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寻病之路
一同坐上车的时候,我看了眼被唐龙媳妇儿一直抱着的那个小孩子。
虽然形体上不是很瘦的婴儿,但是脸色却很苍白,两只眼睛大而明亮,灵动地看着车嘈杂的人们,但是脖子却不能动,一直搭拉在唐龙媳妇儿的小手臂上。
我们安置好白二哥,我坐着跟唐龙聊天,白小红也无事可做便坐在他媳妇儿身边去逗那个孩子。
孩子似乎非常聪明,看到白小红跟他逗着玩脸上露笑容,张着还没长牙的小嘴,嫩嫩的,让人疼爱。
唐龙叹口气说:“你说这孩子吧,要是像他们说的真是有病,啥也不着,我也就不看了,大不了当没生他,偏偏他这么大点,像是啥都着,跟他说什么高兴就笑,说的话不好听就撇着嘴,看着就叫人可怜。”
我如实说:“看着倒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说不定长大也能成气候呢,治吧。”
唐龙点头,又忍不住愁苦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从出生就治,这都双满月了,家里的钱都耗干了,也不见有个好转。”
我没办法安慰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话跟他说,只能陪着他一起叹气。
夜里,客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很多乘客都躺下休息。
我睡不着,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一片漆黑。
那个小婴儿夜里有时候会醒过来,在黑暗里也睁着大眼睛四处看,我突然有种错觉,他的眼睛不像一个婴儿,而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转动的每一下似乎都在传递着某种信息,也许因为还不能表达,所以他更极力的想让人们知道他的想法。
夜越来越深的时候,车里的呼吸声加重,我也很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是闭上眼睛就像是看到了那个婴儿的眼一样,他明亮地看着我。
我从坐位上起来,走到前面的坐位上跟陪驾的男人小声闲聊。
问他们还有多久才以目的地,问他们跑长途车多少年了,问他们那边的气候,问他们所有能问的东西,没话找话地一直聊到天亮。
车子一处加油站停下来时,司机和陪驾的喊着人们下车,去厕所的去厕所,去吃饭吃饭。
我跟白小红一起架着白二哥下车,唐龙也一手护着他媳妇儿,他媳妇儿又护着怀里的孩子下了车。
司机把车门锁起来说:“半个小时以后都在这儿集合,看看车牌哦,别上错了。”
我们一起往加油站的服务中心走,中间唐龙媳妇儿说:“他好像是想喝水了,你看嘴干的。”
唐龙忙着去给孩子接水,他媳妇儿就先抱着孩子进了服务中心,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家都忙着办自己的事,没人留意不远处一个胡子拉渣,穿着像道袍一样的男人不时的往这边看一眼。
我最先注意到他时,跟他的眼神打了个对接,他脸色惊讶,然后又装作若无其实地低头吃自己的饭。
我把饭都买好端到桌子上的时候,白小红也看到了那个人,她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白二哥,神色凝重。
我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把头低下去,小声跟我说:“咱们快些吃吧,我看着那个不像什么好人,怕他一会儿拿咱们的东西,吃了饭赶快去车边。”
我再回头去看那个道人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似乎在准备离开。
我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被白小红一把拉住说:“在外要避事,不要惹事,咱们是出来看病的,不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重新坐下来说:“我也就是看看,还能拿他怎么样,不过算了,快点吃吧。”
三人匆匆忙忙吃了饭,看唐龙那边,还在给婴儿喂水,桌子上的菜都没动。
我招呼唐龙说:“赖好吃点吧,一会儿拿着水到车里喂去,半个小时就开车了。”
唐龙答应着开始吃饭,而我们也扶着白二哥往外面走。
出来的时候却又刚好跟那个道士碰了个正着,他又回来往里走了。
他没有看我们,匆匆从我们身边经过,我清楚地感觉到白小红和白二哥的身体一紧,脚步加快往外面走。
我没有再看到那个道士,直到车前的人越积越多,最后司机和陪驾也回来了,招呼着大家看看身边还有什么人没上来,又站着数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才开车离开。
车开出去后,唐龙走到我身边坐下说:“鹏,你刚才在加服务区哩时候看到一个脏不拉稀的道士木有?”
我惊问道:“看见了,咋了?”
唐龙小声跟我说:“他说我这孩儿得的是邪病,非要送我个符。”
我也小声问他:“啥符?”
唐龙说:“不知道,我木要,这地方咱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骗子咋弄?”
我也附合道:“可不是,这会儿的人心眼多哩跟弄啥哩,你没看那些路边的尼姑和尚说是请个平安啥哩,完了都是为了要钱。”
唐龙说:“咋不是哩,万一是要钱哩,讹住咱咋弄,走都走不了。”
我点头同意。
过了一会儿唐龙又说:“不过,我也是奇怪,他咋就着俺孩儿是病了哩?”
我想了想说:“是不是看着你们俩抱着跟别人不一样?”
唐龙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谁着哩,也木跟别哩不一样吧?”说着转头去看了看他媳妇儿和怀里婴儿。
我跟他的眼光看了过去,那个小婴儿正在熟睡,细嫩的小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我和唐龙没有再针对道士继续聊下去,问及他去什么医院,他满脸愁容地说:“我孩子的姨在那儿地方工作,先过去看看,咱到这种地方都是一两眼一抹黑的,谁着哪是哪儿?”
我点头说:“可不是,我们也是到了地方才打听。你说现在这怪病咋这么多哩,动不动就是这里那里,连个病因都找不着。”
唐龙也哎声叹气:“谁着哩,想想都愁哩慌。”
除了愁来愁去,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聊的,最主要是唐龙一直心神不宁的,又随便应付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
我看白小红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飘忽地看着车窗外。
白二哥一直像累极一样,闭着眼睛,偶尔睁一下眼,也是眼神不定,朝不明处看一眼就又闭上。
车里别的乘客都在喳喳的闲聊,而我们几个却觉得心思沉重。
车到目的地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唐龙问我们:“要不咱们都先去俺孩儿他姨那儿,让她想办法问问。”
我忙拒绝说:“不了不了,你们赶快去吧,我们几个大人怎么着也好安排。”
唐龙也只是让一让,听我这么说,忙答道:“那中,你们也慢点,这不都有电话,看好了别忘了给我们一点信儿,回去哩时候咱还一路。”
我答应着,记下他的电话,就在车站分开。
车站外面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看到人就问:“去哪儿去哪儿,上车吧,送你们过去。”
我们没敢轻易上车,因为自己也说不清楚要去哪儿,可是呆在车站也不是办法,我就让白家兄妹在一处地方等,嘱咐他们哪儿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然后自己跑到车站里面的问保安这时有什么医院可以治怪病的,那个保安看了我一眼说:“是啥怪病?”
我自觉失言,只好回他:“也不是啥怪病,就是小地方看不好,想来大城市里瞅瞅,大地方好医生不是多些嘛。”
那人点点头说:“你说的对,你出车站打个出租去第一医院就行,那是本市最好的医院了。”
我忙着说谢谢,顺便问他:“离车站远吗?”
那保安想了一下说:“不太远,出租大概也就三四十块钱。”
够我从我们家去市里来回两趟的钱,他叫不太远,我嘴上道着谢,心里也犯着嘀咕快迅到车站外面找白小红。
出来一看我就慌了,我让他们在那儿等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已经不见他们。
站在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有些眩晕,看着不断从眼前过的人们,不知道该去起身找他们,还是在原地等等看,心里后悔的要死,出门的时候没有再买一台手机给白小红带着。
这个地方的气温比我家乡要低,此时的凉风吹的我神经都有些惊悚,茫然地不断在人群中搜索他们的踪迹。中间有人过来问我是否住店,也有人过来问我是否坐车,还有人问我是找工作?我摇头,看着他们不肯离开,在我周围不断说话,大概是夸他们的店里好,他们的车好,他们的工作好,但是我无心听,只看到他们嘴唇不停的抖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白小红跟白二哥从远处过来,那一抹鲜亮的红色以冲进我视线,我顿时像插上电的马达,向着他们奔跑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嘴里说话都不太利落。
白小红拉着我问:“高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平了平自己还在狂跳的心脏,问他们:“你们去哪儿了,不是叫你们在这儿等着吗?还想着把你们弄丢了呢。”
白小红歉疚地说:“二哥要去厕所,我就跟他一起去了。”
我知道这事怪不得她,虽然心时不安生气,也不知道还能说话,带着他们去找出租车坐时,眼神无意间撇到一抹身影,像是在服务区见过的道士,但是当我再定眼去看的时候,人却已经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你是谁(200票加更)
按着保安说的信息,一个后,我们看到第一医院的红色大字。
像集市一样人满为患。
白小红主动说:“高鹏,我们在这边等你,你先去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我看着排队的人特别多,别咱们在这儿排了半天又不是,就白浪费时间了。”
我也觉得这个方法最好,就离开他们跑到医导处先咨询清楚,然后是排队挂号。
好不容易找到医生已经临近下班,那个医生只简单看了一眼白二哥就说:“你们明天再来吧,直接挂专家号,这个普通的门诊看不了。”
三人出了医院,看着陌生的匆忙的街和行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起唐龙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找了一个相对安静一些的地方给他打电话。
那头响了很长时间才接起来,唐龙说:“我们还没去哩,他姨说今儿晚了,干脆明天一早过去。”
我答应着说:“可不是晚,我们排半天队,也没看成病,也得等到明天,这会儿正不知道去哪儿呢。”
那头听到一个女人小声说旅馆什么的。
于是唐龙跟我说:“你们要不在医院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去看的时候也近,省得再坐车跑了。”
我答应着,又问了问他孩子的情况才挂了电话。
这边先去找旅馆,安排好住的地方,又让他们在旅馆里等着,自己出来给他们卖吃的东西。
谁知道刚走出宾馆,就是一阵天眩地转,脑子里想着伸手去扶点东西,可是却没来得及扶,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水泥路面把我的脸砸的生疼,周围的人却都像没看见一样从我身边经过。
一只手伸了过来,慢慢把从地上拉起,然后一点没做停留地拉着我离开。
我挣扎着想脱开他的手,可是使了很大的劲都没有成功,而且连头都转不过去,所以一直不知道拉我起来的人是谁。
就这样一路快迅地跟着他向前,渐渐地就远离了城市的喧闹,看四周静寂一片,了无人声。
脚步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置身一所看似废弃的院落里。
那只抓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看到那个路上遇到的道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是有些慌的,但仍自做镇定地问他:“你是谁,把我拉这里来干什么?”
那个道人用手指了指我们面前的一所旧房子说:“这里你认识吗?”
我看了一眼,似曾熟悉,但也并不完全认识。
只是我此时不想回答他的问话,只问他是谁。
道人又拉起我,直接往屋里走。
进到屋里就看到靠墙摆着的锅碗盆灶,还有一张四方的旧木头桌子,往房子的东山墙看,是一张旧式的木大床,大床的一侧靠窗户位置摆着一张类似于八仙桌的旧桌子,颜色黑不溜湫。
回身却已经不见了道士,再看屋里的一切,竟然越来越熟。
直到床上躺着的一具女尸出现,我脑子里瞬间明白了这是哪里。
对,这就是青离家的房子,那个躺在大床上已经死了女人正是青离。可是我马上又告诉自己,青离家的房子不是早就被烧了吗,我曾经亲眼看见过大火,也见过里面杂草纵生的样子,怎么这里会有一所跟他们原来房子一模一样的地方?
一个声音沉而有力地问我:“你是谁?”
我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也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但还是回答他:“我是高鹏。”
那个声音像被卡住似的,过了很久才又问:“你是谁?”
我刚想回答,却听到另一个声音说:“我是大明。”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感觉背脊凉的像泼了一盆水。
转头再去看那张大床,竟然连女尸都没了,屋子里到处阴冷,我想从门口出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已经关上,整个室内只有我一个人。
不不,还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死的冤。”
“人死如灯灭,再冤也得去你该去的地方。”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以为就此结束,心里一直期待着门能打开,但是却一直没有等到。
那个道人还在说:“放手吧。”
再无人声,我转头再想找声音来源时就看到道人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脸。
他双目如电,瞪的我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听到外面一声猫叫,那个道人明显身体一震,还想再抓住我。
我却被另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眼都没来得及眨,人已经到了外面。
四周是钢筋水泥,街上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着依旧匆忙的人们。
白小红抓着的我胳膊不停地摇:“高鹏,高鹏,你醒醒,你怎么了?”
我看她一眼,揉了揉发胀的眼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红说:“不知道啊,你刚走楼下旅馆的人就上来喊我们,说你在门口晕到了。”
我努力想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连头都疼的要命,而且口干舌燥。
白小红把一杯水递到我手里说:“这几天你跑来跑去,肯定是累的,快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出去卖饭。”
我起身说:“没事,我去吧,你一个女人在这生地方出门我也不放心。”
白小红按着我说:“你别动了,还是休息一下,你再病倒了我更没办法。”
我确实也觉得两腿发软,试着刚站起来,被白小红轻轻一按就又倒了下去,只能交待她处处小心,别跟陌生人走什么的,然后看着她出门。
白二哥仍然闭眼躺在床上。
白小红出去以后,他轻声说:“你刚才出去碰到那个道人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睁眼,声音仍然轻飘飘地说:“我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而且我这病,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明天再去医院一次,成不成的我们就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给你爸妈也不好说。”
我一时摸不着白二哥话里的意思,怎么就一下子这么严重了。
不过,还是诚肯地对他说:“二哥,你话说的,咱们不去招惹他,他还能追着咱们不放吗?咱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就是追着也发不了什么大财,怕他干什么。咱们大老远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看病,如果看不好就回去,那不是白来一趟了。”
白二哥没跟我辩驳,只说:“等小红回来再说吧。”
白小红去了很久,我都有些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才看到她拎着一堆塑料袋回来。
她把饭小心地放在桌子上说:“外面也没有别的东西,就这些先凑和着吃点,明天再看吧,如果不行,咱们明天就回去。”
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两兄妹早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不然,怎么白小红话里的意思跟白二哥完全一样。
吃饭的时候,白二哥说自己不饿,只喝了一点稀粥,白小红也吃的很少,我经过晚上那一晕,也没有什么味口。
草草吃过饭以后,我照顾白二哥洗了脸和脚,白小红自己也去洗了,准备休息。
床只有一张,白二哥躺在上面,白小红说让我也去跟他躺在一起,我看着她一个人神情疲累地坐着就说:“我坐会儿就行,也不困,你把两张椅子合一下稍歪一会儿吧。”
白小红没有说话,任我把屋里的两把椅子拼在一起,当光的躺在上面也冷就打开带的衣服全部摊在上面,才慢慢躺上去。
屋里关了灯以后,只有窗外的微光隔着窗帘渗一丝进来,模糊的屋里的一切。
白二哥安静地躺在床上,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音,我有时候甚至有种他已经死了错觉。我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生气,但是又忍不住一次次地往上面想。
白小红蜷着身子躺在两张椅子上,她身材瘦小,穿一件红色的外套,在黑暗里外套也成了黑色,那样蜷着的形状像一只猫,慵懒静寂。
夜越来越深,我脑子却越来越清晰,那个怪怪的道人不时地出现在脑子里,还有他说的话。
他问我是谁?
我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一切,突然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是父母的儿子,是高峰的哥哥,白小红的丈夫?
或者我本身就是一个不知来处的灵魂,将来有一天会去到哪里也是未知。
不对,是有地可去的,我会像他们一样被埋在地下,埋在哪里呢?
