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进攻西京
“打开城门。”
“城下何人?”
西京城楼上,数百士兵严整以待,弓箭拉满月,瞄准着城楼下的一队人。
为首的身着黑色盔甲,手持长戟,满脸血迹,高喊道,“我乃燕宫副指挥使张谋也。”
“张谋?”城楼上的人持起火伸出脑袋趴出女墙仔细辨认着。
“楼上可是李将军?”张谋高抬起头。
“果真是张将军。”李达蹬蹬的下楼,“快开城门。”
片刻,厚重的大门打开,张谋策马而入。
“李将军。”城内,张谋勒住马绳,抱拳一礼,“太后娘娘可到?”
李达回礼道,“娘娘刚到,吩附在下若张将军归来,一定相迎。”
“速带我去见太后娘娘。”
“将军这边请,太后娘娘现在在行宫。”李达也跃上马,与张谋并排而行,“京城情况如何?”
张谋叹了声气,“一言难尽呀……”
“我等也是刚接到消息,陈明将军帅了二万大军朝京城而去,途遇太后与刘大人。”
“原来如此。”
二人边走边聊,极快便到了行宫。
太后还未来得及换下龙袍,行宫内侯着众多人,全是刘承的部下,负责镇守西京的将士。
太后一见张谋,亲自起身走下高阶,扶起张谋,“哀家今日能脱困,全依仗张将军。”
“娘娘严重了,张谋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好,好。”
太后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诸将请坐。”
待众人坐定,陈明出例,跪于阶下,“娘娘受惊,是尔等失职。”
太后叹了声气,摇摇头,“不是尔等之过,是哀家太意,是谢玄这个逆臣在哀家背后捅刀子……你先起来吧。”
陈明微微抬头,仍未起,太后诧异,“陈将军还有什么事?”
陈明这才道来,“皇上,皇上不见了。”
什么?太后几人皆惊。
只听陈明道,“前日,属下曾来行宫见过皇上,皇上与德妃正在下棋,之后属下离开,至今日有报,行宫有刺客,待属下带着人赶来时己晚,看守皇上的士兵全被杀害,皇上与德妃等人不见踪影,然后属下派人追查,京城又传来消息……”
“一定是福王那老匹夫干的。”刘承听言怒不可遏,“说什么要扶持燕榕,还不是他趁火打劫,想自个儿当皇帝,说不准数年前他就有这个野心了。”
“不是数年前,是数十年前。”太后补充道,“怪不得谢玄一直鼓动哀家登基。”刘承听言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当初他也没少鼓动过。
“在哀家登基之际,他又掠走皇上,然后嫁祸给哀家,如此,他就名正言顺了,哈哈……”太后突然大笑,“福王啊,福王,数十年的隐忍便为了今日,他不仅骗过了哀家,还有先帝,还有朝廷,几十年来,朝廷一直对他有监视,得到的消息竟然都是假的,也难怪他会让假郡主入宫为质,恐怕这才是真相吧。”
太后说完,大家顿时哑然,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刘文昊小声的问来,“还有,我们在京城的家眷岂不都落在福王的手上。”
“国都快没有了,还谈什么家。”刘承狠狠说来,“还有那小畜生,妾养的当真是一幅反骨相。”他指刘文博。
太后冷哼一声,“如今之计,便是将福王的真面目公诸于众,哀家得不到皇位,他也别想得到,另外,哀家这就书信一封,立即送往白将军手上,告诉他皇上凶多吉少,让他入京勤王。”
“白将军入京,那咱们……”
太后道,“若这天下落在福王手上,你以为咱们还有活路?”
刘承点了点头。
这厢张谋说来,“还有一事,太后要做好防范,福王总归有十五万兵力,不算五城司投降了不少,适才我听李将军说,西京的兵力只有八万,加上京城逃出来,总共不足十万,福王必定会即刻攻打西京,帅大军前来,西京易守难攻,的确如此,但西京的粮草一向是从京城运来,如今战事发生,粮草必断,又因事发突然,城中储备的粮草,属下担心不足。”
太后听言,立即看向李达陈明,“如今城中粮草能维持多久?”
李达道,“张将军所言甚是,以往京城每三月运一次粮草,前些日刚到一批,但是因有大量散兵拥入,这……结果最多一个半月。”
太后深吸一口气,“一个半月,白将军应该能够赶到了。”说完,太后端正了身姿,“各将传令下去,各要塞加强防范,连夜加修工事,若福王攻来,不管他们如何叫战,一律不许出战,只防不攻。”
“是。”
众将抱拳领命。
众将各自行事而离开,太后这才瘫倒在榻上,程琳上前安慰道,“娘娘注意身子,这样才有精力与福王等人抗衡。”
太后自嘲一笑,“妇人当真误国呀。”
“娘娘是巾帼英雄,娘娘对大燕的功劳谁也抹不掉。”
太后摇摇头,“你还记得皇上那日给哀家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娘娘是说把皇上送来行宫的那一晚?”
“皇上说,哀家不是真心想当皇帝,哀家是在与先帝堵气,其实他说对了,哀家就是不想那贱人的儿子当皇帝,皇上眉宇之间有先帝的影子,但也有那贱人的影子,哀家每次见着皇上,就感到那贱人在向哀家耀武扬武,哀家受不了这口气,而皇上又是那么优秀,哀家是嫉妒呀,哀家是想,等哀家做皇帝够本了,再扶持皇上之子登基,归于政权,隔了一代,总该没有那贱人的影子了吧。”太后说着呵呵笑了起来。“可如今呢,让贼子有机可趁了,这回先帝是真的恨死哀家了。”
程琳听言,流下泪,“娘娘的心思,老奴明白,老奴什么都明白。”
“哀家本是防着白将军,如今还是要请回白将军。”太后又是呵呵一笑,“真是讽刺呀,不过……”太后看向程琳,“福王要称帝,必杀皇上,如今皇上落在福王手上,凶多吉少,你说若那贱人知道了一切,自己的儿子被自己害死,她会如何?只可惜了,没有留下一丝血脉呀。”太后说着,疲惫的缓缓起身,在程琳的相扶下,朝后室而去,“哀家当真累了。”
次日,斥候探听消息,刘文博帅十大军逼近,太后下令严守。
第三日,大军在西京十里处扎营,午时,刘文博发动第一次进攻。
大燕开国五十年来,第一次内战爆发。
战鼓雷雷,锋烟四起,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站在城楼望去,刘军着蓝衣,简称蓝军,排山倒海的压来。
各种攻城器,抛石车,冲车,云梯,弩炮,相继上阵,顿时嘶杀声震天动地,浓浓的烟雾将日月遮盖。
太后的军队着红衣,简称红军,由刘承亲自支挥,张谋,李达,陈明为副将,严整待发,只听一声号响,四面战鼓齐雷,矢石、火油,弓弩同样射向对方方阵,歼敌无数。
然而对方攻式凶猛,前锋受阻,后面队伍立即补上,源源不息,冒着箭羽矢石,一路冲杀,只见天地之间一片蓝色,待他们冲到护城河,工兵开始挖掘伸向对方壕沟,另有工兵摸入护城河上河欲劫断水源,却被早己埋伏在此红军打了一个完美的伏击。
一计不成,再施二计,工兵开始挖地道,破坏红军城墙,然而红军也有准备,蓝军刚挖到一定程度,突然土石塌方,将红军掩埋,你挖地道来攻,我挖地道来防,大家各凭本事,同时火油洒下,一片火海,蓝军靠近不得,纷纷后撒。
另一侧城墙上迅速架起了云梯,蓝军蜂拥而上,等待他们的是狼牙柏与檑义夜,还有火油侍候,将蓝军纷纷击败。
城楼下尸体堆集如山,从午时到黄昏,黑军发动三次强攻,皆未讨到便宜,两万先头兵,损失惨重,刘文博不得不鸣金收兵。
刘文博回到营帐,极为气愤,未想他的父亲老当易壮,必竟掌管整个枢密司,政斗上频频败于谢玄之手,军事上倒小看了他,再加上李,陈二人,乃著名将领,如此,拿下西京并非那么容易。
刘文博正与众将商议,有兵来报,抓到一个送信的,信拿上来一看,原是刘太后的求救信,刘文博冷笑一声。
红军首战告捷,自是士气大增,张谋与李陈二位将军,一边鼓励众将,坚守二月,待白将军大军赶到,可一举将叛军拿下,一边重修防事,到了第二日,刘文博一改昨日猛攻,竟亲自帅军来到阵前叫战。
李陈二人严守城门,不管对方如何漫骂,讽刺,硬是不出城以保实力。
这时,只听刘文博喊来,“本将军昨日抓到你们一位传令兵,原来,太后娘娘要向白将军救助,可惜呀,可惜,太后还不知道吧,西戎人己经攻占了西垂数位城池,白将军忙于应付,怎可能抽出身来相救,本将军劝各位放下武器,开门投降,还可得以活命,否则,本将军不用一兵一卒,便是将西京围个三五月,城中缺粮缺食,你们同样是死路一条。”
刘文博的话让二位将军大惊失色。
城上守卫将士更是一阵惊恐。
“什么?西戎人打来了。”
“如此,白将军还顾得上我们?”
众将士开始议论,李陈二人暗叫一声不好,立即大声道,“这只是敌人的诱降之策,大家不可相信。”
楼下刘文博又喊,“太后要当皇帝,本就违背天理,各位将士难道要逆天而行,大逆不道吗?难道大家为了一个女人的私利,而枉丢性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朝他飞去,不过被他轻松挡开。
射箭之人,却是刘承,此刻站在城楼之上,“竖子,何为不道?如你这般不忠不孝之人,必受天天谴,太后执政有先帝遗诏,而福王算什么东西,你这竖子竟公然起兵造反,让老子来教训你。”说完又是一箭射去,再次被刘文博躲开,只听他冷笑一声,“父亲,降吧,儿子不仅可保你性命,还保你前程。”
刘承呸了一声,“老夫没你这个儿子。”他也不多说,“弓箭手准备。”
刘文博皱起眉头,却也手臂一挥,身后大军顿时冲来。
又是新的一轮进攻,比昨日更猛,也更加惨烈……
一连十数日,西京未曾攻下,双方都损失惨重,特别是刘文博一军,再加上夏季己到,雨水开始增多,大军扎营低哇地带,四边雨水灌入,大军不得不重整营地,南方士兵不习北方习性,有些士兵病倒,于是刘文博下令休战养息。
消息传到京城,福王倒不怎么着急,下令给刘文博,“速战己失先机,如今之计,围而不攻,静观其变。”况且,他还有一计,己然在实施。
福王将全部心思放在整顿朝堂之上,欲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现时,广发文书,声讨刘蛾,全国响应,当真形势一片大好,唯一担心的还是燕榕,没有他的消息,那才是心口上的一把刀。
西京这边,虽抵挡住蓝军进攻,但军心有所动摇,便是白将军不能相援,几位将令商量决策。
其中李达说道,“军中粮食所余不足一月,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为这粮草之事,几人也是伤透了脑袋,西京被困,白将军不能及时赶到,如果粮食充足,依着西京的防事工御便是守个一年两年也不在话下。
这是他们面临最残酷的现实,当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几人商量下来,讨论的结果是,一,控制每人食量,二,说动城中百姓献粮,三,禁止流言传播。
但只是治标不能治本,这日深夜,张谋从行宫回来,突然屋子一个影子吓得他立即拔刀相向,“谁?”
“张将军。”那人转身,一袭白衣格外清明。
第219章:沈千雪来了
待张谋看清来人,惊讶不己,竟一时愣住……
次日,张谋献计,“主动出击,夺取敌方粮食。”
众人先是一愣,片刻,“如何出击?咱们困在城里,如何能绕到敌人后方夺取粮食?岂不是有去无回?”
李达,陈明二人提出疑惑,太后与刘承也是紧紧的看着他,但听张谋说道,“先毁再夺。”
“先毁再夺?”众人齐声问来。
张谋道,“派几位武力高强者,深夜潜入对方粮仓毁其粮,
对方必然会从京城急调,行走最近的官道,但是,最近雷雨众多,京城到西京的官道要经过一条峡谷极为狭窄,只要我们用**将那里炸开,山上滑石,泥土流下阻止道路,他们会如何?”
“自是搬运落石。”
“还有呢?”
众人想了想,陈明道,“必绕道走水路。”
“不错。”张谋说来,“走水路,便会绕子,虽不经过西京,却在西京西北方下船,离刘文博的营地不如我方近,我军可暗挖地道通西北方,派人埋伏于运河周围,待他们粮船一到,速速夺取,另一侧,我方主动出城叫战,分散对方注意力,佯攻突围,以牵扯刘文博主力。”
“好。”张谋言毕,众人思绪片刻,陈明帅先高喊一声,“张将军妙计也。”
张谋笑了笑,陈明又道,“敌军人数比我方多,这粮食辎重自是不少,可解我方燃眉之急。”
李达也表示同意,几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太后也露出惊喜的笑容,立即来到张谋面前,张谋赶紧起身,太后颇为激动的说道,“有张将军在,还怕我们不能反败为胜。”
接下来,有了计划便开始制定细节施行,一方面红军开始暗挖地道,另一方面大军不能绕到敌方后线,不过,仅十来人,却是好办,数日后,雨水渐少,张谋李达等人深夜从南门出了城,攀越陡峭的悬崖,分头而行,张谋帅十众绕到了对方粮仓,携身带有水壶,装的是火油,在对方未查之下,顿时粮仓大火冲天。
另一侧李达从悬崖攀下赶到官道必经之峡谷,所带**,将山炸了一个豁口,滚石滑下官道中断。
刘文博在得知粮食被烧的同时,大发怒火,为稳军心,立即派人回京要粮,又被告之,官道所阻。
“快去疏通。”刘文博朝手下吩附着,又问向副官,“军中粮食,可维持多久?”
副官道,“不足三日。”
刘文博一气之下拔出长剑,直直砍在案桌上,“卑鄙无耻,不敢正面迎战,便使这些小伎俩,他们以为如此可退我大军吗?”
副官上前,“陆路虽阻,但我们可走水路,不足两日便可将粮运到。”
刘文博冷笑一声,“如此甚好,别以为断我陆路,便没有办法,尔等将西京给我围好了,连一只苍蝇也别想给我飞出来。”
“是。”众将听令。
两日后,黄昏,红军打探到京城粮船己到,突然发动攻击。刘文博则认为对方烧了他的粮仓,欲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冷笑对方自不量力,点兵遣将,上马迎战。
一场白刃战拉开,僵持约一个时辰,红军突然鸣金收兵,退回了城墙。
“将军,对方败退,这可是好机会,我们可乘胜追击。”
刘文博高骑在马上,微眯双眼望去,红军可谓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将军?”副将着道,等着命令,那知刘文博大笑两声,“穷寇未追,这是敌军诱敌之策,他们必有埋伏,咱们回营。”
“这……”
但听刘文博道,“敌军物资缺乏,将保命的武器丢弃,分明诱我等上当。”
众将听言,才了然的点点头,立即鸣金收兵。
蓝军撤走,守在城墙上的陈明大松了一口气,他们那里有什么埋伏,故意引刘文博上当而己。
“哈哈……”
西京行宫,众将哈哈大笑,太后看着从地道搬出的粮食,还有部分武器,真是喜出望外,不过当李达将一位小厮打扮的人押到她面前时,顿时吃了一惊。
“此人是在粮船上发现的,不是士兵,说是逃难的。”
众人看去,但见此人一身狼狈。
“千雪姑娘?”
人群中冲出一人,刘文昊将那小厮扶起,“怎么会是你?”
千雪抬起头,见了众人也是一怔,瞬间泪眼朦朦,她朝太后等人行了礼,目光在刘家父子身上顿了片刻,“福王将刘大人的家人全部押入了大牢,刘府被封,不仅如此,还四处抓太后党的人,京城一时人心惶惶,我因与刘公子走得近。”刘文昊听言,有些尴尬,微低了头,刘承瞟他一眼,只听千雪又道,“也被追查,在京城四处躲藏,如今京城戒严,不准出入,我只得躲进官船里,本想逃出京城再作打算,又未想,此船一路行至西京,便被李将军擒来。”
“岂有此理。”刘文昊听言怒声指责,以掩示尴尬,然后看向刘承,“父亲,母亲恐是凶多吉少,还有刘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说着便红了眼。
刘承自是气得咬牙切齿,“那个老匹夫,老夫一定会宰了他。”
太后本十分讨厌千雪,但见刘文昊央求让她留下,刘承也没有反对,如今大战在际,便不说一二,默认她留在刘文昊身边。
刘文博回到营帐得知粮食被劫,提起运粮官的衣领,运粮官战栗道,“敌军突然而至,我等措手不及。”
刘文博大叫一声,“你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活着做甚?”言毕一剑斩了运粮官的头颅。
此事传来京城,原本平静的福王即怒又惊,如此以来,拿下西京要等何时?
此时责罪刘文博己无及于事,除了加快疏通官道,别派人运送官粮之外,福王招众臣商议对策,众臣议论了两日,却也没有具体的方法。
他看向谢玄,“刘承倒有一番本事。”
谢玄道,“据儿子所知,刘承或许可算一猛将,但绝无此等计策,刘蛾身边有高人在。”
福王冷笑,“高人?无非懂些兵法皮毛,不过也好,千雪那丫头算是顺利到了刘文昊身边。”顿了顿,“玄儿,为父原本是想,围而不攻便能逼刘蛾投降,谁知他们倒能折腾,为父怕刘文博吃了败仗,沉不住气,所以觉得还需你去一趟。”
“儿子可以前去,但是燕榕如今仍没有消息,不知义父打算如何?”
福王起身,左右踱了两步,“因燕榕的事为父也被端王那批老臣闹得甚是头痛。”顿了顿,冷哼一声,“等拿下西京,制造出燕榕被刘蛾处死在行宫的假像,如此以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父再登基为帝,然后派兵边境,明为抗击西戎,暗中是除去白将军,如此我看朝中谁还敢有话说,燕榕出不出现,都是木己成舟了。”
谢玄听言点了点头,“义父所言甚是,届时收回白将军兵权,朝中自是无人敢反对,自古以来,谋位者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次日,谢玄去了前线,由他负责的京城防卫,便落在苏誉身上,福王仍与朝中百官们周旋。
张谋回到自己住所,关上房门,见屋内那白衣人,脸上尽是喜悦,赶紧行了一礼,“公子之计让刘文博吃了大亏,如今我方粮食足以撑过半年之久,只要白将军大军一到,事必夺回京城。”
白衣听言笑了笑,“半年?太久了。”
“嗯?”张谋诧异,“公子是否另有指示?”
白衣笑道,“接下来,谢玄该来了。”
“嗯?”张谋不解。
白衣又道,“若无大的变动,不到一月,所有叛军必当全部拿下。”
这所有,不仅是福王还有刘党。
张谋听言一喜,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不由得想到半月前,苏誉找他秘谈。
“太后登基之日,恐朝中有变,届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必保太后刘承安全离开皇宫去西京,路线我己布好,到了西京,会有人与你联系。”
张谋听得云里雾里,“有变?将军所言何意?”
苏誉摇了摇头,“我信你,便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你可办好?且不能向任何人提及。”
张谋拍拍胸脯,“既然将军信任属下,属下再所不辞。”
张谋不仅仅是跟在苏誉身侧多年的副将,还与苏誉有过命的交情,他不懂政治,在他意识里只知服从,并且只服他的上司苏誉。
对苏誉的命令从不多问,从不质疑,他猜测过苏誉必会相助太后,然而那日福王出现,苏誉投靠福王,他虽然惊讶,却想到之前苏誉说的话,便按耐住凝问,直到前些日见到公子,当真是被吓住,尔后恍然大悟,虽然他仍不明白,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手上无一兵一卒,如何对抗两大强敌?但他跟随苏将军,将军相信的人,他必定相信。
思此,张谋似想到什么,便将沈千雪出现一事说了,此女曾是苏誉所爱,他对她的事也极为敏感,白衣听言有些意外,“沈千雪?”片刻,他皱了皱眉,“无防,静观其变。”
千雪的到来,让刘文昊郁闷的心情大好,他本就一文弱书生,不懂军事,对于众人商讨军情,他是一句话也插不上,索性便在住所发呆。
不过众人忙碌,他却无所事事,心里也不好受,再说军中也苦,每日饮食有限,对于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过惯了京城繁华似锦的生活,自然受不了,如此,更觉得一腔心事无人知。
因而千雪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二人在住所弹琴看书,千雪却始终一幅愁色,刘文昊见了不由得相问,“千雪为何心事重重?”
