尸报告签字,直到查到真相为止。”
二人说了一个时辰,结果是陈敏拂袖而去,在门外遇到阿秀,“陈大人,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陈敏一张脸拉得极长。
阿秀转过头来看宋玉,“陈大人怎么了?”
宋玉耸耸肩,“被我得罪了……”
然而,尽管宋玉这晚吃得嗨,但是第二日起床,她仍没有想到凶手是如何离开的。
并且接下来几日,一无所获,她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推理错了?那些疑点是自己过于敏感,案子本身就很简单?
宋玉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想破了脑袋。
“咦,这是什么?”
一旁的阿秀正在收拾衣衫,在她腰包里发现了一颗珠子。
“完了。”宋玉一把拿了过来,“我忘了还给他。”
“谁?”
“木兄呀。”宋玉急将珠子塞进怀里,突然想到,这两日,他仍未来寻她,原来每日回到客栈,他都会派人来问案子的进展,她避之不及,但现在……她肯主动查案了,他却避之不及?
哼,宋玉重重一哼,把她推入了火坑,自己就甩手不干,可没这么容易。
第51章:阴阳怪气的木容
这次宋玉学乖了,提了一只母鸡去找木容,那知那母鸡在客栈里当场发飚,四处乱飞,宋玉随众人四处围堵,当木容看着这番情景,很是头痛的揉着太阳穴。
“小路子,把她扔出去。”
“别,公子,我想吃烤鸡。”
木容指的是那人,他顿时哑然,“咚”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厢宋玉终于将鸡抓住,交给小路子,她有些犹豫,还是敲响木容房门。
没有应,她轻轻一推,门开了。
她在门口停伫片刻,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木兄。”她大步迈入,“你的伤好了吗?”
木容坐在桌前,正在看一本佛经。
她渡到他面前坐下,看了他一会儿,他神色无异,应该好了吧,可他不说话,带着疏离,好似不欢迎她,她有些尴尬,她都送了礼了,他还不满意?但她是来请教的,总得讨好关系,于是想了想开场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宋玉念完啧啧一声,“木兄,这佛书看多了没意思,都是自欺欺人,若如惠能说的那般,无心无尘,那活着还不如死了,人总是要有追求是吧。”
木容抬头瞟她一眼,“哦,那你的追求是什么?”
这是要谈人生理想吗?
宋玉倒也有了兴趣,她清清嗓子,“金榜题名,官越做越大,洞房花烛,老婆越娶越多,呵呵……”
她以为他会笑,那知木容一怔,啪的将书合上,“闭嘴。”
宋玉惊了片刻,仍挂上笑容,只撇嘴道,“我实话实说,这是文人士子的理想。”但不是她的,宋玉在心里补充一句。
却听木容冷笑一声,“若让你做官,只会是个贪官。”
宋玉一听,笑容顿时僵住。
她缓缓低下头,有些气愤,更多的是伤心,她紧紧握着拳头,展开,又握住,像是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忍不住了。
她宋玉是何人,只见她倏的站起来,“我若是贪官,我干嘛去管贪官的事,我就一个平民,不错,我假冒朝官,是我不对,但我几次放弃离开的机会,我明知你让我查案,有你自己的目的,我还往火炕里跳,带着一家老小,我,我容易吗?你现在是不是想甩手走人,把烂摊子往我身上推,不管不问,整天摆个臭脸,我只是说两句玩笑话,逗你开心而己,你凶什么凶?说什么要助我,护我,你他妈就是一个骗子,今日本想问问案子的事,不错我找不到凶手离开的方法,是我推断错误,我不是朝官却做着朝官的事,我不干了,明天我就打包走人。”
宋玉越说越委屈,竟流下泪来,她倔强的一抹眼角泪花,猛的转身拉开房门,与小路子撞了个满怀。
“你没长眼睛呀……”小路子刚指责她,却见她的神色,顿时惊住。
“对,老子没长眼睛,遇到你们这么一群瘟疫,只会践踏别人自尊的瘟疫。”
说完头也不会的跑去。
这是宋玉第二次对木容发火,上一次是气愤,这一次更多的是委屈,她本想大哭一场,算了,不值得。
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神色颓废,心里空空的,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有人与她打招乎,她也不想理会,于是赶紧逃离大街,又不知不觉的来到灾民安置点。
一排排的简易木屋,宽大的空地上支起几个大锅,有人正在熬粥,灾民排成一例,次序井然。
“宋大人。”
“宋大人。”
有人看见了她,纷纷行礼,宋玉艰难露出微笑,想不到找个清静的地方也不行,她快速走过。
“宋大人可是我们的恩人呀。”
“没有宋大人,我们都被饿死了。”
“宋大人又来看我们了。”
宋玉有些心烦。
“宋大人?”这时一个幼稚的声音传来,宋玉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她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把花,“给你。”
小男孩眨着眼,带着小心翼翼,宋玉只觉心口被什么狠狠一刺。
是那小男孩的眸子,那么干净。
是那束野菜,在阳光下灿烂绽放。
她鼻子突然一酸,她蹲下身,在他头上摸了摸,将花接过,柔声道,“谢谢你。”
小男孩瞬间笑了,比花还好看,而宋玉的心也跟着笑了。
“我长大了,也要考功名,做好官,就像大人一样。”
原来,她成了别人心中的偶像。
宋玉目光蓄着泪,“好呀,我在汴梁等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骞。”
宋玉点点头,“黄骞,本官记住你了。”
离开安置点,宋玉心情好了许多,她回到县衙,将花插入花瓶中,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动力,没有木容又如何?她就不信查不到真像。
那股不服输的拗劲又上来了,她握了握手,低声道,“宋玉加油。”于是她拿出纸笔,将案子的疑点一一写下来,又开始认真思索。
“大人。”
外面有敲门声,是阿秀的声音。
宋玉拉开房门,就见阿秀苦着一张脸,原来她身后跟着英武,宋玉微微惊讶。
“做什么?”
“送信。”
宋玉语气不善,英武置若罔闻。
“不要,走人。”
英武站着不动。
宋玉气极,“阿秀,关门放狗。”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阿秀当然愿意,就要关上房门,被英武伸手拦住,他靠得很近,他抓住她的手碗,阿秀赶紧避开,退后两步,不知是怒是羞,她的脸微微泛红,英武瞟她一眼。
“公子吩附,必须亲手将信交给你,看完即焚。”
嗯?宋玉一怔。这时,英武己来到她面前,将信塞进她手里,便站着一动不动。
这,有这么强迫别人的吗?宋玉气极,却也低头一看,那信封上写着,“宋大人亲启”,几个刚劲有力的字,她晃了晃神,犹豫一会儿,还是将信展开。
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想不到凶手如何离开,何不想想,凶手如何进的屋。另,我不是骗子。”后一句字迹很小,她瞪大着双眼,看了半天,才明白。
宋玉先是一愣,突然就笑了起来。
“大人,什么事这么好笑?”刚才见她愁眉不展呢,“木公子写的是什么?”
阿秀欲上前偷看,却被英武拦住,“公子说,只能宋玉一人看。”
“你……”阿秀一跺脚,就去推他手,那知英武侧身一让,阿秀一个踉跄。
这厢宋玉却未能注意二人情况,她将信放入烛火中,笑道,“没什么,只是木公子说了一些案子之事,你去把王彪叫来,我要出去查案。”
半会没得到阿秀回答。
“阿秀,怎么了?”她转身一看,才见阿秀瞪着双眼狠狠看着英武,而英武如雕像一般,微垂着头,装着视而不见。
“阿秀?”
“嗯,大人。”她回过神来,“何事?”
宋玉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走吧,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此人,咱们不理他。”
阿秀点点头,欢喜的随宋玉出了屋。
夜晚,土地庙。
面具男子似乎有些生气,“王秉德的案子怎么还没了结?”
黑衣人:“宋玉不肯签字,近日还在四处调查。”
“哦。”面具男子挑挑眉,“她是如何调查?”
“王府内的小厮,奴仆都被她叫去问话。”黑衣人顿了顿,“王秉德从县衙回来到王夫人发现尸首那一段时间,有谁找过他。”
“查到谁?”
“县丞,管家,还有县尉。”黑衣人声音平淡,“县丞先进书房,接着是管家,但是县丞与管家是一道出来,后来县尉又进了书房。”
面具男子呵呵一笑,“如此说来,那县尉是凶手了?”
黑衣人也扬扬唇,片刻又敛下神色,“宋玉有些本事,我担心……”
“她要查便让她查,我自有办法对付。”面具男子微眯双眼,嘴角微勾,似算计着什么,“那就再陪她玩玩。”
“但是她迟迟不签字......”
“哈哈……”面具男大笑,言语无比讽刺,“你还真把她当成官了?”随后目上光一沉,“河堤之事暴露,是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王秉德本就是我们用来应付的棋子,而你用在此事的时间用得太多,却把正事了。”
黑衣人恍然大悟,“是我糊涂了。”顿了顿,“那他?我们该如何搭救?”
面具男微眯双眼看着他,“你倒心善。”
黑衣道,“此人与家父颇有渊源……他虽然愿为我而死,但还是希望少主能救他一命。”
“忠心的人自是不可放弃。”面具男子嘴唇勾笑,“你且放心,只要你把案子移交大理寺,人到了汴梁,我自有法子救人。”
黑衣人听言松了口气。
这厢宋玉知道那三人分别进了王秉德的书房,一一审问一番,唯一有疑的便是县尉了。
据王夫人所说,王秉德与县丞在午时同时回府,然后进书房,没有吃午饭,这些,府内人都可以作证。
据县丞说,他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王秉德神色慌张,两人商量了一番账册之事,却没有想到应付的法子,这时管家来了,说了些府内之事,王秉德吩附两句便将管家打发走了,而县丞也告退,管家与县丞同时离开。他们离开时,有王夫人身边的女仆作证,因她来问老爷需不需进餐,此刻正好午时过半,县丞随即离开王府。
接着县尉来了,据他所说,他找王秉德说客栈失火之事,但王秉德无心处理,挥手让他离去,他约呆了一刻钟,时间是午时未。
不过,他在撒谎,因为宋玉问过看门的老头,县尉离开的时间,老头说是末时。
而据王秉德的尸体发现时的僵硬程度,他的死亡时间,该是两个时辰前,也就是末时。
一切似乎对上了,原来是他?宋玉不动声色,将三人各自放回。
心中有些窃喜,迫不及待的想去找木容邀功,但又想到,两人才吵了架,虽然,他写了信,有意和好,但她决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第52章:去怡红院查案
宋玉将案情告诉了陈敏,县尉嫌疑最大,谁知陈敏激动万分,最后痛哭流泣,“里县的父母官竟如此不堪,县令,县丞,县尉勾结,陈某要如何面对里县百姓,如何向朝廷交待,一切都是本官的错,本官为何没有早些发现,本官痛心疾首……”
宋玉有些惊讶,记得陈敏并不认同王秉德死于他杀,她只得先劝慰着。
片刻,陈敏拭了拭泪,“陈某失态了,陈某作为一州长官,陈某有罪。”
宋玉赶紧说道,“大人何须自责,大人视百姓为亲人……”
陈敏摆摆手,长叹一声,“近日陈某思之又思,宋大人说的不错,王秉德的案子既然有诸多疑点,陈某不该阻止大人查案,此案就交给宋大人做主吧。”说着还起身朝宋玉一揖,宋玉一惊,心里却异常高兴,她连连还礼,“大人言过了。”
陈敏又道,“近日灾民粮食药材告急,陈某又向州城调了一些,即日便到。”
州城是陈敏直接管辖的县城。
“陈大人辛苦,震灾之事几乎全是陈大人一人在操办,宋某惭愧不己。”
“宋大人可别这么说,宋大人查案,陈某震灾,咱们通力合作,一定还里县百姓一个安稳。”
两人客套一番,又商量着下一步的工作细节,便各自行事。
宋玉对于如何审问县尉细细思索着,他有疑,但她并没有充分的证据,他不招,她其实无可奈何,因为王秉德自缢的证据足足大于他杀的可能。
《平冤录》中只记录各种死者的状况,并没有教她如何破案,
不过,宋玉是何人,她心中的小九九多的是,她所看的那些话本中,不也有办案的吗?《狄公传》《施公传》是除了爱情小说外,她的最大所爱。
她想了一番类似案件,学着某人手指敲着桌面,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当日木容用赵直引蛇出洞,她为何不来个打草惊蛇,用他引出其身后之人。
于是宋玉再次传来县尉。
议事厅,她坐在高位,左边是王彪,右边是王虎,王虎伤己好,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宋玉审案,宋宝坐在下侧,有模有样的拿着笔充当文书一职。
“小玉,为何不升堂,更有气势。”
王家兄弟重重点头。
宋玉一手托着腮,“笨,什么证据都没有升什么堂,难道要屈打成招不成?”
