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就投他
白小红抹了把眼睛,也不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才问我说:“刚才那个是不是现在的村长?”
我回她说:“是呀,看着是不是就不像个好东西?”
她正色道:“我听到你们说话了,觉得你还是投他比较好。”
我直起身子问:“为什么?”
白小红一本正经地说:“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村长,经验和人脉都在那儿呢,你不投也就算了,要投就得投他,不然就算他当不了村长,以后难免也会在村里跑点别的事,到头来还是为难咱们。”
我笑着说:“我现在还真就不怕他为难。”
白小红柔着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怕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好的路可以走,为什么一定走不好的呢,你投了他,他自然心里感激,以后说不定会对你好呢。”
我仰躺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她:“我也没指望着他对我好,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见咱这房子了吗?你说咱村现在全都是四间房的地,他那时候就不给咱划,弄到最后只能盖三间。”
白小红爬在我身上,看着我的眼睛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嘛,咱不是还得往以后看,你说过个一年半载咱有了孩子,分地什么的不是还得找村里。”
我有点受不了她这样的古惑,翻身压着她说:“好,就听你的了,不过这会儿你得听我的。”
白小红“嘻嘻”笑着说:“门都没插上,等会儿谁开门。”
说着一翻身就下了床,直接开门出去了。
我起身想追她回来已经晚了,只能随她一块到了院子里。
她转身看我也出来了,就拉着我的手说:“走,我陪你去大成叔家,他不是叫你去找大成叔吗,你先去了一趟,说不说这事先不管,有人告诉他了,知道咱的诚意。”
我装怒地说:“都被你捏住了现在。”
白小红,只是笑。
我妈看我们俩没事人一样出了门,也就放了心,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到大成叔家一看,人还挺多,除了他们几兄弟,还有我姑奶奶家的兄弟们也都在,竟然还有我二叔都在,倒像是我们自己家里在招开家庭会议。
大成叔一看我来了就笑着说:“看看,这小一辈子里,结了婚的就鹏鹏自个儿,来吧,本来叫你爸来哩,他非说说不上话,你来了刚好。”
白小红自去找我婶子玩,我随着他们也在屋里坐下来,先听听说些什么。
大成叔问我:“鹏鹏,高学建是不是也去您家了?”
我点头说:“前脚刚走,我就来这我了。”
大成叔看了看其他人笑着说:“这玩意现在弄的还怪像事,着今年的事不靠谱了,到处找人哩。”
几个叔叔跟着笑了几声说:“就不投他,看他咋滴?”
大成叔说:“这事也难说,咱不投也有别哩投,总是有人投他哩。再说了,投给聂家也不见得会咋样,都他娘的是一样的人,没听他们背后,那聂姓的也是赖里很,啥事都做的出来。”
二成叔说:“咱是不怕他赖,再赖能拿咱咋样?”
大成叔低着头说:“那是,不是别人受害嘛,咱村除了这几个大户,还有可多小门小户的,到时候不着又咋弄人家哩,咱也不能随着他们倒,到时候祸害了别哩。”
我已经听出了大成叔的意思,就随了一句说:“那可不是哩,这年头也是谁到了那个位置谁变黑手,都是一样的人。”
大成叔听我说话,就问:“鹏鹏,我听说那时候你家划宅基地你找过他,你咋不来给我说说哩,我到您那房子盖好才着他木给你办,气的我不行。”
我笑着说:“这会儿不是也好着哩嘛,还小洋楼哩。”
大成叔盯着我的眼睛看,确认我没生气才说:“想想您家哩事,倒还真不能便宜了这东西。”
我忙说:“不能因为我们一家叫别人受害呀大。”
大成叔看了看其他人问:“你们都是啥意思,来了都不说话,我家半袋花生都给你们吃完了。”
人群里“哈哈”笑成一片说:“吃了您家哩花生就听你哩话,你说投谁就投谁。”
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就示意大成叔出去说话。
他跟我到了门外问:“咋了?”
我小声说:“叔,这事为什么年年投他们,咱这一大家哩人,你和我二成叔也都啥都好着哩,咱能不能投你们?”