千雪叹道,“公子不用时刻陪在我身边,在这个时候更应该与大家在一起,共商大事。”
此话说到刘文昊痛处,他何尝不想,只是自己不懂,怕被人笑话,不由得有些尴尬,“我不懂这些。”
千雪摇摇头,“我知,公子之才不在于此,但是。”她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千雪有什么话直说。”
千雪叹气一声,“太后本不喜我,刘大人也不知我实与公子交好,定有怨言,我倒罢了,只怕连累公子,如今又见公子与我一起,而不去关心政事,必定以为千雪狐媚公子,以后千雪又如何能与公子长相厢厮守?”
刘文昊握上她的手,笑道,“你且放心,我是刘家长子,那刘文博己成叛军,等平了乱,刘氏族长之位,只能由我承担,父亲又能如何?”
提起父亲刘文昊脸色暗了下来,其实也有些心虚,只听千雪又道,“刘大人不止一次在千雪面前许诺,迎千雪入府。”
此事,刘文昊知道,心中顿时懊恼起来。
“千雪是想,若是公子能立了军功,那么在太后面前提及此事,想必太后,与刘大人都不能说些什么,如此以来,刘大人不仅对公子刮目相看,也不会伤了你二人父子之情。”
刘文昊想了想,“话虽如此,可是这军功,是想立就能立的吗?”
“总得试试不是吗?”千雪拍拍刘文昊的手,“便是不能立功,太后看着公子如此热心战事,也是一件好事呀。”
刘文昊终于点了头,脸上也露出笑容,“千雪所言甚是,我立马就去军营。”
两个时辰之后,刘文昊归来,便向千雪说起今夜决定夜袭敌军之事,太后与刘承变守为攻,既然不知边境情况,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趁军中士气恢复,欲再对敌军痛击,也让京城那个逆贼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千雪回到屋子,一黑影来到她面前,千雪将此消息递了出去。
当夜,红军突袭敌营,大败而归,损兵折将数千人。
次日,蓝军攻城,红军死守,双方皆伤亡惨重。
接下来两日,两方都有进攻,皆未讨到好,直到谢玄前来。
第220章:来世不再为人
刘文博迎于营帐外,自责一番丢粮之事,谢玄笑着扶起,“王爷知道将军辛苦,并没有责备。”
刘文博长叹一声,“属下尊王爷之旨,围而不攻,奈何敌军抢粮,又来突袭,属下实在气不过,近日发动两次攻城,皆未攻下,实在愧对王爷。”
谢玄道,“王爷的意思,并非围而不攻,而是要找准时机。”
“时机?”刘文博想了想,“王爷是否有攻城之计?”
谢玄与刘文博走进营帐,卖了个关子,“快了,不过,你先带我去看看周围地形。”
行宫。
沈千雪回到屋子,鬼影来到她身后,“你送的消息,让刘承没讨到便宜,但我们也没讨到好,你何时开始行动?”
千雪慢条斯理的转过身,面无表情,“时机不对。”
鬼影冷笑一声,“时机?主子给了你几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今日,你却说还未到时机?难道你忘了,你的娘还在主子手上。”
千雪紧紧的握住双手,深吸一口气,“既然你认为此事容易,那么你为何不去办?以你的武功,还怕杀不了他?”
千雪说完瞬间被掐上了脖子,“主子说你是个反骨的,果然不错,我看你是在找借口,行宫主帐守卫深严,明哨暗哨皆有,我若能近身,还要你做甚?”
鬼影狠狠说着,见她脸色绯红,这才放开了她,千雪立即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主子只给你十日时间,谢玄己经到了营帐,你要好好配合。”说完,鬼影身形一闪,便没了影子。
“魔鬼!”千雪缓缓滑倒在椅子上。
接下来几日,双方都没有什么动静,大军对峙,僵持不下,又像是在等着什么,气氛压抑又紧张。
谢玄四处勘察地形,西京地势低,四周皆有群山,其中一座悬崖便接近西京南门,谢玄指了指,“敌军便是从那里攀岩而上,从侧面绕到我后方粮仓。”
刘文博看去,想了想,“的确如此,是我大意了。”
“走,我们去看看。”
“大人小心,那处悬崖地势陡峭。”
“敌军能上,为何我等不能。”
谢玄说完便带着谢伯等几位心腹登山而去,刘文博紧跟其身后。
山崖上,能目睹整个西京城。
“这倒是个好地方。”谢玄环顾四周,近日阳光明艳,山上绿叶葱葱,别是一番风光。
大风猎猎,吹得树木哗哗着响,突然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谢玄不由得抬头看去,苍鹰像是发现了猎物,一个俯身朝下冲,瞬间捉得一只野兔,刁于嘴里,飞入密林之中。
谢玄双眸微眯,举起手来,大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飞扬。
“这是什么风?”他突然问道。
“东南风。”刘文博看了看回答。
“嗯。”谢玄轻应一声,再次打量了四周,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营地,谢玄靠在椅上,曲指敲着桌子,谢伯侯在下侧,“公子,这西京的确易守难攻,老奴觉得福王围而不攻是个好法子,如今又有沈千雪做内应,攻下是迟早的事,老奴倒是担心福王让公子前来别有用心。”
谢玄冷言道,“老东西是迫不及待想建立朝中关系,将我支开,这是他最忌惮我的地方,我在朝中十年,岂是他一朝一夕便能比得了的?刘太后那些兵根本不足为患,但是,老东西好像忘了燕榕,低估了燕榕。”他缓缓说着又顿了顿,“可我不能忘,谢伯,我总有一种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公子是指谁?”
“燕榕,抢粮一事,并不简单,他或许就在城里也说不定呢,以前他在明,我在暗,如今他在暗,我在明。”
谢伯听言不免得一阵惊讶,燕榕的确难以让人着摸,可此番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正想着,这厢谢玄又问道,“小伍那边可有消息?宋玉可好?”
谢伯回过神,“一切尚好,宋玉还问起公子。”
“呵呵。”听言谢玄轻笑出声,脸色出现一片柔情,“她会问起我?这个白眼狼,不过这么久了,当真想她了……”
正在这时,有护卫来报,李贵妃娘娘来了,二人都吃了一惊。
原来那李氏想亲眼看到刘蛾的下场,福王便派人送她前来,谢玄好笑的摇了摇头,女人之间的争斗在二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突然好想告诉宋玉,她选择离开燕榕是最正确的选择。
再说千雪这日在屋内弹琴,心思沉重,目光不时的落在面前的火炉上,那里煮着茶。
脑子里想起鬼影的话,你若敷衍主子,那么你与你母亲都不得好命……
“咚”的一声,琴弦断。
刘文昊正踏进屋子,见此,立即上前查看,“怎么这么小心?”
千雪微笑,抽回了手,“没关系。”
刘文昊叹了声气,在她对面坐下,千雪抬头将他打量一番,“公子脸色不好。”
刘文昊微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来,“今日议事,我好不容易说了两句,却被父亲责骂,当真郁闷。”
千雪听言笑笑,将炉子上的茶壶取下,开始冲茶,“战事严峻,大人难免性子急燥。”
“从小到大父亲便是如此对我……唉,罢了,不说了,咦,你煮的什么茶,这么香?”
千雪给他斟上一盏,“是你屋内的茶。”
“千雪茶艺非凡,同一种茶,我便煮不出这样的香味。”刘文昊说着轻轻品尝一口,甚觉满意,仿佛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千雪瞧着轻轻咬了咬唇,重新再盛一杯,递到他面前。
“公子何不给大人送去?”
“嗯。”刘文昊放下茶杯,“为何?”
千雪道,“公子若想得大人认可,须得知大人心思,公子当与大人好好谈谈?”
“这……父亲一向对我严厉。”刘文昊犹豫。
“不管如何他总是你的父亲。”
刘文昊想了想,“如此,我便试试。”
千雪一笑,立即拿着一个托盘,将茶杯放了上去。
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千雪紧了紧双手,关了房门来到纱帐前,“我己经照你说的做了,你是否该带我离开与母亲团聚?”
鬼影从黑暗中走出,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容,“不错,你是做了,但刘承有没有喝那杯茶,现在还不知道。”
千雪深吸一口气,“那要等多久?”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药性发作,他们必然会怀疑我,你以为我们还能离开?”
鬼影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而跳出窗户消失在千雪眼前。
等待永远那么折磨人心,她并不害怕,既然做了,她想过最差的结果,只是,她好想见一见母亲,那怕有一丝希望。
夜幕降临,外面静得可怕,刘文昊没有回来,她不能随便行走,四处都是士兵,这里没有人能护着她,没有宋玉,没有苏誉。
突然想到他,心口又是一痛,止不住的想到数年前……
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她扮着小厮藏在军营里,厨师收留了她,那日她在离营地不远的湖边洗菜,突然水里冒出一人来,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只见那人**着上身,着一件亵裤,缓缓从河中走来,伟岸的身躯,五官如雕刻般的冷峻,长发未束,垂在肩,滴着水,他抬起头,来到她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看什么?”
他随意的问话,让她惊叫出声,逃一般的离去。
后来两人熟悉了,他每次去河边洗澡,必叫上她,美其名为他把守,其实他己然知道了她的女子之身……如果,她没有离开,如今又该是怎样的结局呢?
她淡淡的想着,又摇了摇头,世间没有如果,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她猛的回过神,鬼影就如他的名字那般,莫明的站在她面前。
“刘承毒发,刘蛾正四处找大夫。”
千雪听言,心情复杂,对她来说是好消息,却高兴不起来,只淡淡道,“那我们快走吧。”
千雪迈出两步,却见鬼影毫无动静。
“怎么了?”她微皱眉头,“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千雪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我带着你,还能安然离开?”他的声音如来自地狱般的无情。
千雪身子一颤,朝他看去,他的神色一如即住。
“是主子的意思?”她愣了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片凄凉,这就是他的父亲呀。
她紧紧咬着唇,双眼含泪,不如以前那般,再怎么忍,还是流了下来,可嘴角还坚强的露出一丝笑容,那模样让人心疼,“他答应过我,带我去见母亲。”她声音打着颤,死可以,死之前,她一定要见一见母亲。
“我这就带你去见你母亲。”鬼影说着朝她走来。
什么意思?她一惊,笑容猛的收起,神色也激动起来,“你,我的母亲怎么了?”
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嗤”的一声,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她顿觉腹部一阵绞痛,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那里有一把匕首。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是了,鬼影要杀人,有几人躲得过?
她以为他是要把她留下,让太后来处置,却想到,他会杀她,不,是父亲要杀她。
“你的母亲早在一年前上吊身亡,主子一直没有告诉你,既然你如此想见她,我便送你一程。”
他轻轻的说着,没有一丝情绪,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家长便饭。
“不……”身上的痛那比得上心口的痛,母亲,母亲,她说会等她回来,怎么可能会自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逼着母亲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愤怒一席间爆发,她紧紧抓住鬼影的手,双眼通红,仿佛聚集了所有的力量,愤怒,不甘,她声音嘶哑着,控诉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鬼影冷哼一声,一掌击在她胸口,她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她想撑起来,动了动手指,终是未能,鬼影走过去,将匕首从她身上取出,她身子一抽。
“不防告诉你,不是主子要杀你,而是紫莹不让你活。”说完绝情的从她身上跨过,消失在黑暗里。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铁甲的铿锵声。
“把四周都给哀家围起来,别放过那个贱人。”
“是。”
“哀家一定要拔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刘太后还在说着什么,她听不见了,她卷着身子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嘴里一口一口鲜血流出,目光缥缈的落在一处,脑子里出现一幕幕身影。
母亲站在桃树下送她,“我等你回来。”
谢玄摸着她的头,“小丫头,别再受她们欺负。”
宋玉搂着她的肩,“美人弹琴,公子我喝酒。”
还有苏誉那双含恨的眸子,“是我看错了你,你不知廉耻……”
是了,她不知廉耻,她周旋于众多男子身边,这样的姑娘谁会爱呢?为什么她要生在那样的家庭?这什么她要有那样的父亲?如果有来世,她愿做一花一木,那怕生命短暂,也不愿再次为人。
“咚”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她终于闭上了双眼。
第221章: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苏誉猛的惊醒,才知做了一个梦。
他起身,倒了一杯凉茶,一口而饮,半晌还心有余悸,梦中那人对着他笑,却全身是血……
他缓缓的坐下,身上冷汗淋漓,黑暗的屋子只有清辉的月光,他出了会神,直到外面敲更的声音响了五下,他才将配剑挂在腰侧,出了门。
来到门外,远眺天空,黎明将至,他大步朝城门走去。
近日他住在公署里,京城布防由他与刘文博手下的另一将军共同部署,京城有南北二门,北门为大,南门为小,他负责南门,他想,足够了。
行宫。
刘承一直晕迷不醒,刘太后大发雷霆,将刘文昊骂得狗血淋头,刘文昊只是呆呆的跪着,身子颤抖着,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刘太后瞧他没有出息的模样,抽出护卫的长剑,便要朝他刺去,被张谋等人阻止。
“太后娘娘息怒,刘大人中毒,娘娘更要保重身体。”
太后将长剑一扔,指着刘文昊,“那个贱人以为死了就百了了吗?哀家要把她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敌军知道,当细作的下场。”
刘文昊听言身子一抖。
“娘娘。”张谋立即上前说道,“刘大人的毒并非不能救治,大人是主帅,其病情不能外传,若将沈千雪的尸身挂在城门,恐怕会让军中将士胡乱猜测,如今我们要防备敌军趁机来袭,据前方探得消息,谢玄近日下令士兵砍伐山上树木,却不知要做什么。”
“谢玄。”太后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一番咬呀切齿,“不管他做什么哀家都侯着他,他派出刺客来杀哀家大将,哀家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谢玄营帐。
“你说什么?”
谢玄猛的起身,来到鬼影面前。
鬼影面无表情再次说来,“刘承中毒,千雪暴露,被太后杀害。”
谢玄听言惊鄂万分,“千雪死了?”
“是。”
谢玄倒退一步,瞬间厉眼扫来,“你不是负责保护她安全吗?你不是负责带她离开吗?”
对于谢玄的指责,鬼影不以为然,轻瞥他一眼,“属下只负责助她完成任务,如今完成了,属下便回京复命,大人还是早些攻下西京,别辜负了千雪的一番心意。”说完挑起帘子便走了出去。
“公子。”谢伯来到谢玄面前,一脸愁容,“千雪姑娘真的死了?”
谢玄紧紧握住双手,突然拂手一扫,案上东西一一而落,“老东西真狠心,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大人。”
正在这时,刘文博急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着急,“据探子来报,刘承重病……”但见地上的狼藉,又立即噤了声。
谢玄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我知道了,刘承不是重病,而是己亡,只不过敌军秘而不喧。”
说完看向刘文博,目光有所探究。
刘文博心下一惊,立即说道,“虽然刘承是我的父亲,但我己在王爷面前表明态度,只是……心中难免有些……”
谢玄上前拍拍他的肩,“我都明白。”
刘文博微微松了口气,仍见谢玄脸色难看,心中诧异,应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却也不敢相问,只道,“这是否是大人所说的时机。”
谢玄嘴角微勾,“不错,刘承死,敌军军心大乱,是我们最好时机,另外,我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将军,确保将军此番攻城必能一举拿下。”
“哦?大人近日让士兵砍伐树木,又秘密招工匠打造工具,难道是制作什么攻城利器?”
谢玄笑道,“将军请随我来。”
“大人请。”
二人出了营帐,谢玄先将千雪一事放下,带着刘文博登上了一处山坡,那里有几个工匠正在打制着什么。
刘文博好奇的走上前,见着眼前如飞鸟一般的庞然大物,惊呼了一声,“木鸢”?
谢玄道,“早在数百年前,鲁班削竹为鹊,三日绕梁,后又制造出可载人的木鸢,用于探听敌情,今日,我们也可以利用此物,攻城夺池。”
谢玄说着,便让一心腹做示范,在工匠的相助下,心腹将木鸢绑在腰上站在山坡高处,就如长了一双大大的翅膀,借着风力,朝前跑,瞬间腾空而起。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一旁士兵见了,无不称奇。
但见那人在空中翱翔,可与苍鹰并行,然后又缓缓落于山脚下。
“大人想让士兵借助木鸢飞入西京城?”
“不错。”谢玄道,“只要西南风起。”谢玄指了指对面悬崖,“从此山乘木鸢而下,便是西京城,如此,里应外合,再坚固的城墙也会撕下一个口子,只要一处突破,士气大增将势如破竹。”
“妙计,妙计。”刘文博听言拍掌称绝,随即又抱拳一礼,“大人之计让下官佩服不己。”
谢玄笑着回了一礼,移步来到山坡高处,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的西京城,沉重道,“万事具备,只欠西风。”
京城。
福王听到鬼影的禀报,兴奋不己,倾身于案上,“刘承当真身亡?”
鬼影道,“此药是属下亲手所配,刘蛾如今是秘而不发。”
“哈哈……”福王大笑,拍案而起,“她是不敢发,她如何发?刘承一死,刘蛾身边还有何人?破城指日可待,当真是天助本王,天助本王。”他来到鬼影面前扶起他,“你为本王立了一大功,本王定要重重谢你。”
“属下不敢当,这是属下该做的。”
攸宁侯在一侧听言并非福王那般高兴,而是上前问道,“沈千雪呢?”
福王道,“那丫头总算没让本王失望。”
鬼影垂了垂眸,一掠衣摆下次跪下,“小姐她,被太后发现即时处死了,属下未来得及相救。”
“你说什么,沈千雪死了?”攸宁惊鄂不己。
福王也是一怔。
鬼影道,“是属下无能,望主子责罚。”
然而那一时的失神仅是片刻之间,福王再次扶起鬼影,“千雪也算死得其所,不愧是本王的女儿。”顿了顿,“传令给谢玄,破城之后,还是将她的尸体带回来,本王给她风光大葬。”
“是,属下这就去办。”
鬼影抬头看了看福王躬身退出,书房内只余攸宁一人,福王叹了声气,转身便见攸宁失魂落魄的神色。
目光一暗,“怎么了,在怪本王?”
攸宁赶紧恢复情绪,“没有。”
福王冷哼一声,“沈千雪在你们几个姐妹之中是最不听话的,包括她的娘,但她毕竟是本王的女儿,本王又岂能不心疼?”
他看了攸宁一眼,攸宁低头垂眸,没有表情。
福王随即柔了语气,来到攸宁面前,“她与你不同,本王知道你对本王最忠心,甚至连紫莹也比不上,因为,本王相信你的母亲,她也是本王的最爱,待本王登基之际,便是你的母亲封后之时,你就是本王嫡女,大燕的公主。”
攸宁终于抬起头,揖手一礼,“只要主子对母亲好,主子要攸宁做什么,攸宁都会去做。”
“呵呵……”福王拍拍她的肩,“本王的承诺绝不更改。”
攸宁出了书房,缓缓走在回廊上,外面阳光强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可是她却感到一阵冰冷。
不知不觉中便想到了千雪。
数年前自从千雪来到京城,她们便极少相见,其实在苏州,二人也极少接触,她不喜欢她,她总是一幅高傲的模样,还因她的娘曾因千雪的娘受过责罚,因而她也恨过她。
不过,在紫莹找来,让她一起对付千雪时,她没有同意,因为她更恨紫莹。
儿时的事仿佛就在眼前,她们几个姐妹,相互争吵,争斗,从小便知道,只要达到父亲的要求,母亲就会过得好,得到父亲的青睐,反之,会受罚,连着母亲一起。
她原本来还有两个姐妹,一个夭折,一个在执行任务时丧生,父亲甚至看也没去看一眼,她们在父亲手里无非是一个工具。
如今千雪也死了,在提刑府,二人曾朝夕相对数日,为了不引起怀凝,二人破天荒的在一起说话,玩笑,不知不觉中,那份迟到的姐妹之情悄然萌发。
二人同为宋玉向谢玄求助,面对紫莹的刁难她帮她说话,她离开时,她见过她一面,道了一声,“保重。”,她笑了笑,那笑容她还记得,比起她任何一次都觉得美,只因她心中己然将她当成了姐妹。
思此,攸宁眼眶通红,扶在一边的墙柱,默默流泪,而更让人寒心的是父亲的态度。
“萧姑娘?”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立即警觉的抬起头来,原来是苏誉,见他疑惑的目光,她不在意的拭拭眼角,也没作解释,朝他微微颌首,便朝前走去。
走了数步,又缓缓停下,转过身来看他。
“有事?”他未离开,或许还在奇怪她为何流泪。
攸宁想说什么,终是咬了咬牙,她听闻千雪与他之间的纠葛,但是他既然被紫莹所迷,如今再说什么又何意义呢?