我们家的地里不行,现在都种着菜,如果埋上一个人的话会特别影响耕种,而且新坟会给别人带去寒意,那么干活的人就会少。
大明家以前的那块地里已经埋了唐银山家的四口人,后来唐涛的妈妈也藏在了那里,在那块地的一角里,我一直想知道那口黑色棺材里是装着一个**的女人,还是一直猫?
也许可以埋在省道旁边的路沟里。
我记得那里埋着很多人,大明,青离,白娘子,还有一颗黑色的扣子。
也许我也应该埋在那里,我跟他们那么亲近,我还那么喜欢白娘子呢,还有刘欣,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死了以后是不是也要埋在那里呢,如果是这样就会更好,我一直喜欢她呢。
像回到了小时候,脑子不受控制的想着许多天马行空的事,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九十二章 怪病
醒来的时候,白小红和白二哥都已经起来。
白二哥意外的精神特别好,甚至可以下地自己行走。
我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慌忙站起来,结果因为爬在桌子上太久,胳膊和腿都像是抽了筋一样一下子动不了。
白小红过来扶着我问:“怎么了?”
我示意她说:“压麻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快些洗把脸,八点医院就上班了,咱们这已经晚了,挂专家号的人估计不会少了。”
三人一路出门,我是越走越急,跟白小红说:“你跟二哥慢慢走着,我跑着过去先排队,你们到了就先在大厅里等我。”
看到她点头,我奔跑向第一医院去。
刚到门口,气都还没缓一口,身上的电话就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唐龙。
我一边着着专家号的窗口站好,一边接他的电话。
他在那边焦急地说:“鹏,你还记哩咱来的路上那个脏道士吗?就是在服务区那里?”
我说:“记得,咋了?”
唐龙像是把电话扣在了嘴上一样说:“妈的,这人不知道是弄啥哩,今儿早上我们一出门他就盯上了,非要把那个什么符给我们,吓的我跟孩儿他妈都不敢出门了。”
我也不解地问他:“他要干啥呀,你木问问他?”
唐龙着急地说:“我哪儿敢问呀,我们刚一下楼就被他抓住,娘的,手还怪有劲,回来看把我胳膊都抓青了。”
我本能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如果昨晚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那个道人应该也抓过我的胳膊,只是我醒来后一直没去注意。
唐龙接着在那边说:“抓住后直接就要把一个黄色的条往俺孩儿身上贴,还好早上是我抱着哩,要是孩儿他娘抱着,抢走了都说不定。”
我看着早已经排了的像长龙一样的队伍,也很焦急地说:“那咋弄哩,他要是老盯着你们不放,你这就不出门了?”
唐龙说:“我也是奇怪,看着那人除了不干净,好像也不是啥坏人,你说我要不要把他的符接过来试试,俺孩儿这病也治了这么长时间,医院都木办法,说不定走走邪方管用呢。”
我犹豫着说:“你要是不敢受骗就试试,我是怕万一他顺着你再找到家里去了,三天两头赖上你们,也是麻烦。”
唐龙这才惊醒一样说:“可不是,你要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咱村东有一家不是这样,一个和尚隔三差五的上他们家去化缘。”
我已经看到白小红他们进来,于是跟唐龙说:“我正在排专家号,你瞅个空子,也赶快去医院吧,来了不能再把孩儿的病耽搁了。”
唐龙答应着两个人挂了电话。
白小红走近问我说:“给家里打的电话?”
我回她:“不是,是跟咱们一起来的唐龙。”
白小红也关心地问:“他们怎么样,看了吗?”
我说:“看什么呀,昨天来晚了没出去,今天一出门就被一个奇怪的道士盯上了,非要给他们一个什么符,说他孩子生的是邪病,吓的唐龙门都还没出呢。”
白小红“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到我们见到医生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戴着眼镜,神色缓慢地接待着进来的病人,后面的人等的着急,但是老医生却一点不急,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慢处理似的。
白二哥坐下的时候,他把眼镜往上扶了扶,看了白二哥一眼。
隔着眼镜片,我看到他眼神犀利,跟前面有的慢动作一点不搭。
他把手放在伸在桌子上的白二哥的脉络上,听很久,然后又缓缓扶了扶眼镜说:“嗯,这是一种怪病,我这里也看不了,我给你写个地址,你们去那里看吧,一定能治好的。”
白二哥缩回手,什么话也没说,白小红也没说话,安静地看着那个老医生。
我没看清他的手是怎么一动,笔就写好停了下来。
他动作娴熟的把纸条折起来递过来的时候,站的很近的白小红和白二哥都没去接,我隔着他们两个接过纸条,正要打开,老医生却说:“出去再打吧。”
我们从那个诊室里退出来,往外走的时候,白家兄妹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个老医生的纸条,自顾往外走。
我出了医院,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纸条打开,上面潦草地写着三个字“兽医院”。
我生气地把纸条拿给白小红看,嘴里说:“这医生是干什么的,这写的是什么,骗钱也不能这样骗吧。”
白小红没说话,就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我们一回到旅馆,白小红就果断地说:“高鹏,我们回去。”
我怔了一下说:“这个医院不行,我们再去别的,这个市里还就这一家医院不成,来一趟不治病就回去,那还来干什么?”
这时候白二哥说话了:“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你没发现今天我的精神好很多吗,自己走路都不是问题了。”
我这才惊觉,我们从医院出来以后,白二哥一直是自己走咱,而且跟白小红并肩走的速度非常快,我追的都有些吃力。
他看了一眼,又勉强笑笑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大概是常时间没出门的原因,憋的了,你看这出来跑一跑,反而好了。”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白二哥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没事,我难道还要坚持让他看病不成。
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又给唐龙打了个电话。
他的背景嘈杂的不行,似乎已经在街了,在电话里大声问我:“鹏,啥事?”
我忍不住也大声说:“我们准备回去了,我二哥这出来转了一圈,看着也好了,医生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闷的。”
唐龙在那边嘀咕了一声,我没听见是什么,接着他又大声说:“那中,你们先回去吧,俺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电话挂了以后,三人已经出了旅馆,直接打了辆出租,往长途车站去。
回去的一路,白家两兄妹都不说话,看上去像有心事一样,我们本来也都是话少的人,我也只是偶尔跟别人说上两句。
一到家,知道我们去看病的人就问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啥病啊?”
我照实说:“没啥病,就是闷的,到大城市转一圈就好了。”
人们就笑着说:“这病倒是怪,转转就能好。”
我也笑。
只是回来以后,白小红就住在了桃园,我一开始以为是刚回来要跟家里人说说白二哥的病情才住那一晚,谁知道三天以后她还没有回来。
我爸也还没去市里,地里的菜仍然由他打理着,我又赶去北村。
到那儿一看,一切如常,甚至比先前还有生机,白二哥已经在打理桃园的事情,而白小红跟白小花两人正跟白奶奶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看到我过去,都停了嘴。
我笑着跟白奶奶问了好,又悄悄把白小红拉出问她怎么也不回家。
她红着脸说:“这不是去了一趟大城市,回到把见闻跟奶奶和姐姐说说。”
我瞅着她问:“你以前不是也是在城市打工的吗?”
白小红像是没想到我这么问一样,怔了一下才说:“以前就只知道上班,也没出去看过什么。”
我不禁回她:“这回咱们更没看到啥了,去了一天就回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白小红就不说话了,安静地站着。
我看她的样子,也不想两人因为这事再生气就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白小红忙说:“一会儿跟你一块回去吧。”
在桃园吃了一顿午饭就带着白小红回家。
路上她问我:“高鹏,你觉得我哥的病怪吗?”
我说:“挺怪的,还有出去走走就能好的,之前严重的我都怕他不行了,可是几天功夫,这会儿就能起来干活。”
白小红在车后座上好久没说话。
我淡淡地说:“现在怪事多了,也没什么,只要人好了就行。”
她“嗯”了一声才说:“我奶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回来看到二哥的病好的这么快,非要也出去走走。”
我急着问她:“奶奶也有病吗?”
白小红答:“没有啊,她就是突然觉得外面挺好的,想出去走走。”
我奇道:“以前倒是没听说过,她一直看起来是个特别安静的老人,突然想出去,倒是让人想不到。”
白小红解释说:“老来小老来小的,可能真是上了年纪,有时候思想像一小孩子也说不定。她近段时间给人观香都少了,常常一个人坐着发愣,我倒是怕她也闷坏了。”
我“嗯”了一声说:“你在这儿几天不回去,就是劝她的吧?”
白小红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说:“本来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想着她年纪大了,出门也不方便,到处都不熟悉,能去哪儿呢?”
我附合着说:“可不是呢?你说这回咱出去,都是年轻力壮的人,还遇到一个坏道士,想盯着呢,奶奶她一把年纪没人陪着怎么出门?”
白小红说:“怎么能让她没人陪着,如果她真要去,就是我去不成,我姐也得跟去呀,还放心叫她一个人去?”
我忙答:“是是,不行找个好天,带着她去市里先转转,我们都去,也陪着她一起热闹一下。”
白小红没吭声。
第九十三章 符咒
我们刚进村就听说唐龙家也已经回来。
白小红说:“好歹一起出的门,不如去他们家看看孩子。”
我拦着她说:“你算了吧,唐龙倒是没什么,但是唐铜山可不是啥好东西,你好心去了,他不一定就当你是好心,不定会说出啥话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小红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刚到家,就看到二成婶子站在街上跟我爸说话,看到我们回来,笑着跟小红打招呼。
站着说话就提到了唐龙家的事情。
二成婶子说:“听说是生的邪病,路上碰到一个什么道士给个符就好多了,拿回来一堆医生开的药都没见吃。”
白小红问:“什么符,这么厉害。”
二成婶子一看白小红热心,说的就更起劲了:“听说是一张黄色的小符,上面写的有字儿,唐龙家里用一块红布包着系在孩子的脖子里,说是连洗澡都不能离身。”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往下问。
二成婶子却赶着说:“听说你哥去了也好了,是不是也用了什么符呀?”
白小红淡然说:“没有,我哥是医生治好的。”
我也看了白小红一眼,不知道她撒这样的谎是为了什么。
二成婶子看白小红便转向我说:“鹏鹏,我是来问问你现在地里还使人不?”
我问她:“咋了?”
她回:“西头有几个女哩,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就想找个事儿干。”
我忙说:“这会儿不使,地里也木啥菜了。”
二成婶子打着哈哈往外走,我回身去看白小红,她已经默默回屋正坐在床边上发呆。
看到我进来,只双眼无神的瞅我一眼就继续坐着。
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懒得动,说着话就直接起身躺倒在床上。
我本来以为是她是累的,也就没再去打扰她,出去跟我爸说话,又一起去地里摘了一车第二天要卖的菜。
回来天已经黑了,屋里院里都黑漆漆的。
我把灯都打开,走到屋里看白小红仍在床上躺着,就有点生气地说:“睡到天黑了也不起来做个饭,你说咱俩在家凑合一下也算了,咱爸回来这几天你还不做饭。”
我话说完了,白小红却躺着没动,我转到床的另一侧,看到她的脸色在灯光里有些白,忙把手放在她额着上试试温度。
她却一下拍掉我的手说:“我没病,就是心里烦。”
说着就起身洗了手脸去做饭,看着行动也挺麻利,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我爸也忙着去帮手做饭,被我拉回屋里。
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又去大门外面收拾院里的东西,谁知刚走到外门外就发出一声惊叫,我跑出屋门就看到我爸已经蹲坐在地上,身上发抖。
我忙扶着他问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已经说不出话来,眼里显出恐惧。
白小红听到动静也已经赶了出来,看到我爸的样子,忙说:“快扶到屋里去吧。”
两个人一起把他扶到屋里的沙发上靠着,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的折腾好一会儿,我爸才舒了一口气,算是缓了过来。
我忙问他刚才是怎么了,他惊恐地看了看门外说:“我刚一出门就看到坑对面一条黄光,照的眼都睁不开,也不着是啥东西,刚想看仔细看看就啥也不知道了。”
白小红听到这里已经变了脸色,疾步就要出门。
我拉着她问:“你干什么去?”
她冷冷地说:“我出去看看。”
我着急地说:“你出去看什么,咱爸吓成了这样了,你还出去,你俩万一都吓着,我照顾谁呢?你在家呆着,给我拿个手电,我过去看看这又是谁家搞的东西。”
白小红脸色没一点缓和,冷然拨开我的手,三两步就跨出了门。
我追出来的时候她竟然都出了大门,而当我跑到大门外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抬头往池塘的对岸看,黑漆漆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
我转身想进屋拿手电,结果还没来得及进大门就听到外面响起尖利的声音,像铁棍划在水泥面上,听的神经都像要断掉一样。
顺着声音往对岸看,只见一道黄光正左右闪烁,像是有人在操纵一样不停变幻着方向。
而在那一大片黑暗里不时发出一两声我刚才听到的尖利的声音。
黄光很快就减弱了,然后突然之间像是着了火,红红的一团向着池塘中间飞去,还没完全到达池塘那团火又瞬间熄灭。
这前后大概也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世界便又恢复了安静和黑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迷茫地看着池塘对岸一片黑乎乎,脑子里还在闪着刚才的光和那团火红。
白小红从路的尽头走过来,神色安然,看到我在门口就问我:“你站这里干吗?”
我一时不明白她是从哪里过来便反问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白小红指了指对岸说:“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咱爸看到什么黄光了吗?我过去了,什么也没有。”
我重新看着对岸跟她说:“我刚才也看到了,而且听到了声音。”
白小红“哦”了一声说:“是吗?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女鬼不成,光你们男的看到,我跑到跟前竟然什么也没有。”
我回答不出来是什么问题,但是觉得白小红神色里总是带着一点我说不清楚的东西,便死死地看着她。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摇头,已觉得无趣。
白小红也已经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不在屋里看着咱爸,站在大门外边,也不怕他再有个什么事?”
我这才想起来我爸还在沙发上糊涂着呢,也急急地往屋里走。
进屋却看到他已经完全没事,正安然地坐着看电视,而白小红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重新回到厨房,甚至他们还都问我:“鹏鹏,你刚才怎么了,坐的好好的,急慌慌的跑到大门口去。”
问到最后我都开始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是一场梦,而他们不过是我梦里的人而已。
只是第二天村里就传出了另一个消息。
消息是我在去地里时听说的,一个平时给我们家菜地做事的妇女在路上碰到我问:“高鹏,今儿还要栽菜吗?”
我回她说:“还有一点,得栽完,不过使不了恁多人了,你要有事不去也中。”
那个妇女说:“那我不去了,唐龙家里孩儿和他妈昨晚都病了,家里人这会儿慌里不行,就剩两大男哩也不着咋弄,我这刚吃了饭把自个儿的事办办,去瞅瞅他们。”
我摆着手说:“快去吧,我这儿木事,人多着哩。”
那女妇女听后就直接进了村往唐龙家走,我一路也在嘀咕,不明白那个他们弄回来的符咋就一下子失灵了。
不过,一到地里,一群等着栽菜的妇女早嚷嚷开了。
这些人都是头天我爸爸给她们说好的,今天还有一些余的菜没有种完,要他们一早过来。一共也只有五六个人,工具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各就各位后,嘴就闲不下来了。
本来也都是同一个村的闲散女人,平时打一点零工,没事打一会儿麻将,说是非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厉害,只要有一个人提头,马上就一呼百应。
唐龙家的事马上就被吵嚷成了特大新闻。
“听说昨天晚上那个他们拿回来的符就在孩子的脖子烧着了。”
“咋会烧着哩,那么小个孩儿,也动不了火呀。”
“不是她奶奶抱着吗,老东西也不着弄啥里,自己拿着火机打一下灭一下逗孩子笑,逗着逗着就把那个红包着的纸符给点了。”
“那你说他这孩儿昨晚犯病就是因为这符不中了吧?”