“哦。”众人憨笑。
正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知是县尉到了,宋玉清清嗓子,端身坐直,王家兄弟也有雄纠纠的挺直腰干。
只见县尉犹犹豫豫的进来,见了众人先是一愣,随之便神色畏惧,目光闪烁,这番让人顿觉生疑。
宋玉一直打量着他,昨日询问,他还一脸镇静呢,当真摆着这般阵式,可攻人心,正如书上所说,“心中有鬼,必露破绽。”
她心中暗笑,直到县尉快抗不住了,她才问了一些关于王秉德之事,他也一一着答,倒也中规中矩。
“那么,你与王大人的关系,仅限于公?没有私下走动?”
县尉摇摇头。
“那么县丞呢?”
县尉身子一颤,“也,也没有。”
“县丞做假账一事,你也不知情?”
“小的怎会知道?平时他俩总爱嘀嘀咕咕,一见小的来了,便什么也不说了,小的也只是个跑腿的。”
县尉似有抱怨,极力撇清与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完还悄悄瞟了宋玉一眼。
不过那一眼,却叫宋玉捕捉得,她冷冷一笑。
“县尉可知,说假话轻者仗责,重者可丢其性命。”
县尉咽了咽口水,“小的句句是真。”
“嗯。”宋玉颌首,顿了顿,“你可知,关于王大人的案子,有诸多传闻?”
县尉回答得小心翼翼,“听闻王大人可能死于他杀。”
“那你认为呢?”宋玉紧紧的锁着他的表情,县尉惊讶不己,随后用袖子拭了拭汗。
宋玉又道,“你与王大人共事多年,应该了解其人,那么依你所看,王大人是他杀还是自缢?”
“这,这……”县尉抬起头来,“小的,小的不知。”见着宋玉目光凌厉又赶紧道,“王大人鱼肉百姓,或许得罪了什么仇家。”
宋玉目光一亮,“那么县尉可知,王大人都有些什么样的仇家?”
“小的不知……或许是米店的张老板,酒肆的陈老板,还有药铺的王老板……”
宋玉一窒,随后冷笑一声,手指在案台上敲得“咚咚”直响,县尉不安的搓着手,目光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又垂下。
片刻,又听宋玉笑来,笑声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不过县尉听来却如针刺一般,身子一个打颤。
但听宋玉说道,“本官知道了,相信你不敢欺骗本官,你先下去吧。”
这那里是信,分明是不信。
县尉喏喏,艰难一笑,再次用袖拭了拭汗,“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等等。”宋玉又喊住他,“本官会随时传唤于你,你不可离开住所。”
县尉一个踉跄,他急时扶着门框,“是,是,小的那里也不去。”
县尉走了,宋玉看向几人。
“你们觉得如何?”
王虎说道,“一看便知没说实话,小玉何不用刑?”
“对,此人平时也够嚣张,若心中没鬼,岂能是这般惧怕?”
“呵呵,不错,不错。”宋玉称赞道,“有进步。”
王家兄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那接下来如何?”宋宝又问,“就这样放过他?”
“当然不会。”宋玉回答,目光有着坚定的光茫,随后便做了一番部署。
当晚,宋玉得到消息,县尉去。
“?”宋玉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渡了两步,“这可是好地方,我怎么没有想到?”话本里常有恶人交易皆在红院进行,细作,接头人,常是红院中人。
话本源于生活呀,宋玉一阵感叹。
宋宝听了好奇的问道,“小玉,那地方有什么好?”
王家兄弟却是嘿嘿一笑,朝宋宝挤眉弄眼,“想知道,去看看。”
宋宝看向宋玉,宋玉重咳一声,“阿宝留在屋内,照顾娘,我与王家兄弟去就可以了。”
宋宝“哦”了一声。
“记住,不可告诉娘。”
“嗯。”
“也不可告诉阿秀。”王家兄弟补充道。
片刻三人收拾妥当,宋玉在唇上贴了两撇假胡子,不想在妓院被人认出,王家兄弟侧是带着纱帽,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他们极兴奋又羞涩。
那知刚走出县衙大门,就被人认了出来。
“宋玉,你们这是要去那里?”
三人顿时一怔,尼玛这样也能被认出,宋玉转过身来。
来人却是曼卿,他怀里抱着一坛酒,好奇的看着三人。
“你,你来做甚?”
宋玉指着他问。
“找你喝酒呀。”曼卿拍拍酒坛。
“没空……你怎知道是我?”
曼卿呵呵一笑,“难道你忘了,我曾说过,我一直在关注你。”
宋玉一头黑线,她清清嗓子,“我们正要去……”
“。”王虎己代她回答,并殷勤的来到曼卿身前,认真的揖了一礼,“王虎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曼卿明显被这句惊倒,“?”
宋玉立即将王虎拉到一边,“过两日,我再找你喝酒,此时我们有要事,告辞了。”说完,不等曼卿反应过来,转身便走。
祥和客栈。
木容坐在灯下,翻看佛书。
小路子挑了挑灯芯,嘀咕道,“这两日宋玉那小子没来,怪冷清的。”
“公子,是否上次你骂得厉害了?你没瞧见,她离开时,眼圈红红的。”
“啧啧,一介男子像个姑娘一样哭,真不害臊。”
木容目不转睛的看着佛书,却一字未看进心里。
他不是写了书信吗?但他未问英武,她看完信后的态度,他以为英武会主动告诉他,但他没有。
有时候,沉默寡言并不是好事,早知还不如让天保去了。
但如今让他去问,他才不干。
“公子。”
正走着神,天保走了进来。
木容放下手里的书,“宋玉那边有消息了?”
天保道,“这两日那小子一直呆在县衙里,不过现在倒是出了门。”
木容皱起眉头,“那你回来做甚?”
“公子不好奇她去了那里?”
看着天保一脸的兴奋,木容觉得应该不是好事。
“何处?”
天保欢喜一笑,“,穿得像鬼一样难看。”
什么?木容惊讶,小路子立即跳到天保面前,“?她去做什么?”
天保耸耸肩,“去还能做什么,喝花酒呗,还带上那两个傻兄弟,妖孽也跟在身后。”
他们给曼卿取了一个雅号妖孽,此人在里县突然出现,又与宋玉走得近,他们怎能不防?并且他们正在调查他的身份。
“你为何不去?”
“要去也是樊楼,那种地方,档次太低。”
木容嗖的起身,天保与小路子惊讶的看着他。
“那人也在?”
天保点点头,木容抬腿便走。
“公子也要去吗?那种地方……”
“曼卿此人身份不简单,箕山之事……他脱不了干系。”
“公子怀疑他与黑衣人有关?可他救了王虎。”
木容冷冷一笑,“障眼之法。”说着己出了门。
第53章:宋玉被戏弄
,可是冷清得很,并不像话本上所说的流光溢彩,莺歌燕舞。
只有三个舞伎在台上扭动腰身,琴声一点也不动听,弹得如哀乐,客人寥寥几个,看似外地经商的,左拥右抱,玩得不易乐乎。
宋玉不免长叹一声。
曼卿坐在她身边,为她斟了一杯酒,对于他非要跟来,她很是无奈。
“这种小地方,又经历了大灾,这般冷清也不足为怪,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樊楼逛逛。”
“樊楼不是酒肆吗?”
曼卿抿嘴一笑,宋玉自知失误,赶紧说道,“樊楼本官去过数次,岂由你带?”
“自是。”曼卿瞟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大燕不许官员押妓,不过樊楼里的姑娘是官妓,不伤大雅。”
原是这样,宋玉心中暗忖,随之又是一惊,倏的看着他,见他慢悠悠的端起酒杯,轻轻抿着,表情悠然自得,“此酒甚差,甚差矣。”
他在怀疑,不像,在试探,也不像。
那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无意之言?宋玉只觉一股冷风从背脊延伸开来。
“哎哟,几位客官,真是怠慢了。”
这时,一位妖艳打扮的女子,扭腰走来,鲜红的丝帕便朝着众人一甩,那香味,让王家兄弟顿时打了几个喷嚏。
女子先是一愣,随之呵呵一笑,便挨着王彪坐下,一手抚在他肩上。
宋玉瞧见王彪身子一僵。
“我说这位公子,既然来了干嘛还羞羞答答的。”说着便去取他的纱帽,被王彪一把推开。
“哎哟。”女子摔倒在地。
宋玉瞪了王彪一眼,急时出手扶起女子,“姑娘别见怪,我家兄弟第一次来,不懂怜香惜玉。”
女子无非做做样子,那敢见怪,如今有生意上门,她巴结还来不及了,见宋玉靠近,她顺时半靠在宋玉怀里。
宋玉也是身子一僵,虽然她也是女人,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推开她,却瞟见曼卿在偷笑。
宋玉直了直腰身,极不自然的搂上女子的肩。
“我等前来,是听朋友介绍,说这里的姑娘长得特别漂亮。”
“那是自然,我家的姑娘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公子听那位朋友说的,小女子定要给他打个八折,呵呵。”女子说着,又朝宋玉甩了一帕子。
宋玉也想打喷嚏,她忍住了。
而女子的目光又放在曼卿身上,便推开了宋玉挨着曼卿坐下,“这位公子长得真俊俏。”
女子又抚上曼卿的肩,笑得更加妩媚更加热情,“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活波调皮的,呆萌可爱的,清冷高贵的,还是像我这样身姿妩媚的?”
被暂时遗忘的宋玉听言愣了愣,尼玛,以后才不会跟他出来,简直降低了自己的颜值。
曼卿不动声色的拂开女子的手,笑道,“今日她做东。”他指了指宋玉,“你且问她去。”
宋玉一窒,又见女子扑了过来。
她赶紧退了两步,“我那朋友今日也来了,你带我们去寻他,至于姑娘,等寻到那位朋友,一起叫上十个八个。”
女子欢喜的拍手道,“好呀,好呀,大家一起玩才热闹,不知公子的那位朋友是谁?楼上有包间,正有两桌客人。”
宋玉听言,抬头朝楼上看去,又笑嘻嘻对女子说道,“我那朋友是里县县尉,不知姑娘可认识。”
“是他呀。”女子抿嘴一乐,“县尉谁不认识,此刻就在楼上呢。”
“哦?他常来?”
女子摇摇头,一脸嫌弃,“也不算常来,有过几次吧,不过每次来都不要姑娘伺侯,只点酒菜,神神秘秘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怪人。”
宋玉一惊,“你是说他不是一人?”
女子点点头,“那怪人就跟那两公子一样。”女子指了指王家兄弟,“你说好不好笑。”说着又抿嘴笑了起来。
宋玉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碗,“那一间。”
“哎哟,公子抓痛我了。”
宋玉懒得再怜香惜玉,目光凌厉令女子身子一颤,“左边,左边。”
宋玉立即朝王家兄弟使了眼色,二人瞬间跳起,朝楼上飞奔而去。
宋玉也甩开女子的手,冲上楼。
“喂……”曼卿跟在她身后,“到底怎么回事?”