但是他先开口了,“原来姑娘是福王的人,不知姑娘与福王是何关系?”
她勾了勾唇,带着讽刺的笑容,“你何不去问王爷,在我这里打听做甚?”
言毕欲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不过,你也可以去问问你的好妻子。”
苏誉听言皱起了眉头,看着攸宁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222章:一支穿着黑色盔甲的军队
最后的决战发生在两日后的清晨。
晨曦微露,吹着微风,云雀在天空中飞翔,发出悦跃的鸣叫,天地之间一片宁静祥和。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扬起一片尘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城楼望台上的士兵发现了敌情,敲响了警钟。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
红军早己做好准备,在各自的位上严整以待,弓拉满,飞石,火油迅速装好,只听一声号令,万箭齐发,飞石火油射出,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混沌。
“杀呀。”
“冲呀。”
“刘承己死,破城就在今日。”
“活捉刘太后。”
……
各种口号喝来,激起士兵斗志,蓝军冲得更加凶猛。
张谋与李,陈二将军奋勇抗敌。
而此刻劲衣武士百人,伏在悬崖上,个个如展翅的大鸟,听得山下的嘶杀声,血液沸腾,蠢蠢欲动。
他们的目光注视着那面飘动的旗帜上,见之突然变动了方向,一阵大风吹来,猎猎作响。
谢伯目光一凛,帅先起身,“西南风至,大家跟随老夫,攻破西京,活捉妖后。”
言毕,深吸一口气,向悬崖冲去。
武士们紧跟其后。
城楼上。
“那是什么?”
突然发现天空密麻一片,一时愣住。
待看清此物时,大吃一惊。
“放箭,放箭。”李达厉声吩附。
顿时士兵们又将弓箭对准天空庞然大物,然而,大风起,弓箭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当真是城下有猛虎,空中有恶狼,红军们一时手脚无措。
谢伯帅先落入城门内,正是敌军后方,在敌军懵愣之际,提刀就冲了过去,同时,一个个武士相继落下,虽然人数不多,但足以让敌军惊慌胆颤。
“禀将军,后方发现敌军。”
“什么?”
李达等人大惊,张谋提起利剑,“二位将军坚守前门,张谋带人应付后方敌军。”
二人点头,张谋立即奔下城楼。
谢伯与武士杀敌上百,逐渐朝城门靠近,一路冲杀,城内己是乱成一片,还有众多武士乘木鸢前扑后拥,城外,蓝军的攻城梯,冲车,轮番上阵,红军当受夹击之苦。
战事进行了一个时辰,谢伯等人己经冲上了城楼,与城楼上的士兵嘶杀。
两方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
“李将军,投降吧。”谢伯迎上李达的长剑,两人交战在一起。
“叛贼,休想。”
“谁是叛贼?这天下本该姓燕。”
李达冷哼一声,“姓燕也轮不着福王小儿。”
谢伯也是冷笑一声,不再与他多说,还是武力下见高低。
李达可指千军万马,但单打独斗却不是对手,数十招下来,被谢伯寻一短处,击败在地,同时数十把长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达被俘,红军更是惊恐失措,同时蓝军攀爬云梯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不断的从云梯拥上,一时间城楼即将失手。
“轰隆隆”城门经受着冲车的一次次撞击,城门内的红军拼死抵住厚重的大门,那知,一群劲衣武士突然奔来,陈明挥剑迎上。
“刘承己死,还不快快投降?”
红军听言突然有些犹豫,但见陈明英勇,只得硬着头皮冲,片刻便被杀得片甲不留,陈明死于乱刀之下。
一声臣响,城门终于攻破,蓝军蜂拥而上。
谢伯见之情景,从怀里拿出信号箭,射向天空,发出蓝色的光茫。
“大人,他们得手了。”刘文博高呼一声。
谢玄自是瞧见了,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他高举手臂,一挥,刘文博帅着后援军如离玄的箭,冲了出去。
在护卫的簇拥下,谢玄也要策马进城,只听身后一道声音转来。
“谢大人,请带上老妇。”
李氏出了营帐来到他面前。
谢玄立即跃下了马,行了一礼,“贵妃娘娘。”
“大人终于攻下西京,可喜可贺。”
谢玄笑了笑,“娘娘此刻进城,恐不**全。”
李氏摇了摇头,目光看着远方的西京城,嘴角微微勾起,“不,此时正是时侯,我迫切的想目睹刘蛾绝望的神色,她,也有今天。”
行宫。
刘蛾坐立不安,程琳与内廷侯在一侧,刘文昊战战栗栗,外面的嘶杀声不停传来且越来越近。
“怎么还没有消息?”
太后焦急的问向程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以往敌军攻城,一有什么进展都会第一时间通报进来,可这次,她竟然没有一丝消息。
“娘娘勿急,容老奴出去看看。”
程琳刚到门口,出去打探消息的廷尉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城门己破,敌军冲进城了。”
什么?
太后猛的从位置上起身,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西京城高墙厚,敌军怎能一时攻破?”
廷尉战栗道,“敌军乘木鸢从天而降,杀了守城的将士,与城外敌军相呼应,不到两个时辰,城门,城门便破了。”
“李,陈二位将军呢?张将军呢?”
“李将军被俘,陈将军战死,张将军不知行踪。”
众人听言无不大惊失色,刘文昊直直的瘫倒在地,刘太后“咚”的一下跌坐在木榻上。
“娘娘,事不易迟,还是快走吧。”
大势己去,程琳见太后呆滞的神色,跪在地上悲痛的喊道,其余众内廷也纷纷跪下,“尔等愿拼死保护娘娘离开。”
众人抬起头,殷切的看着她,但见太后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是绝望的说道,“离开?能去那里?”
“娘娘!”程琳跪移到她面前,“不管去那里,只有留得一命,就能……”
“就能东山再起吗?”
太后突然呵呵大笑起来,泪水止不住的从她眼眶流下,“哀家本是‘逆臣’,他福王姓燕,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呀。”
“娘娘难道忘了,还有皇上,只要我们找到皇上,福王的嘴脸便会大白于天下。”
“找皇上?”太后再次笑起,“皇上说不准早被福王给杀了,这江山终究还是落在高祖手上,呵呵,反正都姓燕,可惜了,燕廷,刘蛾未能为你留下血脉,还失了国,刘蛾到了黄泉,都无脸再与你相见了。”
说完,太后呜呜的哭了起来。
众人听言,无不悲哀。
这时,行宫大门“咚咚”作响,蓝军开始围攻行宫。
这么快?
“娘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太后缓缓抬起头,神色绝望,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挥挥手,“你们走吧,不要管哀家了。”
“娘娘。”程琳突然泣道,“老奴跟在娘娘身边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弃娘娘不顾而离开呢,娘娘既然不走,老奴也不走。”
一旁的内廷还有十几位,面面相觑后,有几人突然站了起来,便朝门口冲,其余几人立马拦住,“你们做甚?”
“让他们走。”
太后又大声说来,“哀家不怪他们。”
那几人咬咬牙,终是飞奔而逃,然而,刚到门口便死于谢伯等人的乱刀之下。
“啊……”一阵惨叫声响起。
“将行宫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
“反抗者一律格杀无论。”
顿时便是铿锵的铁甲之声与脚步声,行宫护院纷纷放下了武器。
同时,太后的宫门被打开,谢伯帅着众将士走进了大殿。
小小的宫殿被蓝军围得水泄不通。
程琳等人立即将太后护住,殿中,太后突然端坐了身姿,神色倨傲代替了先前的绝望,目光更是如炬的盯着来人,刘文昊缩在一旁,己被蓝军拿下。
蓝军一时被太后气势所压制,不敢有所动,为首一将领咽了咽口水,呼唤属下正欲上前捉拿太后,被谢伯制止,“不得对太后无礼。”
蓝军退后两步,太后高抬着下颌,“你是谁?”
谢伯行了一礼,“我只是谢府的一个管家,不配让娘娘知道姓名。”
太后倒也冷笑一声,“谢府?谢玄府上?”
“正是。”谢伯抬头微笑。
“让谢玄来见哀家。”
“娘娘毕竟是娘娘,失利了,仍不失一国之母的风范。”谢伯笑道,“我家公子即刻就到,娘娘再多等片刻。”
“谢玄从何时背叛哀家的?”太后将他打量一番,冷冷问来。
“娘娘错了,公子从没有投靠娘娘,何来背叛?”
“你是说,谢玄一直以来,都是福王安排在哀家身边的一颗棋子?”太后惊怒。
“娘娘又错了,我家公子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说是棋子,还是哀家抬举了他。”太后双目一瞪,厉声说道,却因动怒,引得大咳不止,登基那日,她吐血伤了原气还没有痊愈,又加上近日来的劳心,精神的极度紧张,此刻又再受打击,一个弱女子,再好的身子也抵挡不住,接而连三的变故。
她拿出丝帕捂住嘴咳嗽,程琳心痛的急忙倒着茶水,转身却见太后丝帕上的血迹,茶杯滑落于地。
“娘娘凤体欠安。”谢伯一旁说道。
太后冷笑一声,喘着粗气,“哀家还有一事未了,不会死。”
“哦?”
“哀家还要见见那李贱人。”
“原来太后与我想的一样。”
突然一阵脚步声起,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太后身子一颤,这声音,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她立即抬头看去。
人群中退出一条道来,谢玄与那妇人一同出现。
太后目光顿时变得犀利。
“见过贵妃娘娘。”
众将士行礼,李氏根本不在乎这个称谓一双眸子早己落在太后身上。
谢玄挥了挥手,众将士起身,“你们都退下,别吓着了太后娘娘。”
众将皆退出殿外,顿时殿内宽敞起来。
谢玄来到太后面前,“微臣见过太后。”
“呵呵。”太后笑得疲惫,“你们都来了,正好。”
“是呀,我特地从京城赶来,就是要看看如今的刘太后,那个不可一世的刘太后,是何等下场。”
李氏接过话,同样目光犀利,她看着太后,却对着谢玄说道,“这次谢大人不会再让她逃走了吧。”
谢玄微垂双眸,顿了片刻才道,“自然不会。”
李氏满意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就好。”她上前两步,来到阶下,“想必此刻娘娘的心情一定不好受吧?”
太后冷眼看着她,没有回答,看着李氏眉宇间得意的神色,反而眨了眨眼。
“哀家不好受,但是哀家好受了二十年,哀家享受了荣华福贵,享受了无限的权利,而你呢?容颜尽毁,想必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侮辱,哀家此刻死了,也值了,你,恐怕苦日子才刚刚开头。”
李氏听言也笑了,“苦日子?再苦的日子我都经过了,还有什么更苦的?你虽然享受了荣华权利,但你失去了一个男人的爱,即便我‘死’了,他记挂的还是我,你可知,他在我面前,如何说你的?”面对太后的言语挑衅,李氏自不示弱。果然,太后目光一暗。
“他说,你让他害怕,让他失望,呵呵……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份上,让自己的丈夫都想着远离你,你拥有那些荣华权利又能如何呢?你无非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放肆!”
李氏极能找到太后的弱点,一击便中,“而如今,你不仅失去丈夫的爱,还失去了引以自豪的一切,你一无所有,而我没有那些东西,可我得到了燕廷,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我,照顾我,夜夜宿在我长宁殿,而你只能与孤灯长眠。”言毕,李氏的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
压抑二十年的怒一朝爆发,“你不得丈夫爱戴,不得儿子亲近,你杀子攥位,毁燕廷江山,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你。”
“杀子篡位?”太后听得这一句,突然哈哈大笑,缓缓从位置起身,走了下来。
“难道不是?你登基称帝,还会留下皇上?皇上失去踪迹,怕是早己被你杀了吧。”
李氏讽刺道,“如此甚好,我的儿子没了,你的儿子也没得好下场,竟死于亲生母亲之手,呵呵。”李氏轻笑两声,“如你这样的人……”
“不错,皇上的确死于亲生母亲之手。”太后突然打断李氏的话,来到她面前,脸上神色古怪,即悲痛又兴奋,还带着怜悯看着李氏,“不仅如此,还引狼入室,夺了他的江山。”
此言一落,众人皆惊,除了程琳长叹一声,低着头。
谢玄对于二人的争执无奈的摇着头,本想阻止,突然听得此言,猛的一怔。
“你什么意思?”李氏问道。
太后围着她转了一圈,将她上下打量,心中那个秘密终于要大白天下了,“什么意思?你听好了。”她紧紧盯着李氏,要给她最后一击。
“皇上不是哀家的儿子,而是你的儿子,是当年你的宫女抱到坤宁殿的那个小皇子,哀家根本没有怀孕。”
众人听言,如一计响雷在头顶炸开,莫不惊鄂。
战事结束,西京城内城外一片狼藉,尸体堆集如山,血流成河,刘文博指挥着众将士收拾战场,清理人数。
数百士兵在城外检查,搬运尸体,对于没死的,补上一刀,死了的搬上车,统一掩埋,见惯生死的士兵,见着如此多的尸首也不免咂舌,战争便是这般残忍。
其中一人四十来岁,是个老兵油子,啧啧两声,与同伙搬了一车,累了,便靠在车辕上休息,他将盔甲脱下,从腰则拿着水袋,抑头大喝。
“喂,又在偷懒,小心被队长发现。”同伙还在搬运,见了提醒一句。
“打了半日的仗,还不准喝两口。”
原来老兵喝的是酒。
同伙笑道,“到了晚上庆功宴,准你喝个够。”
老兵也笑,“晚上的酒,晚上喝,老子现在喝的自个庆功酒,嘿嘿。”老兵又坐在地上,喝起来。
片刻,只觉车子在晃,他没在意,瞬间又觉得地在晃,低头看去,一切正常,他摇摇头,才喝两口,就喝多了?
“快看,那是什么?”
听得周围同伙惊讶的声音,老兵扶着车辕站起身子,只觉耳边一阵轰隆隆响。
天际之间,黑压压的什么东西移来,速度极快,极有经验的他,顿觉不妙,立马揉了揉双眼。
是马?
不对,是人?
不对,是大军,是军队,是一支穿着黑色盔甲,数万人的军队。
老兵张了张嘴,竟吓得呆滞。
那来的军队?气势磅礴。
难道刘太后的救兵?
老兵突然惊醒过来,朝着一旁呆愣的同伙大喊,“快跑。”
话刚落下,一支长箭从天而降,射穿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定在了车辕上。
第223章:龙犀日角,帝王之表。
刘文博看着面前一一走过的红军俘虏心中甚是得意,暗幸自己没有站错队,对于刘承及刘家如今的命运感到一阵痛快。
突然传令兵连爬带滚的跑来,气喘息息的说道,“禀将军,敌军,敌军……”
“敌军怎么了?”刘文博高傲的抬着头。
“来了。”
“嗯?”刘文博不明所以,正欲再问那来的敌军,突然马蹄声震天动地,
心下一惊,暗觉不妙,他急急跳上马朝城门飞奔而去,下意识的高喊着“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然而,城门早在自己攻城时损坏,并且己经来不及了。
黑骑兵如一阵风席卷而来,踏着一地的尸体,势不可挡,城外蓝军被一一歼灭,城内士兵有的还在休息,有的己经脱下盔甲,放下武器,还来不得拾起,便身首异处。
刘文博急急组织迎战,但队伍己乱,散成一团,不过毕竟还有数万军士,筑起一道道人墙,与黑骑军对峙。
“你们是何人?”刘文博大声问来。
黑骑军为首那人也不过二十来岁,厉声应道,“我乃白将军座下副将,姓赵名直,受皇上之令前来剿灭叛军,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众将听到皇上与白将军的名号,无不惊鄂。
“不可能?白将军正与西戎人交战,怎能派兵将来?你休得胡言?”
再者,从边垂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能这么快?且一点风声也没有?
赵直冷笑一声,“那不知刘将军认为我等是何人?”
“你们,你们……”刘文博答不出来,只道,“本将军受福王之令,入京勤王,捉拿刘太后,刘太后称帝,才是篡国之贼,是叛军。”
“哈哈……”赵直一阵大笑,“你是皇上的兵,受福王之令,笑话!福王与太后乃蛇鼠一窝,太后要挟皇上称帝,福王借此生乱,引西戎军入侵我大燕,其目的昭然若揭,而你,刘将军助纣为孽,还不降来,到皇上面前谢罪。”
“什么?皇上来了?”
赵直冷笑,长剑指向蓝军,“皇上帅十万大军亲剿逆党,知趣的放下武器。”
刘文博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队伍主力还在,心里倒有点底气,“休得听他胡言,我数万将士放下武器便是一死,众弟兄,随本将军将此人斩杀于马下。”
言毕策马先攻,蓝军一一呼应跟随,赵直冷哼一声,高举长剑,“杀!”
大战再次拉开,与先前不同,此番不是攻城战,弓箭,火油,飞石什么的都没有用处,而近身搏斗,拼的是人多,是气势,刘文博的十万大军,在与刘太后的军队鏖战半月之久,又经过刚才的大战,人数不占优势,再者,筋疲力尽,虽主力还在,那里抵过得凶猛的黑骑军。
并且,西京己被黑骑军团团围住,降是蓝军唯一的出路。
刘文博在混战中且战且退,深知其结果,迅速朝行宫而去。
行宫,一刻钟之前。
听了太后的话,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氏突然哈哈大笑,“刘蛾,事到如今,你还能编出如此荒谬的谎话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
“谎话?”太后也笑,带着一丝兴奋,因为她看到李氏的惊谎,“当初你怀孕之时,哀家就没打算放过你,除了哀家谁配拥有燕廷的孩子,可惜,哀家数年无子,为何不将你的孩儿当成是哀家所生,于是哀家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可是……”太后脸色沉了沉,“哀家是想与他亲近,但哀家做不到,他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每次见到他,哀家只会痛,哀家疏离他,责打他,哀家才会高兴,哀家要夺他的皇位,哀家怎可能让你的孩子成为大燕之君?”太后又大笑起来,“哀家要将你当年付于身上的痛苦加在你儿子身上,所以哀家要称帝将他赶下皇位。”
说完嘴角勾起,冷冷的看着李氏,此刻李氏己是脸色苍白,身子一个踉跄,扶在一旁的铜柱上,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可哀家并没打算杀他,哀家还是要将皇位让给他的子孙。”说到这里,太后又突然悲痛起来,目光毫无焦距的注视一处,“因为燕廷,不管他如何对哀家,哀家还是想着要为他留下血脉。”太后眼眶湿润,顿了顿,忽尔猛的转身,“可你倒好。”太后指着李氏,“相助福王那个叛臣,你以为他会放过皇上吗?你助她对付哀家便是对付自己的儿子,哈哈。”太后又笑,“当真是有趣呀,所以哀家才说,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便是你不死,你也永远活在自责之中,如此,真生不如死。”
李氏早己瘫坐在地上。
“李氏。”太后又厉声道,“当年,你入宫时,哀家就曾求过你离开,哀家还拿出银两相赠,可你偏偏要介于哀家与燕廷之间,哀家重病,你缠着燕廷不来看哀家,燕廷以前从不信佛,是你的鼓动,让燕廷疏离朝政,燕廷本性子柔弱,可既然成了一国之君,就该担起这万里江山,而你却整日与他风花雪月,不错哀家善妒,但后宫其她女人哀家都容忍了,偏偏你不行,你可知原因?因为你做的那些小伎两,哀家都明白,你讨好吴妃等人,与哀家做对,你在哀家面前装无辜,在燕廷面前装楚楚可怜,如你这样的女人,哀家能留吗?”
“处置了你,哀家才将吴妃等人一一打发了,若你们安分守己,哀家又何须赶紧杀绝?”
李氏听言,泪流满面,以前的是是非非,谁对谁错?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早己将人变得面无全非,她恨她苦她怨,她缓缓抬起头来,“如此,你就把对我的恨,报复在皇上身上?”
“母债子还,难道不该吗?”