“可不是吗?符刚一着,那孩儿嗷一声头就歪下去了,脸都是白的,牙齿紧咬,把唐龙媳妇儿差点吓死。”
“他妈哩,按说及时扑也扑的灭。”
“也是人到事处迷,他妈一看着火了,就只愣着一句话也不说,连人都不喊,要不是唐龙媳妇儿看到说不定还把祖孙俩烧死哩。”
“这火可是不敢玩呀,你说这要闹出人命来咋弄哩。”
“就这也木法弄,他那个符是一个野道人给的,这会儿木有了,孩儿不但木治好,还更严重了,以后这一家人还不又都愁上?”
我听着他们说话,脑子里却一直出现昨晚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情,难道唐龙家的神符跟我们家有关系?
从地里回来以后我便把唐龙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小红,边说边观察着她的神色,只是她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像听一个与自己一点关系的故事一样,听完后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去接着忙她手里的事情。
我不得不问她:“你不觉得这事怪异吗?”
白小红抬头,直直看着我问:“怪异吗?哪里怪了?”
我解释说:“刚好咱们门前有那黄光,咱爸也吓着了,而唐家就出现了符被烧着的情况。”
白小红淡然说:“我都觉得是咱爸眼花了,我过去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吗?再说了他家是他家,你家是你家,怎么就扯到一起去了?”
我怔着神回忆这两件事,似乎又很合理,唐家的事情是因为唐龙妈妈不小心着的火,并无异常。
只是那晚我分明也看到了黄光和一团火,这又如何解释呢?
第九十四章 跳井
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而手边要做的事情也太多,慢慢就丢下了。
我爸回市里以后,有一天突然想起问白小红说:“奶奶不是说去旅游吗,怎么现在没动静了?”
白小红不在乎地说:“大家都说不让她去,说的多了她也不想去了,再说我二哥现在也没事了,天天忙着桃园的事情,也没个人帮手,她在家里好歹也能照看点东西,还指望着将来给我哥娶个媳妇儿呢。”
又一个合情中理。
问起白小花的时候,白小红的脸色才稍微怔了怔说:“你上回不是拿的有电话吗,给我一个得了,咱们这里天天也是忙哩走不开,我叫二哥去帮她折腾去,只是到时候如果需要你,你可不能说自己不管。”
我问她:“还是决定要举报崔恒?”
白小红说:“不是举报,是起诉,我们就告他欺骗妇女,误了我姐的青春,他还给我姐写过一份保证书呢,上面有他说过要娶她的话,还有签字和盖章。”
我回她:“这不是一回事吗?只要这事一曝光,上面查下来还只查他这一项不成?”
白小红冷冷地说:“那就是他的事儿了,谁让他坏事做尽呢。”
我犹豫一下说:“还是我去吧,二哥也没怎么出过门,这事不着咋弄哩。”
白小红这回却坚持说:“没事,谁都有第一回,你只要把电话给他就行了,他虽然笨,但是事情懒好也能做圆了,我们家那么大的桃园,每年摘桃卖桃的,跟别人谈价,还不都是他一个人。”
经白小红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白二哥其实并非一个简单的人,他们家的桃园至少也有四五亩地,每年都是一个人在做事,竟然处理的有条不紊,而我种了十几亩的菜,经常请人还弄的焦头烂额。
从抽屉里把那张名片还有白小花的资料一并给她说:“那好,东西都在这儿,让他打过去看看吧,如果有啥事记着给咱也打个电话,一起想想办法。”
白小红答应着收了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北村。
她回来的时候,我才刚吃了早饭,倒是有些诧异这么快回来,以前她回去总也得呆上一天或者两天。
心里这样想了,嘴里了也就问了出来:“怎么这么快回来,吃早饭了没?”
白小红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我吃过的饭盘说:“吃了。那边也没啥事,我就先回来了,咱家不是还有事吗,听说过两天要降温了,地里的菜得赶快卖了,一冻可就不行了。”
我想了想说:“嗯,你也木啥事,地里的菜找几个人去弄,你只忙你的。”
白小红笑着说:“我这一年到头都不去地里一次,邻居都说我呢,急着赶活儿还不舍得我去,真要把你一个人累坏了才行吗?”
我也笑了:“这么大个人还真能累坏了,倒是你,身单力薄的,我都怕用你。”
白小红笑着起来进屋换了一件稍旧一点的衣裳出来说:“走吧,我去也就看着点,做不了什么事的,不用怕累坏了。”
两个人一起出门就看到唐龙媳妇儿抱着孩子村北走,白小红上去打招呼说:“嫂子,你这是去哪儿呢?”
唐龙媳妇儿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也没兴趣回答白小红的问话,只应付一句说:“到北边。”
两个匆匆错开身子,我看到唐龙媳妇儿头发散乱,衣衫也明显不整,甚至脚上都还穿着拖鞋。
这边人大概还没出村,后面唐龙就追着也往村北边去,见到我们俩问了一句:“鹏,看到您嫂子过去了木有?”
白小红搭话说:“往村北去了,抱着孩子,看着急匆匆的。”
唐龙来不及多话,快走几步也往村北去。
到我们出村,就看到唐龙跟他媳妇儿两人站在地里不知道在争吵什么。
因为离的远,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两人似乎是在抢孩子,你争过来我争过去的。
唐龙的媳妇儿身材高大,而唐龙则相对矮一些,加上都怕伤着怀里的孩子,抢来抢去,唐龙竟然没站到上风。
我在路上看的着急,对白小红说:“看着两人是生气了,你说这在地里把孩子抢来抢去算怎么回事,我去劝劝他们。”
白小红拉着我说:“人家两口子吵架,不定因为什么呢,你去了,也不一定合适,你没看出来两人也没有真的动恼吗?”
我转头再去看唐龙家两人,似乎也不拉扯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也就不在意,继续往自家地里走。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白小红一声尖叫。
我转头看她,她却正看着唐龙家两人,待我的眼光也看向地中间唐龙两个人时,就只见唐龙疯了似地爬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而他媳妇儿只是立着没动。
我问白小红说:“怎么回事了?”
白小红的眼睛仍然看着地里,但是声音却像是梦幻似地说:“好像孩子摔到了地上。”
我急着去地里想看看唐龙家孩子的情况,但是却被白小红死死拽住,嘴里还说着:“你过去干什么,就是有什么毛病,你还会治不成,你忘了铜山家冤枉别人了,要是把你也弄到牢里去,我还怎么活呢。”
我站定了看她,她眼圈都红了,两只手拽住我的衣服,紧咬着嘴唇。
对,二十多年前唐铜山因为自己女儿和妈淹死冤枉了两个我们村的大好青年,还从中捞了一笔钱,现在他的孙子摔下去了,我过去了会怎么说,是我把他孙子摔下去的吗?
到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就算是说得清,又有谁去趟这样的混水。
我们两人正站着犹豫该怎么办时,却看到爬在地中间的唐龙一闪身竟然不见了。
我转头惊讶地看着白小红问:“怎么回事,唐龙呢?”
白小红摇摇头说:“不知道啊。”
那个一直站着的唐龙的媳妇儿这时候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们只能看到她被风吹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大张着嘴像演一出悲惨的哑剧,却并不能听到哭声。
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也看到地里的情况,斜刺里往地中间跑去。
接着,跑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把唐龙媳妇儿围的看不见了。
可是突然人群就散了开来,有几个嚷嚷着向我们跑来说:“高鹏,恁俩咋光站着看哩,唐龙跳井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大叫。
那人重复说:“唐龙跳井了,他那个孩儿也弄到井里去了,已经有人报警,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出来。”说着话人已经跑远。
我慌张着也朝地中间跑去。没来及散的人都着急的趴着井口往下看。
我也爬在井口,可是幽深的井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周围都是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有人问我说:“鹏,你们两人站在路边看着,怎么也不喊你一声。”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听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的白小红说:“谁着是跳下去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就看到人一下子不见,正跟高鹏闹不明白呢。”
说着又转头看着唐龙媳妇儿说:“嫂子,你咋也不喊一声,你要是喊一声,我们也能早些找人救啊。”
唐龙媳妇儿已经完全傻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衣衫不整。
地中间的是一个小口井,也只能容一个人下去,而且得是瘦的人,所以没办法让人下去救,来施求的人直接开的是挖掘机,等到把整个井去挖开,露出下面的井水时,就看到唐龙头直直地竖在井口,眼里是说不清的惊恐和迷茫。
脸已经泡的肿了,惨白的像一个怪物。
把的尸体打捞上来以后接着浮上来的就是几件婴儿的小衣和一件薄抱被。
到最后才看到那个小婴儿的尸体,双眼圆睁,竟然没有像唐龙那像浮肿,整个脸上身体还保持着活着时的样子,甚至可以从脸上看到若有似无的笑意,连嘴唇的颜色都不曾改变,呈一种粉嫩的红色的。
他的身上只剩一件小衫,大概是下水挣扎时把衣服都挣掉了,倒是看着干净清透。
唐铜山跟他媳妇儿还在医院里没回来,唐龙的尸体没人来收,已经有人喊了唐金山,但是也没在家,只好让大队里安排人去清理,正找来找去,没人愿意出手时,却看到唐龙的媳妇儿从地上爬起来说:“我男人我儿子哪用得着别人收,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一把抱住那个裸在外面的小婴儿,瞬间眼泪就出来了,在周围看的人也一个个的掉眼泪。
折腾到最后还是村里安排人给他们全送回了家。
时间已经接近天黑,我才想起来地里还有菜没收拾,有点失魂落魂地往地里走。
白小红跟在我身侧,一直不说话。
两人来到地里发现早上通知的人一个也没有,大概都是去看热闹了,只好我们两个把萝卜拔了一车,往家里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黑了,整个天幕呈现一种黑灰的状态,像一顶烧过的大铝锅扣着整个村子。
第九十五章 有病的是他
唐铜山夫妻从医院里回来以后,看到已经天人永隔的儿子和孙子,直接就又晕了过去。
尤其是铜山的媳妇,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嗷”一嗓子就倒在了地上,双眼翻白,嘴里吐着沫。
二成婶子在跟白小红说这些的时候,我正神色恍惚地看电视,其实听不到电视上在播放什么,时光像是倒回到了我小时候,唐铜山的娘和女儿齐齐躺在池塘的岸边,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眼神呆愣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而唐铜山的媳妇儿似乎也是这么“嗷”一嗓子就栽了下去,接着就是打架声,吵骂声。
历史像重演一样,只是这次换了演员,也换了地方,但是情节没换,还是两个死人,还是亲骨肉。
二成婶子说:“当时您俩不是就在地边上,也木听见他俩吵啥哩?”
白小红说:“没有啊,不是有点风吗,就是看着两个在那儿撕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高鹏还想过去劝劝,结果没等我们过去,就出事了。”
二成婶子说:“也该他们家出事,你说别人给他们一个符吧,倒是听说戴上孩子就好了,偏偏给那个老太婆给烧了,这不一病两个,老哩一大早就坐车进城去看病了,剩这对小的也不着为啥两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唐龙媳妇儿就抱着孩子出门,这是唐龙追出来,两人也不着咋弄里就弄到地里去了,还站在井边上吵起来,听说他那小孩儿是失手掉下井的,唐龙一看孩子掉下去,一着急也跳了下去,本来是想救孩子哩,但是那井那能救出人,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白小红没吭声,安静地坐着,不时瞟我一眼。
二成婶子又说:“要说喽,他们家也不着是咋回事,我听说唐铜山以前还有一个闺女,七八岁里时候就淹死了,好像还是在你们家门前这个大坑里,跟铜山他娘一起淹死哩,这到他儿子孙子了,竟然都是淹死,是不是他们家上辈子得罪了水鬼,人家来寻仇哩。”
白小红喃喃说:“这谁知道呢,上辈子的事咱谁也不清楚。”
二成婶子说:“你说哩可是,就是觉得他家哩事奇怪,上点年纪的人都还说唐铜山以前还养过鱼,也不着是养鱼哩时候捉住过鱼精还是啥哩,这会儿村里都传的邪乎了。”
我倒是比较接受后面的说法,按当年一团白影按着铜山妈的情形来说,得罪鱼精怕是最合理的解释,可是鱼精难道还生活在井里不成。
二成婶子走了以后,我问白小红说:“你觉得他们家的事奇怪吗?”
白小红反问我说:“你觉得奇怪吗?”
我说:“奇怪,铜山闺女淹死的时候就奇怪,我看到有一团白影子拉住她们了。”
白小红面色不动地问我:“是吗?为什么你那时候不说,还冤枉了两个好人?”
我愧疚地说:“那时候我还小,家里也都是胆小怕事,有谁敢站出来做这证,就是放在今天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活人淹死了。”
白小红倒是缓了一点神色,轻轻握着我的手说:“我知道,很多事情到最后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为她的理解感觉心暖,反手也握着她的手说:“其实我心里很内疚,今天你说我们如果不是怕事,也许,至少唐龙没事。”
白小红却说:“不知道你信不信命,如果他命里是这个时候死,谁又救得了他呢,我奶奶是给人观香的,有时候也会算到某人的吉凶,比如看到有人会在某个时间段死在椅子里,有人偏不信,甚至从那儿开始不在坐椅子,出门做客都站着,在自家只坐床,但是某一天突然一阵头晕,歪倒在椅子上也就死了。其实你就是太善良,总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其实你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对于她的说话我无言以对,却也认同白小红,关键是她这样说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试着问她说:“我曾经看见咱奶奶给人家破灾,像这种情况能破吗?”
白小红冷哼一声说:“有些灾能破,有些不能破,一个人积德行善,既是寿命到了都有机会再延下去,而有些人作恶多端,既是本来阳寿有那么多也会被自己折腾光的,谁也破不了。”
对于这些我一无所知,问了也只是求心理安慰,听了白小红的解释再不想多说话。
唐龙跟他儿子是装在一口棺材里的,下葬那天,很多人都看哭了,而且有人在背后指责唐龙媳妇儿,口口声声都是说是她逼死了唐龙父子。
唐龙媳妇儿抱着装殓好的棺材哭的几次断了气,但是挡不住别人嫌弃的口水,尤其是自己的婆婆,恨不得立刻把她撕碎,几次窜过去都被别人拦住,最好似乎也脱力了,坐在地上再没起来。
黑色的棺木停在唐铜山家里,唐龙没有后代端瓦盆,本来应该出了家门摔在路口的盆子,在棺材抬起来之前就摔碎了,尖利的渣子散了一地,像一颗颗钉子一样,被杂踏的脚肯踩成了粉。
棺材出了房门,唐龙媳妇儿被趟倒在地上,人们还没从杂乱中恢复过来,就看到唐铜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就要去打她,眼看着棍子要落在头上,却又软绵绵地下来了。
接着唐铜山就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冒汗。
这边忙着出殡,没人去注意唐铜山的不对劲,只猜测他只是气的。
到亲眷们都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唐铜山已经脸色煞白,在地上打滚,忙着把他抬到医院。
乡医院一看情形就退了回来,直接说:“去县城吧,这情况怕是不好。”
到了晚上县医院传到村里的消息是,唐铜山肺癌晚期,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而他的媳妇儿因为上午打唐龙媳妇儿未果,到现在还在椅子上坐着。
亲戚们有的已经散去,没散的又忙着去管唐铜山,竟然忘了她的存在,一直到夜深才有人想起给她送去了一点稀饭。
唐龙父子下葬以后,他媳妇儿也离开了唐家,回娘家以后又从娘家去了外地,从此音信全无。
而留下来的唐铜山夫妻一个肺癌住在医院,一个瘫痪在床,都无人照顾。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维持了几天,唐铜山便出院回家了,后来才从他们亲近嘴里得知,原来已经没钱再治。
人们忍不住又在街头巷尾议论:“铜山家两个以前也挺能干的,咋就到使钱的时候木有了?”