宋玉却得意一笑,“大事,天大的事。”
然而,当宋玉几人冲进那间屋子里,里面那有人影,桌上只有一鼎香炉,冒着浓浓的青烟。
“不好。”曼卿大叫一声,正想拉着宋玉离开,却见宋玉晕倒在地,接着他也一阵头晕眼花……
半个时辰前,陈敏还在办公,有衙役拿着一封信进来,“大人。”
“这是什么?”
衙役道,“是一小儿送来的。”
“哦。”陈敏打开一看,顿时一惊,“快,招集人手,去。”
陈敏带着大部队将层层围住,他帅先走了进去。
大堂还有舞技跳舞,那几个客人仍在喝酒,见此纷纷惊住,只听陈敏吩附道,“每间屋子都搜仔细了,务必找到宋大人。”众人都是一惊,暗忖,宋大人怎会在此?但他们不敢多问,立即分头行动。
然而收遍每个角落,皆没有宋玉的身影,“老鸨呢?”
“大人,老鸨在这里。”有衙役押着两人过来,却见那二人,双手被缚,嘴里塞着棉团,陈敏眉头紧皱。
“把他们解开。”
片刻,陈敏问道,“何人所为?宋大人在何处?”
二人惊恐的摇着头,“什么宋大人?小的们不知,小的们被人打晕后,便绑在后院,还望大人给小的们做主……”
宋玉醒来时,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看着窗下站着一人,身姿高昂。
“你……”
她拍了拍脑袋,见那人转过身来。
居然是木容,她惊讶的张大着嘴,“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我怎么在这里?”
她四处看了看,这不正是她在县衙内的房间吗?
她眨眨眼,记得在,进了一间屋子,有浓浓的香味,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再次抬头看他,木容己来到她面前,朝她伸了伸手,悬在半空落了下来。
因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的声音很淡。
“你被算计了。”
“嗯?”
“县尉根本没去,是他们故意此你而去,那老鸨是假的,那屋子里有迷香。”
宋玉一惊,“谁?”
“黑衣人。”
“他们要做什么?”
木容嘴角一扬,那不是笑容,而是讽刺,“大燕朝官,深夜逛窑子,你说他们想做什么?若我没有及时将你带出,这会儿陈敏恐己带人去了,明日整个里县便会有你的谣言,我们敬爱的宋大人原来是个好色之徒。”
宋玉听言顿时脸色发烫,结巴道,“我,我是去查案。”
“谁会相信你,况且你的身边还躺着几位衣衫不正的姑娘,难道你不知,大燕禁止朝官押妓?”
木容说这话时,言语己冷到极点,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突然倾身在她面前,扣住她的下颌,“若真是如此,我便不会再护你。”
宋玉未及考虑此话含义,本想说,她并非朝官不受威胁,却“嘶”的一声,原是下颌一阵疼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衣衫不整!她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拍开他的手,朝身上看去,幸好,幸好。
“尼玛,这种阴招也使?”
她一抬头,便撞进他深邃的双眸中。
“嗯?”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便这般对视着,他眸中好似有团火,她不明白,只觉尴尬。
最后木容先移开目光,站直了身子,神色己是冷清一片,“我知你怀疑县尉,但他不是凶手。”
宋玉一怔,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明明嫌疑最大,况且,我审问他时,他神色畏惧,目光闪烁,若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我能看出,他对我有所隐瞒。”
“他所隐瞒的,无非是县丞曾私下塞给他五十两银子,因为他曾无意见过县丞账册,但他根本不明白上面记的什么,县丞发现后却做贼心虚收卖于他,还时时私下邀约,尔后王秉德与县丞事败,县尉便担心此事会受其牵连,获一个包庇之罪。”
宋玉听了,有些惊讶,“既然如此,我第一次审问,他为何不说?”
“你第一审问,可问了账册之事?”
宋玉想了想,摇摇头。
木容道,“县尉收取钱财,无人得知,他何须自己提及?然而,当你再次提审说起账册,他自然慌了。”
“就这样?”
“就是这样。”
宋玉有些不敢相信,辩解道,“那也不能说明他不是凶手?他是王秉德见的最后一人,他有说谎,他说在书房只呆了一刻钟,可是据看门老头说,他是末时出的王府,这与王秉德死亡时间相符。”
木容摇摇头,“他的确在王秉德书房呆了一刻钟,也的确是末时出的王府,这中间的半个时辰空白,只因他去了另一个房间。”
“嗯?”
“王夫人的房间,二人早有私情。”
什么?
宋玉嗖的床上跳下来,“这……这……”
木容道,“若他真是凶手,行凶手后应立即离去,为何还要留在王府与王夫人偷情?并且,这段时间,他有不在场的证据。”说完冷冷一笑。
宋玉彻底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木容道,“我早己让晨风监视着他,今晚,不,是昨晚见他去了王夫人住所……后来,他便什么都说了。”
原来竟是这样,宋玉踉跄一退,挫败的坐在凳子上,细细思索他说过的话,拭图寻找疑点,却无果。
宋玉咬咬唇,抬起头,愤怒的瞪着他。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木容眉头一挑,“你可有找我商量?”
“你?”宋玉无言以对,是了,她说过不理他的。
原来自己沾沾自喜,以为找到凶手,以为可以引出幕后之人,却不知把自己陷了进去,还受对方戏弄,险些暴露了身份。
宋玉好伤心,她双手抱着头,趴在桌子上,恼怒,羞涩,丢死人了。
木容瞧着她这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伸出手想给她安慰,却再次悬在空中,他愣了愣,狠狠的落下,双手紧握成拳,目光变得厌恶,不知是她还是自己……
“大人,大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玉猛的抬头,未见木容的身影,而一旁的窗户大开。
第54章:挑衅(第二更)
是阿秀的声音,火急燎燎,身后跟着一群人,有陈敏,李氏,阿宝,见了她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宋玉回过神看着门口的一群人。
李氏先走进来,“陈大人说你被人掠走了……”
“嗯?”
这边陈敏看她一眼,急将手里的信摊在她面前,“宋大人,这是陈某收到的。”
“哦?”宋玉接过来一看,片刻,笑了起来,“不知是谁的恶作剧,我一直呆在屋内,没有出门,也没见外人进来。”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眷宗,“你们瞧,我一直在研究案子。”
“真的没事?”
李氏拉起她的手,紧皱着眉头,认真的打量着她,见她没伤没病的,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陈敏也是长叹一声,“一个时辰前,陈某接到此信,当真吓得不行,立即带兵便去了,真是有惊无险呀。”
“?”
李氏惊讶一声,阿秀也不解的看着宋玉,只有宋宝一直低头头,脸色泛红。
“说了是恶作剧了。”宋玉呵呵一笑,“谁会这么大胆敢在县衙掠人的?”她故意打个哈欠,“真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还打饶到陈大人,你们都回去吧。”
“这事一定要查个清楚。”陈敏一幅愤怒的表情。
宋玉笑着点点头,扶着李氏,“娘也回去休息,阿秀送娘回屋。”
众人这才散去,宋宝走在最后,宋玉拉了拉他袖子,小声问道,“王家兄弟呢?”
宋宝道,“在屋呢。”顿了顿,“为什么曼卿公子也在?还有,你们是何时回屋的?”
宋玉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明日再作计较。”
次日,几人围坐在一起,气愤难当。
只有曼卿摇着那把扇子,“有趣,未想跟着大人喝花酒还能喝出事来,幸得贵人相助。”
宋玉有些不好意思,“此事是针对我而来,连累你了。”
曼卿乜她一眼,“你是得罪了什么人?”
宋玉笑笑,“我也想知道得罪了谁。”
“那昨晚谁救了我们?”
宋玉摇摇头,“不知。”
曼卿噗嗤一笑,缓缓起身,“哗”的一下,将折扇收笼,敲了敲她的脑袋,又摇摇头,“不说也罢……说不准以后你会有求我的一日。”言毕,便潇洒转身拉开房门。
宋玉先是一怔,他居然打她头,她气极,在他身后对着空气一阵狂揍。
曼卿嗖的回过身,好笑的看着她。
宋玉立即收回双手,收敛神色,“其实不告诉曼卿,是不想你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这是她的真心话。
曼卿听言,微微一怔,随即又笑着离开。
“小玉?”王家兄弟走到她身边,“当真不知是谁救的我们?”
“是木公子。”宋玉将县尉不是凶手一事简单说了,几人一阵嘘吁。
“接下来该如何?那黑衣人三番两次对付小玉,上一次在箕山,这一次又险些坏了小玉名声……他们会不会杀了小玉?”
听王虎一说,几人顿感紧张。
宋玉听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仍壮着胆说,“我才不怕,木容说要护我。”言毕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道,“这附近有他的人,不是天保便是英武,还有那些衙役,你们以为他们都是吃素的?”
王家兄弟拍着胸口上前,“对,我们也护着小玉。”
宋玉笑着点头,随即冷哼一声,“他们不让查,我偏要查。”说着看向宋宝,正色道,“阿宝再去将王府众仆请来,让他们将那日午后之事,写在纸上,见过什么人,什么时辰,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顿了顿,“不会写字的,你便代替。”
说完,宋玉目光狠绝,又是一股子拗劲,“我便不信了,找不到真正的凶手。”
然后又吩附王家兄弟去唤县尉,她要亲口听他解释。
见着她没有被失败打击,反而更挑起她的斗志,众人也是士气高扬,各自行事。
这般两日下来,王府众奴己写好了所有的供词,数十页纸,她看着都头大。
一张张翻阅,一张张对比,桌子不够大,她便直接将所有供词铺到地上,自己也盘腿于地,筛选,着磨,直到深夜。
宋宝充当书童角色,她说要点,他记录,阿秀为他们做夜宵,后来,实在累极了两人便趴在桌上睡觉,突然听到宋玉大叫一声,吓得两人摔倒在地上。
揉了揉眼,抬起头,只见宋玉拿着一张纸,神色诧异。
“小玉?”
“大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样?”
宋玉猛的抬起头看向他们,“我找到了一条线索。”
“真的。”宋宝一脸惊喜,立即凑近一看,那张纸上是王府看门老头的话,是他带的笔,记录的是那天下午,老头放过两人进府,尔后又放他们出府的时间顺序。
宋宝有些不解,但听宋玉说道,“我犯了大错……案情关键往往在细节处。”
县丞随王秉德一同入府,而县丞却是后于县尉离开。
看门老头所书,县尉离开半刻钟,他再一次开门送县丞离去,也就是说,县丞离开书房,却仍在王府逗留了一个时辰,直到末时才离开王府,而这一个时辰,他做了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县丞也对她撒了谎,县尉撒谎因为王夫人,到丞又是为了谁?
宋玉连夜请来开门老头,开门老头有些火大,这深更半夜,他才不管对方是谁,他照样摆着脸色。
“老头,县丞是末时出府,你为何不说?”
老头很有性格,“你又没有问我。”
宋玉一窒,好吧,是她失算。
她拿起手上的供词,“你再想想,纸上所写,可有误?”
老头瞥她一眼,“我虽年纪大了,但还不糊涂,记性也好得很。”
宋玉笑了。
次日,宋玉去了大牢。
县丞穿着牢服,头发凌乱,但神色较为平静,比起那日事发,被陈敏下令入狱,镇静了许多,也比前两日,她提审他,沉默了许多。
宋玉突然有一种看不懂的感觉。
“县丞。”宋玉决定开门见山,不再如先前审问县尉那般,什么打草惊蛇,引蛇出洞,话本上的东西,害她险些玩完。
“王秉德被害那日,你与管家从其书房而出,正是午时过半,这一点管家及王夫人身边的女仆可以做证,然而,你并非立即出了王府,而是到末时方出,这一点王府开门老头可以做证,本官来问你,这中间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去了何处?”