“你要报复,你要恨的该是燕廷,该是先帝呀。”李氏紧紧的看着她,目光带着憎恨,痛哭道,“我爱燕廷,可他爱的人始终是你,你以为后宫的女人为何没有子嗣,是因为燕廷根本没有碰过她们,你以为我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是燕廷醉酒误将我当成了你,你以为他将我带入皇宫,夜夜宿在长宁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气你,可你偏偏那么强势,高傲,在他面前从不低头,我本要离开,可我无意怀了孩子,这是燕廷的第一个孩子,我希望能引来燕廷的爱,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却唯独没有男女之情,我并非要与你争得什么,我只要他一点点真心,他答应我生了孩子,将我送往行宫,那时,你假意向我示好,我以为我得了你的肯定,便也能得到他的喜欢,谁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抱走了我的孩子,我与燕廷唯一的牵挂……”
李氏忍不住将所有的一切道来,程琳惊讶的张大着嘴,刘太后整个人都呆住。
她说什么?燕廷一直喜欢的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冲上两步,紧紧抓住李氏的衣领……
谢玄听着这颇为曲折的情事震惊不己,更因燕榕竟是李贵妃的儿子。先帝对太后并非无情,而是用情至深,甚至不宠后宫任何一人。
早知先帝与太后年轻时,有一段感人悱恻的情事,太后身份低,不能进入皇家,是先帝宁愿失去爵位也要娶她,才逼得太宗让步。
只是后来,谁也没有想到,太宗两个儿子与太子嘶杀,原本没有任何希望继位的先帝反而成了皇帝。
谢玄暗叹一口气,“情”一个字,误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又成全了多少人?他不由得想到宋玉,真的好想她。
正在自我感叹,突然外面杀声震天。
“怎么回事?”
谢伯听二人故事也入了迷,立即反应过来,“老奴去看看。”
谢玄走向太后与李氏二人,想说什么,终是开不了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公子?”谢伯的声音在外响起,谢玄顿了顿急步而出。
眼见刘文博狼狈的出现在面前,“皇上,皇上来了?”
“什么?”
刘文博喘气道,“皇上带着白将军的大军杀进城了。”
谢玄惊鄂倒退两步,“不可能。”
“属下也觉得不可能,可那当真是白将军的黑骑军,为首的是一个叫赵直的人。”
赵直?这名字怎如此熟悉?
对了,里县,被烧死在客栈里的那人。
谢玄脸色突变。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谢玄道,“对方有备而来,显然我们被围,如今只有带兵突围,我们还有三万大军在来京的路上,京城还有四万人,这一仗还能打。”言毕看向刘文博,“刘将军速速去集合队伍。”
刘文博摇了摇头,“大人,来不及了。”
什么?
谢玄迅速抽出长剑,这个时侯,万不能乱,他大喊一声,“走。”
然而,一行人还未出得宫门,一队红军破门而入,挡住了去路。
“谢大人,这要去何处?”
谢玄双眼微眯,“张谋?”
“正是。”
“本将军正找你,你自动送上门来。”刘文博厉声道来,“就凭你等几人,也能救得了太后?太后己降,本将军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张谋大笑两声,“太后己降,刘将军难道还不降吗?将军错了,张谋不为太后,为皇上。”
刘文博一惊。
谢玄与谢伯等人互视一眼,倒也明白了什么,正要举剑杀来,张谋身后又走出一白衣人。
“谢大人,别来无恙。”
“无衣?”
“大人还记得在下。”无衣笑笑。
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双方人立即交战在一起。
无衣直取谢玄,张谋将谢伯缠住,刘文博与其余人斩杀红军。
无衣与谢玄功夫相当,不分上下,不过张谋却不是谢伯的对手,十几招下来,己露败迹,谢伯对他不屑以顾,寻一短处,一剑刺出,眼见张谋便要倒于谢伯剑下,无衣救之不得,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利剑带着寒气挡下谢伯一击,迫使谢伯连退数步。
来人是谁?正是英武。
张谋松了口气,无衣也松了口气,“英武来得正好。”
英武嘴角一勾,看向谢伯,“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以住二人交手,皆是谢伯带着面具。
谢伯也笑,“让你见笑了,老朽年轻时,不比你差。”
这时,还能说个玩笑,英武倒也佩服,极快持剑攻来。
顿时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极为激烈。
张谋得以空手,便朝刘文博攻去,刘文博虽不逊色,却也不是张谋的对手,渐渐败下阵来。
谢伯武功高,但毕竟年老,正如他的原话,若再年轻十年,英武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不过,好汉再提当年勇,一切都是枉然。
谢玄等人己处于下风,又有不少黑骑军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公子?”谢伯来到谢玄面前,二人背靠着背。
“你先走。”
“不,公子先走。”
谢玄突然抓住他的手,“那么一起走。”
谢伯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丸子,朝地上一掉,顿时一阵浓浓的白烟升起。
英武大叫一声不好,待众人冲散白烟,己没有二人身影。
刘文博还在死撑,无衣飞来,一掌将他拿来,张谋长吐一口气,其余的人见了,纷纷放下了武器。
“啊。”
一声叫尖声起,众人立即朝殿内赶去。
但见太后倒地在上,程琳捂住胸口,嘴角有血,其余几个内廷也重伤在地。
“谢玄将李氏带走……”太后木然说道,但见无衣英武大吃一惊,“你?”
无衣走向她,将她扶起,“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双眼瞪得极圆。
刘文博被俘,其手下几员大将还在顽固抵挡,黑骑军将对方逼到南门处,身后是悬崖,他们无处可逃。
上万人的蓝军己是惊慌失措,如惊弓之鸟。
原本胜券己握的他们那里能想到这一步,一个时辰前,他们还想着庆功宴,还想着升官发财,想着家里的老婆孩子,想着京城的繁华,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只能想着自己的性命,话说兵败如山倒,数万人如今就余下他们。
“刘文博己俘,你们还要顽固抵抗吗?”
“降又如何?还不是被你们当成叛军处死。”其中一将领大声喊来。
他们深知自己的命运,虽是刘文博的副将,其实是福王一手提拔。
十年前福王的势力就己经渗透江南军营,培养自己的将领,这几个蓝军将领还想着拼死一博。
“尔等是叛军,的确该死,自古以来作乱者诛九族,但是朕讨厌杀戮。”
突然而来的声音令蓝军怔住,只因那人自称朕,只因那声音威慑十足。
黑骑军迅速让出一条道,纷纷下跪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动地的呼声,回荡在西京城的上空,整齐而让人肃然起敬,威严而让人胆颤心惊。
但见一男子,玄衣,黑甲,银鞍,白马,在左右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他们面前。
这里许多人都不曾见过皇帝,这一见,才知皇帝如此年轻,那年轻的面容下,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之相,龙犀日角,帝王之表。
那里是重病之人,那里是软弱之人,那里是不能担起江山之人。
传闻当真有假,否则他们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手持牛耳的气度,让众人不得不低下了头。
燕榕目光如刀,一扫众上,“江南大营的将士都是朕的将士,朕相信尔等是被叛臣所蛊惑,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朕可以答应你们不死。”那是来自帝王的承诺。
蓝军听言,顿时激动万分,面面相觑后纷纷放下了武器,“属下皆是听从上司之令,说太后夺位登基,要入京勤王,属下们是不敢违抗军令呀,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上万士兵跪了一片,然而,人群中站着几个将领,瑟瑟发抖,士兵可免罪,他们知道自己己经完了。
有两人“咚”的跪下,移到前而,不停的磕头,“属下也是听从福王蛊惑,望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从他们的服饰中可以看出,是高等将领,这样的人必是福王心腹。
燕榕冷笑一声,“报上名来。”
两人将名字说了,燕榕看了看一侧的赵直,赵直点点头,燕榕厉声说道,“是听了蛊惑还是心存叛逆?”
两人一惊,只听皇上吩附,“来人,将这些裨将全部押入囚车侯审。”
黑骑军走出数人将几个蓝军将领押下,顿时众人举臂高呼,“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无衣与英武来到燕榕面前,“谢玄将李氏劫走。”
燕榕眉头一皱,一旁赵直言来,“臣己下令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但听燕榕问道,“谢玄为何要劫走李氏?”
第224章:皇上是如何翻盘的?
这样的话无衣二人也问过太后,太后还沉于往事之中,只愣愣道,“李氏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无衣与英武惊得不行,而此刻皇上问来,他们要如何回答?
无衣只道,“其中详情,须皇上亲自向太后娘娘求证,娘娘就在行宫。”
燕榕狐疑,但见无衣神色沉重,也未多问,立即调转了马头。
“策!”
众人朝行宫而去,留下赵直收拾战场。
西京城经过一番又一番的战火,早己破损不堪,城中百姓,逃的逃死的死。
燕榕一路驶来,见着街坊百姓的尸体,他们的亲人抚尸痛哭,悲痛欲绝,燕榕心情格外沉重,战争便是这般残酷,有些事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也无能为力,他维一能做的便是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燕榕紧抿嘴唇,打马前行。
“站住!你们是何人?”
不远处,一队骑军遇上几个逃难的百姓。
“军爷,我们是西京城的百姓,房子全毁了,准备出城去投靠戚。”
“城门己关,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可如何是好,这一家老小的,不能宿在街头吧。”
“城南有新搭的棚子,你们可去那边。”士兵言道。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百姓点头哈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等等。”士兵又将他们拦住,指着一妇人,“她为何带着面巾?”
一老者立即上前道,“这是小人的老伴,脸上长了脓疮,实在吓人这才蒙上的。”
士兵点头,“走吧。”
百姓再次离开。
燕榕正巧看到这一幕,目光落在那个妇人身上,其见被老者架着,几乎是拖着前行,而百姓中还有一男子,戴着毡帽,压得极低,燕榕朝无衣使了个眼色,无衣了然,带着天保,及几位护卫策马奔去。
“站住。”
天保出声,一手抚着下颌,“那个谁,戴帽子的,你抬起头来。”
百姓见突然而至的骑兵吓得面色惊慌,人群中戴帽的只有一人,他们都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然而,那人一动不动。
不动便是有疑,顿时,护卫,士兵包围了过来。
天保目光一沉从马上飞起,直朝那人擒去。
那人嘴角微勾,双手一挡,便接下这一掌,天保落于地,笑道,“果然是你。”
无衣见此,也朝那人袭来。
顿时,百姓惊叫乱跑,眼见身份己暴露,那人干脆摘下了帽子,不是谢玄还会是谁?
这厢燕榕见此,也策马奔来。
公子被围,老者急了,抽出刀架在了妇人的脖子上,正是谢伯与李氏无凝。
“不要过来,否则刀剑无眼。”
谢伯押着李氏退到谢玄一侧,“公子,你快走。”
“走?走得了吗?”
燕榕己至,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最后目光落在谢玄身上。
李氏呆住,见到燕榕表情甚是激动,然而,她好似被点了穴,不能言语,只是一个劲的落泪。
“谢大人,朕敬你是君子,可此举,是君子所为吗?”
燕榕讽刺指责。
谢玄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此番这般状况,也不见他惊慌失措,两人竟对视良久,要说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当真有点复杂,不仅仅是政敌,各自心里都十分明白,不过此时,自然不是谈私事的时侯。
谢玄慢腾腾的说道,“皇上,臣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顿了顿,也将燕榕上下打量,眉悄之间带着笑意,“皇上真让微臣刮目相看呀,一月前,皇上还囚在燕宫,无一兵一卒,如今,便能统帅大军了。”微带嘲弄。
“谢大人不也让朕大吃一惊吗,谢大人明为太后办事,实为与福王谋反。”
“哦?”谢玄挑眉,“难道皇上不是早就知道到了吗?说来臣也好奇得很,皇上是如何翻盘的?让臣猜猜。”谢玄曲指敲了敲头,“赵直,关键全在他身上。”顿了顿,“里县,他没有死,被皇上调了包,那个时候,皇上己经在部署了,是吗?”
燕榕听言,嘴角微勾,“不错。”
“如此,皇上的部署是为了对付太后,还是……福王?”
燕榕道,“说起来话就长了,若谢大人感兴趣,朕不介意与大人秉烛长谈。”
“哈哈……”谢玄一阵大笑,“臣倒十分乐意,不过。”他朝四周看了看,目光微沉,“不是现在,臣还得离开。”
他用李氏威胁他。
“逆贼,还不投降。”
晨风见此人己然受困,还一幅无所谓,桀骜不驯的态度,对皇上说不,自是十分恼火,指责的话脱口而出。
谢玄却也瞟了他一眼,似不在意,“皇上还是放了臣好。”
他的目光又落在李氏身上,见李氏的激动,嘴角一笑,“否则,皇上会后悔的。”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天保也看不惯了,早想匾他,“李氏与福王是一伙,你以为,皇上会受你所挟?”
一旁无衣,英武听言各自心下一惊,“皇上,李氏必须救。”
“哈哈……”谢玄又是一阵大笑,“谢伯你瞧,皇上的手下,还是有两个明事理的。”
谢伯嘴角也露出嘲讽。
晨风与天保气得不行,谢玄那个贼子说他们不明事理?
燕榕疑惑的朝无衣英武看去,无衣紧皱着眉头,只得来到他身边,在其耳旁小声的说了几句。
顿时,燕榕目光一惊,不可置信的瞪着无衣,无衣点点头。
燕榕又转头将李氏看住。
那李氏早是泪流满面,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悔恨,喜悦,担忧,各种心情聚集一起,最终变成深深的自责,她曾经想过他死,曾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过他,她利用宋玉将他引入地宫,她助福王篡位,她对他做过这么多错事,原来他是她的儿子呀。
李氏痛苦不己,如今又被挟持来威胁他。
老天对她是残忍还是怜惜?让她受了这么多苦,却也让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这么优秀,不动声色的平了乱,将来定是一代明君。
她能见到他,己经知足了,她还能奢望什么?
她不能再害他,这些乱臣是他的绊脚石,皆得死。
李氏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己是坚定冷寒。
她瞟了一眼脖上的利器,又朝燕榕笑了笑,燕榕失神之际,她突然抓住谢伯的手碗,便朝自己脖子抹去。
谢伯正与燕榕等人对峙着,谁会想到她会有此举。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谢伯挟持她,无非是她的身份,是最好的护身符,并非要她命,而此番,幸得谢伯武艺高强,在李氏抓住他那一瞬间,便下意识的将利器偏离,但便是如此,李氏的脖子还是被利器划伤,顿时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谢伯立即推开李氏,那寒冷的利器还渗着血珠。
李氏倒地,目光依旧放在燕榕身上,并朝他伸出了手。
“啊,啊……”她想说什么,张着嘴,吐出的却是鲜血。
燕榕呆住。
无衣,英武呆住。
谢玄,谢伯呆住。
只有不知情的天保与晨风,趁此机会飞身跃上,众士兵也一拥而上,数十把剑将谢玄二人擒住。
京城。
福王与百官还在议事,得到谢玄大胜的消息,顿时喜上眉梢,止不住哈哈大笑,百官也都松了口气,边境的战事,他们己经得知,两方战火,百官们忧心忡忡,如今西京之事一了,那么便可空出手来,对付西戎人。
还有一事,大家都十分关心,皇上如何?以端王为首,立即拦下那传令官。
传令官只摇了摇头,“属下不知,未知皇上消息。”
端王不依,福王见了,笑道,“端王何须与传令官见识,待刘将军与谢大人明日归朝,便可知详情。”
端王听言长叹一声,如今也只能如此,只怕,他瞟了瞟福王,福王眉宇间的得意笑容让他极为不安。
只听福王又道,“大军归来,本王定要好好犒劳三军,现在诸位还是讨论一下朝中之事,朝中诸多空位,当初被刘党所占,如今刘党己灭,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本王心中倒有几个人选……”
福王缓缓道来,在场的人那里不明白,走了一个刘太后,又来一个福王,不过,福王姓燕,总比太后强。
大多官员都这般想法,不这么想又能如何呢?
端王摇了摇头,上前道,“本王突然身子不适,先告退了,朝中之事,福王……看着办吧,只望福王不忘记寻找皇上。”
端王打断了福王的话,并朝众臣施了一礼,缓缓走出合德殿。
接着还有两位老臣也相继离开,一时间,百官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福王脸色难看,瞬间又恢复正常,“既然几位老臣身子不好,回去休息也罢,其余臣工可与本王继续商议。”
福王回到书房,将端王几人骂了一通,不过,如今形势大好,他称帝在即,端王几人又何足挂齿了。
一旁鬼影说道,“主子,如今大权在握,是否该对谢玄。”鬼影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福王笑着摇了摇头,“本王还要用他,本王尚未登基,还要他来引这个头。”
“那世子呢?可否接来?”
“暂时不用。”
提及世子,福王脸上的笑容更大,“本王为了这个孩子,也是煞费苦心,他受了这么多的苦,不过,本王就要为他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属于他的盛世。”
京城离西京无非一日路程,燕榕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连夜朝京城进发。
马车上,他挑开了帘子,“去将谢玄带来。”
晨风领命而去,片刻谢玄带着脚手链出现在燕榕面前。
第225章:她在那里?
燕榕让他上了马车,许他面前入坐。
四周空气静默,谁都没有开口。
还是谢玄笑了笑,伸了伸胳膊腿,“平身第一次带这个东西。”他拉了拉铁链,“真沉。”
“无法,只因你诡计多端。”燕榕一直打量着他,他虽为阶下囚,身上却没有一丝狼狈,除去锦衣华服,布衣的他依旧那般华贵,悠然自得。
若说他毫不失落,定是骗人,原是胜券己握,突然失利,任谁都无法接受,只是他装得太好,或是在他面前装得太好?
此人,深藏不露,他一直知道。
谢玄噗嗤一声,“诡计多端?皇上是说自己吧。”
“放肆。”晨风一旁呵斥,被燕榕阻止,他嘴角勾了勾,吩附道,“将铁链拿开,你先退下。”
晨风犹豫了片刻,除去谢玄手脚链,跳下了马车,自然不会走远,策马相伴,英武,天保二人在驾坐上相护。
车轮轱辘,又是一阵静默。
还是谢玄先开口,一幅懒洋洋之态,“臣知道皇上会唤臣来,未想这么快。”
“你不是好奇朕是如何翻盘的吗?朕满足你的好奇心。”
谢玄低声笑出,他心里怎会不明白,他找他并非这事,他要等他亲自开口问来,或是相求。
不过,他既然要谈此事,他自然洗耳恭听。
却听燕榕问道,“谢大人可知朕为何要带着你?”
谢玄抚了抚下颌,“自然是彰显皇上的威风,让臣目睹皇上是如何攻下京城,如何平定叛乱。”
“原来大人也认为那是一场叛乱?”
“成王败寇,臣自认败了。”
成便是王,败便是寇,自古皆如此,没有对错,只有结果。
“不错。”燕榕从小几旁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放在谢玄面前。
“臣受宠若惊。”
燕榕笑笑,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大人可想知道朕如何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拿下京城?”
“不废一兵一卒?”谢玄不客气的持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他点了点头,“臣相信,臣见着先锋部队换了装束,打着刘文博的旗号,如此,当真不废一兵一卒便可进城,想必皇上也将西京的消息拦了下来。”
“的确如此。”燕榕却是慢慢抿了一口,“当初刘文博凭着是刘承的次子,轻易进了京城,朕也用此法。”
“但是,京城内有四万驻军,便是皇上打着刘文博的旗号,也不可能让皇上大军全部进入,皇上该知,大军一般在城外驻扎,皇上的先锋部队无非数千人,如何抵得住四万人?就因当初刘承将他的五城司兵马驻扎在城郊,才被刘文博一举拿下,所以福王这番将四万人全部在安在外城,京城不比西京,有外城,内城之分,皇上将如何应付外城的四万人?”谢玄看着燕榕,突然正了脸色,“臣还可以提醒皇上,若皇上大军直接攻城,且不说城中百姓死伤,如此繁华的都城将毁于一旦,对于大燕国力是怎样的打击?皇上应该明白。刘文博还有三万援军,早己经在路上,臣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前日,离京城不足六十里,如此,两日后便会抵达京郊,到时候,皇上的大军恐受夹攻之苦,皇上大军十万,福王七万,这仗只要指挥得当也不一定会输。”
燕榕认真的听着谢玄的分析,频频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如此说来,这仗还有得打,不过。”他放下酒杯,目光是无不的凌厉与严峻,“此战不用打,朕己经赢了。”
谢玄听言,眉头微挑。
“一,福王手下己无大将,刘文博被擒,谢大人也与朕坐在一起喝酒,大人所说的指挥得当,实难实现。二,朕当然不会强攻,京城数百万人,经了几代君王,才有这番盛世,朕不爱杀戮,朕爱护自己的国人。三,京城分外城内城,但也分北门,南门,北门为主,朕先锋可入,南门……”燕榕笑了笑,“朕的大军从南门而入,不废一兵一卒。”
谢玄一惊,想了想,“如今苏誉掌握南门,难道……”
燕榕未答,但见他神色,谢玄知猜对了,突然以拳抵唇低低的笑起来,“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谢大人在太后身边蛰伏十年,苏誉只需数月。”顿了顿,“四,至于大人所说的那三万援军,朕不防如实相告,数日前便被朕所剿灭,大人所得到的消息,是朕故意安排的,没有别的目的,只为迷惑大人与福王而己。”
什么?谢玄神色己变,将燕榕深深看住。
片刻,“皇上,当真是有背而来。”
“自是。”燕榕毫不否认,再为谢玄倒了一杯。
“接下来,大人是否还想知道朕的那十万大军是如何从而降的吧?”