“别说了,能干啥里,就是占点别人的便宜,讹人倒是讹了不少,不过他那个孙子怕就是讨债鬼,听说讹来的钱都给那小孙子看病花完了。”
“那可不真是讨债哩,钱花完了人也死了。”
“再说了铜山那也是癌症,活不了几天就是再治也就那样,不过是再多花点钱,这会儿谁愿意给他们钱哩,明着给了也要不回来,还指望他媳妇儿站起来挣钱去不成?”
我也看到过铜山几次,他明显瘦了很多,脸上的皮往下搭拉着,像挂着一张假皮似的,眼也被搭着的皮遮住,只留一条缝。他推着一辆非常破旧的轮椅,上面坐着他媳妇儿,脚步踉跄,缓缓前行。
有几次看到他们在唐龙跳井的那段路上走来走去,偶尔看一眼已经被填实的土地,双眼迷离。
有时候也会停在青离家的旧院子前,只是略稍站一下就赶快离开。
我还在我们家门前的池塘边看见过他们两次,都是下午的时候,两人停在池塘边的路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干干的池塘。
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一天半夜听到村东头一声凄惨的叫声,有人起了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回去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是唐铜山死了,而那声惨叫大概是来自他媳妇儿。
人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媳妇儿正歪倒在床沿上,双目出血,但并未断气,送往医院的途中,她甚至还睁开血红的眼睛看了一眼抬着她急步走着的人们。
而唐铜山早已经四肢僵硬,整个身体像被人从里面串了一根线,而就在他死的时候,这根线突然收紧,所以他蜷成一团,手和脚都是勾状。
铜山埋了以后,他媳妇儿才从医院回来,但是眼睛已经瞎了。
没人愿意收留她,只能送到乡里的敬老院,但是对于一个双目失明,双腿瘫痪的老人,敬老院也并不喜欢,常常听人说她在里面受了虐待,但是也仅仅是听说。
只是这事过了很久我都不能心安,晚上一直会做一种恶梦,就是唐龙一遍遍地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他。
我很着急,急着跟他解释没有救他我很内疚,可是我们两个却一直像对着不同的人说话,他来来去去只说让我放过他,而我反复说的就是没能救他。
我解释不清又想拼命解释,脑子里就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会突然闪出一道黄色的光,那个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甚至觉得心脏都会停止跳动。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惊醒过来,看到白小红坐在我身边摇我说:“高鹏醒醒,醒醒,又做梦了。”
我满身大汗问她:“我说什么了吗?”
她摇头说:“没有,就是一直踢被子。”
第九十六章 雪夜
唐家兄弟里开始有人外出,开始是小一点的孩子们,渐渐的连带着老人也一起出去。
最先全家离开村子的就是唐东山。
这年马上要过年了,唐东山带着他媳妇儿一起去了外地,说是两个闺女都在外面,一个还在上学,另一个已经嫁到了外地,两个人在家过年太冷清。
而唐金山也鲜少在街上走动,人们偶尔还会看到他,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匆匆而过,也不太跟别人打招呼。
过年的时候,去大成叔家坐会儿,听他们说起唐家的事。
大成叔说:“听说金山在城里买了房子,要搬出去了。”
然后有堂叔就跟着说:“他咋不搬哩,吓哩屎都出来了,你木看他那一家子,一家家挨着绝哩。”
大成叔说:“可不是哩,说也邪乎,一着住就是灭门,也不着他们家得罪哪方神圣了?”
一个小堂弟嘻笑着说:“人家不是都说是铜山杀了鱼精吗,鱼精要找他们家报仇。”
大成叔说:“杀不杀鱼精咱也不着,不过铜山倒是真杀过一窝野猫,听说那窝猫也是要成精了。”
小一点的堂弟们听说这么神奇的故事都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要往下听。
大成叔却转头问我说:“鹏鹏,你还记哩你小时候跟一只叫白娘子的猫玩哩事吗?他们家就住在村西,现在也荒了。”
我小心地说:“记一点吧,那时候还小,有哩事记不住了。”
大成叔看着我说:“你真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跟它玩哩可真好,出门跟皇上似的由那老猫护着你,你也是有点啥吃哩,自己不吃都给那老猫,后来就听说它偷铜山家鱼塘里的鱼,被围在大明家的破房子里给烧死了。”
我忙问:“那它不会跑哩?”
大成叔说:“谁着哩,跑不跑得了也不清楚,反正从那儿以后倒是村里再木有野猫了。”
说完又狠狠地说:“因为这事唐家还差点把你骗到火里去。”
后面就有堂弟追着问是怎么回事,我却已经不想再听,忙说:“都是过去哩事了,就是猫成了精还能等到这会儿去报仇,怕早就投胎转世了。”
大成叔却沉默了好久才说:“不过,当时那一家人死的也是可惜,尤其是那个小闺女儿,都不着弄哪儿去了,怕不是早给人也害死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大明一家,也知道那个小闺女说的是刘欣儿,心里像被人用刀狠狠剜了一下般疼。
从大成叔家出来,脚竟然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村西。
那所青离家的旧房子像一栋里程牌,长时间地立着,记录着那个年月的一场惨案。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起来,荡荡游游地落在院子里,落在那已经干枯的草地上。
我看着房子出神,却看到的一个衣衫破烂的人从房子里走出来,他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向我走近,而我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只是他的脚步似乎快了很多,我一步没退完,他已经到了我面前。
借着雪上的一点光看见他的脸竟然有些熟悉,他也定定地看着我,过了好久才开口说:“你再不离开她怕连自己也搭进去。”
我不解,迷惑地问他:“离开谁?”
那个人说:“那只猫。”
我回他:“我们这没有猫。”
那个人说:“有,一只非常厉害的猫。”
我摇头。
他说:“不信你把这个带回去挂到你们家门前,她经过的时候就会发出猫叫声。”
我看到他递给我一张黄色的符,又抬头看他,才想起来,原来是我们去看病时遇到的那个野道人。
我生气地说:“我才不要你的这个,就是你的这个符害的唐龙家人全部死了。”
那个道士惨笑着说:“不是我害的他们,我们是要救他们,可是我道行不行,没能及时救住。”
我也冷笑道:“你既然道行不行,干吗还去插手别人的事,如果不是你别人也许不会这么惨。”
那道士便低下去了头,过了好久才又直起来说:“救人本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我错在技不如人。”说着竟然又把那道符收了回去说:“我也不给你这个试了,反而会打草惊蛇,只是你的阳气已经越来越弱,自己要小心啊。”
说完竟自转身又进了那间破屋子。
我看着那间破屋突然想到下这么大雪,他在里面怎么防冻,于是朝前走了两步说:“你住在这里好冷的,不如去别的地方取取暖。”
说完这句话等了好久都不见里面有回应,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白小红站在不远处。
她正定定地看着我,见我也看到了她就缓步走过来说:“跟谁说话呢?”
我看了一眼那个破房子说:“一个老乞丐吧,刚才看到他穿的挺薄的,也没地方去,很可怜的样子。”
白小红问:“是吗?我过去看看。”
我拉着她说:“别去了,他衣服都烂了,都遮不住羞的,你一个女人家看了不好。”
白小红看了我一会儿说:“那咱们回去吧,你看这么大雪,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饭都做好了偏偏找不到你。”
我说:“在大成叔家里坐了会儿,出来看着下雪了,本来想去地里看看菜棚,这不走到这儿碰到一个乞丐就停住了,刚好你又赶来,就不去看了。”
白小红看了一眼我身上积的雪,什么话也没说,跟着我一起往前走。
她脚步轻盈,走在我身边无声无息,相比我的沉重,猛一听上去像一直一个人在走一样。
我忍不住看她的时候,她也正在看我,眼神里分不清是什么东西,有点幽幽的蓝光。
我想找个话题说,便问她:“你记得这所房子吗?”
白小红点头说:“记得,你带我来过,我们上初中的时候。”
我“嗯”了一声说:“是啊,总是听说这房子里闹鬼,不过这些年倒是安静了,也没有再听说。”
她也“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晚上回来我一直心神不宁,吃了饭后,白小红已经烧好了热水,两个人都洗了脸和脚准备上床休息。
白小红却突然问我:“高鹏,你相信我吗?”
我没有看她,问道:“信你什么?”
白小红的声音带着点清冷地说:“相信我不会害你?”
我忙说:“你净说傻话,咱俩是夫妻,你怎么会害我,害了我哪还有人这么疼你的。”
白小红顿了一下,幽幽地说:“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软善良,最大的缺点也是心软善良。”
我没再说话,已经坐回到床。
半夜渴的要命,醒来拉亮了灯,竟然没看到白小红,以为她也口渴去客厅找水喝了,但是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
赶忙披着衣服下床,在屋里院里来回找了一圈竟然没见她的人,更让我奇怪的是大门仍然从里面插着,根本不可能是出去了。
我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搞不清楚白小红大半夜的会去哪里,又是怎么出去。
坐的手脚都冻的像冰一样,仍然不见她回来,就起身把厨房的炉子提了过来,一边烤着手一边等,其实心里很着急,而且没来由的脑子里不时跳出那个道士说的话。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的亮了,我站起来干脆把门都打开,看着已经积了半尺厚的雪,想知道白小红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
正自出神,却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身就看到白小红站在我身后。
她似乎很惊讶地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看着她好久,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又回到了屋里。
白小红却已经走近了我,把手伸进我手里说:“我在楼上看下雪,竟然看着睡着了,就在那张高峰他们以前住过的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快把我冻死了。”
我心里的芥蒂一下就放下了,拉着她的手伸到炉子旁说:“你是不是傻了,大半夜的起来看下雪,咱又不是没见过,哪一年还能不看的。”
白小红微红着脸说:“就是看到昨晚你回来身上沾着雪花的样子特别好看,其实也想出去淋点雪花呢,就是怕你担心,所以就跑到楼上去看,结果还是吓着你了。”
我略微生气地说:“怎么不是吓着了,一骨碌爬起来媳妇儿不见了,我还能不慌的?连大门都是内锁着呢,你说我咋没想着去楼上看一下。”
白小红笑着说:“你还想我是飞出去了吧?”
我没接她这句话说:“你先坐这儿暖着,我去熬碗姜汤给你,别感冒了,你看你冻的,嘴唇都紫了。”
白小红用热手捂了捂嘴唇说:“好,真的好冷,我也怕感冒呢。”
我从厨房出来,白小红已经换了一套衣服,鞋子也已经换过,看着她把姜汤喝下去,我又忙着去厨房做早饭,而白小红却拿了一个盆子在洗自己的衣服。
我站在厨房门口说她:“快去房里,下这么大雪洗什么衣服,冷死了。”
白小红却说:“昨晚上例假来了,弄脏了衣服,不快点洗怕洗不掉。”
我看着她慌张地背着我搓衣服,心里也寒的要命。
其实她一站在我面前,我就发现了她衣服上的血迹,还有那双湿了的鞋。
如果是例假来了,怎么会把血迹弄到袖子上,而且是上袖,如果是她一直在楼上,那么鞋又是怎么湿的?还有她的头发,虽然看着是做了处理,但是被火一烤就冒出了热汽。
第九十七章 崔恒
我开始观察白小红了。
她也很快发现了我的观察,开始刻意隐藏。
甚至有时候一去北村桃园就住好几天,直到我去找她,才会依依不舍地回来。
这年的春节刚过,白小红又回了娘家,我赶着把已经培植好的菜苗请人种下地,带着寒气的风把手上吹裂了好几个血口。本来想回到家里找点胶布贴上,可是却只看到一院子的冷清,心情也冰冻起来,直接往街上的药铺子去买了创口贴。
在药铺子里却意外地碰到了崔恒。
我与他没有交情,也没有好感,所以很快拿了创可贴后就出来往回走。
崔恒却晃着他的一身肥肉追了出来,喊着说:“喂,喂,那谁,你等一下。”
我扭头看他,他穿一件宽大的羽绒服,把身体裹的紧紧的像一个超大的圆桶,见我转身,一脸横肉里咧开一张嘴说:“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叫啥了?”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跟前,看了眼我手里拿着的创可贴问:“怎么了?受伤了?”
我淡淡地说:“没什么事,买点在家里备用而已。”
崔恒却一反常态地热情,看着我说:“走,走,你说咱俩也算是熟人了,都没怎么说过话,这会儿你都到街里了,到我那儿坐一会儿去。”
我懒得搭这理这样的人,所以拒绝说:“我这家里事多,地里菜苗都拔出来了,还没种下地,就不去打扰你了”。
崔恒站着想了想说:“也是,你们都是大忙人,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了,就是跟你说说白小花的事。”
我看着他没说话,心里想着难道白小花已经把他告了吗?
崔恒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跟小花谈朋友的时候也是觉得她人挺好的,但是这处着处着就觉得两个人还是有些地方差的太多,这个你是年轻人应该是能理解的,谁恋爱的时候谁没个冲动是吧?所以上回在她奶奶那里发了誓,我也是想着能跟她白头到老的,可是现在我们两个也处不下去了,本来这样的话说真的,没有几个男人会当真,我偏偏是那种认真的人,也不想让小花心里难受,所以想着你们不是亲戚吗,好像她妹妹是你的媳妇儿,我记得长的可比小花水灵多了,没事叫她去劝劝小花,让她好好找个人家早些嫁人吧,我们这叫有缘无份。”
我简直像听天书一样看着崔恒上下嘴唇翻动。
直到他说完了,并且在我前面缓缓燃起了一根烟问我说:“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吧?”
我才突然觉得人不要脸真的是太可怕了,于是一句话也没回他,转身走了。
崔恒一开始还不明白,追出两步,看我越走越快,才骂骂咧咧地说:“去你娘的,啥东西,给脸还不要脸了,我还能治不了他们那一家?”
我回到家把手洗干净粘好以后就骑车去了北村。
老远就看到了满园子的桃花骨朵,含苞待放的,甚是美丽,只是园子里却冷冷清清。
篱笆门虚掩着,我推开进去时,门口有两只猫看着我,但没做任何动作。
我也没理它们,直接朝中间的院子走去。
脚刚入了院子,白小红就走了出来,看着我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装作若无其实地说:“你来几天了也不回去,我这不是来叫你呢吗?”
白小红转身跟我一起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这两天有点忙,二哥去弄崔恒的事了,奶奶身体也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在家里多照看几天。”
我问她:“奶奶怎么了?”