县丞原本耷拉着脑袋听言,猛的抬起头来,目光带着惊鄂,宋玉与之对视,从他双眸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慌张,虽然他极快掩饰下来。
“宋大人,小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宋玉冷冷一笑,“证词在此,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吧。”说完,将老头的证词丢到县丞面前。
县丞急快的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片刻,“小的记起来了,那日从书房出来,小的的确没有立即出府,而是王府里转了转,小的担心账册之事败露,正想着法子。”
“可有人看见?”
县丞想了想,“小的当时心情很乱,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后为实在想不出法子,便也离开了。”
“哦?”宋玉挑挑眉,“既然这样,那你先前为何对本官说,你从书房出来之后,便立即离开了王府?”
“小的当时没想这么多,账册之事败露,小的害怕得很,有的细节一时记不起来了。”
“那现在又怎么记得了?”
“大人刚才问起,小的才恍然大悟。”县丞说着又低下了头。
宋玉气得咬牙切齿,好个刁钻的县丞,当初怎么没有觉得?
“你别以为你不承认,就可以逃脱罪责,本官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王秉德是被你所害。”
原本是想吓吓他,那知,县丞再次抬头,扬唇一笑,他居然扬唇一笑,那模样与她平时所认识的大不相同,宋玉一怔。
“宋大人,你所说的证据是什么?可否拿给小的瞧瞧,王大人明明自杀而亡,你偏要说是我所为,那么请问大人,小的是如何杀人?又是如何离开?人人都知,书房的门是从内栓住,小的虽然承认了做假账,但要将杀人之事扣在小的头上……”县丞顿了顿,“小的定是不服。”
说完县丞竟起身朝牢房而去,“大人若没有别的事,小的便退下了。”
“站住。”以前怎么不知,这人如此嚣张。
县丞伫立,却未有转身,“大人是百姓眼中敬重的清官,想必不会做出屈打成招的事吧。”
这,这……宋玉气得跳脚,“别以为本官找不到证据,天网恢恢,疏尔不漏。”
“如此,小的便在大牢恭候大人。”
挑衅,**裸的挑衅,宋玉出了牢房,心中极为不痛快,眼见凶手就在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并且,这凶手背手,又是怎样一股势力?
她气得想打人。
“小玉,让我去宰了那败类。”王家兄弟将手放在刀柄上。
宋玉斜二人一眼,“以后这么幼稚的话就不要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淡定,“走,去祥和客栈。”
州城。
同知李承孝将一辆辆马车送出城门,叮嘱着押送官兵高显,“路上小心,近日大雨,这些药材粮食可要保护得当。”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按时送到里县,交给陈大人。”
同知颌首,瞧着队伍离开。
原来此车队是运送灾物的车辆,由陈敏从州城调配,共有二十车,每辆马车货物高高堆起,为了防水,车顶上扎着牛皮袋,让人看不出是何物,不过从其马车辗压的路面,可猜测,货物极重。
车队行得极快,走了半日己行了二十里路,正日头高照,高显命令众人稍作休息。
他拿出干粮急急吃了两口,就听见有“轱辘”声从远外传来,他抑头望去,是一支宠大的车队,队伍前有骑兵,举着黄旗。
高显愣了片刻,赶紧将干粮收回怀里,吩附大家快些赶路。
然而,待众人准备妥当,扬起了马鞭,那些骑兵竟奔了过来,“是那个衙门的?”
其中一男子着盔甲,威风凛凛。
高显赶紧跑下马,行了一礼,“在下是州城副统,奉知州陈大人之命,从州城采得粮食药材,送往里县。”
那男子目光凌厉的扫他一眼,语气软和了几分,“你且等等,我等是奉太后之令,押运灾银送往里县,我前去禀报苏大人。”
“苏大人?”高显不解。
“殿前都指挥苏誉。”
高显惊鄂不己。
第55章:身份暴露(第三更)
“苏大人,发生了何事?”
一辆马车上,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挑起,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苏誉正与副手谈话。
闻言,苏誉策马来到她面前,“清漪姑娘,前方巧遇州城送往里县物资的车队,苏某欲一同前往。”
清漪颌首,“如此甚好。”
片刻,队伍再次出发。
再说宋玉去了祥和客栈,那木容不知又抽什么风,闭门不见,只叫小路子带出一句话,“若能找出凶手是如何离开,便可定县丞之罪。”
屁话,她当然知道,这是案子的关键所在,如此谁还敢说王秉德是自杀?
宋玉又跟打了鸡血似的跑去了王府。
还是那间屋,还是那扇门,宋玉搬来一张凳子,坐在门口,她算是与这扇门拗上了。
看得眼睛发直,连门闩斜上方不远处那个蛀洞,都被她发现了,洞眼很小,像针眼一样。
可她只能自赞眼力极佳,这脑子……她摇摇头,又是毫无收获,不由得感叹,县丞当真是高智商呀。
最终她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衙门,见门口围着许多人,原来是衙役在分配物资,众人都与她打着招呼,她笑眯眯的回应,让王家兄弟上前去帮忙,自己先回屋子。
谁知刚跨进大门,迎面走来两人。
“陈大人谢谢你这批药材,咱杏村百姓有救了,你就是活菩萨呀。”
“乡长那里话,这都是本官该做的……”
“咦,宋大人回来了。”
宋玉立即转过身,用手捂住脸,额上己渗出冷汗,心念念道,“没有看见我,没有看见我。”
“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陈敏来到她面前,诧异的看着她,那知宋玉又转身,背对着陈敏与乡长,哑着声音说,“头痛,宋某先回屋了。”
宋玉刚走出两步。
“小玉,小玉,等等我。”
宋玉一惊一怔。
“这不是王家兄弟吗?”乡长的声音带着诧异还有惊喜,“你们还没有死?”
这是什么话,不过宋玉知道,她完了,未想到她的身份竟是这样被揭露。
原来那乡长在地动中也活了下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逃难到县里,而是组织杏村幸存的村民,重建房屋,相互帮衬,实在是一模范。
他们以野菜为食,听说县里开仓,乡长便与几个村民来县里讨粮,前两次与宋玉擦肩而过,这第三次,当真是“再劫难逃”。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之了,便是陈敏再好的脾气,便是宋玉其心为善,这冒充朝官,可是罪大恶及。
宋玉终于下狱了。
还被一锅端,李氏,宋宝,王家兄弟,阿秀都未幸免。
这么劲爆的消息,当天便传遍全城,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她不是朝官,并非来自汴梁,她是杏村人。
她就一穷小子。
她坑蒙拐骗,无所无能,陈大人也着了她的道。
她曾收取王秉德贿赂。
可是,她开仓放粮,设灾民安置点。
她敢与粮商叫板,硬行命令各商号不能抬高米价,盐价。
她还敢打白条。
她总是一幅笑眯眯,亲民的模样……
几万里县人,就有几万不同的声音。
而此刻县衙大牢,宋玉与宋宝,王家兄弟关在一起,阿秀与李氏关在隔壁。
“娘,对不起。”安静的大牢,只有她颤抖的声音,尔后是宋宝轻轻的哭泣。
“玉儿。”李氏微弱却那么平静与安祥,“娘没有怪你。”
这无非让宋玉更加难过,她靠在墙上,紧紧咬着唇,看向墙上那扇窗,投下的阳光。
她一丝恍惚,眼中闪过陈敏震惊愤怒的表情,众衙役投来,同情,怀疑,善意,恶意的目光,还有乡长口瞪口呆的模样,在被他无意揭穿的那一刻,她觉得世界是静止的,她也是静止的。
上一刻,她还尽心尽力的办案,下一刻,她便成了犯人。
该讽刺该嘲笑。
她多想这一切是梦,一个做官的梦,梦醒来,她还在杏村,与阿宝一起读书,一起调皮,一起欺负王家兄弟,一起受先生母亲责骂。
她后悔了,这一刻,的确是,她的任性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家。
“小玉。”
王家兄弟移步到她面前,见着她的呆滞有些担心,他们拉着她的手,想给她力量,而她低下头,不敢面对他们任何一人。
“大人?”阿秀的声音传来,瞬间,又改了口,“阿玉哥。”她喊得喏喏的,有些别扭,宋玉想笑,却笑不出来。
“阿秀,是我连累了你,你并不知我的身份,可向陈大人说出……”
“不,阿玉哥,我知。”
宋玉一怔,看了王家兄弟一眼,忽尔笑了。
“阿秀不会说话,但阿秀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顿了顿,“阿秀只说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王家兄弟重复着,“咱们是什么关系?过命的关系。”
王虎一拍宋玉肩膀,“虽然我怕死,但到了黄泉,还能与大伙作伴,我便不怕了。”
“阿彪你怕吗?”
“不怕。”
“阿宝呢?”
宋宝虽然在哭,却也坚定的说道,“谁怕谁小狗。”
一句话引来众人轻笑。
宋玉却是流下泪,想不到,她要他们来安慰,她宋玉何德何能?心里是感动,是自责,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看屋顶,强迫泪水回流,“你们真讨厌,这么煽情做甚?”
说完自己也噗嗤一声,“放心,我们不会死。”
几人虽誓死入归,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升起希望,可是……
只听宋玉缓缓说道,“有一人答应护我,我相信他。”
几人眨眨眼,不敢相信,而另一牢房的李氏,听了这话,却是垂下双眸,睫毛隐去她所有的心思。
与此同时,陈敏带着众衙役官兵,冲进祥和客栈拿人,那知却是人去楼空。
江老板喏喏的站在一旁,不停的拭着汗,“他们,他们刚才还在?大人,他们犯了何罪?”
陈敏打量着这间屋子,桌上有一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他冷冷一笑。
“何罪?自是与那‘宋大人’狼狈为奸。”
江老板听言心中一个咯噔。
“大人!”
正在这时,一衙役快步来到他面前,双手一揖,“朝廷派来的人己到了城门。”
陈敏一怔,十日前他得到消息,朝廷将再押灾银前来,想不到竟是这般迅速。
他整齐一下衣衫,乌纱,官带,大步迈入客栈。
“朝廷体恤里县百姓,太后娘娘特意拨款一百万两白银,亲派女官,慰问灾民。”
随着一计声,一声叫喊,街坊两道迅速围了不少百姓,
他们纷纷注视着威风凛凛的铁骑,押运着数十两马车,沉垫垫的是他们的希望。
百姓们脸上有惊有喜,有悲有泪,甚至有人还高喊道,“太后娘娘千岁。”
小孩子们则拍手欢呼,跟着马车前行。
清漪悄悄挑起帘子,“先前还说有百姓暴动,但看此情景,虽街道萧条,房屋破败,百姓眼有悲恸,然而却也平和,想必是谢大人治灾有方,懂得安抚民心。”
“谢大人可是谢玄?”在清漪身后是她的婢女采苓,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从小便跟在清漪身边,主仆情深。
清漪颌首。
“姑娘你看。”采苓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排木屋。“那是什么?”
清漪轻轻一笑,“那是灾民安置点,定是谢大人所为。”
“如此说来,这位谢中丞当真劳苦功高,怪不得深得太后赏识。”
清漪淡笑不语。
片刻,队伍停下,只听一道声音传来。
“下官陈州知州陈敏,在此恭候两位钦差大人。”
苏誉帅先下马,急上前两步,虚扶陈敏,“陈大人客气。”
陈敏是从四品,而苏誉是从三品,陈敏施礼理所应当。
陈敏抬头,看着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少将军,面露微笑,“苏大人一路辛苦。”
“陈大人别来无恙。”
两人曾在京城有一面之缘。
“陈大人。”
这时,清漪也下了马车,陈敏寻声望去,但见一妙龄女子,唇红齿白,明眸皓睐,着宫廷官服,戴乌纱,自是英气逼人。
她行男子之礼,陈敏赶紧回礼,“不知钦差如何称呼?”