谢玄看着面前的酒杯,垂了垂眸,“臣己猜到,赵直未死,皇上让赵直去边境找白将军,皇上早己和白将军联系好了。”
“不错,一年前,赵直成了白将军爱将,一月前,比刘文博大军还早些时候,赵直帅的十万大军己然到了雍县,就驻扎在那座山上,谢大人欲将朕炸死的那所山里。”
谢玄倒吸一口冷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不动声色,让福王攻入京城,与刘太后相争,待两败惧伤之时,再出现收拾残局,如此,刘党,福王皆灭。”
“皇上当真是计划周全,一年之前就开始谋划。”
“不,还在苍山之时,朕己开始谋划。”
“苍山?”谢玄道,“对了,只是皇上怎知道福王有反心?福王蛰伏了多年,没有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燕榕听言,笑了笑,抚着酒杯上的龙纹,缓了缓才说道,“因为先帝,因为文衍。”
“先帝,文衍?”
燕榕道,“朕不知福王有反心,不过先帝临终之时,曾告诉朕,太后不会反,若太后反,便是有人在谋划,虽然朕对此话半信半凝,之后便是文衍,陈州河堤每年从朝廷要的维修款数额虽不大实为异常,朝廷却能轻易批复,引起文大人查觉,告之了先帝,恐朝中有人做乱,那时候,先帝己经病重,先帝自知时日不多,便留旨让太后掌握,只因太后手碗强硬,刘氏党羽渐丰,若真有人趁先帝驾崩时做乱,朝廷上也只有太后能制横。”
“先帝对太后的信任无人能及,其原因,朕如今才知。”
燕榕言毕垂下双眸,思起出发前在行宫,太后虽没有见他,但他己知晓了所有,他暗叹一口气,谢玄也在想,先帝与太后一段爱恨纠葛,当真爱之深,恨之切。
两人都沉默片刻,燕榕又道,“而当时,谢大人与文大人斗得厉害。”他瞟了一眼谢玄,谢玄不以为然的挑挑眉,只听燕榕接着说,“文大人不得太后重用,便趁机辞去官职,去了陈州暗查,想查出幕后之人,不过,那个时候,谁也没将这个情况与福王联想在一起。而让朕有所怀疑的是陈州知州陈敏贪了这么多银子,却一直没有查到去路,如今知道是福王拿去招兵买马,这是其一,其二,陈敏的身份,其祖父是开国将军支持当年高祖太子,其三,陆方其家祖也是开国将军,支持高祖太子,这是他们的共同点,高祖之子只有福王健在,其四,清漪并非福王亲生女儿,其五,谢大人其祖父也是支持高祖太子的。”
言毕,燕榕定定的看着谢玄,“大人在里县出现,在雍县出现,清漪当初从苏州探亲归来,路遇大人之事,之后,她己经告诉了朕,这便是朕怀疑福王,怀疑大人的原因。”
谢玄听言想了片刻,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原来,皇上不仅将陈,陆二人身份查清了,连臣也没有放过,当初四大将军,陈,陆,谢,张,除去张家,其余三家皆家道中落,其实不管是福王还是谁?皇上都不在乎,皇上巴不得太后与这些人相斗,好坐收得利,一网打尽才是。”
燕榕却也没有否认,持起酒杯终于一口而尽,就如这次反攻,不出则己,一出必胜。
谢玄道,“福王屡次引起皇上与太后的矛盾,激太后登基称帝,如此,他才可以名正言顺,谁知,福王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皇上的能力,只是有一点,臣不明白,苏誉会反太后?”
燕榕道,“经雍县之事后,朕曾找苏誉长谈,朝中百官皆不信朝中有逆臣,那些黑衣人,想必被大人说成是朕自导的苦肉计吧,不过,苏誉心里明白那股势力不简单,就因他担心太后安全,才愿意与朕站在一起,朕许他,太后是朕的母后,朕无论无何都不会对太后下手,对于太后称帝,苏誉原本也不赞同,再者”顿了顿,“张家,到了张谦这一辈,大人还认为,他会为福王卖命?他在朝中虽权利不大,却也安稳富贵了。”
谢玄听言,眉宇之间,一片释然之色,好半晌才说道,“张谦背叛了福王?”
“是朕主动找到他,得知陈敏,与陆方的身份,朕总不能再这般被动,只是张谦好像并不得福**任,知道的不多,因此那个时候朕还不知大人是谢家后人,也不知大人帮福王做事。”
“不错,张谦胆小怕事,好一阵利诱威胁,只让他将女儿换了而己,其余的,他一无所知,不过既然皇上早知福王有阴谋,为何不早早了结?”
“大人也说过,朕要坐收渔翁之利,用福王对付刘党,最后朕再收拾残局,再者,那个时候,朕还没有这个能力。”
谢玄笑了,“如此,皇上才是真的赢家。”
“朕只是拿回朕的一切。”
谢玄点点头,“的确,是皇上的东西。”
“不仅皇位,还有她。”
燕榕终于将话题移到那人身上,他目光灼灼,似刀似剑,“她在那里?”
谢玄迎上他的目光,装腔作势,“她?谁呀?”
“朕以为你是聪明人。”
“臣若聪明,便不会有今日这翻下场。”
燕榕听言顿生怒意,目光嗖的阴沉下来,“你以为朕会放过你?”
“臣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既然如此,你将她藏起来,又有何意义?”
谢玄嘴角微勾,“因为臣觉得,她并不合适皇上,不合适的人在一起,注定是一场悲剧。”
“放肆。”燕榕突然厉声呵斥,车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英武帅先拉开了车门,极快,一把长剑己架在谢玄的脖子上,接着晨风,天保出现在眼前,皆目光精锐。
谢玄轻声笑起,“诸位别紧张,刀剑无眼,谢某还不想死。”
他的话引来晨风,天保一声唾弃,燕榕嘴唇紧抿,眉头深深皱起。
“原来谢大人也怕死?”
谢玄想了想,“以前不怕,现在怕了,因为有了牵挂之人,有了爱人,并且那人也牵挂着你,爱着你。”
他并不避讳在皇上面前提及,反之,他还十分乐意,看着燕榕生怒。
果真,燕榕听言脸色一变,双目透着杀意,“谢玄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臣记得皇上曾许诺过臣,臣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他指一月前,燕榕曾拜托他相救宋玉一事,有此君子一诺。
燕榕冷笑,有些讽刺的看着他,“不错,但朕反悔了,又如何?”
谢玄啧啧两声,“皇上,真是言而无信……不过,臣己有料到,臣要与皇上做个交易。”
“你拿她给朕做交易?”
谢玄,这就是你所谓的爱?燕榕冷哼一声。
“不。”谢玄本想摇头,但见脖子上的刀,瞟了一眼,燕榕手一挥,英武等人退下。
“臣想说的是福王,福王有一子,臣知道是谁,在何处,不知皇上是否感兴趣?欲话说得好,铲草要除根,皇上不想为自己或是子孙埋下后患吧?不想以后再来一次福王之乱吧?”
第226章:将此贼拿下
谢玄看着燕榕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持起几上的酒壶,为燕榕倒了一杯,又为自己斟满酒,却没有喝,而是抚摸着酒杯,抬眸看着他。
“福王有子?”
谢玄点点头。
燕榕明白了,福王拿清漪代替亲子入朝为质,一方面迷惑朝廷,另一方面也是保护,“如此,清漪是谁?”
谢玄摇了摇头,“一个孤女而己。”他隐瞒了真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皇上对德妃如此关心,便要有始有终,且勿始乱终弃的好。”
燕榕眉头紧皱,目光危险,谢玄不以为然,随即又道,“如何,一个世子可否换取臣的性命与自由。”
“你以为朕查不出来?”
谢玄放下酒杯,双手交叉于腹部,“皇上尽管去查,若皇上真能查到,臣也只怪自己命该如此,要杀要剐全由皇上做主,至于玉儿,她若想见你,会来找你,就不由皇上费心的去大海捞针了。”
燕榕听言,放于袖中的手,紧了又紧。
真正的对抗除了战场上,还有谈判桌上,燕榕知道要从他嘴里得知宋玉的消息甚难,不过,他的命在他手上,他有时间与他耗,却未想,他提出了福王之子,的确让他诧异,是实情还是他故做玄虚?做为统治者,不管真假,他是必要查清楚,更不会让这颗“定时**”处于掌控之外,于是原本占着上风的他,好似被将了一军,由主动变成了被动。
他静默片刻,忽尔,便笑了。
“谢大人这张底牌的确是妙。”
“皇上过奖。”
“不过,朕要好好考虑考虑。”
谢玄听言耸耸肩,“自是如此,臣随时恭候皇上召唤。”
话说到此,似乎二人再无言语。
“晨风。”
晨风拉开了车门。
燕榕挥了挥手,谢玄再次被套上手脚链,晨风道,“走吧,谢大人。”
谢玄朝皇上一揖,铁链哗哗着响。
燕榕一直冷冷的看着他,见他下车,突然问道,“她,如何了?”
谢玄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很好,只是比以前安静了一些,不过,臣倒觉得,更有女人味了。”
“哗拉”一声,燕榕将几上酒壶一扫落地。
谢玄嘴角一勾,随即下了车。
“谢大人。”来到囚车旁,英武唤住了他。
谢玄转过身来,将他打量一番,扬了扬唇,“英护卫。”
英武深吸一口气,“阿秀……”
谢玄眨眨眼,似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你想知道她的消息?你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英武扭头就走,身后传来谢玄哈哈的大笑声。
次日清晨。
京城一片安静。
京中百姓经历了一次战火,还处于战战兢兢之中,大多闭门不出。
市井,商铺冷冷清清。
平时这个时候,早有卖早餐的小贩“吆喝”开来,此刻,却不见人影。
码头上也只有几只帆船飘飘扬扬,连24小时营业的勾栏各坊也紧关着大门。
只有赶着上朝的百官,其马车经过,车轮的轱辘声特别响亮。
苏誉一早来到南门,将福王的士兵换下,换上曾经的羽林军,他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半个时辰之后,只见一片黑云如泰山压顶一般移来……
北门,守城副将看着远外而来的大军,蓝衣,黑甲,飞扬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刘”字,面色一喜,高喊着,打开城门……
燕宫。
百官在福王组织下商讨要事,端王等几老臣,本不想前来,但想着今日刘文博凯旋,他迫切想知道皇上的事,便硬着头皮来报道,至于福王说着什么,他却一字未听进。
远远传来保国寺的钟声,端王的心情低到底谷,“报……”突然一传令兵急切跑来,跪在大殿中央。
“谢大人与刘将军帅大军凯旋,活捉刘太后,己入城门。”
福王豁然起身,“他们回来了?”
“是。”
“哈哈……”福王大笑,顿时眉飞色舞,众臣低声细语,一些不明事理的官员纷纷称赞。
“刘将军英勇。”
“早闻谢大人能文能武。”
“全靠福王英明得以平定叛军,使我大燕得保,百姓安康。”
……
福王了胡须,举臂高呼,“谢大人与刘将军大胜归来,诸位大人可否与本王于出殿相迎?”
“自是,自是。”
众人表态,即满怀心喜,又各有心思的一起出了合德殿,来到宫门的城墙上。
片刻时间,远远瞧见皇道上,数千骑兵缓缓走来。
铁甲开道,旌旗避天。
“来了,来了。”
有臣小声议论,福王微眯双眼,笑着颌首。
在他身旁站着鬼影与攸宁,鬼影一向面无表情,攸宁却是打量过去,刘文博的队伍当真英勇,将士个个威风凛凛,也难怪太后会败。
刘文博策马为首,其后有一辆马车,想必坐着谢玄,攸宁一时又心情复杂,不知千雪的尸身是否找到,不知燕榕是否真的失踪,还有他,此刻又在何处?
“诸位请随本王下城楼迎接。”
福王说来,一掠衣摆,帅先走下,众臣紧跟其后。
宫门大开,福王一身莽服,站在午门的丹阶上,身后是百官,四周是福王亲卫,如今的羽林军。
一月前,太后在此欲登基,一月后,站在此处的是福王。
极快,刘文博的队伍到了午门,顿时一一排开,宽广的广场上,是一片蓝色,蓝衣正是刘军标志。
刘文博下了马,福王立即笑着迎了上去。
“刘将军辛苦了。”
刘文博原该上前复命,而他却退了一步,侯在马车一侧。
福王顿了片刻,又上前两步,“刘将军凯旋,本王与众臣皆感欣慰。”
刘文博似回了神,极为不自然的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又呆立着。
福王眉头一蹙,己有不悦,看向马车,“谢大人在车上?”
刘文博没有说话。
众人此见,面面相觑。
鬼影与攸宁顿觉事有不妙,刘文博神色不对,正要上前提醒福王,但见马车车门拉开,一人走了下来。
一身玄袍,墨发玉冠,气宇轩昂。
不是谢玄。
那人让众人惊鄂不己。
全场鸦雀无声。
无不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除了攸宁,她目光呆滞,却是那人身侧,站着的不是英武是谁?
她看着他,他却未看她。
她心中翻滚,五味杂陈。
直到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皇上回来了……”
百官中跑出一人,“咚”的一声跪在那人面前,泣不成声。
那人正是燕榕无疑。
只见他扶起端王,“王爷受苦了,朕回来了。”
短短一句,对福王来说,无凝晴天霹雳。
他猛的朝刘文博看去,刘文博低头垂眸,耳边却响起燕榕的声音。
“怎么,朕回来了,诸位臣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百官这才犹如电击,燕党的几个老臣随即跪下,哭不出声,其余官员,个个瞪大着双眼,是激动,是惊讶,是无措,是战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相继呼来,如今正主显身,似群龙有首,那还顾得了一旁的福王,就连几个被福王看中而提拨的新官,也都跪地臣服。
福王如鹤立鸡群,左右看了看,一脸诧异,随之目光与燕榕相遇。
“福王。”燕榕背手而立,“见了朕还不行礼吗?”
福王一个踉跄,鬼影欲上前,被福王阻止。
“皇上?”福王毕竟老道,立即神色恢复正常,堆出笑容,尽管那笑容是多么的僵硬与可笑,“原来皇上安然无恙,此乃上天庇佑,大燕之福。”
说完再次看向刘文博,希望从他脸上寻到答案,“刘将军又是大功一件,将皇上从太后手中救得。”然而刘文博身子僵硬,一动不动,福王暗叫一声不好,又悄悄朝那些蓝军投去一眼,心头一慌,但是他不知前因后果,只得先按奈住,朝燕榕一拜,“臣恭迎皇上回宫。”
燕榕听言,冷声一笑,“王爷是巴不得朕永远不回来吧。”
福王尴尬一笑,“皇上说笑了,众臣可以做证,微臣让刘将军攻取西京,便是寻找皇上。”说着低着头又朝百官扫去一眼,百官没有相应,福王的心思,这些官场之人怎能不知?
大家诺诺都不敢抬头,一时又陷入困境,福王虽心思不正,但必竟还没有说破,皆福王手有大军,这该如何是好?
连端王也不敢轻易下定言,皇上要想立稳朝廷还需要福王,他怔怔然的看着燕榕。
福王也因此,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不管是何原因,此番只能破斧成舟。
“皇上被太后被挟持,经过此番变故,身子定是虚弱了,来人呀,将皇上扶回福宁殿,好好休息。”
立即,福王亲卫中走出数人,百官一惊,端王暗叫一声不好。
却见英武,天保嗖的抽出长剑,将燕榕护住,亲卫不敢上前,转身看着福王。
百官深吸一口冷气,气氛一时怪异,紧张无比。
“这?”福王眉头深皱,左右看了看,再道,“两位护卫这是何意?皇上?”
“你敢对朕不敬?”
福王揖手道,“皇上冤枉微臣,微臣是一片好意。”他清咳一声,“众将士,还不送皇上回宫,刘将军,你愣在一处做甚?”他示意刘文博下令。
然而,除了亲卫,没人动。
福王一愣。
百官一愣。
“来人呀,将此逆贼,给朕拿下。”
第227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顿时,“哗哗”一阵响动,原本刘文博的士兵,抽出长剑,将福王等人围在中央。
这一变故任谁都没有想到。
蓝军倒戈?
刘文博倒戈?
众人惊鄂之际,但见燕榕一步步走向福王,目光似剑,声音铿锵:
“燕泽,你处心集虑,图谋不轨,先帝驾崩之时,你便鼓动燕氏族人以清君侧为由,欲夺帝位,却被太后大军所牵扯,你知时机未到,便让谢玄提出‘退兵’之策,打败叛军,杀我燕氏子孙十数人,实为让谢玄得以太后信任。”
“你令陈敏贪污修筑河堤之款,为你招兵买马。”
“你利用陆方制作假币,引太后与朕的矛盾。”
“你与谢玄狼狈为奸,欲至朕于死地。”
“你利用李贵妃,欲至朕于死地。”
“你派刺客于西京行宫刺杀朕。”
“太后称帝,你觉时机己到,便伙同西戎贼子,让其出兵,攻我大燕,只为牵制白将军,令谢玄暗中调配江南兵马,明为入京‘勤王’,实为夺位。”
……
面对燕榕的指责,条条罪证,百官惊鄂不己。
什么?当年燕氏起兵反对太后专政失败,明为太后平定,实为福王在后操控,杀燕氏族人十数人,至燕氏皇族,人丁凋谢。
西戎人入侵竟是福王安排?
陈敏一案,陆方一案皆是福王阴谋?
他与谢玄勾结,数次谋害皇上?
他原来做了这么多,祸国殃民之事?
福王倒退数步,惊讶之下,目光阴翳,脸色己是一片狰狞,再也无法伪装面目。
他额头突突直跳,极怒。
他双眼通红,极愤。
他嘴角抽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情绪几乎失控。
“逆贼,你罪大恶及,朕便是杀你百次,也不足以抵当你的罪责。”
逆贼?逆贼?
福王及亲卫后退,燕榕紧逼。
这两字将他逼怒,忽尔又哈哈大笑,“逆贼?谁是逆贼?”他大手一挥,彻底撕开‘面具’,声音高吭,“这大燕江山乃高祖所创,本王乃高祖之子,是太宗以弟弑兄,从高祖手里夺得皇位,试问这天下,可有弟继兄之前例?这皇位本该属于高祖一脉,高祖有太子,且己成年,莫名暴毙,高祖次子,莫名暴毙,高祖三子,莫名暴毙,本王年幼逃过一劫,八位开国将军,四位被太宗排挤,只因他们支持太子,这难道不是太宗谋害高祖,篡国篡位吗?本王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本王的一切,要说逆贼,是太宗,是高宗,也是你。”
福王指向燕榕。
百官倒吸一口冷气,福王谋反,原来如此。
燕榕冷哼一声,与他对质,“高祖打下天下,根基未稳,当年太子虽成年,却软弱无能且多病,高祖为保大燕江山,传位于弟太宗,太宗文武双全,能担起此任,此事是经燕氏族人所证实,有高祖亲笔旨意,有孝恭太后(高祖之母)亲自宣旨,何来太宗篡位之说?太子等二位皇子之死,只因,他们起兵谋反,被孝恭太后亲自赐死,又与太宗何关?四位将军不明其理,被太宗发派边境令其反醒,甚至未追究助太子谋反之过,太宗己做到人至意尽。”
“哈哈……”福王听言大笑,“这只是太宗粉饰太平的谎言,什么高祖亲笔旨意?什么孝恭太后赐死?明明是太后喜爱太宗,助太宗谋反,不惜杀害亲子,亲孙,谋害开国功臣。”
“大胆!”燕榕怒斥,“连太宗,孝恭太后也敢胡乱评语,高祖创大燕,太宗定大燕,孝恭太后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身为燕氏子孙,抵毁先祖,其罪便可至死。”
“哈哈……”福王又是一阵大笑,正在这时,突闻外面马蹄阵阵,苏誉帅一队人马进入宫门。
福王神色一喜,“苏将军,皇上受奸人蒙骗,快将皇上请回寝宫。”
然而苏誉也只是瞟他一眼,来到燕榕面前,一掠衣摆而跪,“臣见过吾皇,臣不负使命,大军己从南门而入,京中四万敌军悉数己降,除去少余抵抗者,赵将军正与之交战。”
什么?