白小红有点愁眉不展地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动,总是懒在床上。”
我们进了那间白奶奶用来观香算命的小屋,靠窗的一张小床上,白奶奶歪坐在床头,看到我进去,微微睁开一点眼睛说:“鹏鹏来了。”
我忙坐到床沿上看着她问:“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
白奶奶轻轻摇着头,嘴角还带着点略有似无的笑说:“我没事,就是人老了,难免弱一点,不过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然后又看了一眼白小红对我说:“小红他们兄妹几个从小跟着我到处奔波,见的事多了,难免行径也有让人难以预料的地方,只是鹏鹏你最明白,她绝对没有害你的心,不要听了别人的话跟她生分了呀。”
我忙说:“奶奶你这是说哪儿话,我还不知道小红对我的心嘛,就是两个人偶尔吵一嘴,毕竟都年轻有时候气盛一些,但是不打紧的,心里还是好的。”
白奶奶点着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我看她慢慢闭上眼睛,示意白小红出去说话。
她随我一起到了院子里,一直低着头。
我此时却只想弄明白白小花的事情进展如何了,于是问她:“二哥去哪里起诉了?是市里,还是咱城里?”
白小红淡淡地说:“把他的资料复印了很多份,政府部门和电视台都投了,现在人已经在市里,上午打来电话说资料已经递到律师那里,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我点头说:“今天上午去街上碰到崔恒了,他竟然让我劝咱姐放手,我没搭理他。”
白小红冷着脸说:“他这是怕誓言应验吧,他知道在咱奶奶面前发誓没有那么容易就完事的。”
我反问她说:“难道还真有神仙记住这些人发的毒誓不成,如果违背就得报应?”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说:“誓言看是怎么发,某种时刻说出的话即刻就成了咒语,所以自古至今都有人在警示世人不能随便开口给人许诺。”
我没说话,心里想着是否自己也曾给过白小红什么不得好死的誓言。
我们从桃园回来的第二天,白二哥就从市里传来消息说那边已经立案,市里已经有人开始着手调查崔恒,可是他临走前投到县里的所有资料基本全部石沉大海,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只是崔恒也没闲着,就在我们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我们都已经吃过饭睡着了,却听到外面大门敲的“冬冬”响,我正纳闷是谁这个时候还来串门,却看到白小红脸色一变从床上翻身下去,几乎是奔跑着出屋门。
大门打开,白小花一脸惊慌地进来后,又反身把大门插上说:“小红,你们快想想办法吧,崔恒那个王八蛋把奶奶带走了。”
我听到白小红这么说,几乎觉得不可思议,问她:“他把奶奶带走干什么?”
白小花说:“肯定是知道我们在告他,所以要报复的,他带着人来的时候,我刚好出去了一下,回来就看到好多辆警车在门口,奶奶已经被他们带上车,因为夜里黑,他们没看到我,找了一圈就都走了。”
崔恒果真是急了,想用白奶奶换回自己。
白小红转脸看我,我先安慰她们说:“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他这会儿把人带回去,估计也不敢伤了奶奶,咱们只要有办法把她弄出来就行。”
白小花却急道:“有什么办法呢,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我怕到里面他们一逼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这样一说,我也有些急了,连夜给市里的高峰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市里可有什么熟悉这块的人,并且把这事顺带说了。
高峰想了想说:“你们别着急,我觉得他这会儿应该不敢乱动,也就是吓吓咱,不过人快些弄出来也是对哩,万一狗急跳墙也不一定,我天亮就去找找人,这会儿不行了,太晚,别人都睡了。”
电话挂了以后,我们三人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小红几次站起来说她去找崔恒,我一想到崔恒那色迷迷的样子就恶心,更不敢让她去。
白小花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知道是在懊悔还是想别的事情。
焦急地等到天亮,事情似乎没有一点进展,我想去派出所看看,却又被白家两姐妹拦住说:“你更不能去了,现在崔恒就是一条疯狗,看见谁咬谁,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万一去了他再把你抓起来,我们两个女人还能做什么事?”
我着急地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也不知道奶奶在里面怎么样了,我怕出什么事啊。”
白小红却说:“没事,高峰不是说叫咱们等等吗,咱就先等着看他那边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不得不如实说:“高峰在市里也就是认识几个人,可是当官的他可不认识,再说了崔恒现在势利这么大,他就算认识几个人怕关系还没有人家铁呢,能不能帮还不一定,不能都指望他。”
我们三人这边还没商量出对策,却听到外面街上在大吵大闹。
我告诉白家姐妹说:“你们别出去,在家里等着,我出去看看又出什么事了。”
刚出了门就看到一群人往村南边跑,我拦住一个邻居问:“这都弄啥去哩?”
那个人匆匆忙忙说:“街上又打架了,听说都拿刀了。”
我问他:“谁打哩?”
那人说:“不着啊,俺也都是听说打架才跑出来哩,这不还木跑到地方。”
说完就又往村南跑去
第九十八章 你死我活
因为派出所也在村子的南边,我怕是派出所里出了什么事,牵扯到白奶奶,就也快步往村南走。
没到街上就听到吵吵嚷嚷地骂个不停,听着好像都是女人的声音。
已经知道不可能是崔恒,想转身回去,却看到高学建他妈和媳妇儿两个正拉扯着唐明山的媳妇儿闺女又骂又打。
里面倒是没有看到男人们,高唐两家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们一边撕扯着打,嘴里还一串串地骂着各种难听的话,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一年多前的那场打架,那场打架里,唐龙的媳妇儿早产了,现在一家人基本已经死伤完,但是高唐两家的矛盾却并未因此结束。
话语里仍然纠结的是地和钱两件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我转身正要原路回家,却又看到唐明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气急的逮着高学建的媳妇儿就给了一拳,一直站在边上已经老了的高学建的爸爸,也就是从前的老村长,本来手里一直拿着一把铁锹。这时候看到唐明山打自己的儿媳妇儿,抡起铁锹就往唐明山的身上打,只是毕竟年龄打了,不但没有打到,反而被唐明山一躲自己爬在了地上,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高学建他妈这边也急的大叫,想去扶自己的丈夫,却又被唐明山的老婆揪着头发不放手。
在人们连连的惊呼中,终于有人也看到高学建,他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本来没打算挤进人群看热闹的,大概是听到自家人的叫声,于是就拔开人群往里看。
谁知他刚挤进个头就被打红眼的唐明山看到了,一把夺下还在高学建爸爸手里铁锹就朝着他抡过去。
吓的站在这边看热闹的人“哗”一下散了开去,而高学建一看势头不对,转身就跑。
唐明山的怒气完全被激了起来,哪里肯放过他,一手拉着铁锹也追了出来。
这边的女人也顾不上打了都跟着两个人跑了起来。
而本来看热闹的人更是锲而不舍地追着看。
我已经厌烦透了,想去派出所附近看看有没有白奶奶的消息,又不敢轻易去,崔恒现在估计也像唐明山一样急了眼,我倒是不怕被他抓进去,可是抓进去以后这两家人可怎么办呢?
于是又折头往家里走。
到家里一看,门却是锁着的。
我不知道白家两姐妹这时候会去哪里,难道趁我不在家,她们两个去了派出所不成?
这样想着又慌忙从家里出来,跑到村南街上,却看到派出所里已经出了两辆警车,鸣着尖利的笛声顺着村南边省道往村西村子外跑去。
我怕又跟白家扯上关系,听到警车响心里慌慌的就连忙也跟着往村西跑去。
刚出村就看到成群的人围在省道旁的路沟里,两辆警车也停在了路边,车上警察下来后就全部下到路沟。
围着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顺着让开的路我看到高学建满身是血趴在泥地里。
他的旁边躺着自己的父亲,双眼翻白,看着也像已经断了气的样子。
唐明山已经被警察按倒在地上,他趴跪着,脸完全贴在泥里,屁股撅的老高,嘴里仍然在“吭哧吭哧”地嚷着:“是我杀的,我就是要杀了他,谁让他们一家人装孬孙哩,借俺里钱多少年都不还,还想占俺媳妇儿的便宜,老哩小哩木有一个好东西,我就是杀他,再来一回我也得把他杀了,我这叫为民除害。”
高学建的尸体被法医验过之后才被他们家的女人们嚎哭着用被单包起来。
我看到他脖子处的血污和泥巴,似乎整个脖子是被唐明山一铁揪剁下来一样有好大一个缺口。
微胖的身子翻过来之后只有脸上的恐惧最明显,鼻子以下全部沾着泥巴,而眼睛散着光,像一个瞎子似地看着这个他永远离开的世界。
两具尸体被抬到警车上,只留下唐高两家的女人还扑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警车走后,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最后连唐高两家的人也都回了自己的家。
我站在省道的边缘看着已经被泥土吸进去的血痕,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熟悉,环顾了四周的所有景物才判断的出这是当年埋藏青离和大明的地方,而那大滩高学建的血似乎就流在他们的坟头。
那个记忆里的小坟头在我眼前缓缓突出地面,然后越长越高,像长成了三座大山一样压的我气都喘不上来,眼神也开始变的幻散起来。
感觉到有人在推我,扭脸去看,竟然是二成婶子,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问:“鹏鹏,你咋了,咋自个儿站这儿哩?”
我摇着头说:“木事。”
她拉着我说:“快走吧,你本来身体就弱,可不能在这地方长站,你看别哩都走了,我一扭脸看到就你一个人还站在这儿,样子怪吓人哩。”
我看着她问:“我咋了婶?”
二成婶子急道:“我也不着呀,就是看着怪哩很,跟平时一点也不一样,两眼一直看着路沟里那一块血,我叫你半天你都不应,都吓着我了。”
我们俩还没走,却又看到大成叔也返身走了回来。
他也站在那里朝下看一眼说:“我想起来了,这地方好像是那时候埋大明两口子的地方,是不是鹏鹏?”
我犹豫着说:“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吧。”
大成叔倒是站着感叹说:“他们死在这儿一点也不冤,也算给那两口子陪了不是,当年要不是他们强压着人家,也不至于毁了一家人,都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木缝,不着天也长着眼哩,叫他们都死在人家坟前。”
我看着大成叔问:“大,你记哩那时候哩事。”
大成叔嗓音都有些变了说:“咋不记哩?就是那时候还年轻也担不了事,都是您二爷做主,这家人还是您妈找了您二爷给埋哩,其实都着这事蹊跷,就是木有人敢问敢管,当时唐家是村里的一大霸,就是咱们家也是能避就避,不是自己的事谁也不想多找麻烦,而高学建的爹就是村长,管着村里哩地,那时候不比现在不种就不种,咱出去干点别哩,那时候除了种地木有别哩门路。而这两家人硬是合伙把大明家里地给坑了去,弄哩人家好好的一家子人一个也木活成?”
我喃喃地问:“都死了吗?不是听说一个小女孩儿找不到了?”
大成叔转身看着我说:“嗯,是哩,你小时候就跟那个小闺女玩哩好,说是失踪了,但是一直也木个下落,那个年月死个人也不是啥大事,我估计不着都弄哪儿去了。”
二成婶子急道:“您爷俩还在这儿越说越过瘾了,讲起故事来了,我这会儿往下面一看心里就发毛,咱还是快点回家吧。”
大成叔看了我一眼问:“你木事吧鹏鹏?”
我再次摇头说:“木事。”
大成叔说:“你爸妈也木在家,你虽然大了,小时候也都是跟着俺们一起玩大哩,有啥事直管去找我,别老是自己憋着,我听说你媳妇儿的娘家把派出所的谁给告了,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儿?”
我捂着自己的头说:“大,你都别提了,都不着是咋弄哩,一堆哩烂事,我一句两句都跟你说不清楚,反正这会儿小红的奶奶给派出所抓走了,我们正急的不行,刚听到警车响我都以为又是白家有啥事,要不谁跑来看这事?”
大成叔也惊讶地问:“怎么把一老太太抓走了,她还能犯啥事?”
我们已经在慢慢往回走,一时也解释不清因为白小花引起的这一堆麻烦事,就跟大成叔说:“大,改天我过去再跟您说这事,这会儿你看能不能拖个人去派出所看看,我怕老人家在里面出啥事。”
大成叔马上说:“我这会儿就去。”
说完又停住说:“这会儿去怕不太好,刚才派出所才接了唐高两家的事,估计这会儿正忙哩也没空管这个事,还是等两天吧,你也别着急,上年纪的人进去,他们不也怎么着哩,他们也敢闹出人命。”
我们三人进村以后,两人又安慰我一遍才各自回家。
这次屋门大开,我刚一进门就听到了白小红的笑声。
不明所以,快步走进屋,发现白奶奶竟然在我们家坐着。
看上去神色还不错,头发在正午斜进屋的阳光里闪着银光,脸上也光洁一片。
她们都看到了我,忙问:“你去哪儿了?看着神色可不好。”
我反问她们说:“你们都去哪儿了,我刚回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白小红说:“刚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叫去把奶奶接回来,一时也找不到你,我跟我姐就急忙出去了,谁知道会跟你错开门。”
我问她:“咋说哩?又给放回来?”
白小红答:“啥也没说,我们到哪儿就说抓错人了叫领回来,我们哪还敢去问东问西,巴不得把人快些带回来呢。”
我点头说:“那是,人回来就好了。”
白小红却又绕回来问我:“听说咱村里有大事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街上到处聚着人,还有警车什么的,车后面跟着的好像是唐明山的媳妇儿。”
我“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白奶奶也跟着说:“管人家的事干吗,咱自己的事还一件接着一件闹不清楚呢。”
第99章 是死了(为2028打赏加更)
白奶奶说的很对,我已经完全被这乱七八糟的事弄蒙了心,突然感觉村里像大屠杀一样,而对象就是整个唐家。
她们三人倒是很开心,嘻嘻哈哈地在外间说话,我不好一个人躲起来,只能找个理由出去。
出了门却又不知道去哪里,站着犹豫好一阵子,脚步把我带到了村西。
停下来的时候才看清眼前的房子,依然是破屋残壁,只是此时我总觉得里面像张着一张看不见的黑嘴,在吞噬着一切违背他们的东西。
我想替他们求个情,觉得所有的仇恨在经过这么多血腥以后应该结束了。
脚步一点点接近那扇荒废的屋门口,却又突然想起过年的时候这里曾经住过一个道士,那么他现在还在吗?这么想的时候就急急地往里走。
他当时跟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也许他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我想。
进了屋子却像突然到了风口浪尖,四面都是寒冷的凄风,吹的自己几乎难以站稳。
我摸着墙根跪了下去,面向东边曾经床的位置说:“叔,婶,我是鹏鹏,我知道当年你们死的冤,可是现在唐家已经灭门了好几家,就是血债血偿也差不多够了吧,咱们能放过他们吗?”
没有回答,连一点声息都没有,甚至刚进来时的风都停住了。
我跪了很久,觉得双膝已经发软,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却一下子起不来,伸手去扶边上的墙,就在伸出手的一瞬间,眼前却站着一个人。
我抬头去看,那个人也低头看着我,他双目圆睁,脸上的肉推挤着,有一点血好像在下巴上。
突然他就张开了嘴,露出里面有些发黄的牙齿说:“你为什么不要这片地方?这里不好吗?”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高学建。
可是高学建不是已经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直仰着头让我的脖子有些酸,而且膝盖也酸的难受,我想站起来,但是眼前只有高学建在,没有别的借力点。
高学建伸了一只手给我说:“来,我扶你起来,不过,你要答应我,起来以后就搬来这里住。”
我刚伸出去的手马上又缩了回来说:“大,我们家已经盖了房子,我怎么能住这里?”