清漪轻声一笑,“我并非什么钦差,只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大人唤我清漪即可。”
“不可,不可。”陈敏连声说道,“陈某不敢废了礼数。”顿了顿,“还得唤一声女官大人。”
噗嗤一声笑,却是采苓发出,清漪睇她一眼,她退至一则,清漪又道,“适才进城,见城中持续井然,这都是大人之功。”
陈敏微赦,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众人一番客套之言后,清漪问起,“不知谢玄谢大人在何处?我这里还有太后娘娘的手喻。”
陈敏听言一怔。
“怎么了?”
清漪与苏誉互视一眼,方才他们便己奇怪,怎不见谢玄。
“这……”陈敏不知如何开口,脸上有担忧之色,“不瞒两位大人,下官也一直等侯着谢大人,可至今,他并未出现,且,下官惭愧,做了件错事,险些酿成大过。”
什么?二人皆是一惊。
第56章:我想到了
县衙后院,因宋玉等人入狱,房间空了出来,陈敏便令人清理干净供苏誉,清漪等人暂住。
简易的接风宴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采苓端来热水,踏进门槛便见主子对着铜镜出神,她摇了摇头,赶紧拿起一块热巾递到她手里。
“姑娘先擦擦手,奴婢己吩附下人去准备热水,这一路舟州劳顿,洗个热水澡可去一身疲劳,只是这里的环境不比宫里,姑娘担待些。”
清漪接过热帕,“我那有这么娇贵,出门在外,不用讲究这些,且我等是奉旨办事,更不能奢华张扬。”
“姑娘说的是。”采苓回应道,随后又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清漪瞥她一眼,取下乌纱,一头青丝如瀑布落下,采苓啧啧称赞两声,去取来梳子,轻轻为她梳理。
“还能有什么?就是陈大人说的,被那骗子所骗之事,一介堂堂从四品官员,尽也这般糊涂。”
“采苓,不许对陈大人无礼,这种话更不能让别人听见。”清漪微皱眉头。
“这不屋里没别人吗?”采苓笑道,“奴婢可好奇呢,那宋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假冒朝官,她可是大燕第一人。”
“我倒挺佩服她。”清漪瞧着铜镜的自己,喃喃说道。
采苓惊讶,“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她虽是布衣,却有胆有谋。”
采苓嚅嚅唇,“可她是罪人。”
“进城时,你难道没听有百姓谈论?”
采苓道,“奴婢只听百姓称赞太后娘娘。”
清漪摇摇头,“他们在说,这真是朝廷来的?会像宋大人那般为百姓做事吗?”
“啊?”采苓好生诧异,只听清漪又说,“只是她偏偏错行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听闻她还是贡生,若能上京入考,他日得中,倒不失为一介良臣,若能为皇……”
清漪话说一半便打住,脸上竟露出一股深深的思念与悲恸。
不知是为那人,还是自己。
采苓在踏入房门见主子发呆,便知主子的心思,本想说些开心的话,谁知,说来说去,还是说到这事去了。
五年了,姑娘那日不是思之如骨,有时她也常想,当年那位丰神如玉的翩翩少年,如今又是何等模样?
只是可惜了,二人终究没有那番缘份。
采苓叹了口气,“姑娘这是何苦,姑娘早该忘了。”
清漪一怔,知道她说的什么,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我知与他不可能……我不敢奢求什么,如今,只盼他能完成心中报复,便是舍了这条命,我也愿意助他。”
“奴婢知道,这几年,姑娘在宫中如履薄冰,终得太后信任,姑娘都是为了他,姑娘盼着他能归来,可是姑娘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他却一字未回……”
“他有苦衷。”
“姑娘只会为他开脱。”采苓到有几分怨言,“姑娘该为自己打算了。”顿了顿,“上次听太后娘娘说要为姑娘找婆家,奴婢瞧着苏大人可靠,便是那小王爷周林对姑娘也是一网情深……”
“采苓!”清漪不悦的打断她,“这些事不可胡说。”
采苓暗叹一口气,她虽为主子着急,但主子不上心,她也无能为力。
片刻,有小奴送来热水,采苓便不再多说,服伺着主子沐浴,早早入了榻。
这边睡得安稳,但有的人……心急如焚。
黑暗中,有两人影。
“你怎么在此?”
“属下在路上遇到指挥大人…….”
“那货?”
“只能跟着运到里县。”
沉默……
“送入库房,严加看着,任何人不能接近。”
“是。”
两人迅速离去。
牢房里。
宋玉也是一夜无眠,两日了,没有任何消息,她以为他至少会来看她,但是,他莫是忘了当初的承诺。
宋玉苦涩一笑,他们本萍水相逢,不知过往,不问将来,或因各自的目的走到一起查案,也算缘分,他曾救过她一次,己是不易,难道她还奢望什么?
而陈敏自那日押她入大牢,也没有出现,只说要上报朝廷,等朝廷处置。
说不准他会帮她求情,若真是如此,她希望由自己的命换他们平安。
宋玉朝宋宝看去,他睡得不安稳,在梦呓着什么,这个哥哥比他大三岁,若不是小时受到重创,她想,他一定会是人中龙凤,他能写一手飘亮的字,习文一遍便能熟背,连先生都称赞他,而模样也好看,不知会令多少女子倾心,可惜上天不公,她为他感到心疼。
还有娘亲,她说过要好好照顾她,却把她照顾到牢里,宋玉
卷膝抱胸,好不自责。
唉,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月光皎白,透着窗口洒下,窗角边有一只蜘蛛正在吐丝织网,她看了好一会儿,见那细细的蛛丝穿来穿去……
穿来穿去?
宋玉顿时灵光一现,脑子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猛的撑起身子,来到窗下,再次仔细查看着,思索着,脸上逐渐展开了笑容。
对了,定是这个道理。
“呵呵……”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宋玉真是太聪明了。
“小玉?”
她的动静惊醒了宋宝及王家兄弟。
“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什么?”三人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她。
“知道凶手杀人之后是如何离开房间。”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感染几人,“小玉,你就别在想案子了,想了也没用,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查案呀?”
“虽然不能查案。”宋玉来到他们面前,认真的说道,“只要告诉陈大人,陈大人顺着这条线索,定给破案,这样我也算大功一件,你们想想此案关系到河堤,关系到灾银,是何等的大事,我为朝廷立了功,再有陈大人为我等求情,说不定,我们就不会死了。”
宋玉一席话,终于引来几人眼前一亮,“真的吗?只要案子一破,就可以出去了?”
宋玉重重的点头,“陈大人为人正直,他也相信王秉德之事另有隐情。”
“太好了。”王家兄弟迫不及待的说道,再无睡意,“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告诉外间衙役,让他们去请陈大人来。”
“嗯。”
宋玉急切来到牢门口,“来人呀,来人呀。”
宋宝与王家兄弟同时攀上木栏,高声呼唤着,原本安静的牢房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
“喊什么,喊什么?”
有狱卒不耐烦的走了过来,“深更半夜,乱吼什么?”
“这位小哥,麻烦你给陈大人带个信,我要见他。”宋玉急切的说道,宋宝等人不住的点头,一脸殷切。
“嗤”,那知狱卒一声冷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宋大人’人呀。”
言语之间,无不讽刺嘲笑。
“你找陈大人有何事呀?”
人走茶凉,虎落平阳的道理,宋玉明白,她不恼,她知恼也无用,于是宋玉好脾气的笑道,“关于案子,我己想到了线索,要禀告给陈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引来狱卒一阵大笑,“你以为你真是宋大人?真不知羞耻,还案子,线索,莫说现在是深夜,便是白日,我也不会为你传话,陈大人正陪同钦差巡查呢,那可是真钦差。”狱卒比了比大指拇,“威风凛凛。”然后又瞟她一眼,“那是你这等小人可比得。”
“真钦差?莫是谢玄来了?”
狱卒冷哼一声,“告诉你,你也不懂,都给我滚一边去。”狱卒打了一个哈欠,“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让你吃鞭子。”说着,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小哥……”
“你……”
宋宝等人不服气,正要开口大骂,被宋玉阻止,她摇了摇头,“玉儿。”
这时,李氏的声音传来。
“娘。”宋玉立即蹲下身子,贴耳到墙面。
“不在喊了,没用的。”
“玉儿不甘心。”
李氏冷笑道,“官场便是这样,比起那位陈大人,娘倒觉得木公了更加可靠。”
“木容?”宋玉不知李氏为何提到他,“可是他没有一点消息。”
“呵呵……”又是一阵笑声传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谁也不会来救你们。”
“谁?”宋玉嗖的起身,见对面牢房里,坐着一人,正是县丞,他靠在墙上,悠然自得的模样,“前两日还威风凛凛的宋大人,可想过今日之困?”
他在嘲笑她,而她宋玉脸皮厚,自是不会被他几句话打倒,只听她也呵呵一笑,“想过,当然想过,然,人生短暂,本……宋某自认须得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枉此生,宋某虽是冒充的,却做了实事,不像有的人,虽是正牌货,干的勾当够下十八层地狱,不知县丞大人,你下了地狱要如何去见你家祖宗呀?”
宋玉一阵胡扯,却像是触及到他的痛处,见县丞嗖的起身,目光狠狠刺来,片刻又慢腾腾的坐下,“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那是你说不过我。”宋玉笑道,“我己经知道你是如何离开书房的了。”
“哦?”县丞挑眉,“洗耳恭听。”
“这可不行,这可是宋某的保命符,等宋某见到陈大人,嘿嘿,你就等着乖乖认罪吧……若你将幕后之人说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戴罪立功,或许宋某会为你说两句好话。”
“哈哈……”县丞这次不是轻笑,而是大笑了。
宋玉咬着唇,冷眼看着他,暗忖,笑吧,笑死活该。
“宋……大人。”他摇了摇头,“他日,你被砍了脑袋,我一定会到你的坟上,亲口告诉你,我的幕后之人是谁,我的目的什么。”
第57章:相思入骨(第二更)
宋玉觉得这县丞当真与她认识的那人不一样,藏得如此深,可他的话暴露了两点,第一:他己承认背后有一股黑势力,第二:这股势力不简单,县丞犯了大罪,对她指证杀人一事,他毫不担心,并信誓旦旦自己不会有事,那么谁给他的这个信心?
宋玉嘴角微勾,转身回到墙角,闭目养神,只要再见陈敏,一切还有机会。
清漪在苏誉相护,陈敏的相陪下,去了安置点,她不是官,却是代表着太后,身份尊贵。
一路有铁甲护在左右,簇拥着,她漂亮,高贵,温和,却也让人不能靠近,大家都远远的看着她,即好奇又畏惧。
她亲自熬好粥,却无人敢上前,她抬头看着众人,朝一个小孩朝朝手,小孩后退两步,有护卫前去把小孩提来,小孩大哭,清漪不悦的皱起眉头,轻斥护卫退下,拿出丝帕为小孩拭去脸上的泪痕,又令采苓拿来一个大饼,放在小孩碗里,小孩这才破泣为笑。
这般,灾民们才大了胆,主动上前排起了长队,清漪松了口气,拿起大勺,开始给灾民的分粥。
“姑娘,让我来吧。”采苓在一旁说道。
清漪摇摇头,“这些是他……大燕的子民,我要尽我所能。”
周围之人除了采苓没人懂其深意,而采苓也只有默默叹息。
“大人,宋大人为什么没有来?”
一个小男孩幼稚的声音响起,清漪愣了愣,看向一旁的陈敏,陈敏有些尴尬,拍拍小男孩的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示意小男孩离去。
“陈大人,看来宋玉做了不少实事。”
陈敏苦笑一番,“她本是贫苦人家出生,对百姓倒也热忱,只是终究犯了大燕律法。”
“那大人要如何处置?”
陈敏想了想,“此事要移交大理寺,她曾收取王秉德贿赂,她假冒朝官其目的还有待详查。”
“哦。”一旁的苏誉插话道,“听闻宋玉查出王秉德并非死于自缢。”
陈敏诧异,“苏大人在何处听来?”