福王一个踉跄,百官大气都不敢出,这又是怎会回事?
“苏将军辛苦了。”燕榕扶起苏誉,看到众人惊讶之色,大声说道,“白将军的十万大军,己于一月前到了京城,助朕平定乱党,如今,西京己攻下,刘党被诛被俘,苏将军是朕安排在福王身边的内应。”
一月前?正是太后登基之时,百官瞬间明白了一切,一时激动,一时感概。
“你,你……”福王指责苏誉,张了张嘴,“你背叛本王,你可想过,你的家小还在本王手上。”
苏誉不以为然,“家小?何来家小?不是王爷派在苏某身边的奸细吗?”
此番,连攸宁也惊鄂无比,原来苏誉知道,燕榕也知道。
这便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再次看向英武,英武似有感应终于迎上她的目光。
两人便这般对视,各自心中复杂痛苦。
这便是结果吧,原来所有的人都有两面,福王策谋数十年,皇上隐忍部署对抗,谢玄,苏誉都不动声色,所谓太后其实只算福王与皇上对抗彼此的棋子。
还有那么多人卷入其中。
福王,她的父亲终究还是败了,皇上赢了,那么,他们二人呢?
她与他的结局其实早己注定,在江山大业面前,那丝儿女情爱太微不足道。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嘶杀,她见几个亲卫冲向皇上,冲向他,他挥刀相拼,他的武夫那么好,那些亲卫当真自不量力,正想着。
“攸宁,护王爷离开。”
是鬼影的声音,他直接迎上英武与苏誉,攸宁猛的惊醒,原来,大战开始了。
是了,他的父亲,不管做了什么,他终是她的父亲,她母亲的爱人。
攸宁抽出长剑,与众多亲卫,护着福王且战且退。
其实,他们是做困兽之斗,她明白,但是,这是她的责任,母亲交给她的责任。
亲卫是福王亲选,比一般士兵武功高强,可以一敌十,其中更不泛高手,还有江湖中人。
午门再次迎来混战,燕榕被重兵护住,退到一则,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百官几乎全逃到燕榕身后。
福王成了众人喊打的对像。
数年努力,一朝失败,他输给了一个黄口小儿。
他一生的目标,所有一切毁于一旦。
他不甘,不服,只差那么一步,只差一步。
他亲自持剑与之对抗,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还可以东山再起,他入了魔入了障,他不愿就这么一败涂地。
“主子,快走。”
攸宁拉着他的胳膊。
“滚。”
“父亲。”
攸宁第一次如此唤他,福王顿时一怔。
“大事己去,让攸宁护你离开,母亲,母亲还在等着你……”
福王眼前突然闪过一张淡雅的容颜。
他甩甩头,一把抓住攸宁的手,“等本王?那些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贪恋本王的福贵。”
“什么?”攸宁怔住,“你不是说最爱母亲……”
“本王谁也不爱,你知道吗?本王临幸她们,只因本王需要子嗣,高祖一脉不能在本王身上断了,本王还有大事未了,这次虽败了,但本王的子子孙孙都要此为目标,这大燕江山终究该归于高祖一脉。”
言毕,将攸宁一推,又持剑迎了上去。
攸宁一个踉跄,愣愣的站在一则,几乎没有了反应,耳边皆是嘶杀声,打斗声。
混战之下,丝毫不能有一丝马虎,众多士兵皆朝攸宁攻来,被她的手下挡住,“堂主?”
攸宁顿时回神,朝着混战的人群看去。
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皆是血腥,皆是尸体。
远处,那人,突然入了眼,他正与鬼影酣战,他好像处于下风,臂上被砍了一剑,有鲜血流下,幸得有苏誉在一则相助,鬼影功夫再好,也经不住二人联手,她放心了。
而她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四下搜寻着什么,是在找她吗?
她心口嗖的一阵绞痛。
她定了定神,又朝福王看去,见之被一群士兵围住,她立即冲上前杀掉两个士兵,再次拉上福王的手,“跟我走。”
福王似杀红了眼,扭头就朝她刺来,她迅速避开,还是被剑划到,“要么战死,要么给老子滚。”
攸宁眼眶含泪,“父亲,我答应过母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福王一掌劈开。
攸宁倒在地,她咬了咬牙,抬头只见亲卫越来越少,而燕榕的兵越来越多,突然又一大批士兵冲来,眼见福王身后空虚,原本护着的亲卫到了一片,攸宁第三次持剑,冲了上去。
“父亲……嗯……”她还未说完,只得闷哼一声,腰背中了一剑,她顿时靠在福王身上。
福王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扶住了她,“攸宁……”
攸宁却将他的推开,瞬间又有数把长剑刺来,直直刺穿了她的胸膛。
福王生生怔住。
眼见着她倒下,眼见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见着她张着嘴,吐出一口口鲜血。
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他瞪大着双眼,她的女儿就死在面前,为了护他。
顿时,数十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跪了下去。
“阿秀……”一道声音划破明艳的长空。
她倒在地上一堆尸体旁,努力朝人群中看去,有一个身影飞快赴来,是他,他来了。
她努力的睁大眼,想多看看他,她想撑起身子,奈何动弹不得。
“阿秀。”极快,英武来到她身边,众士兵散出一条道来,英武一手将她扶起,一手在她身上迅速点了几个穴位,又紧紧按住她的腹部,然而,鲜血仍不断涌出,他满手是血。
他惊慌失措,那怕见惯了身死的他,都能应对自如,可在面对心爱之人倒下,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又见她吐血不止,他赶紧为她擦拭,被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拉着手。
“听我说……”她断断续续,泪水长流不止,“不要伤心……我没有后悔……与你在一起……但他是我的父亲,娘说不能背叛他,我做了很多坏事,杀了很多人,我是罪有应得……”
“不,不……”英武哭泣,这个从未流泪的七尺男儿,像个孩子一般哭道,“你别说话,我带你去疗伤。”他欲将她抱起,被她阻止,“晚了……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小玉,阿宝,王家兄弟,徐盛……徐盛,她其实喜欢你,你要好好对她。”
“不,我只爱你,阿秀,我只爱你。”
攸宁摇着头,紧紧抓住他的手,“告诉小玉,我对不起她,她当我姐妹,我却,还有……”她又吐出一口鲜血,“我不叫阿秀,我的名字,萧攸宁……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还有很多话未能交待,可惜,上天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她伸出手,朝他脸摸去,还未触及到他,“啪”的一声,垂落了下来。
时间突然在这一刻静止。
“阿秀?”英武试着唤她,她没有反应。
“阿秀?”他再喊,声音提高了些,她仍无生息。
“阿秀?”他摇晃着她,己然痛不欲声。
他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将他抛弃,她答应过要做他妻子,陪他一生一世,是奸细又如何?是敌人又如何?得知她的身份,他气她,怒她,甚至恨她,可他仍然请求皇上,皇上承诺不追究她,适才一见,她站在福王身后,他再生怒火,没有理她,却暗忖,完事后,抓到她,定不会再放过她,可是,他被缠得紧,分不开身,便是如此,他担心她,四处寻她,混战之下,生怕她受到伤害。
可惜,他还是晚了。
以她的功夫,自保没有问题,她却为了那个贼子,甘心丢掉性命,原来,她竟是贼子的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她选择这样的父亲,而要放弃他?
他恨她,恨她。
“啊。”他仰天长吼,她太残忍,对他太残忍,他永远不会原谅她……
第228章:你要杀我,也要杀你的孩子?
“不!”
宋玉猛的从床上惊醒,原来是一个梦。
她愣了半天的神,这几日怎么了,一会儿千雪满身是血,一会儿阿秀满身是血,唉,她叹了声气,缓缓坐起身来。
天还未亮,月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朦朦胧胧的,她披了件外袍,拉开了房门。
四周安静无比,院内挂着两盏灯笼,她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手托着腮,看着池中月儿的倒影,听着“咕咕”的蛙叫声,倒也感到惬意。
这里是一个峡谷,冬暖夏凉,春暖花开,便是上次谢玄掠她来的地方,原来在一座山后,要经过一道石洞门,怪不得当时燕榕未能发现。
在这里隐居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久了,也会腻。
一月的休养,身体早己恢复,心情也好了许多,好些事,她觉得,她己经放下了。
比如燕榕,比如娘。
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没了他,她也能过得开心。
娘对她的憎恨,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娘会真心接受她。
她好想去莱州,去找她们,可要如何离开?
这里有谢玄的护卫,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幸得有子夏做伴,才让她觉得不那么无聊,而她与他也成了好朋友。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人,相处不长,却好似认识了一辈子,听他弹琴,听他说话,可以让你忘记一切忧愁,感到无比的温暖。
他总是温润如玉,像一道春风,莫明的就能抚平心上的伤口,他是兄长,是家人。
思此,宋玉笑了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是发自内心的释然。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玄失踪了一月,外面又是怎么个情况呢,太后登基了?谢玄谋反成功了?燕榕被囚禁?还有那股神秘的势力……
这,都与她无关了吧。
淡淡的想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小伍急步的身影走过。
他如此行色匆匆,竟没有发现她。
难道发了什么事?
宋玉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唇,算了,懒得管,她又转头去看水中月。
子夏屋内点起了烛灯。
听了小伍的话,子夏面色一片苍白。
“你说什么,大人他,失败了?”
小伍着急的点着头,“不仅福王公子失败,刘党也全被歼灭,千雪死了,攸宁,鬼影也死于乱刀之下……原来皇上早有准备。”
“其他的我不管,大人可有性命之忧?”
小伍道,“这是谋反之罪,何止性命之忧?”
子夏跌坐在椅子上。
半晌,他抬起头看着小伍,“我们该如何?”
小伍紧皱着眉头,不免想到公子离开时对他说的话。
“我若失败,你带子夏与宋玉离开,保他们安全,以后,他们便是你的主子。”
“不,公子,小伍愿誓死追随公子。”
“这是我的命令,若你还当我是主子……”
思此,小伍咬了咬牙,“要救公子,只有宋玉。”
子夏听言立即否决,“不行,若大人知道,我们用宋玉去交换,他宁可死,再得,我们不能这样对宋玉。”
“如今只有这个法子……”
二人还在争执,突然门被推开。
“你们刚才说什么,千雪死了?”
宋玉突然出现在眼前。
适才她偷偷过来听墙角,只听得这么一句,便大吃一惊,恍惚之中接下来的话却没有听进多少。
“她为什么会死?她与此事有什么关系?还有福王,攸宁的又是什么鬼?”
二人沉默,低下了头。
宋玉冲进屋子,来到小伍面前,“小伍?”她声音突然哽咽,“千雪死了?”
小伍猛的抬起头,“咚”的一声,跪在她面前,“不仅千雪死了,连公子也快死了,小伍恳求姑娘,看在公子屡次相助姑娘,对姑娘一片真心的份上,救救公子。”
宋玉听言一个踉跄,双手紧紧扣着桌沿。
苏府:
紫莹着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夫人?”小月快步走了进来。
“如何了?”
小月抹了把头上的汗,喘着粗气,“奴婢看清楚了,外面都是铁甲兵,说是皇上回来了。”
什么?紫莹猛的抓上小月的手,小月一声惊呼,紫莹那管得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回来了?”
小月觉得夫人的表情甚为奇怪,让她感到一丝害怕。
她咬着牙,忍着手碗的疼痛,“奴婢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还说,福王是逆臣,苏将军协助皇上制服了福王。”
小月言语间带着兴奋,不过却见夫人颓废的跌坐在榻上,神色紧张。
小月眨眨眼,好生诧异,小心的说道,“夫人不用担心,将军是立了大功的……”
“不行。”紫莹豁然起身,“我必须离开这里。”
言毕立即朝门口走去。
小月一惊,“夫人?”她立即拦上紫莹,“夫人要去那里?天色这么晚了,夫人如今又有身孕,还是等将军回来……”
然而,小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紫莹一掌打倒在地,小月一头撞在木桌上,顿时晕了过去。
紫莹出了屋,左右看了看,一路心跳如鼓。
怪不得,苏誉近日不许她出门,管家也极少露面,只有护卫守着她,说是为了她身子着想,想必另有目的,今晨一早,便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马蹄声,她欲出门查看,被护卫拦住,这才让小月出去打听,却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福王,父亲当真失败了?怎么可能?她无法相信,一定要去看个明白。
然而,当她来到院子,突然四周灯火通明,她当即吓住。
但见一队人从大门走来,为首的正是苏誉,管家跟其身后。
她心下一惊,咽了咽口水。
苏誉己然看见了她。
紫莹不由得抚上腹部,笑得勉强,迎了上去。
“将军,这么晚了才回来?”
苏誉避开她的手。
她愣了愣,看见他目光的冷漠与嘲笑,紫莹暗忖不妙,又装着不知情的模样。
“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吵吵闹闹,害得静姝一直睡不好。”
苏誉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她,紫莹顿觉尴尬。
“本想出去看看,可又担心孩子。”
苏誉目光更冷,好似极为不耐烦,举手一挥,身后的铁甲立即上前,将紫莹架起。
紫莹大惊,“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苏誉终于开口,淡淡道来,“方紫莹,你还要装到何时?”
什么?紫莹惊讶的张大着嘴。
他,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连她的名字。
紫莹只觉身子一软,强忍着心中骇浪,眼珠转了转,“静姝不知将军在说什么?”
“够了。”苏誉厉声呵斥,“还不带下去。”好似与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铁甲拖起紫莹便走。
紫莹惊呼,“苏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要杀要剐息听尊便,但这孩子真真实实是你的。”
铁甲一听到孩子,那还敢动,立即将她放下,紫莹跪坐在地上,有些狼狈,她抚了抚额上垂落的长发,心思极快转动,片刻抬起头悲哀看着他,眼眶含泪。
“即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不错,我是福王的细作,可我也是被逼的。”她哽咽两声,流下泪来,“福王囚禁了我的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福王让我偷将军的兵符,让我策反将军,若将军不听,便杀了将军。”
“自我嫁给将军数月,将军对我这么好,我又怎可能做出那些事来,却未想到,将军竟是骗我的,反而利用我,取得福**任。”
她倒打一耙,目光含怨,紧紧咬住嘴唇。
“我对将军倾心,将军对我呢?我自认没做对不起将军的事。”
“哦?是吗?”
苏誉听言,挑了挑眉,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讽刺道,“那么对我下毒也不算吗?”
紫莹一怔,惊讶的张着嘴,忽尔又道,“那只是……对将军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
“没伤害?**香不仅仅是勾起人的**,还会让人上隐,多了,便会受其控制,最后毒入五脏六腹。”
原来,他连这也知道了。
紫莹垂下双眸,眼珠慌乱的转了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己是一片湿润。
“我……我给将军下过此药,可那是迫不得己,而且,后来也没这么做了,因为将军……”
“因为我对你‘宠爱’有佳是吗?”苏誉冷笑,“你觉得我己经受你控制了?若我不听你的话,想必己经命丧你手。”
紫莹突然抬起头,“不是,我对将军是真心的,是将军骗了我,你连沈千雪也……”
提到千雪,她立即噤声,因为她看到苏誉目光一凛,接着便是一股悲痛之情。
难道?她突然想到什么。
“你当初对沈千雪种种,也是假的,你还爱着她?”她质问道,是了,是了,她用千雪来拭探他的真心,他弃千雪不顾,甚至刀剑相向,却都是做给她看的。
这个男人,原本心思这么重,实在太可怕。
是她错了,她以为能将他玩弄于骨掌,却不知,自己一开始便败了。
不对,他是如何知道的?
紫莹瞪大着双眼,“你早就知情?”
“是。”苏誉回过神,目光凌厉,“礼部尚书张大人的女儿,真正的张静姝,从小体弱多病,送去寺庙不足一年便病疫了。”
什么?
“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誉冷眼看着她,“张谦所言。”
“他?他背叛了福王?”
“太后赐婚,我根本不会答应,全为了引出福王。”
原来如此。
紫莹难以置信,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她大笑起来,笑得凄凉,笑得泪流满面。
然而……
“可惜了,可惜了,沈千雪也是福王的细作,和我是一样的人。”
“不,她和你不一样。”苏誉目光如炬。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配与她相比。”言毕,苏誉嗖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指向她。
紫莹心头一慌,瞪着双眼与他对视,适才,她本欲示弱引得他怜惜,谁知提到千雪他便翻脸。
她更气,那贱人在他心中还有位置。
到最后却是自己付了真心,落得如此下场。
紫莹不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怕,那怕……她也要赌一赌,至少先过这一劫。
她将手抚在腹部,嘴角一扬,“你要杀我,也要杀你的孩子?”
苏誉听言,目光唰的一下落在她的肚子上。
第229章:那几日她在牢中是如何度过?
随后扯了扯嘴角,“孩子?那来的孩子?”
“你说什么?”
紫莹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渗渗而落。
苏誉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她惊鄂的脸上,“我根本就没碰过你,这孩子要莫是假的,要莫是别人的。”
他的声音不大,言语极淡,如说一件事不关己之事,那么无情,不,是毫不在乎。
紫莹听言心口一阵乱跳,气得双目通红,“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你只知**香,难道不知迷幻香?”
迷幻香?让人产生幻觉,在睡梦中误以为与他人结合,如梦如幻,真真假假。
“不,我不信,我不信。”
紫莹愣了半晌,拼命的摇着头,但见苏誉平淡冷漠的表情,并非说假。
脑子里突然想起,与苏誉在一起时的情景。
他其实极少回府,宫中事务繁重,他曾言要相助太后夺位。
入睡之前,他会亲自为她端来汤。
每次都是她先行上榻,起榻,他总不在。
而她却以为,她与他……
后来,有了孩子,他更有理由不再碰她。
可是他的确对她极好,不对,是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千雪入府那些日子,而两人独处时……她与他有独处过吗?
好似有,好似也没有。
这些点点滴滴,怎么当时没有发现?
原来竟是这样。
难道,这孩子是……
与鬼影的那几次幽会,还在苏州,二人就己经在一起了,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如置身于冰窖之中,冷入肌肤,冷入骨髓。
是羞辱,**裸的羞辱。
她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朝苏誉扑去。
两边的护卫立即将她架住。
她己然颠狂,“苏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苏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收剑入鞘,“押去大理寺。”
“不,苏誉,你是骗我的,这孩子是你的,你的。”
“苏誉,你杀了我又如何,沈千雪己经死了,死了,你一样得不到她,哈哈……”
紫莹颠三倒四的骂声己经听不见了,但最后这一句,却让他身子一个踉跄,幸得被管家扶住。
“将军?”
他一把推开他,缓缓道,“将这府邸处置了,所有的奴婢全部解散。”
管家明白,那坏女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将军是不想碰她用过的任何一件东西。
其实,他也是近日才得知,这个女人的身份,原来将军‘装’了这么久,连他都被骗了,哦,不对,是忍了这么久,当真为难了将军。
管家想着,等皇上稳定了形势,将军可要好好去讨个封赏。
可那千雪姑娘呢?
管家摇了摇头,昨日夜晚,将军交待他,今晨去庄子接人,他还奇怪呢,那个庄子将军很少去,接人,接谁?