高学建一脸阴测测地笑,露出的黄牙上都像粘着血迹一样说:“那你就别起来了。”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经用两只手在按着我的头。
顿时就觉得脸前一黑,整个身体都像被一座无形的山压着一样,人已经快爬到地上了,支撑的两只手因为用力不停在抖,而头上像在滴着一种特别粘稠的东西,一点点地渗透进我的头发里,又顺着头发往下流。
我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越挣扎,压着的力气就越大,那些滴下来的东西渐渐落到的手和衣服上,是一点点的血。
正在我觉得自己要被他压爬到地上,甚至陷进地里面去的时候,他却松了手,只是此时我已经起不来了,只低头用手撑着跪在那里。
高学建也没有在说话,那一直往下滴的血也停止了,直到我自己把气喘匀了再次仰起头,却发现屋子里一切恢复如常,根本没有高学建的存在,而那些明明滴下来的血也没有。
勉强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门边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善良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转头去看,却又是什么也没有。
从青离家的屋里出来,才看到外面阳光正好,而我刚才怎么突然觉得就是在晚上,或者说是在一个黑洞里,也或者是在一张黑色的大嘴里。
歪歪扭扭地挪回家,白家的人都已经不在,而门却开着,我无心管她们,觉得自己累极了,就坐在沙发休息。
刚坐下来就看到白小红进了屋,我想问她白奶奶的情况,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话来。
白小红一脸忧郁地看了我一眼说:“高鹏,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她好像一下子也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外在喊:“姐,你过来一下。”
白小花应声而入,我竟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白小红看着我说:“你在家里看着高鹏,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奶奶回来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话人已经出了门,而白小花看到我的样子,也是一脸的阴郁,甚至嘴角扯着笑说了一句:“你胆不小啊,什么地方都敢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知道她不需要我的回答,但是此时很想说句话来证明自己不是哑了,只是越是着急越说不出来,最后急的自己都“啊啊”地叫起来。
白小花倒了一杯水给我说:“先喝了吧,你这会儿说不出话来,被鬼堵了声了。”
我瞪着眼看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鬼会堵我的声。
白小花却安然地坐在我对面说:“刚才是不是看到已经死了人了?”
我疑惑地看着白小花,但最后还是向她点点头,想说:“看到了刚刚死的高学建。”同样的张开嘴却没有声音,让我更加懊恼。
白小花却安然地看着我说:“这个人估计生前跟你关系也不好,说不定心里正恨着你,所以死后再见就想把你也弄死。”
我刚落下去冷汗又出来了,呆呆地看着白小花。
她却气定神闲,瞄着窗外说:“你也算命大了,竟然还能跑出来,估计小红就是去看看这里面的玄机呢。”
我想问她:“你们是谁?”
依然没有声音,但白小花却接下去说:“你想知道我们是谁?”
见我点头,她把眼睛眯了下来,过了好久才又抬起眼皮说:“我们是跟你不一样的人,嗯,算是人吧。”
话音刚落,门口却响起了白奶奶的声音,人随声一起进了屋:“不,鹏鹏,我们不是人。”
我的眼睛在白小花和白奶奶身上跳来跳去,不知道她们谁说的是真的,关键是如果她们不是人又是什么?
白奶奶颤威威地坐到白小花起身让给她的椅子里说:“还记得小时候的白娘子吗?”
我点头,心里已经在拼命劝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白奶奶却带着笑说:“是的,就是它,白娘子。”
然后像突然舒了一口气地对我说:“今天告诉你了,我也松一口气,本来一开始也不想瞒你,但是事情发展的我们都来不及多想,又怕吓着你就一直瞒到了现在,说给你倒是觉得轻松许多。”
我看着她,再次看向白小花,也想到了跟我同床共枕那么久的白小红,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白奶奶说:“今天开始我就带她们回去了,你保重自己。”
我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奶奶已经站了起来,我看到白小红也已经到了门口。
她缓步走到我跟前说:“高鹏,谢谢你,现在没事了,你已经可以说话了,我们也不想再拖累你,而且后面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就伤到了你。”
我拉住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谁?”
白小红看了一眼白奶奶后才幽幽地说:“我们就是那一家野猫,只是我们不是成了精,而是被唐家人活活烧死了。”
我难以说清自己的感受,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小红。
她却只是凄惨地一笑说:“我知道你善良,可是这世界上总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吧,佛不是还讲因果轮回嘛。”
我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白小红红了眼睛说:“那次大火我看到你了,你要进屋去救我们对吧?”
我脑子像抽筋似的想不到任何事,只是盯着白小红看。
白小红又笑了笑说:“唐家在放火之前已经在屋子周围撒了药,我们只要出来也只有一死,所以就只能全部死在了屋内。”
我问她:“你们是要给大明叔家报仇吗?”
白小红回眼看了一眼白奶奶的才说:“我们只复自己的仇,不过你不要再去问这些事情了,也许最后你都能明白,也许不明白,其实跟你的生活没有多大关系。”
我追着她着急地问:“那现在报完了吗?唐家的人已经快死完了。”
白小红幽幽叹口气说:“你以后好好生活吧,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就去一趟南方。”
说着就拔开我的手,跟着白奶奶两人出了屋子。
到我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踪迹全无。
说真的,我宁愿白小红一直骗下去,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她们是什么,也许这样我更容易理解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是现在她说明了一切,也说明了从我们小时候认识到现在就是一场骗局,而最终目的也许就是为了当年被烧的仇。但是为什么白小红说她只复自己的仇,而大明和青离当时明明也死的很冤,难道中间还会有别人出现吗?
似乎又不对,是谁把唐明山和高学建引到大明他们的坟前才死的?难道不是白小红他们?
我坐在屋里想了很久。
天黑以后,整个屋子都像漏风一样冻得我瑟瑟发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小红,怎么不开灯。”
空旷里连回音都没有,我的声音像吸进了某种磁石里,然后消失殆尽。
第100章 猫灵石
白小红走后好长时间我都不能适应,出门的时候也有邻居问我说:“鹏,怎么不见你媳妇儿?是不是又回了娘家?”
我“嗯嗯啊啊”地答应,也想着去桃园看看,但是心里又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愫,也许我不去看还想着白家仍然住在那里,如果我去看了,他们已经全部不见,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一周以后还是经不起别人的反复问和自己想去的心,骑着车去了北村。
但是刚一看到桃园,同时就看到桃园子里围的密密麻麻的人,掩映在开满花的桃树中间,乌呀呀地一片,甚是不搭。
篱笆门也跟以前一样,白二哥仍然站在门口,看到我进来明显怔了一下,但是什么话也没说,给我发了一张牌子。
我问他:“奶奶又开始观香了吗?”
他“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像不认识我一样不再说话。
我往里走,进了那间他们领算命号的屋子,白小花依然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小框,里面整齐地摆着号码牌。
我走过去问她:“小红呢?”
白小花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出去了。”
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不知道。”
出了屋门,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看着那些热切等待着进白奶奶屋的人们,跟当年的我们一样,都在等着要一个结果,可是结果又并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一直等到天黑,院里的人群慢慢散尽。
白奶奶从屋里出来,直直走向我问:“鹏鹏,你来干什么?”
我看着她说:“小红呢,我来接她回去。”
白奶奶叹了一口气说:“她不能跟你回去了,这样会害了你,你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了。”
说完又返身回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绿色的小石头,递到我面前说:“这个你拿着吧,万一有一天有什么事,也许它能帮你。”
我看着那块石头,没有伸手去接。
白奶奶解释说:“这是猫灵石,上面并无阴气,是以前主人留下来的。”
我错开她的手说:“我不想要,这个对我没有什么用处,我想看看小红。”
白奶奶幽幽地说:“见了又如何,她迟早要走,我们都是。”
我执拗地说:“我就看看她。”
白奶奶最后说:“后天再来吧。”
说完把那块猫灵石放在我面前的石头上说:“走的时候拿上”,然后自己转身就回了屋。
白二哥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里闪着蓝盈盈的光,那种蓝色我很喜欢,是一种明亮的蓝,但是我不喜欢它在人的眼睛里。
缓缓出了桃园,再回头望时,一片黑暗,连灯光都没有一点。
回去的两天度日如年,已经完全无心去理地里的事情,只想快点把时间过掉,然后去找白小红,可是心里又分明清楚,找她也是无用,白奶奶说的对,她再也不会跟我回来了,她是一只猫,而且是一只死了的猫。
那块猫灵石我带了回来,随手就扔进了白小红以前用的梳妆台上,有时候烦极了也会拿起来看看,但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高峰打电话来问我最近的情况,我几乎是机械似地回他说:“很好啊。”
他在那边犹豫了一下说:“咱大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嫂子回娘家几天没回来,你精神也不太好。咋了,哥,你们俩吵架了?”
我犹豫着该怎么给高峰解释这件事情,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也没有成形的句子,只能敷衍说:“木有,她就是想回去住段时间。”
高峰却接着问:“那你咋回事嘛?是不是不舒服,你就自己搁家,有啥事去咱大那儿问问,就是木事也去他那边坐坐,咱大成大他们虽然也都识字不多,但是人家跑哩事多,见识也广,听听他们说话也会有个注意。”
我答应着挂了高峰的电话,顺手拿起那块猫灵石就往大成叔家走。
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乡村的夜里现在已经很静寂了,大多数人顶不住春天的余寒都早早睡下,剩下没睡的也都躲在被窝里看电视。
大成叔家倒是还有一点亮光,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叫起他们,转身正要回去。
却听到大门有响动。
站着等了一会,大成婶子从门里出来,拿手电照了一下我,惊讶地说:“鹏鹏,你咋在这儿?快进来快进来,是不是找您大有事,你说你这孩子来了,也不吭个声,我要不是听着外面有点动静,你还再回去了。”
我跟她进了院子,她返身插着大门说:“快进屋里去,外头多冷。”
进到屋里看到大成叔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电视,面前放着一个火炉子,看到我就问:“鹏鹏,你咋这时候过来了?我说嘛听着外面有响声,叫您婶去看看哩。”
看我坐下来又忙说大成婶子:“你去沏一壶热茶来,看鹏鹏冻哩嘴唇都变了色了。”
我喝上热茶的时候,大成叔又问我:“这么晚了你来有啥事鹏鹏?我看小红好几天也木在家,是不是您俩生气了?”
我照着回高峰的话回了他,然后把茶杯放下掏出口袋里的猫灵石递到他面前说:“大,你见识广,给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大成叔接过那块碧绿的石头,凑到眼前看了好久才说:“这个看着倒像是玉,这些东西我可不懂,不过听说您三爷以前玩过这些,明儿你去问问他。”
我答应着把石头重新收起来。
说起白小红的事,大成叔婶子却劝我说:“小红也是算是个好姑娘,前阵子还因为孩子的事找我来哩,你们两个要是真想要,也找个人看看,再说白奶奶不是也会这个吗,叫她给看看,有的事情就是一点劲,过了就好了,别总是因为这个生气,夫妻两人可不敢总生气,越生越没好过。”
我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匆匆从他们家出来,往自家走时,觉得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眼前惚,夜路难辩。
觉得自己是走到了自己家里,但是停下来的时候却在青离家的门前。
他们家意外的灯火通明,青离在院子里不知道做什么,走来走去。
我喊了一声“婶子”,看到青离转头看我,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冰冷。
她的声音里也带着寒意,飘忽忽地说:“那块石头到手了?”
我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睁大眼睛看她。
没看到她是怎么到我跟前的,伸出一只纤细惨白的手到我面前说:“来,给我。”
我问她:“什么?”
她说:“猫灵石啊。”
我伸手到口袋里,正要拿出来,却看到大明也走出了屋门,正要跟他打招呼,眼前的青离却一下子飞了出去,像一线光一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大明皱着眉头说:“鹏鹏,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来这里了吗?她并不是你婶。”
我被眼前的事情搅的头昏脑胀,看着他问:“他是谁?”
大明犹豫的一下说:“控制着我和青离的人。”
我又问他:“你是谁?”
大明转身回屋,一缕声音从屋里幽幽飘出来:“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猫灵石不要给任何人。”
我还想问,但是眼前的灯光忽然就没有了,破旧的房子仍然破旧,不堪的院落仍然不堪。
回身四望,除了从别人的家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光,面前全是黑暗。
而那块猫灵石却在口袋里发出一道奇异的光,像一汪绿波透过口袋的布料照的我面前全部成了绿色。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零点,打开灯细看那块石头,上面像是有字,但是奇形怪状的,我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在灯下照的时候好像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触手却并不像别的玉一样是冰凉的,反而有些温热的感觉。
当时在桃园,白奶奶给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想,一心只想着白小红,经过今晚再去看这块石头,很多怪异之处都难以解释,而且一个不是青离的青离要我把石头给她,而大明却又说这块石头谁也不能给,这里面到底藏什么玄机,又跟白小红什么关系呢。
想到外面鸡叫,纠结的问题仍是一点也没解决,实在也是睡不着,便早早爬起来,没有先去早我三爷问石头的事,而是骑上车子直接去北村。
这时候天才只有一些灰色,外面还没有一个行人。
春天的早上有些冷,我把衣服领子竖起挡着要贯进脖子里的风,虽是戴了手套,但是经风一冲,还是刺骨的冷。
出了村竟然一片雾蒙蒙的,连两米内的东西都有些看不清楚,加上天色本来也没有大亮,更是走的艰难。
电车的灯在这样的雾里像被困住的怪兽,着急却无可奈何。
估摸着走到一半的路程,竟然发现车的电量也没有了,才想起来昨晚大概各种事情弄的自己魂不守舍的忘记充电。
本来想着坚持一下走到北村,可是也只是走了几米远,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样回去换车也不是,往前走也只有推着。
第101章 夺路(为3607打赏加更)
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后面有说话的声音。
我站着等,想看看是不是过路的车,可以帮忙拖我一点。
人到面前才看到是两个妙龄女子,一人骑着一辆小巧的电车。
见我站在路旁,主动停下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电车的情况,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说:“要不我们拖你一段吧。”
我当然愿意,可是看看大家都没有绳子,又有些无奈地说:“没办法拖呀,都没有绳子,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也没多远的路,推着也很快到的。”
其中一个女孩儿就笑着说:“我看你这车子也挺旧的了,不如锁了先放在路边,我们两个骑一辆,你骑一辆,等到了你的地方再还我们车。”
方法虽好,但是人家两个陌生的女孩子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最后推拖不掉,还是骑上了她们的车。
车子往前走的时候,两个女孩子一直在说话,我没说,也插不上话,只是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大概意思是在说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私奔的事,因为不被家里人认同而处处受难。
我对这样的故事不太感兴趣,也就没有认真去听,只是想着去白小红家里应该说些什么。没想到她们两个人说完竟问我:“你觉得他们死的冤吗?”
我不解,问她们:“什么冤不冤的?“
坐在后座的女孩儿看了我一眼说:“你觉得那个男人死的冤吗?他师父让他出来办事,他却带着女人私奔,最后事没办成,还吞了他师傅的宝石。”
我小心地说:“是不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个女孩冷笑地说:“他再有苦衷也要饮水思源。”
我点头说:“是。”
那个女孩又扭着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要去哪里?”
我回答她说:“北村,北村桃园。”
女孩子突然冷笑一声说:“你看这条路对吗?”