苏誉笑道,“今日起了大早,便在城内逛了逛,闻百姓有所议论。”
“嗯。”陈敏颌首,“原来如此。”片刻,他悠声道来,“王秉德自缢有证有据,但本官一时听任宋玉胡言,任她调查此事,谁知,才知本官愚昧,原来宋玉怕她收取贿赂之事被县丞揭穿,便假称王秉德是被他人所害,指责县丞是凶手,本官竟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
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如此说来,宋玉假冒朝官是为钱财?”
陈敏笑笑,“本官也希望她是一时玩闹,可那有这般玩闹之法…….。”
这时,有衙役过来,说有老者求见于他,陈敏向二人揖手告退。
清漪与苏誉看着陈敏走到一位老者身边,老者要向他行礼,他扶着老者,说着什么话,老者不停的拭泪。
“这位陈大人很受百姓爱戴。”
“嗯。”苏誉轻应一声,“从州城至里县,几乎人人都在称赞他。”
清漪看他一眼,觉得他语气不对,“有什么不妥吗?”
苏誉目光幽然,“没有不妥,只是,陈大人受百姓爱戴,为何还有灾民暴动?”
清漪一惊,“那是因为县令王秉德处事不当。”
苏誉淡淡道,“可惜王秉德己死,那些暴民也死了,银车没了踪影。”
清漪眨眨眼,“苏大人是否话有深意。”
苏誉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我去那边看看。”
清漪点点头见他远去的背影,微有沉思。
清漪回到住所,天色还早,换了衣,净了手,她便坐在书案后拿出一份空白奏章,采苓端着汤进来,“姑娘刚回来,又忙公事,姑娘若是男子定是大燕重臣。”
清漪笑了笑,“就你贫嘴,这里县的一切,我要尽快告之于太后。”说完低下头,但下笔时却是顿了顿。
“姑娘怎么了?”
见她犹豫,不由得问道。
“在想苏大人的话。”
“苏大人怎么了?”
清漪摇摇头,提笔书写起来。
采苓见了,“姑娘还是先喝汤吧。”
“你先放下,我写完了便喝。”
采苓无奈,知道姑娘的脾气看似温和,却也执固得很,于是她将汤放在桌上,退出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咯吱”一声响,清漪也未抬头,“知道了,我马上就喝,就你多事。”
她以为是采苓,但是,却未听到采苓的回应,一道身影从头顶洒下,映在她的眼前,清漪这才觉得不对,猛的抬起头来。
面前那人……
“怎么了,不认识了?”
手上的笔滑落,弄花了奏章。
她愣愣的坐着,大脑一片空白,片刻才紧紧捂住嘴,流着泪,而脸上竟是笑颜如花。
清漪披黑色披风,紧张的跟在一人身后,步子杂乱,竟被自己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清漪姑娘?”
一只手臂及时扶住她。
她抬起头来,“我没事。”
对方颌首,“姑娘这边请。”
两人一路朝前而去。
来到一间小院,那人推开院门,清漪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入。
那人引着清漪来到一间正房门前停下。
“公子就在里面,姑娘请进。”
“谢谢你,无衣。”
清漪觉得自己声音在颤抖,无衣笑笑而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推开房门……
“榕哥哥…….”
皇道上一辆马车驰过,一抹倩影奔跑追赶。
“停车!”
少年厉声呵斥,极快从车上跳下,大步向前,扶起摔倒在地的少女。
少女泪眼,脸颊冻得通红,“榕哥哥。”
“大胆,敢对皇上不敬……”一太监出声阻止。
“退下。”少年目光似刀的看向太监,太监诺诺而退,少女知自己失礼,嚅嚅唇,“清漪见过皇上。”正要施礼,被少年抓住胳膊。
少女忍不住抽泣出声,眼中是浓浓的离别之愁,她手里紧紧拽着一个香囊,香囊上的梅花,凌寒绽放,坚韧高雅。
香囊终于递到少年面前,“榕哥哥保重……清漪会想你的。”
少年垂眸,过了许久才轻应一声,“你也保重,在母后身边,万事小心。”
少女点着头,少年的目光深邃如墨,他迅速把香囊收入怀中,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少女身上,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榕哥哥……”少女依依不舍,又追赶了两步,终是泪流满面的站在大雪中,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这是他们五年前分别的情影,五年了,她的榕哥哥回来了。
“清漪!”
这个声音,她有多久没有听见,五年前,他对他人总是漠然冰冷,唯独对她,冷冽不失温柔,五年后,依旧。
清漪一个激灵,猛的回过神来。
面前那人,是他。
山中岁月惊艳了时光,当年卓荦少年,如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淡雅的双眸,如星如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榕……”
还未开口,便是泪流满面……
牢房。
宋玉嗓子喊哑了,也没能盼到陈敏相见,她又急又气,不停的在牢房走来走去,宋宝三人睁着无助的双眼看着她。
王虎道:“嘁,这衙厮好生可恶,待我出去定打他过稀巴烂。”
王彪道:“关了数日,也不过堂,到底是为何?”
宋宝小声道来,“狱卒不是说陈大人忙着应付钦差吗?或许,过两日,他便会来见小玉。”
“夫人?你怎么了?”
阿秀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李氏不停的咳嗽声。
“娘?”
“李大婶?”
宋玉等人急急贴近墙壁,焦急不堪。
“阿秀,我娘怎么了?”
“夫人她……”
“阿秀!”李氏阻止她说话,看着她摇摇头,然后轻声说道,“玉儿,娘没事,是**病了。”
阿秀悄悄抹着眼泪,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加上牢里潮湿,夫人的咳疾己犯,每次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便远远的躲在墙角,紧紧捂住嘴……
然而,李氏的情况宋玉怎能不知,以前在杏村便是如此,家里穷为了节省,娘犯了病,从来都是隐瞒。
宋玉握掌成拳,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怒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她嚯然起身,抓着牢门使劲摇晃,“我娘病了,快去叫大夫……”
没人回应。
“来人呀……”她继续喊叫,声音带着怒火,“陈大人乃百姓敬重的清官,若有人病役在牢里,尔等如何向陈大人交待?”
“陈大人爱民如子,便是有罪之人,也绝不会苛刻,况且我等只是疑犯,并未定罪,若让大人知道尔等如此无视病人,定不会饶恕……”
“嚷什么嚷什么?”
宋玉的话总算引来两个狱卒,他们在牢门外瞟了一眼李氏,见其苍白的脸色,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也有些顾忌。
“去告诉大人,万一真的出了事。”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想了想,“真是烦人……等着。”说着便朝牢房外走去。
陈敏回到寝室,极为疲惫,刚换上便服,接过小奴端来的茶水,便有衙役进来禀报李氏生病一事,陈敏只觉心烦,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坐在书案后,慢慢的饮着茶。
“大人,可要请大夫?”
衙役还等着命令。
“哗”的一声,陈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李氏有疾,为何现在才报,速去请大夫。”
衙役先是一怔,适才看大人的态度,原以为大人会拒绝,未料……衙役未敢多想,立即躬身而去。
片刻,陈敏再次端起茶杯,目光阴翳。
第58章:再无翻身之日(第三更)
清漪回到住所天色己晚,采苓疯一般迎上她,眼中含泪带嗔,“姑娘你去了何处?让奴婢一顿好找,就差让苏大人派兵翻了整个里县城。”
采苓的话让清漪抿嘴一笑。
“你还笑,奴婢可担心死了。”
“我不是留了话吗?只是出去走走。”
“为何不叫上奴婢?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采苓不依不饶。
“采苓说的是。”苏誉着紫色便服,腰上挂着剑,正大步走来,“姑娘不该一人出门,苏某正欲外出相寻。”
清漪立即朝苏誉一礼,“是清漪考虑不周,劳烦大人担忧。”顿了顿,她抬头看他,“苏大人可否进屋详谈?”
“嗯?”苏誉有些诧异,他与她其实并不太熟,便这一路上朝夕相处半月,也极少言语,二人之间保持着客套与疏离,实在不知,她有何话与他详谈。
“姑娘有事?”
清漪点点头,郑重而谨慎,“苏大人请。”
清漪自幼跟在刘太后身后,行事自有一派男子英气。
苏誉行了一礼,跟着进了屋,清漪令采苓准备热茶,此番,房内只余二人。
清漪端坐着,垂着眸,似在考虑如何开口,片刻,“今日在灾民安置点,清漪听了许多关于宋玉的传言,回来之后,心起疑问,不知如何下笔向太后娘娘禀报银车之事,便去街坊走走,无意间入了一酒肆。”清漪看着苏誉,“想不到让清漪又听到一丝传闻。”
“哦?”苏誉挑挑眉,“姑娘听说了什么?”
这时采苓端着茶壶过来,为二人倒了香茶又退了出去。
清漪继续道,“在酒肆,我听见两个采药人在说箕山之事。”
“箕山之事?”
清漪道,“陈大人说过,银车被暴民所劫,恐藏于箕山之中,
宋玉带人进山寻人,最后发现那些暴民丧生于野兽之口,除此之外,还有十位官兵皆遇害,银车无踪。”
苏誉点点头,“的确,如今箕山上还有官兵搜查银车踪迹。”
清漪道,“可是今日那两位采药人却不是这样说的,那日他们入山采药中障气而晕迷,被宋玉等人相救,但那十位官兵并非皆死于野兽袭击,其中有一书生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亲眼所见有黑衣刺客,尔后便发现暴民尸体。”
苏誉听言蹙起了眉头。
“清漪问那书生是谁?他们只说叫曼卿,一路游玩至里县,因地动不便前行,住在祥和客栈,清漪深知此事蹊跷,便回来告诉大人。”顿了顿,“银车之事,并似那般简单,如今王秉德又死,事关河坝,这里县真是多事之地。”
“那姑娘想如何?”
清漪道,“我等受太后娘娘旨意,当要查清其中原由,苏大人认为呢?”
苏誉垂下眼睑,“姑娘可能忘了,里县事务当由陈大人主持,苏某本是武将,只奉命押送灾银,没有过问地方政务之权力,而姑娘并非朝官。”
清漪微皱眉头,他说的是实事。
“但是。”只听苏誉又道,“我们既然是太后所派,陈大人自然会给些面子,明日姑娘可将此事告之陈大人,看他如何应付。”
清漪听言顿时眉目疏展,“还是苏大人考虑周全。”顿了顿,“这两日耳边尽是关于宋玉的传闻,清漪真想去见见。”
苏誉听了淡笑不语,二人默默饮着茶。
牢房:
狱卒带来一个大夫,为李氏把脉,在宋玉的强烈要求下,狱卒答应,她可以守在身边。
那知大夫这一把脉就是良久,期间,狱卒几度不耐烦,后有人送来酒肉,狱卒便甩手离去。
“怎么样了?”宋玉急问,却未发现大夫举止奇怪。
只见他收起了药箱,并不说话,而是四下里看了看,突然将身后的药童拉到她面前,“我是木公子派来的,木公子让小的带宋公子出去。”
什么?
宋玉大惊,李氏晕晕迷迷己睡了过去,阿秀听言也是一愣。
“宋公子可与这小童将衣衫换了……”
“真是木容?”他果真来救她了?
“是。”
小童己开始脱衣,宋玉顿时心跳如鼓,一时拿不定注意,木容派人到来,实在太过突然。
“可是……”她看了看阿秀,“我不能出去。”
“什么?”大夫有些惊讶,只听她又说,“我怎么可以自己逃命?”