去了才知,将军找到了千雪姑娘。
准确的说,是张谋将千雪姑娘送来了,跟着皇上的大军一起进的城。
不过,是抬进来的。
她被人捅了一刀,刀上有毒,她一直没有醒,跟死了似的。
张谋救了她,从太后眼皮子底下将她偷了出来,然后,无衣公子给她吃了药,暂时保住了一口气,张谋他认识,一直跟在将军身后的副将,像个跟屁虫,想不到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无衣公子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啧啧,将军威武,没选太后,没选福王,原来是投入皇上的怀抱。
平了乱,将军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看见千雪姑娘的情况,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将军还来不及清洗身上的伤,便扑到她榻前,虽然没哭出声,但那颤抖的身子,压抑的哽咽声,让他一阵心酸。
将军什么话也没有说,提起剑便来找这个坏女人算帐了……
其实,他早己感觉到,将军从没有放下过千雪姑娘,那次坏女人为难千雪姑娘,是将军让他悄悄通知宋玉来搭救。
将她‘赶’出府,是为她着想,后来,还派人暗中保护她。
管家长叹一声,但见苏誉转身出了门。
“将军去那里?”
“宫中还有要事,庄子就交给你了,她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府里的护卫全带过去。”
“是,是。”管家点头如捣蒜。
苏誉上了马,管家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
大燕皇帝打了一个翻身的漂亮战,不仅一举拿下叛党,还夺回了自己的政权,这是他十四岁继位以来,真正的掌握了大燕命脉,站在了顶锋。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朝堂在这连番的变故中,几经瘫痪,幸得端王,沈秦挑起了大梁。
众人才知,刘承的亲家沈秦与文衍一样,是当年先帝为皇上留下的辅助之臣。
一明一暗。
文衍受刘党打击,暗退朝廷,死于非命,沈秦隐藏了下来。
当年沈秦长子病疫,竟也是假,翩翩少年郎以另一个身份护在皇上身边,便是无衣公子,当真令众人惊叹不己。
原是先帝信任太后,却也忌惮刘党,而做的安排。
众人在对先帝风花雪月的性子大有改观时,又一重磅消息。
刘太后与李贵妃由无衣护送回到了京城,太后在朝堂上亲口说出了当年“换太子”一事,震惊朝野。
百官上奏处置太后,处置刘党。
刘党因被福王所灭,如今只余刘承几人,燕榕下令,赐于毒酒,而刘承早己中毒病入膏氓,没有几日活头了,其家人被发配边疆,永不回朝。
太后主动请旨,愿囚禁皇陵,一生不出,燕榕允,然而,在太后入皇陵的第二日,饮水银自亡,留一遗书,陪先帝而去,程琳大悲,触棺陪葬。
燕榕感动太后对先帝之情,感激太后曾对大燕贡献,仍保留尊位,并行大敛哀悼。
李贵妃受贼子误导,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但念其半生辛苦,后不惧贼子所挟,使贼子被擒,功过相抵,享大后尊荣,赐荣宁殿。
福王燕泽与西戎勾结,欲颠覆大燕江山,篡国谋位,罪大恶及,与及部下施以斩刑,秋后执行,因其女方紫莹有孕,逃过一劫,发配边疆。
刘文博及其将领施以斩刑,秋后执行。
有罚就有赏,那些在此番政斗的有功之臣,纷纷受赏。
沈秦官拜宰相,赐国公爵位。
赵直任司马大将军,管辖江南大营,同时前往西垂抗击西戎。
苏誉任五城司统帅,掌京畿十万兵马。
张谋任羽林军都指挥。
张谦继续任礼部尚书一职,受良田万亩,黄金千溢。
无衣为兵部侍郎……
燕榕招贤纳士,朝中所缺官职,可由各臣工推荐,或从国子监中提拔。
同时,颁布文书召告天下,福王及刘党的罪名,还有便是减免赋税三年,大赦天下,一时间,天下归心,战争带来的乌云豁然开朗。
一件件,一桩桩堆集如山的国事,并没有压倒这位年轻的帝王,他从容不迫,指点江山,以最快的速度,让大燕稳定下来,让京城稳定下来。
百官在他的带领下,瘫痪了一月的朝堂迅速运转,然而对皇上迟迟不处置谢玄颇感诧异。
后来才得知,福王还有一子,福王自是不会供出,那么就只有谢玄了。
大理寺卿梁仁官复原职,审二人多日,皆套不出一句话来,正郁闷之际,突闻圣旨到,喧他入宫。
梁仁立即整理衣帽,朝燕宫而去。
御书房,梁仁下跪行礼,心想皇上急见必定是福王世子之事,他面有愧色,未等皇上开口,便将几日审问情况一一道来,直道,“臣有负皇命,请皇上降罪。”
然而久久未得皇上回复,不由得大起胆子抬起了头,正与皇上目光相遇,吓得他赶紧低头垂眸。
仅一眼,这位年轻帝王的锐利眼神,让他身子微颤,不是害怕,而是敬畏。
以前他官位小,不能入朝听政,后来太后升他为大理寺卿,他见得最多的还是太后,从未与皇上商量过国事,他也听其他臣说过,皇上虽有帝王之相,但被太后压着,可惜可惜……
如今才知晓,何为帝王之相?不仅仅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而是如何拨乱反正,重振江山。
适才那一眼,便让他肯定,大燕在年轻的帝王手里,将展现前所未有的盛世。
心里一阵澎湃,正这般想着,突听皇上开口问道,“那些日子,她在牢中是如何渡过的?”
“嗯?”梁仁不解的抬起头。“皇上是指福王,谢玄?”
显然不是,但见皇上眉头微蹙,轻启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宋玉。”
梁仁听言顿时深吸一口气,突然忆起一件事来。
“什么都不要问,将此物交给皇上……”
他嗖的一惊,好似明白了什么。
“宋姑娘有一物要微臣交与陛下。”
牢房中,福王与谢玄只有一墙之隔。
“玄儿,想不到,我父子俩也有同时入狱的这一天,你可有怪为父?”
福王靠在墙上,声音悠悠的传来,片刻,便听见谢玄轻轻的笑声。
“义父,怕了吗?”
“怕?”
“义父秋后处斩,难道不怕?”
“玄儿呢,开心吗?”
福王反问,声音透着一丝嘲弄,两人虽不能看见彼此,但都知对方心里怎么想的。
有些事情,二人没有挑明,只因有共同的目的,如今尘埃落定,总该有个了断了。
可如何了断?
“我不开心。”谢玄沉了声音,如实回答。
“是因为为父没有死在你的手里?”
谢玄听言笑了起来,目光突然露出狠毒的光茫,二十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黑夜,西戎人攻进了城,屠杀,抢劫,他谢氏一族惨遭灭门。
而这一切,只因被他称做义父的人,为了讨好西戎而打开了城门。
那时,他的祖父因受太宗忌惮,被发配那个小城当守军己经十年,他是在那个小城出生,那里是他的家。
福王暗自来到,本是找祖父商量大事,欲借西戎兵发动兵变,被祖父厉言拒绝,祖父支持福王,但绝不放西戎人进入大燕,残害大燕百姓,福王只得默然,却暗自与西戎人联系,便是当今鹰王的叔父,所以才有二十三年前,那一场屠杀。
但此人后来在争权中落败,没能成为西戎王,西戎王不好战,与大燕保持一段时间的和平,福王也趁机谋划准备,直到这次谋反。
谢玄紧紧握住掌心那块缺了角的玉佩,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认贼作父二十年,临死前还未能杀得了他,早知如此,又何必存了那幻想?
燕泽,燕氏都是他谢玄的仇人,他曾发誓要夺下燕氏的江山,可如今呢?
谢玄闭了闭眼,只觉心口刺痛难忍。
“为父知道你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你是何时知道的?”
“自从发现子夏不是我的亲子,你可知你何处露了马脚?”福王冷笑着问道。
谢玄的确想知道,只听他继续说道,
“当年,我知道世子与宋衡之女交换,一直查寻宋衡的下落,终于发现他在苏州客栈出入,并派你去寻找,你还记得,我说过,世子的手臂上有胎记?”
谢玄微眯双眼,“记得。”
“你可记得是左臂还是右臂?”
谢玄听言一怔,忽尔恍然大悟,“义父并没有说起。”
“不错,可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左臂被烧伤,胎记自是无法便认,但那孩子却一口咬定是宋衡之子,如此我便知道,孩子的话是你所授,因为世子的胎记是在右臂上。”
谢玄听言笑了,“原来,义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儿子还以为瞒得极好,却不知被当作了笑话。”
福王却也冷哼一声,“你很聪明,为父舍不得处置你,发现之后,为父立即派人暗地打探,也曾以为世子丧生火海,但为父不甘心,为父的孩子不会那么容易死去,当真上天垂怜,大火发生后的第五日夜晚,派出去的人发现废墟中出现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
一切都明白了,谢玄听他言来,嘴角微勾,原来,他早己找到了世子。
“为父本想带回世子,可想到,他这般跟着妇人也不为是一个办法,留在我身边不一定安全。”
“义父是在防儿子。”
福王哼哼两声,没有回答,不过,却是这个意思。
“为父派人暗中保护她们,否则,你认为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能活得现在?”
“那世子可知道这一切?”
福王久久没有回答,在谢玄以为他不会相告时,却又听他说道,“玄儿,为父与你做个交易,以为父的命,换世子平安。”
谢玄听言,“噗嗤一笑,义父是想让儿子不说出世子下落?可儿子正要拿世子保命呢,再者,义父本就要死,这算什么筹码?”
第230章:来人,传太医。
“玄儿不仅憎恨义父,也恨太宗不是吗?”
“何意?”
福王道,“当年太宗排挤谢家,玄儿应当明白,就算没有西戎人,你们谢家也难逃一劫,就如陆家,陈家一样,太宗贬谢家去边垂,便是想借西戎之手铲除谢家,谢将军跟随高祖出生入死十几年,打下这江山,这江山也有谢家的一份,而太宗呢?将这些功臣一一除去,玄儿应当有恨吧。”
此话说到谢玄心里去了,恨,怎能不恨?
他还记得,幼时,朝中每每有圣旨下来,他们全家都紧张得不行,一次,朝廷赐来食物,他伸手去拿,被母亲打掉,因此母亲被朝廷来的人指责,受了二十大板,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才知,母亲是害怕那食物中有毒……幼年战战兢兢的日子,给他留下深刻的印像。
想起这些,谢玄靠在墙上,默默出神。
“如今,便有这么个机会。”只听福王说来,声音透着压抑的激动,“你可将子夏交出来,说是义父之子,来保全你的性命,至于世子……”福王趴到牢门口,四下看了看,放低了声音。
谢玄听了,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福王又道,“为父愿自裁于你面前,甘心向谢家赔罪,这与为父死于铡刀之下可不同呀,只要玄儿相助世子。”
谢玄听言,笑了,“义父就不怕儿子欺负世子?”
半晌,福王叹了口气,又一番语重心长,“之后的事,为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为父不甘心,难道玄儿就甘心吗?这难道不是玄儿的一个机会吗?”
谢玄久久未再出声。
然而次日,便传出福王燕泽在牢中自裁的消息。
午门之变十日后,京城汴梁逐渐热闹起来。
这座古老的都城不似西京那般,受到严重的战火,恢复迅速,甚至没有留下一丝战后的痕迹。
宋玉与子夏,小伍都带着纱帽,朝京城而来。
其余护卫与他们分散而行。
城墙角下的告示栏,围了不少人,上面贴着皇帝的召书,写着福王刘党的罪证,大家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宋玉抬起头,看了一眼,心情格外复杂。
为燕榕的胜利感到欣慰,同时也为谢玄感到纠心。
“你们听说了吗?福王牢中自裁了。”
“狼子野心,活该。”
……
什么?几人听了互视一眼,惊讶不己,不敢多加耽搁立即入了城。
客栈房内,宋玉取下纱帽放于一侧,此刻的她仍是一番男装打扮。
小伍迫不及待,目光落在她身上,“姑娘?”
宋玉抬头看他,知道他要说什么,眉眼之间也是一片焦色,“谢玄该知后果。”
她是在指责他?
小伍听言面色不悦,但知宋玉是公子看重之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再次相求。
宋玉挥了挥手,叹了声气,“这番大事,燕榕又岂能放过他?我,尽力而为。”
子夏与小伍出了房间,来到回廊上,小伍立即黑下脸来,“我瞧着宋姑娘根本不想搭救公子。”
子夏瞟了一眼宋玉的房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进了另一间屋。
关上房门,二人相对而坐。
“不是她不相救,而是她也无能为力。”
小伍不服,“我跟在公子身边,关于姑娘与燕榕的事也知晓一二……”
子夏打断他的话,“江山大业面前,凡是有做为的帝王都知如何选择,燕榕岂会为了一个女子,放了一个谋算他江山之人?”
小伍神色顿时一片暗淡。
是了,他不会,他是谁?他是隐忍数年的燕榕,他一举平了刘党之乱,平了福王之乱,其谋略手段堪称天下第一,这样的人,又怎会放了公子呢?
“不过……”又听子夏缓缓开口,“除了宋玉,我们手上还有一张筹码?”
小伍一惊,想了想,“这是何意?”
子夏倒了一杯热茶,垂下双眸,“福王之子,大人对子夏有恩,子夏是该报恩了……”
自从得知谢玄被擒,这几夜,宋玉睡得都不安稳,半夜便醒了,然后睁着大眼,等着天明。
一月时间,乾坤扭转,变化惊人。
而她要如何救他?
不由得想到,他曾说过,“若败了,这世上便没有谢玄此人,不过,你放心,我早己为你安排好一切……”
若在以前,她也无非一声叹息,可如今不同了,他救她数次,她又岂能见死不救?还有他对她的情意,燕榕说过,这世间唯独情债难还。
她突然理解,燕榕对清漪做的一切。
可她又怎能再拿与燕榕当初的情意去要求他?何况,他也并不在意了,不是吗?
次日,她告诫子夏小伍,不要擅自行事,她会想法子,无非是安慰二人而己,她又能想到什么法子?便是如此,她还是去了一趟大理寺。
站在大门口,迎着阳光打量衙门外那两头凶神恶煞的石狮,嘴角勾了勾,一月前自己也身陷其中,如今又轮到他了。
坐在衙门对面的茶铺里,喝了两盅茶,听着四周百姓对那日政变绘声绘声的描述,对燕榕的称赞,刘太后,福王自裁的议论,还有李贵妃乃燕榕亲母的皇家秘事,宋玉持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比任何一个都要来得震撼,那日,当小伍告诉了她,她一夜未眠。
真是好笑呀,她是因为娘与燕榕离心的,以致他不要孩子。
到头来,却告诉她,她的娘其实是燕榕的娘,这又算什么?上天给他们都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娘要杀儿,儿不放过娘。
她当即就大笑出声,却也泪流满面,为谁?为自己,为孩子,为这乱七八杂,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
她原本还担心娘,如今看来,一切都不需要了。
只是不知道王家兄弟与阿宝在那里,还能与他们相见吗?
怔怔的想着,但见一队衙役抬着一顶官轿走来。
宋玉深吸一口气,丢下几个铜板,起身出了茶铺。
梁仁刚从皇宫下朝回来,这几日皇帝肃整朝纲,着实忙不得行,那知,刚步上台阶,突听一个声音不远处转来。
“梁大人。”
“何人在此?”
立即有衙役上前,将梁仁护住。
梁仁寻声望去,但见一人,戴着纱帽,朝他深深一礼。
“你是……”
纱帽微微拉开一些,露出熟悉的面孔。
梁仁一惊,立即呵斥衙役退下,上前两步,不由得紧张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那日皇上问了宋玉的情况,他如实道来,言语之间,无不透着对她罪刑的开脱。
“宋姑娘虽是女子,但为大燕办了几桩大案,实为难得……”他想为她说几句好话,如今宋玉还在朝廷追捕的名单之中,不过,依李太后与宋玉的关系,再者,皇上大赦天下,是不是该将宋玉之罪给免了?
他想套皇上的口风。
但皇上的口风,岂是他能套得了的?
最后皇上没做任何表示,挥挥手让他退下,不过,在他脚步要离开大殿时,却听得皇上的话淡淡传来,“她在牢中,倒承你关照了。”
他心里纳闷得很,可也不能去问皇上呀,回到家,想了好久,这皇上与宋玉之间,好似不那么简单。
不过,皇上的心思,他不敢去猜。
“梁大人,宋玉有一事相求。”
梁仁回过神,想拉她进门,又警惕的收回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你要见谢玄?”
书房内,梁仁惊讶而问。
宋玉点了点头,“我知道让大人为难了,谢玄是死囚,不许任何人见的,只是……他曾相救于我,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大人放心,我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梁仁抿着嘴,“姑娘是说,那日劫牢的人便是谢玄?”
宋玉点点头。
梁仁啧啧两声,又开始纳闷了。
谢玄敢为宋玉劫牢,想必与她关系不错,咦,那皇上……
他有些糊涂了,眨巴眨巴眼,“这……”
但见宋玉在他面前跪下,“大人可信我?”
梁仁一惊,当即扶起她,“姑娘这是做甚?”
宋玉紧紧看着他,目光恳切,“望大人成全。”
梁仁好生为难。
燕宫。
清漪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御书房,被英武挡在了门口。
“英护卫,本宫给皇上送些糕点。”
“皇上正处理政事,吩附任何人不得进见。”
清漪一怔,但见英武面无表情,像一座山似的立在面前,燕榕的几个贴身护卫,唯此人最不好说话,也最目中无人,她心里有气,他那有将她当主子看待?
一旁的采苓见了,双目一瞪,“德妃娘娘只是送送糕点而己,你怎知皇上不见?你进去通报一声不就行了吗?”
“采苓。”清漪低声呵斥一声,采苓瘪瘪嘴。
“哎哟,是德妃娘娘来了。”这厢小路子持着扶尘出来,一见她立即笑脸说道,但见她手里的食盒,有所了然。
“路公公,即然皇上有政务要忙,本宫就不打扰了。”说完正要离开,小路子急忙道,“娘娘稍等,容小奴去禀告一声,小奴看着皇上这会儿也该忙完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小路子嘻嘻一笑,屁颠颠的进了大殿。
片刻,又迎了出来,“皇上让娘娘进去。”
清漪听言脸上一喜,提起裙摆大步而入。
“有娘娘在,小奴就不进去伺侯了。”
小路子对着清漪的背影说道,却听英武冷哼一声。
他立即收起脸上神色,来到英武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嘶”了一声,“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好些日不见人影,这刚回来,又摆个臭脸,给谁看呀?那可是德妃娘娘,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英武未理他,偏过身去。
小路子不乐意,又凑到他面前,一手抚住下颌,皱着眉想起了什么,又清咳一声,“不是我说你,不就失个恋吗,什么女人不喜欢,偏偏喜欢贼子的女儿,喜欢就喜欢吧,既然她死了,你也该收心了,这都是天意……”他伸出手,本想拍拍他的肩,安慰安慰他,那知,被英武一把抓住手碗,怒狠狠的朝他瞪来。
“别在我面前提起她。”
“你,你?……我,我?……”
英武将他手一丢,大步离去。
小路子痛得龇牙咧嘴,“好你个英武。”他一阵嘀咕,不就一个女人吗,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不过……唉,小路子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殿内。
燕榕着素服,素冠,因刘太后刚行大殓之礼,他要守孝三月,是以宫中上下,皆是一片素色,连大臣们也在腰上系了丧带。
一代铁腕太后,对大燕有着深远影响的人物,便这样沉静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一棺一土一生,数年之后,还有几人记得?太后于大燕的丰功伟绩,都被那“逆党”二字所掩盖,在史书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
再说清漪见燕榕正埋头挥笔急书,从采苓手里接过食盒,并示意她退下,然后轻声的将糕点摆上,又将汤放在他面前,燕榕抬起头来朝她点点头,适才专注的目光染上一片柔色。
清漪瞧见他眼下的青色,一阵心疼,“听闻榕哥哥没有进膳,这可怎么行?”