我这才注意到雾竟然慢慢散了,而我的四周根本就不是去北村的景,路更不是那条早已经走熟的路。铺在面前的像一大片坟场,细看这些坟却是有些熟悉,一字排开的四座坟拦在春麦地的中间,阴冷的堵着我往前走的路。
我再去看那两个女孩儿,她们也正冷冷地看着我。
已经想起来了,这是唐银山家的坟地,而这一字排开的坟地正是他们一家四口。
我尽量保持着镇定地问那两个女孩说:“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她们冷笑着说:“因为他们是因你而死。”
我想辩解,但是突然对这两个女孩的身份有些怀疑,就问她们说:“你们是谁?”
两个女孩同时回答:“无关紧要的人。”
我跟着说:“既然是无关紧要,他们因谁而死跟你们什么关系?”
两个人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只要做一件事情,我们就放你走。”
我看了一眼那四座坟,又看了看这两个女孩,问她们做什么事情。
果然如我所料,她们是为那块猫灵石来的。
我问她们为什么要那块石头,两人又都不说话。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两个人的脸色也有些焦急,看着我说:“你给还是不给。”
当我拒绝以后,立刻就在那些坟头上看到了银山家的四个人,他们的样子保持着死时的狼狈,但是却会说话,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我扭脸看那两个女孩子说:“这个我不会害怕,因为他们不是我杀的,他们要找人也是找白大哥,而不是我。”
其中一个女孩欺身就要过来撕我的衣服,可是她的手刚碰到我就像触电一样反弹了回去,面色也随之苍白。
另一个厉声说:“高鹏,你最后识相一点,你带着这块石头没一点用。”
我已经大概知道了她们的意思,也并不理会她们,反身向坟的另一面走,想尽快出去麦地。
但是我刚一转身,那些坟也跟着转了过来,仍然挡在我的前面。
再去找那两个女孩,已经不见了,四周雾气散尽,旷野里一片苍茫,只有低矮的绿色麦苗上留着一点点水雾。
天色并未完全亮,灰蒙蒙的一片,但是已经可以看到远近的房屋。
我绕过坟向麦地外面走,而那些坟也再无移动,直到出了麦地,再回头去看,又好像看到那两个女孩还站在麦地里,只是我没有再去理她们,她们也没有再跟出来。
走另外一条路去北村,步行到一半看到自己倒在路边锁着的电动车,打开的时候电竟然还有一多半。
我刚想骑着再走,却已经看到白小红从远处走过来。
她跟从前一样,只是脸上没有笑容,面色凝重,看到我就紧走几步赶过来问:“高鹏,你没事吧?”
我摇头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正要去接你呢。”
白小红脸色一懔,声音都变了,缓慢地说:“我并不是一个人,你来接我,我也不能回去跟你过日子了,而且你没发现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很怪异吗?带着猫灵石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已经乱的不行了,你呆着只会受伤。”
我拉着白小红的手说:“那你们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市里,找我弟弟去,带上奶奶他们。”
白小红急道:“我怎么能走,我走不了的。”
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摇头,过了好久才说:“刚才给你路障的人还没有走,他们会一直跟着你,你要小心,不论遇到谁,都不能把猫灵石给出去,哪怕是我奶奶。”
我又问她为什么。
她急着说:“因为这个人有可能是假的,我奶奶既然把石头给了你,是不会再要回来的,而且现在也只有这块石头能救你的命,我们都不想害你。”
我想知道关于石头的秘密,还有那么多想要石头的人的来历,包括白小红所说的灾难。
可是她却好像并不想跟我说这么多,只是催着我快些走。
到最后,几乎是推着我往反向推。
也只是推出去几米,突然就听到在她身后人声大作,似乎是很多人在吵嚷着向这面过来。
白小红脸色大变,恨恨地说:“看来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
我还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见她一个闪身像一道白光一样向着远处射了出去,随即就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我怕白小红吃亏,赶着要去帮她,但是无论我怎么走,似乎都离那个声音有一段距离,始终是不能靠近。
我叫白小红,她也没有应答,反而听着好像有男人的声音在说话,还不是一个人。中间偶尔会听到一两声白小红的叫声,有时候又是猫的叫声,声音杂乱朦胧,没有方向可寻。
我站着着急,正想拿出猫灵石试试看能不能救白小红,却听到她的声音大喊:“高鹏,快去桃园。”
没有去骑车,拔腿向桃园奔去,人还没到就看到白家两个哥哥都站在门口,看到我就问:“小红呢?”
我忙着说:“在路上被截住了,正在那边打,你们快去帮她。”
两个同时一闪从我面前消失。
白奶奶跟出来看着我说:“鹏鹏,你快些走吧,以后都不要来这些地方了,这都是不干净的地方,你从小身体弱心又善,我们不想伤到你。”
我拉着她叫奶奶,她却只是摇头说:“我不是奶奶,我是白娘子,我与你从小一块长大变老,你忘了吗?”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老猫,然后缓慢地走回到屋里。
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太多,反而是见怪不怪了,我追着白娘子进屋,想再问问猫灵石的事情,但是人刚一迈步,突然就觉得身体像被凌空吊起,人飞了起来,而那片桃园眼见越来越往下沉。
我惊叫着踢腾双脚,想往下走,但是除了在空气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当我双脚终于落地的时候,眼前竟然站着两个道士,其中一个就是去年我们在看病途中遇到的那个。
他们两个看着我说:“你胆不小啊,什么地方都能去。”
我有些气愤地说:“他们并不会害我,我为什么不敢去。”
一个道士撇着嘴说:“那你知不知道人鬼殊途,况且他们还不是简单的鬼,是猫鬼。”
我瞪着他们,其实心里是有些怨恨的,如果不是他们出现,也许我跟白小红现在还维持着跟以前一样的生活。
而那个道士却像已经看懂了我的心,继续撇着嘴说:“她可不会跟你过一辈子,她不过是借你的肉身去复个仇。”
我懒得理他,看看脚下的路,准备回家。
但是两个道士却跟着我说:“我师傅说了要我们保护你。”
我回头瞪着他们说:“我说了他们不会害我的,不用你们保护。”
一个道士却不屑地说:“就算他们不会害你,还有别人想害你呢,早上不是有两个女鬼把你的路夺走了吗?要不然你怎么跑到坟地里去了?”
我有些惊讶地问他们:“这个你们也知道?”
两个人同时点头。
我心里想着也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白家的事还有青离大明的事,所以也就不再拒绝他们跟着,直接把他们领回了家。
两个人倒是一点不客气,一到我家就往沙发里坐着,并且伸手拿着茶几上的食物吃了起来。
我对他们的态度无语的很,他们也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但没有一丝收敛。
第102章 恩怨
两个人吃饱喝足,斜靠在沙发上问我:“你家怎么就你一个人?”
因为心里有气,说话也就没那么好听,回他们说:“我媳妇儿不是被你们弄走了吗?”
一个道士问:“你说的就是那只小猫?”
我回他:“她叫白小红,跟我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两个人听后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笑了很久才止住说:“你说你看着也耳聪目明的,怎么就迷上了一只猫?而且是一只死了的猫。”
知道三人这样斗下去,我什么也弄不清楚,只好把成见暂时放下来,坐在他们两个的对面说:“那你们跟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又互看一眼说:“我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想来问你呢?怎么那一窝猫就摊上你了?”
我开始后悔把两个人领到家里,感情这是混吃混喝来了。
心里这样想,脸上也就表现了出来,站起来把门打开说:“你们吃也吃饱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两人却坐着没动,其中那个见过我的说:“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叫高鹏,在你们这村也是小有名气,具体出名的日期好像是那时候相亲得来的吧。”
真是火冒三丈,有拿根棍子打他们的冲动。
两个和尚却只管笑着说:“就是那时候跟这个猫魂混在一起的吧,不过具我的观察,她只是来报仇的,听说你们这里的唐家二十多年前把他们全部烧死了,所以她要来报仇。”
我没说话,因为他说的跟白小红说的基本吻合。
道士看我不再像先前那样,也调了调脸色,换成一副认真的模样说:“你们上次去看病的时候我就看出来,那个小孩儿是被猫魂控制住的,目的就是让他死。”
我替白小红辩解说:“她没有那么歹毒。”
两个道士却不屑地说:“她比你想像的毒多了,最后还是把那一家人弄到井里去了,都怪我当时没有通知我师父,还以为我能制住她呢。对了,那天晚上在你家对岸打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的,她厉害着呢。”
我想起那天晚上我爸在对岸看到的黄光,还有后来白小红出去后回来的样子,已经相信了道士说的话,事实上白小红在说她是猫的那一刻,我已经把很多事情跟她联系到了一起,只是自己不愿相信,明明好好一个人,却害了那么多人的命。
道士悠闲的看了看我们家的屋子说:“你们这房子周围早被她布了暗控,她想让你看到的,你才能看得到,她不想让你看到的,你就会什么也不知道。过年时候我们两人在雪地里交手,她伤了我,我也伤她,所以也没来得及隐藏才暴露给你真身,不然怕是到现在都瞒着你呢。”
我有些气短地说:“唐家的人确实也够坏了,也害了好多人。”
道士说:“但是小孩子是无辜的,就算是他们害了人,也自有天来收,用得着她一个猫魂去做怪吗?”
这次换我不屑了:“什么天来收,天如果能收他们早收走了,还害到现在,你是没看到早些年被他们害死的那些人,有的比他们可怜多了,也是有小孩子的。就是那个大明青离,还有他们的女儿,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两个道士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大明青离不是他们害死的吧?”
我横了他们一眼说:“不是他们是谁,他们是外乡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活下来多么不容易,唐家硬生生把人逼死了。”
道士们没有再争辩此事,但是表情里也没有认同我说的话,默默坐了一会儿说:“你白天没有事情做吗?如果忙就去忙你的事,我们帮你看着家。”
我有点生气地说:“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你们还是走吧,别让邻居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了,家里连道士都招来了。”
两个人站着犹豫了一会儿,往门口走,出了门口又转身对我说:“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村西的一间破房子里找我们。”
我摆摆手说:“走吧。”
两个人走在路上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偶尔回头看我一眼,样子诡异。
没理他们,把门锁上去找我三爷。
我去的时候我三爷才刚刚吃过早饭,正坐在太阳下面摸着嘴跟别人说话,饭碗都还放在脚边。
看到我就问:“鹏鹏,今儿咋跑这儿来了?”
我忙说:“三爷,我找你有点事问哩,你这会儿忙不忙?”
我三爷站起来,一手拿着小板凳,一手去捡地上的碗,手没碰到就被我弯腰捡了起来,扶着他往家里走。
他虽然年龄不大,也只有六十多岁,但是身体似乎很不好,前几年还做过大手术,所以瘦弱的有点不合年龄。
到家后,我把碗帮他送到厨房,又把他扶到屋里围着炉子坐好,他才喘着气说:“你说这人吧,越是老了越是想往外走,你奶奶天天说我,吃一碗饭也得到人堆里去,可不就是想多见见人,谁知道哪天说见不着就见不着了。”
我笑着说:“三爷,你才多大年龄,别老说这么老态的话了。”
三爷朝我摇着手说:“你们年轻是不知道啊,谁哩身体谁清楚,就我这样,不定哪天就被阎王爷请去喝茶了。”
说完好像才突然想起我的事来,瞅着我说:“你有啥事啊,这么大早上就跑来。”
我从口袋里把猫灵石拿出来送到他面前说:“三爷,您看看这个是啥?”
三爷用手一接住石头,双眼就睁的老大,眼神似乎一下子恢复到三十岁,闪着亮光。
他小心地拿着石头凑到眼前看,看完以后又起身去了里屋拿出一个放大镜站在门口照来照去的,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又慢慢走回来坐到椅子上。
说话很轻地问我:“哪里来的?”
我看他说的小心,也就轻声说:“别人送的。”
三爷脸上寒光一闪说:“这东西别人不会轻易送给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只好说:“是我媳妇儿给我的。”
三爷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白小红,对吧?你媳妇儿,嗯,我知道她,她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身上有气味。”
我皱着眉看我三爷,以前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些,也从来不知道他对白小红观察这么仔细。
他自己说完又问我:“那她是哪里来的?”
我只能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又把那块石头拿到眼前看了看才说:“这是一块猫灵石,不是凡品。”
我不懂,但是他也没等到我问就继续说:“不是凡品的意思就是并非人间所有的东西,如果真有就是那些巫师,或者做法者的所有物,他们一般不会给别人看的,更不会送给一个凡人。”
我只有安静地听着,不敢插一句话。
三爷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说:“不过这块石头奇怪的是上面的字竟然是化怨的,这字也不是石头原本带着的了,而是有人刻意做上去的,而且是在石头成型后的后面很多年才做的。”
我小心地问:“这个怎么看的出来。”
三爷瞅了我一眼,寒着脸说:“你看不出来,但是猫灵石最初的主人,绝对不会在上面刻这样的字,因为他们修这样的石头本身就是为了恩怨和复仇。”
我问他:“难道没有例外?”
三爷又横了我一眼说:“没有,你以为这东西到处都有吗?我只知道有两块,而我见过的只有这一块。听说是南蛮子那边一个非常有名巫师手里有一块,再者另一块就只有传说了。”
我不解地问:“那怎么会弄到这里,这块到底是巫师的,还是传说中的那块?”
三爷眯着眼睛想了想说:“我年轻的时候在南边呆过很多年,知道那边有些人有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也见过一些,如果按当时听说的,那这块应该是巫师手里的。”
我问:“可是巫师手里的东西怎么会弄到这里?”
三爷撇着几根长长的胡须说:“我刚不是问你了吗?哪里来的,谁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最奇怪的不是来到了这里,而是这上面的字,这些字明显是有违猫灵石的本意的,是用一种强制性的东西在压石头本身产生的能量。”
我从三爷手里捏起那块石头,借着门口的光也去看那些字,仍然是不认识,但是因为经他说过,所以在看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产生一种幻觉,像是两股力量在打架一样。
等我看完了,再去看我三爷,他竟然像睡着了一样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我起身想叫我三奶过来扶他去床上休息,他却又忽然睁开眼睛说:“鹏鹏,你带着这块石头遇到过啥事木有,比如,比如像鬼什么的?”
我老实说:“今早上还遇到了,两个鬼把我堵在路上,要这块石头。”
我三爷又把眼睛眯上了,过了好久才幽幽地说:“是了,谁有怨气都会想要它,可是它现在已经不能复仇了呀,难道那些鬼不知道?”
对于三爷,我以前有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比如谁家的人鬼撞身了,谁家的宅子凶险了,都会有人去找他看看,破破的,但是很少与他近的接触,也不知道他还知道这么多东西。
第103章 搬家的好日子
我从三爷家出来,已近中午,弄明白了一些事,也弄糊涂了一些事。
对于白小红已经放弃再带她回来过日子的想法,就是想,也无力回天了,只是很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那个道士打伤了,或者会出别的问题?
而用三爷的话说,那些找我来要猫灵石的鬼还会继续,也就意味着如果这块石头我带在身边,以后像今天早上的事情随时会再发生。
另外,那两个道士让我有事去找他们,难道他们会帮我驱鬼吗?
还有白娘子和大明都强调只有这块石头可以护我周全,那么万一这块石头被别人抢了,我是不是就会死掉?