“阿玉哥,你走吧,不用管我们。”
宋玉摇摇头。
“唉。”大夫叹了一声,急声道,“公子误会,木公子只是要见你,说是有重要之事,与王秉德的案子有关,木公子己想到法子,要与公子商量,即能让公子脱险,又能处置真凶。”
“真的?”大夫的话让宋玉心中一亮。
大夫点头,又四下看了看,催促道,“狱卒的那些酒菜,木公子己让人放了**,我们要快些,耽搁不得,片刻,你还得回来将我的小童换出。”
原来如此,这时小童己将身上的外衫交给了宋玉,宋玉在阿秀的相助下,脱下了囚衣,正要向隔壁的宋宝说明原由,宋宝道,“小玉,我们都听见了,你快去吧,或许木公子真有法子。”
宋玉颌首,不再作他想,极快的扮成了小童。
大夫领着宋玉走出牢房,宋玉垂着脑袋,牢房晕暗,狱卒都在喝酒,只瞟了一眼,便放行。
“片刻,我会让小童将药送来。”
“滚滚滚。”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
远离了大牢,宋玉终于松了口气,但见大夫带着她朝后门而去。
月华似水,柔和明亮,四周安静异常,只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鬼鬼崇崇。
“大夫,木公子在何处?”
后门设有值班衙役的班房,随时都会遇上巡视的衙役,宋玉不由得异常紧张。
言毕,便见大夫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
大夫转过身来,冷笑一声。
宋玉正诧异,有些傻傻愣愣的看着他。
突听听他大声喊道:“来人呀,宋玉越狱了……”
什么?宋玉暗叫不好,老子上当了!
她转身就往回跑,然而,大夫的这一喊声,立即引来巡卫,顿时脚步骤响,火光冲天。
当巡卫看见宋玉时也是大吃一惊,纷纷把她围住。
“大人救命呀,救命呀。”大夫早己避在巡卫身后。
“怎么回事?”
大夫全身颤抖,畏惧之极,“我受令去牢里看病,谁知,这犯人与他的同伙竟挟持了小人,扣押了小人的药童,他便扮着药童的模样让小人带他逃出牢房,小人不得己虚以应付,见有巡卫经过,便高声呼救……”大夫边说边哭,“可怜我家药童还不知如何了?”
宋玉听言,好生无语,只能看着这位影帝极的大夫,摇了摇头,“你们信他的话?”
这些衙役,有些她认识,曾共事过,关系还行,但有些面生,好似陈敏从州城带来的官兵。
有衙役摇摇头,有衙役立即上前,将她押下。
“我要见陈大人,这人诬陷于我。”
宋玉无奈挣扎,目光狠狠的瞪着那人,“你是谁?是何人让你来害我?”
大夫自是不会回答,“害怕”的躲在一旁。
“我要见陈大人……”
宋玉被带入正厅,陈敏披了件外袍,匆匆赶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衙役上前回报了原由,陈敏诧异万分,指着宋玉,“宋……”半晌,才狠狠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宋玉被押跪在地上,倔强的抬起头来,“陈大人,我被此人冤枉。”
“大人要给小人做主呀,小人与他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冤枉于他?”
陈敏勃然大怒,指着宋玉大骂,“你虽然假冒朝官,不管你的目的何在,但本官念你确为百姓做了好事,正考虑着如何向朝廷为你求情,你怎能,你怎能越狱?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
“陈大人。”宋玉又急又怒,人在紧要关头,要么紧张无措,处于下风,要么格外冷静,反败为胜,宋玉便属于后者。
“我若要逃,又怎能弃一家大小不顾?”
“你自身性命难保,又岂能顾他人?或许,你在外有同伙,搬救兵而去。”陈敏反驳,目光是那般严厉,仿佛己认定了她的罪。
宋玉讶然,“大人?”此时的陈敏……她觉得与以往不同,态度变化太快,“大人不信我?”
“本官只相信看到的一切。”陈敏目光如刀。
宋玉喘了两口粗气,“便是如此,我要逃也会选择更隐蔽的路,岂非来后门?我在这里住过不少日子,岂能不知,这里是衙役居住之地,我岂不是自投落网?”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安静无声,原本还在哭泣的大夫,悄悄的抬头看她,陈敏似被此话问住。
宋玉见此,以为事有传机,语气软了几分,“大人,宋某在牢里几次求见不得,宋某是有重要一事相告,宋某己知杀害王秉德之凶手是如何逃离现场。”
然而,正在这时,有人跌撞着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牢里那小药童死了。”
……
那小药童额上有一个血窟窿,大夫指责是被宋宝王家兄弟等人所害,因小药童本就被他们扣押着。
宋宝几人申辩,小药童是自己撞墙而亡,但这谁信?十五六岁的孩子为何会做出轻生之事?这分明是宋玉的同伙协同宋玉杀人越狱。
如此,宋玉当真是罪上加罪,再无翻身之日了。
第59章:曼卿?谢玄?
次日,清漪与苏誉求见陈敏,说起箕山之事,提到黑衣人,提及宋玉。
陈敏显得十分惊讶,“怎么可能?那些人皆因野兽袭击而亡,是经仵作验证,那来的黑衣人?怎么会有刺客?”
清漪与苏誉对视一眼,清漪道,“可昨日,我听闻有一书生亲眼所见。”
陈敏哑然,明显脸有不悦,本来,他是地方官,这两位虽是钦差,一人无官职,一人是武将,都无权过问地方事务。
但正如苏誉所说,他总得给两份面子。
于是陈敏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即刻派人去祥和客栈查寻此人。”
“还有那些采药人,可以请回来,做个口证,若属实,还忘大人重查银车之事,若有误,定要治那几人谣言惑众之罪。”
陈敏一讶,太后身边的女官当真不简单。
片刻,“至于宋玉,清漪心中好奇,不知陈大人是否行个方便,清漪想去见见此人。”
陈敏一惊,暗忖,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见宋玉?
陈敏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此人,唉,己被打入了死牢。”
什么?
见二人惊讶,陈敏便把昨夜宋玉“越狱杀人”这事相告,“证据确凿,事态严重,我己连夜将案卷上交大理寺,只等大理寺裁断,在这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相见。”
清漪与苏誉出了正厅,并排走在回廊上,“苏大人,你相信宋玉会越狱杀人?”
苏誉瞟她一眼,“看似姑娘对宋玉一事十分关心。”
清漪目光微闪,笑笑,“并非关心,正如适才对陈大人所说,只因好奇,还有……清漪有个不好的习惯,凡事爱较真,心中有凝问,若不得解,便不得安宁。”
苏誉轻声一笑,“这的确不是好习惯,姑娘在太后身边做事,应当学会,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做的不能做,这才是上策。”
清漪哑然,转头看他,但见这位少年将军,笑颜之下,竟有难得一见的忧郁之色。
他身份高贵,掌权燕宫羽林军,在众多世家弟子之中,出类拔萃,前途不可限量,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有烦心之事?是庙堂之上还是……不知怎的,清漪想到京城中的传闻,指挥使苏誉迷恋官妓一事。
清漪不免有些惆怅,但她很快恢复神色。
“多谢大人提点,只是,清漪在太后身边呆久了,也会察颜观色,清漪总觉得陈大人有些古怪,如此倡促的定一人之罪,银车案,王秉德案,宋玉皆有参与,他如此做,岂不连两个案子也下了定论?所以……”
清漪朝苏誉一礼,“还望大人相助。”
苏誉看她半晌,“姑娘当真要介入此事?”
清漪未起身,但意思明显,“清漪欠大人一个人情,他日……大人若用得着清漪的地方,清漪会鼎力相助。”清漪意有所指,苏誉微感惊讶。
“姑娘真是说笑了。”顿了顿,“苏某会派人去寻那位曼卿公子,定不会让他吃亏。”
清漪随之一喜,又是一怔,不会让他吃亏?他是指陈敏,他也怀疑陈敏?
想不到仅两日时间,他便能看出其中的不妥?此人深藏不露,若能为他所用……
正当清漪走神之际,苏誉己朝她一礼提步离去。
陈敏从正厅出来,去了库房。
库房由副统高显重兵把守,陈敏令其打开房门,二人一前一后走进。
里面有堆集如山的粮食与药材,陈敏一一检查,最后站在那堆粮食面前,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大人?”高显侯于一侧。
陈敏暗叹一口气,留下一句,“务必小心”,便又迅速离开。
祥和客栈,几位铁甲官兵走了进来,那位江老板一见,傻了眼,急急迎了上去。
“几位官爷,有什么吩附?”
为首的正是苏誉身边的副手,因苏誉治军严谨,而羽林军又代表皇室,其言语举止自是有一般官兵不可比拭的高贵与礼节。
副手抱拳一礼,“此店可否住有一位曼卿公子?”
江老板立即心升好感,“几位官爷脾气好自是运气好,曼卿公子刚回来,早上来了几位衙役,可没有这般好运。”
江老板将几人带入大堂,指了指窗下一人,“那便是曼卿公子。”
副手随着望去,但见那人也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带着笑,“哗”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却是叹了一口气,“这年头想微服私访都不能……我还以为是谁呢?想不到苏大人这么快就知道我在此处。”
县衙正厅。
对于曼卿便是谢玄一事,在场众人皆是震惊。
“原来谢大人早己到了里县,下官惭愧。”陈敏反应过来,急急上前行礼。
“呵呵。”谢玄抿嘴一笑,“你惭愧什么?”他扶起陈敏,“只因陈大人主事得当,本官才偷懒一把,该本官惭愧才是。”
陈敏尴尬一笑。
谢玄这才看向清漪与苏誉,“二位好久不见。”
清漪还在回忆那夜之事……
“清漪你过来看看,这人可识得?”
桌上有一张人物画,墨迹未干,似刚完成。
清漪笑着走近,画上男子风流潇洒,一双凤眼犹为引人,“谢玄?”
“当真?”
清漪点点头,“高宗十年,谢玄便被太后亲点状元。”顿了顿,清漪悄悄看他一眼,高宗健在,太后己开始窜权,由此可以看出。
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清漪继续说道,“谢玄先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直到高宗驾崩,刘太后将他提拔到御史台,如今己是御史中丞,谢玄近年荣升极快,而你又未在朝堂,不识他不足为奇。”
……
闻听谢玄的声音传来,清漪极快回过神,看着谢玄笑着施礼,“我倒是糊涂,曼卿二字原是谢大人的字,竟一时没有想起。”
谢玄笑道,“知道我字的人不多。”言毕又看向苏誉,上前一礼,“苏大人有礼,谢某本想偷偷懒,想不到竟被苏大人找到。”
偷懒自是玩笑,谁不知道,这位太后眼前的红人能从一个编修升为御史中丞,靠的是一个“狠”字了得。
“寻找谢大人其实是清漪的意思,但,清漪要找的应该是曼卿公子。”清漪言之一笑,“既然曼卿便是谢玄,那么,想必谢大人对箕山之事自有一番看法。”
清漪问得自然,谢玄眨了眨眼,嘴角勾起,如狐狸一般,“看法?自是大有看法。”
言毕他瞟了一眼陈敏,陈敏不知不觉己是额上渗出细汗……
谢玄开口证实了黑衣人一事属实,“难道宋玉没有告之陈大人?”
陈敏笑笑,“好像是说了……但当时发生河堤一事,下官并没在意。”
“未在意?”谢玄瞟了他一眼,“其实,本官与宋玉早有协议,宋玉查案是本官授意,宋玉非官,却我谢玄幕僚。”
什么?众人皆是大惊,这一反转任谁都没有想到,宋玉何时成了御史中丞的幕僚?
然而,几人都知谢玄行事乖张,做事不分章法,那宋玉举止倒与他有几份相似,莫是因此,二人“气味相投”,那为何谢玄要避于身后,把宋玉推到幕前?
谢玄挑挑眉,解释得理所当然,“我是何人?御史中丞,御史是做什么的?自是监察朝廷,官吏,太后娘娘给本官下了硬指标,每年必得参奏五人,眼见春季过半,本官还无一人入选,为了不影响年终俸禄,本官自要用些良策,利用这次震灾,一查地方官吏,谁都知本官的本事,我若现身,那些暗里的肮脏事又怎能露出马脚。”顿了顿,“只是本官未想到,宋宪意外身死,而假冒他的却是一穷小子,本官不动声色,暗中调查,知宋玉假冒朝官是为了给其先生文衍报仇,文大人是三朝元老呀,却无端遇害,本官感动宋玉一颗正义之心,她的此举也情有可原。”
“文衍?”