燕榕放下手中笔墨,拿起一份折奏,“一时忙着,倒也忘了。”
清漪皱起眉头,“太后娘娘刚薨,榕哥哥己经几夜没睡个好觉了,应该好好休息。”
“朕也想休息,可这朝中之事,拖不得。”
“清漪明白,逆党刚平,一大堆的事等着榕哥哥处理,正因如此,更要注意自个儿身子。”
燕榕放下奏折,瞧着面前的汤,端起来喝了一口,“这会儿倒也觉得饿了。”片刻,他抬头看她,“这些日,你也累了吧,后宫之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皱起眉头。
清漪知道他想起了李太后。
她咬了咬唇,“有些事,榕哥哥不要责怪太后娘娘,适才清漪去了荣宁殿,娘娘身子好了许多,她……盼着榕哥哥能去看她一眼……”
“清漪。”燕榕打断她的话,语气也淡了几分,“荣宁殿那边,你去问侯一声就行了。”
清漪轻轻点了点头,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开口,暗忖,燕榕对李太后的心结,无非是她曾帮着福王,但这些误会并非一日两日能解开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让她应接不暇,她还记得那夜,刘太后将她与燕榕押去了西京行宫,她是多么的担心害怕,她想,罢了,与他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未料当夜燕榕便带她逃了出去,到了雍县,居然大山上驻扎着十万大军,那一刻,她便知道,他赢了……
一月的时间,她又回到了这里。
一切仿佛做梦一般,有时想起来,都不真实,不过,她认为,她的幸福生活才刚开始。
“清漪。”
“嗯。”她回过神,见他碗内汤见底,不由得笑了笑,又将一碟糕点放在他面前,突然感到胃中一股翻滚,她忍了忍,然而见燕榕一直盯着她,神色莫变,欲言又止。
“榕哥哥?”她有些诧异。
“有一事,朕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燕榕放下碗,缓缓说来,“如今……”
“呜呜。”
他刚开口,突见清漪捂住嘴,干呕起来。
“怎么了?”燕榕一惊,嗖的起身,扶她坐下。
“无碍,或许近日太累了……”清漪有气无力,接着又是一阵干呕。
“来人,传太医。”
第231章:再次相见,沧海桑田
端王府。
端王哈哈大笑的走进大厅,王妃立即迎了出来,吩附小厮准备茶水,又接过端王取下的官帽,交到贴身丫头手里。
“王爷,今日回来这么早?”
见端王喜上眉梢,王妃自是开心,自从皇上回宫以来,这位大燕最忠心的王爷,脸上便再也没有愁容。皇上整顿朝纲,端王尽力辅助,从晨曦到深夜,鞠躬尽瘁。
“又有什么高兴的事?”
端王接过王妃递来的茶水,轻轻拨动茶盖,抿了一口。
“德妃有喜了。”
什么?
王妃愣了愣,随后双眼一亮,“这还真是好事,如今皇上亲政,这后宫又有喜讯,当真是苦尽甘来呀。”
王妃说着便起身,“臣妾得准备礼物去,看那日合适,也进宫一趟瞧瞧德妃,哦,还有李太后。”
王妃急急出了大厅,未瞧见厅外回廊上,小王爷站在那里,失魂落迫。
那日,他从关雎殿出来,被人打晕。
迷糊之中,他躺在一张榻上。
他浑身燥热,他拉扯着衣衫,突然一只白嫩的手,搭上他的肩。
“谁?”他豁然转身,但见身旁一女子,娇艳若滴,妩媚无双。
“清漪?”他摇摇头,不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女子衣衫散开,肌肤如雪,脸似红霞,“轰”,他只觉一阵热血沸腾。
她好似很难过,不停的扭动身子,如他一般,撕扯着衣衫,红唇轻启,喃喃自语。
“热,热。”
他也热,身上如着火一般。
突然,她的手顺着他胳膊而下,来到他的胸口,他一把抓住。
不行,不行……他拼命的摇着头,可是理智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在叫器着,要冲破而出。
他身子一软,压在女子身上。
他热汗淋漓,他想看清她是谁,可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似她又不似她。
她将他搂得极紧,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心思荡漾。
这是梦?一定是。
“清漪,是你吗?”
他终于吻上她的唇……
他惊醒,身边那还有人,四周是轱辘的车轮声,他衣冠整整,躺在马车里。
他猛的拉开车帘,马车在皇道上缓缓而驶。
“小王爷你醒了。”
“这……发生了什么事?”开口,才知嗓子己哑。
驾车的小厮回答,“小王爷被两个宫人扶着出来,说小王爷摔了一跤,晕倒了,没有大碍。”
什么?摔晕了?他怔住,不对,不对,清漪呢?那个女子呢?难道是梦?可他明白,那不是梦。
“你杵在这里做甚?”
小王爷猛的回过神来,但见父亲站在他身边。
“父亲。”他赶紧施了一礼。
端王见他神色,冷哼一声,“你也不小了,如今朝堂逐渐稳定,你该懂得为皇上分忧了。”
“是,儿子谨遵教诲。”
小王爷低头垂眸,老实得不行,端王不免多看几眼,这些日子他性子倒变了许多,只道,刘党与福王的叛乱或许让他有所触动,也算是好事一桩。
端王也未多言,又暗忖着要找个差事,让这小子锻炼锻炼,这般边想边背着手朝寝室而去。
小王爷看着父亲的背影,又陷入沉思。
皇上回来半月,他不敢入宫。
此番,无论无何,他要问个清楚,逃避不能解决任何事,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出了府。
关雎殿外,他徘徊不前,站在桑树下,听着虫鸟鸣叫,愣愣出神,连皇上来了也不知道。
“小王爷?”小路子在一旁轻咳。
小王爷一怔,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其实燕榕早己见他在此,他屏退众人,独自来到他跟前,紧皱着眉头,目光凌厉的将他打量。
不知为何,小王爷总觉心虚,不敢抬头,这与他平时的性子大不相同。
“皇,皇上……”他缓缓而跪。
燕榕未让他起身,而是看他良久,最终闭了闭眼,“你终于来了,朕等你很久了。”
梁府。
梁仁心烦的在书房走来走去。
答应还是不答应?宋玉说过两日再来找他,若不方便,她也不为难他。
不为难?唉,其实己让他为难了。
梁夫人端着参茶进屋,一见夫君焦虑的神色,大吃一惊,自从她被谢玄挟持,虽然安然无恙,不过,受到惊讶不少,后来又因梁仁入狱,以至遇到一些事,便会一惊一乍。
“夫君,发生了什么事?”
见梁仁不说话,更是心慌,“莫是夫君做错了什么惹皇上生怒,又要丢官了?”
梁仁听言,瞪她一眼。
“你到是说话呀?”
梁夫人性子急燥,嗓门大,见梁仁不支声,又是着急,又是害怕,拉着梁仁便朝门外走。
“你,你做什么?”
梁仁一怔,丢开她的手。
“你准是惹事了,咱们还是快逃吧。”
梁仁长吐一口气,“那有的事,只因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要见一个死囚,这个通缉犯是好人,我不想抓她,但这个死囚对通缉犯有恩,她不能不报,这死囚是顶头上司是死对头,上司与通缉犯关系。”梁仁想了想,“有些特别,但我若答应通缉犯又对不起上司的信任,若不答应又太显无情。”
梁仁一口气说完,看着自家夫人,“懂了吗?”其实他己被绕晕。
梁夫人眨眨眼,突然哈哈大笑,“不就是三角关系吗?什么通缉犯,死囚,上司……咦,你的上司不是端王吗?他难道……”梁夫人一惊,“完了,完了,王妃可不是好惹的人,端王一大把年纪,还想着……那两个人是谁?端王口味这么重?娈童?二男争一男?这种事,你还是别管……”
梁仁听言吓得赶紧捂住夫人的嘴,“没文化,别说话,小心掉脑袋。”
梁夫人赶紧噤声,梁仁突然拍拍脑袋,喃喃道,“原来是这么个关系。”
“说你是木头疙瘩,你还不信,混了十几年才得寺卿位置……喂,你去那里?可别去管闲事。”
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见自己的夫君风一般的离去。
宋玉等到梁仁消息,明日他值班,可带她见一见谢玄,宋玉高兴道谢。
回到客栈,她将这事告诉小伍子夏,不管怎么说,见了人再作商量。
小伍有些支支吾吾,宋玉觉得奇怪,“怎么了?”
子夏在一旁说道,“他不能去见大人,所以有些难受罢了。”
小伍看他一眼,没有作声。
宋玉知道他们主仆情深,有些感动,略做安慰,却不知小伍与子夏己有自己的打算。
次日午时,宋玉按时来到大理寺,仍旧男装,戴纱帽,一个衙役将她领到一间屋,“梁大人就在里面。”
她颌首感谢,推门而入。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人,她喊了一声,“梁大人。”却见屏风后走出一人来,白衣玄袍,修眉肃目。
她不是没有想过,梁仁会将她的行踪暴露,但她只有这个途径才能与谢玄相见。
却不知,梁仁直接将那人带到了她面前。
她与他的关系,还是让梁仁看出来了。
她惊讶的后退一步,两人这般对视,时间停止,四周静无声。
时光飞转,除去拦驾告御状那远远的一眼,二人己是数月未见。
数月,上百日,孩子流失,身世真相,绝望入狱……发生了太多的事,独自承受,独自伤心,独自忘却。
再见,心境己变。
仅片刻的惊讶,慌张,空白,心痛。
泪波流溢,终是强自镇定,身后的木桌不仅支撑了她欲坠的身子,也支撑了她破碎的心。
她低下了头,无视他目光的热烈,还有恼怒。
“梁仁不会带你去见他。”
见面的第一句话,他说的是这个。
“哦,知道了。”她轻轻说来,转身就走。
门“哗”的拉开,外面何时站着两人,晨风与天保。
“宋大人好久不见。”
一人笑眯眯的,一人瞪着她。
最终,她被推了进来。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他才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自从知道了李贵妃是亲生母亲,他的震惊不比她小,如果不是她的阻止,想必,他会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他对她是愧疚。
同时也窃喜,她对李氏感情深,宁可弃他,如今李氏己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又恼怒,她与谢玄相处数月,她为他不惜冒险相见。
他更加惊讶,她见他,虽然带着纱帽,但能感到她那么平静无波,那么轻快转身离开。
他心情复杂。
他无数次想像二人相见的情影,她或是大哭,或是大笑,或是大骂,或是激动,却不是这般沉默。
正如谢玄所说,她安静了许多。
他本有很多话要说,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到一丝慌张,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慌张。
在听梁仁说起,她来寻他,要见谢玄,他便开始心慌,他觉得,她要见的应该是他。
怎么会是这样?
他上前一步,“你没有话对朕说?”
“恭喜皇上力挽狂澜。”
“还有呢?”
她默不作声,她的确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其实对于他的出现她是觉得惊讶的。
她没想过他会来找她。
便是他与李氏的误会解开,他不信她是事实,他不要孩子是事实,他说永远不想见她也是事实。
她理解他当时所为,她无法接受他当时所为。
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把刀子,伤了人,总是会留下疤痕,风过无痕是骗人的。
而他好像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心中也怒,却又觉得没必要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娘……李太后娘娘还好吧?”
“很好。”
“阿宝与王家兄弟呢?”
“他们被福王囚住,如今也己安全,朕将他们安排在一间宅子里。”
“嗯。谢谢皇上救了他们。”她听了松了口气。
好似又没话说了。
“你要见他们吗?”他突然问来。
见吗?以前特别想,如今,她不知道。
半晌,才回答,“好,你将地址告诉我。”
“朕带你去。”
“不用了。”
她一口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她平淡的对话,早让他忍到极限,她竟对他这般生疏了?仅四个月的时间?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她一惊,他手一拂,她的纱帽终于落下。
她瞪大着双眼,他终于看清了她,与梦中一样,只是惊鄂的双眸下,是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对他毫无感情?他怔住。
“皇上……若没有别的事,宋玉告退了。”
她的话,让他身子一僵。
她后退两步,不动声色挣脱他的束缚,规矩朝他一礼,再次转身离开。
双手刚触上门环,肩再次被扣住。
“朕说了,你可以走吗?”
第232章: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皇上这是何意?”
“你是何意?”
他气得咬牙切齿,又莫明其妙,声音骤然提高。
宋玉看着他,眉头紧皱,突然想到什么,“如今宋玉是朝廷通缉犯,难道皇上要抓我归案?”
她的话让他有掐死她的冲动。
“朕之所以没有赦你的罪,是因为,朕一直在找你。”
她听言又是一阵惊讶,他找她?找她做甚?
她又自嘲一笑。
“朕知道你被谢玄藏了起来,所以朕一直没有处置他。”
“那么现在呢?”提起谢玄她立即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她眼中的慌张是发自内心,无论无何,她都希望,他还有一现生机。
那怕他犯的是死罪,她也明白,她根本没有资格为他求情,更是荒唐,娇情,可她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他是大燕的罪人,他本该罪有应得,可他也是她的恩人。
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在面前。以前她选择救李氏而弃他,如今她选择救谢玄……不是弃他,而与他早己没有了交集,还是希望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之上……以往的情份,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他没有回答,反而问她。
她的态度令他生气而失望,她从来没有真心为他考虑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赦了他?这样的话,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她低下了头,想了想,突然朝他跪下,“我知道,我不该如此,我只说一次。”她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她,眼眶发红,蓄积的怒火似随时要爆发。
“他的确该死,但其祖上曾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在刘太后执政之间,他也并非没为百姓做过一件好事,如今,他己为阶下囚,不能再威胁到皇上,望皇上……”
“住口。”他厉声的打断了她的话,一把将她扯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是深深的伤痛。
“你居然为他求情?你居然为他求情?”他想到了,但听她亲口说来,还是无法接受,这无非是拿刀子刺在他身上,搅了又搅。
“你可知,他是要杀朕的,他串通福王要颠覆朕的江山,朕的江山。”他几乎怒吼而出,一向自控自若的他,在面对她那几句话时,早己溃败,“你帮着一个外人,又帮着一个外人。”他的心在流血。
他大声的指责,让她身子一颤,还要说什么,嚅嚅唇,终是未能再开口。
她的心也是一阵绞痛。
他突然将她一推,她跌倒在地上,他一惊,又急急将她扶起,眼中充满关切之色。
爱,怒,怨,恨,几乎让他抓狂,“若此战,败的是朕,你会如何?你会为朕向他求情?你觉得,他会放过朕?”
这个问题真够俗套,她暗想,又甚觉可笑。
他会在意吗?她没有回答,她低头垂眸,在他看来,她的沉默代表了否定。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突然锁上她的下颌,逼她抬起头来,“你爱上了他?”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她目光一缩,“呵”的一声笑,觉得他这个问题,更加可笑,她爱上谁还与他有关吗?他为何还做出这番惊鄂的表情?
她伸出手,将他的手扮开,“既然皇上不抓宋玉入狱,宋玉真心感谢皇上的恩典,适才的话,是宋玉唐突,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宋玉告退。”
说着,缓缓后退两步,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淡定,神色冷清。
她知,没有他的允许,她走不出这扇门。
他垂于两侧的手,紧紧握住。
他与她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却是如此结果,她的态度,她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冰冷,于他而言犹如沸腾的热水,突然注入一股冰泉,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
“滚!”他气得不行,忍不住朝她大声吼来,长袖一拂,便转过身去,不想看她,他怕他忍不住,会掐死她。
这四个月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对他的感情瞬间转移,她难道不知,即使这段时间,他的处境如此困难,他也常将她挂在心上,为她安排一切,她失踪,他寻她,她入狱,他冒着暴露计划的危险,去搭救她,难道便是如此,就将她送到了谢玄身边?
不,怎么可以?
如今他大权在握,谁会将她夺走?
他豁然转身,谁知,身后己没有她的人影。
该死?他咒骂一声,冲了出去。
“皇上。”晨风与天保还在门口。
“人呢?”
二人吃了一惊,眨了眨眼,“不是皇上让她滚的吗?”
燕榕一个厉眼扫来,二人赶紧闭口。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暗叫一声不好,一掠衣摆立即追了出去。
再说,宋玉出了大理寺,只有一个心思,立即赶回客栈,燕榕即然找到了她,难免不会找到她的住所,如此小伍与子夏便危险了。
然而,当她回到客栈,只见外面围了不少人,她看到官兵的身影。
心中一颤。
“原来是福王的同党。”
“啧啧,活该。”
她瞬间怔住。
突然手碗上一痛,她猛的回过头,但见燕榕己经站在她身旁,额上还渗有细汗,想必来得急切。
“是不是你?”她张口问来。
是了,她两次去大理寺,梁仁将她的行踪告诉燕榕,他又怎能不怀疑,她身边还有谢玄的人。
“是。”他回答得干脆,没有逃避。
宋玉顿时瞪大着双眼,冒着凶狠的光茫,在她要伸手朝他打来时,他在她身上重重一点,她便失去了知觉。
“小玉?小玉?”
“怎么还不醒?”
“皇上下手太重。”
“小玉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找他拼命。”
“你打得过?”
“打不过也打。”
“切。”
宋玉被一阵吵声闹醒,入眼的是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人。
那四人托着腮,围坐在桌边,并没有发现她醒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宋玉艰难的撑起身,肩上还有一些疼痛,但头更痛。
被吵的。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四人噤声,嗖的转过头来。
顿时,几人目光交织,神色各自激动。
“小玉。”几人惊喜的来到床边。
徐盛一把将宋玉搂住,“你终于醒了。”
她也激动,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目光一一落在王家兄弟,阿宝身上,“你们,都在。”
几人立即眼眶红了。
“那日,我们上了船,刚到一个码头,便被一群黑衣人挟持,然后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直到皇上将我们救了出来,才知,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王家兄弟述说着离别之后的事,宋宝抽泣着,紧紧拉上宋玉的手,“我们都以为见不着你了,以为我们要死了。”
宋玉鼻子一酸,也流下泪,“原来是皇上救了你们……”他还是念着一丝情份。
“当然是,小玉,你可要知恩图报呀……”徐盛打断她的话,但见宋玉的眼神,又立即噤声。
“小玉,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问来,徐盛一惊,宋玉推开她偏过头去,她不想看到她,明白孩子的事与她无关,可是,她深吸一口气,“是燕榕叫你来的?”
众人对宋玉的态度都感到诧异。
见宋玉对徐盛的排斥,王家兄弟,阿宝自是站在宋玉这一边,“小玉,是不是徐盛欺负你了?”王家兄弟怒眼朝徐盛瞪来。
欺负她的何止是徐盛。
宋玉没有回答,徐盛莫明其妙,忽尔想到什么,叹了声气。
“小玉,我知道,你生皇上的气,连我也气上了,但我发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宋玉听言抬头看她,她一脸真诚,还是以前那个徐盛。
难道误会了她,她其实什么都不知情?
不对,不是她,还会是谁?难道是英武?
宋玉只觉头更痛,她不想怀疑他们,但若真是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况且,那夜,她本来也打算告诉燕榕实情……可她心里还是那么难受,不管是谁,孩子总归是没了。
她不想再与燕榕及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
徐盛见她纠结伤心的神情,毫不知情的她赶紧装上可怜,拉上宋玉的另一只手,吸了吸鼻子,“小玉,我们几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如今阿秀没了,你,可别赶我走呀。”
提到阿秀,宋玉身子一颤,瞬间泪流如柱。
几个见此,也默默不再作声,徐盛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巴子,何必再说起伤心事。
宋玉神情恍惚。
阿秀,那个一起从里县走来的小姐妹,她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不管她是谁,细作也罢,杀手也好,在她眼里,心中,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好姑娘。
“她死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明知故问,死于乱刀之下,怎会不痛?可她就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几人之中,或许只有徐盛最了解。
她叹了一声,顿了片刻才说道,“听天保,晨风说,她明明可以自保的,为了救福王,她挡在了福王的身后,原来她是福王的女儿。”徐盛声音哽咽,“最后死在英武怀里……”
徐盛说不下去了,那日的情景,她可以想像是多么悲烈。
宋玉也仿佛回忆起以往的岁月。
“阿玉哥,今夜吃鸡还是鱼?”
“阿玉哥,你不用给我买这些,要花好多银子呀。”
“阿玉哥又笑话我了,讨厌。”
眼前出现她跺脚羞涩之态,
“小玉,我就跟着你,那里也不去……”
她的坚定固执,并非仅仅是要潜伏在她身边,更多的是对她的关心与爱护。
阿秀,你这个傻姑娘,为什么要一根筋呢,那样的父亲,不认也罢。
你明明可以有个幸福的结果,为何要放弃呢?
若你真是细作,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便懂得如何选择。
阿秀……
宋玉双手捂住嘴。
徐盛伸手将她抱住,这次她没有推开,她失去一个朋友,她实在不忍心再失去另外一个。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当初选择了娘,有些事,当真无法解释。
屋子里气氛沉重,大家都沉静在失去阿秀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