想着这些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家里。
二成婶子在我们大门口站着,一看到我回来就嚷嚷开了:“鹏鹏,你这几天弄啥哩,天天跑哩不着家,也不下地了,我今儿早上从你菜地里过,那菠菜都长成种了,你也不去卖,就是跟小红生气了,过几天还能不回来,你这天天跑哩,连活儿也不干了。”
我一边答应着她,一边把大门打开。
她跟着我一块进到院子里说:“你后半晌去弄菠菜不,有几个女哩这两天木事,你要是弄,我叫她们去,赶快收回来卖了去,不然得烂地里了。”
我应着她说:“好,你回去跟她们说先上地里去等着,我一会儿就把车开去,半天一人三十块钱,弄一大车,扎好。”
二成婶子答应着笑着出门往家里走。
我这边也不敢耽搁,忙着把收拾收菠菜的用具,把三轮车开出院门,又回头锁了门。
这一麻烦难免又想起白小红,她那时候在家,我都是出来就走人,从来也没有说坐上车后再下来锁门的。
地里的几个女人已经等着了,看我到了都围着车捡好用的小铲子。
我只拿三把,所以没得什么挑捡,三个人去铲,一个人扎捆。
人多做起事来也快,绿盈盈的菠菜一会儿就是一堆,估摸着有一车了,就让她们住了手,包括我在内都坐在地里扎起来。
女人干活总是难免说话,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扯个没完,有说有笑的。
我没心听她们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
后来还是一个女人问我:“鹏鹏,听你婶说,你跟你家里人生气了?”
我忙说:“木有的事,就是她回娘家住几天。”
那个女人答应着说:“女哩有时候就是那样,也木啥大事的,住几天就回来了,你也别多想。”
说完又跟着说:“你媳妇儿听说很有学问哩,人也长的好,咋不去城里找个事干哩?”
我应付道:“去城里能干啥,咱都是种地出身的,也干不了那精细活儿。”
那女人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你知道金山家的媳妇儿吧,看着粗糙着呢,谁想到人家在城里找了个事儿,听说赚钱着哩,这不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听说明天就要搬去了,还找了人看了好日子。”
另一个女人接着说:“他们房子不是早买了吗,就是今儿说搬哩明儿说搬哩,一直木搬成。”
那个女人接着说:“听说他找人看日子,看来看去就是没有他搬家的好日子,这不才看了一个,说明天最好。”
女人接着说:“他还怪迷信哩。”
“他咋不迷信哩,你木看他们家这些年出的事,说毁都是连窝端的,哪一件事儿不是邪乎着?估计也是被吓破了胆才想搬出去哩。”
我对于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唐金山要搬到哪里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但是听到他们说的唐家的事,又会想到白小红,显然唐家的惨案都跟她有关系,那么明天唐金山搬家是真的好日子吗?白家会不会还要动手?或者有道士阻拦着唐金山安然无恙?唐家又是找谁看的好日子?
我想不明白,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等着看事情往下发展,甚至想去提醒唐金山一句都不能,人家辛苦那么久看的好日子,我去提醒什么呢?万一真的是好日子,我这一去不是又闯了祸?
把装满菠菜的车开进院子里,用塑料棚盖好,一点滴水未进让我很有些头晕,又实在不想再去做饭,便从家里找了几袋过年的方便面煮了吃。
吃完半个小时就觉得大事不好,开始一趟接着一趟往厕所里跑,直拉的浑身无力,两眼冒星星,屁股还疼的不行。
歪在沙发里为明天的菜发愁,照这样下去,明天别说去赶集了,就是起床都是个事儿。
正眯着眼睛想,惚一下地看到白小红在屋里。
我忙睁开眼睛,她还真是在,穿着与平时一样的衣服,一脸平和。
看我醒了,埋怨着说:“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点,连饭都吃不好。要不明儿去找找二成婶子让她再给你做个媒,娶个姑娘回来吧。”
我想从沙发起身,但是动了一动,实在也不想起来。
倒是白小红慢慢走到我身边,站在我碰不到的地方说:“我是说真的,你这样下去很让人担心的,但是我能常来,那两个道士已经盯紧了我们,我倒是不怕他们,但是怕给你带来麻烦,而且本来我们也不能在一起的。”
我着急地摆手说:“你先别说别的了,我正有一件事想找你问问。”
白小红仍然站着,但是脸上却有了变化,眼睛里的颜色也变成了幽绿色,淡漠地说:“问唐金山的事?”
我点头说:“到底是不是好日子,他们明天搬家呢,我怎么听他们说着那么邪乎呢。”
白小红冷冷地说:“怎么不是好日子,人家找了那么多人看的日子,不是好日子怎么成?”
我盯着白小红说:“这个事情跟你没关系吧?”
她扭身出去,没再理我。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者是已经走了,自己躺着很是悲哀,知道就算是她我也劝不住,不过是瞎担心罢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白小红又出现了,她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说:“给你煮了点粥,快些喝下去养养胃吧。”
我挣着坐起来,端碗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白小红坐在我对面,安静地看我慢慢把饭吃完才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赶集吗,早些休息吧,如果想我可以去桃园找,我在那里等你。”
我还想跟她说会儿话,但是她出门便没了踪迹。
一夜睡的并不好,天蒙蒙亮就被恶梦惊醒,起来喝了杯热水,感觉身体好多了,昨晚拉肚子似乎没有多大影响,就收拾东西准备去赶集。
出了门发现今天还真是一个好天气,晴空上还有星星闪烁,没有一丝风,到处都是一种宁静祥和。
车开处大门后,我习惯性的下来去锁门,却发现被已经从里面关上了,正在诧异,拿在手里的锁也像被谁抢了过去,直接就把门锁上。
接着我像是被一个看不见人操纵着上车,然后发动车子开出村,一直顺着大路往城里赶。
车子上了大路以后速度就慢了下来,有时候我想快点,把脚踏在油门上踩到底都没用,车子仍然像没力的老人一样,一步一趋挪着。
挪到接近城里的时候听到身后有车追了上来,我扭头一看像是一家搬家的车,从前面就可以看到上面装着床上家具。
那辆车追上我之后,突然就一个斜转划到了路的对面。
本来这时候路上车并不多,就是划到对面逆行也没多大问题,但是那车却不是逆行,直直的撞到路边栽种的大杨树上,车头撞了个粉碎,整个车身还停在公路的中间,拦住了对面过来的车辆。
那辆大车的车牌像是长途,一辆大卡,因为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刹车,又直接撞上了搬家车的屁股,把原来抵的稀烂的车头硬生生从树干上拽出来,又甩到公路上。
驾驶室里的人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而那辆长途车一看出了人命,也顾不上其它,直接绕过去瞬间不见踪影。
我都还来不及惊叫,车子也飞速向前,迅速离开那段路,一直到菜市场,一切才恢复正常,再次掌控三轮车的时候,我几乎忘了怎么用,差点也翻进沟里去。
菜卖的很快,刚进市场,有人给个价,我就连忙一股脑给了他们,过磅,收钱,全是马乎带过。
我急着回去看看那辆搬家的车。
赶到了时候,交警已经在处理了,车上四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亡。
我没敢走近看是不是唐金山家的人,只看到警察在翻死者身上的东西。
应该很快就能联系到死者的家属吧,我这样想着,骑车离开。
还没入村,就看到唐学山和唐立山两人骑着电车往城里的方向走。
已经断定那一定是唐金山家,也基本确定这事跟白小红脱不了干系,心里竟然对她有些不满,那两个道士说的对,有些还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全部害死呢。
村里这时候起床的人还很少,我骑车回家,心情差到极点,到了家都不想进去,想到白小红昨晚还温柔地给我做饭,今天却去杀了人,怎么着都是难过,干脆把车调个头直接去北村。
我想找她谈谈,如果是复仇,唐家当年能主事的基本全部死完了,剩下的几个小兄弟当年都还什么不懂,不过是跟着大一些的身边而已。
第104章 还有谁(两百票加更)
整条去北村的路都让我觉得诡异,大概前几次又是遇到鬼又是道士的原因,人在路上背脊发凉,边走边左右张望,怕再冒出来个女鬼什么的。
那块猫灵石自他们反复说过以后,也没敢再离身,基本去哪里都带在身上。
上午的路上人流车流还是比较多的,这条路也是去省道的岔路,省道以北的一些村庄都会走这里去县城,再由县城转往其它地方。
路上还遇到两个以前在菜市场认识的也以卖菜为生的中年人,他们看到我空车往北行就停下来问:“你这是去哪儿哩,今儿菠菜价好哩不中了,你不再弄两车买买?”
我急着赶路,草草回应他们说:“去一趟北村,有点事。”
两人立时就站住了,扭着脸问已经错开车的我说:“是不是去北村的桃园里?”
我忙答:“是啊,我媳妇儿娘家是哪儿的。”
两个人对看一眼说:“你媳妇儿娘家你到现在还不着哩吗?昨天夜里那儿就出事了。”
我急着问:“出啥事了?”
其中一个人说:“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听说昨天晚上那儿失火了,半片桃园都烧光了,也不知道里头人咋样。”
没等他们说完,我就骑上三轮车一路往北村冲去。
刚一入北村就看到自桃园上面飘着黑色的烟,本来该开满枝头的桃花被黑漆漆的烟熏的变了颜色,靠一侧的桃树大多也已经烧掉,满眼苍凉与狼藉。
我急着知道白小红的情况,一路把车开进桃园中间的院落,幸好园落还在,房子也并未看到有烧过的样子。
白家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已经出来,看到是我,有些惊讶。
我更是惊讶,直看着白小红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桃园失火了?”
白小红淡然地说:“进来说吧。”
我随着她进了屋,看到白奶奶,白家两兄弟和白小花都在。
白奶奶看了看我说:“鹏鹏,本来不想把你扯到这件事情上的,你看你又老是跑到这里来,一点也不听劝,你想过没有你万一有个闪失,你爸妈会怎么样?”
我摆着手说:“先别跟我说那个了,我想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有人要烧死你们吗?”
白奶奶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了白小红。
我也把脸转到白小红那侧,只见她面颊绯红,连脖子都跟着成了红色,而且变的越来越红,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
我不明所以,急着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红幽幽开口说:“我们已经没有具体的身形了,不过是借了一副躯体,因为之前是被烧死的,所以要想把我们致于死地,还得用火。昨晚的火是有人虚意做的,目的就是灭了我们。”
我忙问:“是谁?是不是那些道士?”
白小红低着头想了想才说:“应该不是,他们不会用这么狠的招,毕竟也是修行的人,做事还是以善为先。”
我是干着急,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家的人也都沉默着,过了很久,白奶奶才说:“也许是南边的人过来了。”
我不解地问:“南边的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们?”
白家的人没有一个跟我解释这个问题,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轮流转过,除了看到他们一脸深思的样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最后不得不再次拉着白小红问:“你们可以躲起来吗?就是不要再报仇了,反正当年放火的唐家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你们就躲起来,让那些想害你们的人找不到。”
白小红惨笑地说:“现在哪还有闲功夫找唐家的人,光想着躲起来呢,关键是,想害你的人总也是会找到你,无论躲到哪里,倒我们不如在这里等着他还自在一点。”
我突然觉得白小红有点像电视里的侠女一样,一副视死如归,大义懔然的样子,就也盯着她说:“我跟你们一起,不管是谁来,咱们都是一块的。”
白小红终于笑了,看着我说:“你跟我们在一起不过是搭条命而已,什么也帮不上的。”
我把猫灵石拿出来说:“我现在不是有这个吗,也许能帮上忙呢。”
谁知白奶奶一看到那块石头就从坐着的床沿上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她没有伸手去拿石头,而是双眼盯了好久,然后问我:“昨天有人找你了?”
我回忆说:“昨晚不是小红回家了吗?我晚上吃坏肚子,她还回去给我做了粥。”
白小红和白奶奶同时怪异地看着我,过了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也被她们的表情弄的有些蒙,忙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奶奶说:“昨晚这里失火,我们没有一个人离开的,小红更不可能去你家。”
我觉得我的脸都在此刻变形了,扭曲的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白奶奶也是面色凝重,带的整间屋的气氛都沉重起来,我不明就理,也猜不出除了白小红谁会变成她的样子为我熬粥,目前的情况看,白奶奶似乎也不知道。
重新把猫灵石拿到眼前看,自己仍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好又收了起来。
这时候白奶奶已经走回床沿上坐好,并且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再睁开,眼里已经清明很多,但语气却很沉重地说:“早上唐金山家出事了。”
我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唐金山家的事,结果又被火灾影响,折腾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问,听白奶奶这么一说,忙点着头说:“是啊,我看到了他们搬家的车撞到了路边的树上,还被后来的长挂车撞住,看样子人都活不了了。”
白奶奶盯着我说:“你早上没有异样吗?”
想起早上的事,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就把仔细情况跟白奶奶说了一遍,她听完后,叹了一口气说:“也该是这样,你以后先住在这里吧,如果不是带着这块石头,怕早上你要跟他们一起死了。”
我不解地问:“早上的事难道不是你们?”
问完自己就后悔了,如果昨晚那个去给我熬粥的人不是白小红,早上的事情就更不会是她了,用白奶奶的话说,他们为了火灾一个人也没离开这里呢。
那又会是谁呢?谁在假装着白家的人在害人?
很多事情我想不清楚,但是白家的人似乎也有很多事情不想让我明白,只是他们暂时留我住在这里,我自己又觉得不妥,我这地里不是还有一地的菜吗?难道要把它们荒了?
这样想的时候就对白奶奶说:“我还是先回去吧,看到你们没事就好,我家里也是事情多,我一个普通的人,突然在村里消失了,他们难免也慌,再传到我爸妈耳朵里,吓着他们也不好。”
白奶奶想了想说:“也行,还是让小红跟你一块回去,有事往这边传信。”
白小红没有说什么,出来跟我一起坐在三轮车上往家里走。
也许是习惯了她在身边,既是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还是愿意跟她呆在一起,反而是知道了这样的事后,连先前对她的不满也没有了,只是觉得当年她们死的可怜,可惜的是那时候我还小没能施救。
晚上跟白小红说起这事的时候,她笑着说:“有时候也许是命里注定吧,如同我们小时候本来也是在一起玩的,现在又在一起了。”
我问她说:“我们小时候怎么在一起玩,我只知道我小的时候是跟白娘子在一起的。”
白小红笑红了脸说:“你去你外婆家的时候,不是你爸爸把我送了过去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白小红就是后来一直陪伴着我的那只小猫。
我从来没有宠爱过她,不管是做为猫的时候,还是做为人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内疚。
白小红倒是安慰我说:“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一开始不应该在你这里入手,可是找来找去只有你最合适。”
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我最合适。”
白小红想了想说:“不是所有人跟鬼魂相处都毫发无伤的,你虽然阳命上比较虚弱,性格也优柔一些,但是阴命上却比较强硬,既是我们不找你,大概也会有别人找你的,你这一辈子可能不会过着跟别人一样的生活。”
我问白小红:“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她依然笑着说:“傻瓜,你怎么会知道,只有修行的人和我们这些鬼魂才看得出来。”
我看着白小红说:“你别总一口一个鬼魂的,我本来没有那么害怕,觉得跟你像从前一样,你这么一说,好像把我们硬生生区分开了。”
白小红面色有些难堪地说:“我们本来就是不同,我就怕到最后不能好好收拾局面伤了你,那样,不只是我内疚,估计奶奶也不好受。”
我也有些伤感,看着她说:“你说你们也算是好的人了,就算是鬼魂也是好的,到底是谁一定要把你们赶尽杀绝呢?”
白小红眼睛看着别处,过了很久才回我说:“会知道的,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先保护好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