清漪惊问,苏誉也微微惊讶,陈敏垂眸不语。
谢玄颌首,“宋玉言,他并非死于地动,本官也查看了尸体,欲借宋玉查出真相,那小子有点本事,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在陈大人未到之际,王秉德无能,”谢玄摇了摇头,“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受苦,本官己准备参王秉德一本,贪污受贿,鱼肉百姓,震灾不力,至灾民暴动,银车被劫,奏本都写好了,见宋玉调查银车之事如此用心,才知其中蹊跷,便与她达成了协议,她明查,本官暗访,若查到真相,本官会帮她在太后面前说情。”
谢玄喝了一口茶,“谁知这案子一个接一个,王秉德死,河堤阴谋,假账,还不来得及本官一一理清,宋玉身份暴露,如此,本官不得不现身。”
言毕,谢玄看向陈敏,起身朝他一礼,“谢某任性,倒是苦了陈大人。”
陈敏慌忙还礼,“下官听言的确惊鄂不己,下官虽不赞同大人之举,然而,大人也是为了查案,只是这宋玉……”
谢玄道,“她假冒朝官之事,暂且放一放,此事定要上报太后,因本官也有份,其结果便由太后定夺吧。”
陈敏心中一惊,表面不动声色,颌首道,“既然谢大人如此处置,下官遵行,然那宋玉杀人越狱,的确证据确凿。”
谢玄道,“本官不相信她会如此做,因为她知本官不会弃她不顾,又何须行此下策,当然,本官也不会全信于她,只因这几宗案子,没有谁比她更为清楚,因此,本官许她十日之期,给她一个自辩的机会,若能查明所有,本官屡行与她的协议,若她不能查出真相,她只能自认倒霉,到时候该怎么办,便怎么办,诸位认为如何?”
众人听了,倒一时无言,清漪垂下双眸,嘴角勾笑,帅先开口说道,“清漪只是女子,但听了宋玉之事,便是她为百姓做的那些事,有胆有谋,清漪佩服不己,清漪赞同谢大人之言。”
言毕看向苏誉,苏誉收到她的目光,扬唇一笑,“我是武官,不懂地方事务,凭谢大人作主。”
他是赞同了,众人都将目光看着陈敏,陈敏尴尬,面容僵硬,随即说道,“自是听从谢大人安排。”
谢玄以拳抵唇清咳一声,“如此,就放宋玉出来吧,本官可想她了。”
清漪告退之后,立即出了衙门,寻他而去,此刻她心中疑问重重,并且,她极想见他。
第60章:选择(第二更)
清漪来到那间小院,迎上她的是无衣,“公子己离开。”
什么?清漪脸上的笑容僵住,愣了半晌,直到无衣领她进了屋子。
“他何时离开的?”
清漪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失落,难过,甚至有些埋怨。
无衣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清漪双手叠在腹上,没有动,双眸微垂,一幅委屈之状,又故作坚强,但无衣还是瞧见她眼中的泪花。
他轻声叹了口气,“姑娘也知,公子是私自下山。”
所谓私自,是没有得到太后的同意。
当年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因年幼,先帝下旨,太后执政,新帝守陵三年。
三年后正是太后夺权白日化,新帝为避其害,在其心腹重臣的安排下以修佛法为由,去了苍山,因先帝也曾在苍山参佛静修,太后表面不舍,心里却极为赞成,并暗派无数间谍监视新帝一举一动。
新帝却也中规中矩,眼见新帝年近双十,先帝驾崩时,曾言,新帝双十大婚,太后还以政,因而太后曾多次传书,告之新帝参佛不可半途而废,三心二意,其意明了,新帝暂不回都,然而,新帝私下苍山,是必会惹恼太后。
清漪听了,这才恍然大悟,那点小失落算什么,那比得上他的安全。
“如此,他是回苍山了?”
无衣笑笑摇了摇头,“公子回汴梁了。”
“啊?”清漪惊讶,虽然她日日相盼着他能回都,然而,没有太后允许,他若因此有什么危险,该如何是好?
见她脸色大变,无衣安慰道,“姑娘不要担心,公子自有考虑,公子出宫己有五年,是该回去了。”顿了顿,“太后大寿在即,这岂不是公子回朝的最佳时机吗?”
听言,清漪担忧的神色这才得以缓解,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想起近年种种,一时间无比感叹,“是的,他该回去了。”
回去夺回他的一切。
夺回他的燕氏江山。
他便是大燕仁宗,燕榕。
但也是风险重重,如今朝堂之上,一半都是刘氏党人,当年刘氏与燕氏之间的一场战争,死了不少燕氏族人,如今还能支持他的己是寥寥无几。
异姓端王周淙,世袭了爵位,虽然现在是中书门下章事(相当于宰相),却受枢密使刘承压制,严谦,曾尚,王德三人,虽也处要职,枢密院,三司,大理寺,但都是副职,那正职之位皆是刘氏之人。
而其余朝官,大多中立,明哲保身,不过,她会助他,那怕力量微无其微。
清漪如此想着,心情慢慢平复,这才想到,她来的目的。
“今日谢玄出现,宋玉……到底是谁的人?谢玄说她是他麾下幕僚。”
清漪将谢玄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了无衣听。
无衣听后,以拳抵着唇呵呵的笑了起来,即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不屑。
清漪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但听他说道,“宋玉谁的人也不是,她嘛……嗯。”无衣不知如何形容,想了片刻,“她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的小子而己……”
那夜,燕榕并没有详细告诉清漪关于宋玉的一切,只说这几桩案子的疑点,让她看了谢玄的画相,请她帮一个忙,寻找一个叫曼卿的公子。
这番才听无衣道出了一切。
原来,燕榕下山本是回汴梁,饶路到里县杏村,是为看望文衍,文衍曾是他的老师,在与文衍交谈中,才知文衍隐居杏村,是为调查河堤一事,文衍告诉他,陈敏可疑,并且文衍在朝为官时,曾将自己的学生赵直派往陈州,做水监一职,实为监视陈敏,两年来,赵直己查到陈敏账务不明。
但是,那夜文衍遇害,后来,赵直遇害,燕榕自是要查出真相,那些黑衣人是否陈敏所派?后遇宋玉冒用朝官身份,便加以利用……
“那让清漪寻找曼卿是为了……”
“揭晓他的身份。”无衣说道,“公子早对他有所怀疑,里县受灾,单凡有些家底的百姓,谁还愿呆在这里,而这位公子当真潇洒得很,公子也曾怀疑他是谢玄。”
“直到姑娘见了那张画相,我们才得以肯定,既然是中丞大人,自然是知道宋玉假冒了他的属官,他不揭穿是为了什么?他去箕山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何?”
无衣摇了摇头,“公子欲静观其变,猜测谢玄与陈敏是否有关?他是否为陈敏隐瞒?但是宋玉受困。”
清漪明白了,谢玄是太后的左右手,若能将此事扯上谢玄,定会给太后一击。
清漪接着道,“他怀疑谢玄,但是要搭救宋玉,因而让我寻找曼卿,暴露谢玄的身份,曼卿去过箕山,见过黑衣人行凶,采药人可作证,他在逼谢玄,让谢玄不得不出现查出真相,因此,谢玄说宋玉是他麾下幕僚,实为无奈之举?”
无衣摇了摇头,“公子的确逼谢玄现身,只是没有想过谢玄会说宋玉是他的幕僚。”
“那些采药人所言,可是他授意?”
无衣佩服清漪一点即通,“那日采药人并非全部晕迷,自是有人瞧见的,当然,公了许了重金,再者,里县己传开,抢银车的人不是暴民,而是别有他人。”
清漪道,“有了人证,这人证还是谢玄亲眼所见,他自不可再坐事不管了,如此逼出他,若他真有什么,岂不打草惊蛇?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
无衣颌首,清漪似想到了什么,“宋玉有些才干,他这般救她,是想收她入麾下?”
“不。”无衣否认到,“正好相反,公子说,救出宋玉,放她离开。”
清漪不解,无衣又道,“以宋玉的性子,不合适官场,早晚会出事。”
清漪摇摇头,“清漪觉得此人可以栽培,他身边本来没有多少忠心的,何不多培养自己的势力?”
无衣看着她没有说话,清漪暗叹一口气,话又回到谢玄身上,“但谢玄只给了她十日时间,几宗案子互相关联极为复杂,宋玉可有把握?若不行,她自身难保,若她做到了,他不要,谢玄定不会放过,谢玄会明正言顺收她入麾下,这岂不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劲敌。”
“姑娘看得透彻。”无衣赞道。
清漪有些着急,“你们为何不劝?”
无衣笑了笑,再次沉默,他能怎么回答?他当然劝过,分析过,但公子主意一定,实难改变,他也诧异,为了一个小子,放弃对付谢玄,当他们肯定曼卿便是谢玄时,有多么“兴奋”,那怕还没有证据表明谢玄与陈敏有关,谢玄一直不现身,陈敏判宋玉有罪,他们便可抓到谢玄把柄,他即知黑衣人,为何不告之陈敏?便是找不到他与陈敏勾结的直接证据,至少可以渎职一罪,参上一本,给太后难堪,可是公子逼谢玄现身,救宋玉一命,正是打草惊蛇,如此也罢,给那小子一个恩惠,让他以后忠心相助,可是公子却不愿意收她,这……无衣当真不明白。
这厢谢玄优哉游哉的去了大牢,牢里气味难闻,他一手拿出丝绢捂住口鼻,一手拿出折扇四处狂扇,片刻来到一间牢房前,隔着牢门,看着卷着身子的那人。
“啧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宋玉侧身躺在杂草堆里,闻言猛的撑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也被抓了?”
谢玄呵呵一笑,随即再紧紧捂住嘴,朝身后的衙役挥挥手。
衙役们便打开牢门。
“你们,想做什么?”宋玉一惊,难道是抓他们伏刑?宋宝与王家兄弟面面相觑。
这时却听衙役说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嗯?”
几人不明白。
衙役又道,“这位是御史中丞谢玄谢大人,要重审你们的案子。”
衙役也不多说,一一解开几人的脚燎,因宋玉越狱,被抓回后,便为他们几人上了枷锁。
什么?曼卿是谢玄?几人定住,惊鄂得面无表情。
谢玄倒十分满意,这种惊鄂渗着惊喜,他还想多看两眼,只是这地熏得人太难受,他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还想呆在这里?你请继续。”
言毕,嫌弃似的大步离去。
“喂……”
“玉儿?”李氏被阿秀扶了出来,宋玉急急上前,扶着她,“娘。”
“这是怎么回事?”
宋玉摇摇头,“我们先出去再说。”
几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牢房。
再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几人同时以手遮住双眼,片刻又迫不及待的移开,“终于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王家兄弟好不兴奋的大叫,宋宝,阿秀也深受感染,竟是红了眼眶,宋玉抬头,蓝天白云,那般亲切。
只有李氏扯了扯宋玉衣袖,以眼神示意旁边那人。
宋玉瞧去,曼卿,是谢玄,拿着扇子,一扇一扇,眼神似笑非笑,直盯着她看呢。
宋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邋遢,坐牢嘛,本就这样,难不成是坐五星级酒店,还穿金带银。
她直直来到谢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然后拔了拔如杂草的乱发,规矩的朝他行了一礼。
“等等。”谢玄以扇阻止她下拜,挑眉道,“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只给你十日时间。”
“嗯?”宋玉不明白,谢玄笑笑,突然凑近她的耳边,“我早知你是冒牌货,我没有揭穿你,是想看你有多大本事,我为了保你,骗陈敏他们说,我与你有协议,你查案,是我授权,你看,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宋玉惊讶不己,谢玄己离她一步,“身上什么味?快去换身衣衫,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寻你。”
宋玉脸上一红,但见他招呼衙役上前,吩附着带她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