大成叔笑着说:“你小子想哩还怪到哩,我和你二叔都不认几个字,再好也不能担村里的人,也就是嫌个威信,主持个事。”
我问他:“我二爷那时候咋不叫你们上学哩,说说这多屈才。”
大成叔又是一阵笑说:“你这话可不敢叫你二爷听见,听见他得用拐棍打你哩,当时是打着您大俺们去上学都不去,就爱干活,现在后悔都晚了。”
屋里有人听到我们俩人在外面大声说话,就也出来了,接着说:“可不是,要是你有鹏鹏的学问,高学建这会儿给你提鞋都提不上。”
大成叔忙说:“出去可不能乱说,人无完人嘛,人家有学问是人家的事,咱木啥说哩,今年要是能让鹏鹏混个队长,干几年弄到村里,不是也好着哩。”
几个叔叔一听就说:“这中,鹏鹏可是啥都懂,咱们可后边支持着他,弄几年一点事也木有。”
说这里,事情也算是定了,到投票的日子,全村的人都挤到老大队院里。
院子当中摆一溜几张旧桌子,桌子上装模做样地放着几杯水,纸张还一些类似与文件夹的东西。
几个村里的领导人人模狗样地拿着话筒照着文件夹讲话,喇叭的音效不好,忽忽拉拉的,再加上下面的人不停说话,几乎一句也没听到,就见有人把已经撕好的纸片往下发,同进发的还有铅笔头。
村子里年轻人大多不在家,那些年龄大的像我父母那样的又都不认字,所以大多是一堆人围一个会写字的人面前,只写一个人名。
高家,我二叔堂叔表叔都把纸条递在我面前说:“鹏鹏,你看着写吧。”
我拿着铅笔头按着他们的意思把高学建的名字写了上去,投票的时候是我大成叔拿过去的,我看到高学建一脸掐媚的笑。
票投完后低下乱轰轰的一团,人们聊着事不关已的别的话题。
几个领导人都转着桌子上的投票箱数票。
他们身后的墙上是很早以前刷的一块黑板,现在高学建还有聂姓的名字都在黑板上,当然还有别人的名字,只是当票数写上去以后,几乎没有别人什么事,都是他们两个。
票数越加越多以后,下面的老百姓总算是安静了,都开始盯着黑板看,想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无数又眼睛盯着会计手里的粉笔头,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刚说了句:“最后一票了。”
低下早已经有人算出了谁的票多,高姓人家已经开始恭喜高学建。
高学建也得意洋洋地笑着对大家说:“多谢大伙对我信任啊。”
然后主动走到大成叔面前说:“还是咱高家兄弟的事,以后咱们都照应着。”
大成叔笑着说:“这是我大侄子的功劳,我们连个字都不会写。”
高学建终于看了眼我说:“早就着鹏鹏最能干了。”
聂姓那边因为赢,已经有人开始离场,慢慢的人越走越多,我也跟着人群往大队院外面走,却在门口看到了白小红。
她也看到了我,走过来问:“投完了?”
我“嗯”了一声,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都是一帮大老爷们。”
她笑着说:“我就是好奇,来看看这个民主选举的场面。”
我不嗤道:“屁的民主,还不跟内定的一样,这不过是在争势力而已。”
白小红随着我往家里走,边走边小声说:“你说你能不能当上队长?”
我扭脸看了她一眼说:“我没那个心,也赖得当什么队长,安心干自己的活比啥都强。”
白小红就不说话了。
我倒是想到另一件事,跟白小红念叨说:“你说唐家势力也挺大的,为什么他们不也争取村干部之类的。”
白小红撇着嘴说:“他们家的都是强盗,明抢习惯了,看不上这种暗抢的。”
我对她这句话秀赞同,不由得笑着说:“这理正确,还真是这样,这干部可不就是暗抢,玩黑手一个比一个厉害。”
白小红歪着头说:“不是自己的拿来总是要还的,明暗都一样。”
我们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我家东边的路上,门前的池塘这些年因为干旱已经干了底,只看到里面黑色的干干泥土。
白小红指着池塘的一角说:“这个地方看着有点意思哦。”
我顺着的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在池塘的边上,干的泥土里像是印着一个形状,仔细看着竟然有些像人形。
我心里嘀咕:“不会这么邪乎吧?”
谁知道竟然说出了声音,白小红问我:“怎么了?”
我拉着她往家里走,进了门才说:“以前那里淹死过人。”
第七十六章 新增鬼宅
白小红一愣说:“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忆那时候的情况,对她说:“那时候我还很小吧,应该是三四年级,就是唐家的人淹死在那儿了,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女孩。”
白小红追着我问:“好端端的怎么还淹死了。”
我在记忆里凑着当时的零碎片段,跟她说:“就是夏天天热,那时候这里面水多,去洗澡的时候淹死在里面了。”
白小红说:“唐家淹死人都不当事的?”
我说她:“谁说不当事了,还冤枉了两个人坐牢,不知道现在那两个人怎么样了,我那时候还小,都不记得是谁家的人了。”
白小红喃喃说:“冤枉人家都没人喊冤的吗?”
我跟她解释:“当时唐家势力可比现在大多了,打死人都没事,别说是冤两个了,找谁喊冤去,上下都有他们跑熟的人路,喊了也没人理。”
白小红冷笑着说:“照你这么说这唐家也是作恶多端了。”
我也冷冷地笑:“谁说不是呢,听我妈说还差点把我给弄死呢。”
白小红这才松了脸色说:“怪不得当时你不同意我哥跟唐家的婚事。”
我回她:“两码事,这事你不是已经看到结果了吗,我也不多说了。”
投完票的第二天,着急的人们已经开始拿着工具往地里准备掰玉米,我问我妈我们什么时候去。
她淡淡地说:“咱玉米不好,急啥哩,现在还一包水,掰回来木法弄。”
我就转头对白小红说:“趁这会儿玉米没掰,我去桃园帮几天忙,今年少了个人,二哥一个人也挺忙的。”
她答应着跟我一起出门。
谁知却在门口遇到了二成婶子,看我们要出去就问:“去哪儿鹏鹏?”
我回她:“北村,去桃园帮几天忙。”
二成婶子瞅了眼白小红,靠过身子小声说:“白奶奶会不会看鬼宅啊?”
我没说话,看了眼白小红。
她一脸平静,看着二成婶子问:“婶子怎么了?什么鬼宅?我奶奶是不看鬼宅的,她只观香,倒是能观出哪里的鬼在做怪。”
二成婶子站着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是多事,跟咱家也没啥关系就是一问,你们赶快走吧,木啥事哩。”
我觉着事情有蹊跷,就紧跟着问她:“啥事呀,看你神秘的。”
二成婶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就站着说开了:“我看着你跟唐涛怪好哩,那孩子也不是坏孩子,这会儿也可怜,就是问一句,就是不着白奶奶愿不愿管这个事。”
我已经被她的话弄的着了急,拉着她往屋里走说:“走走,去屋里说吧,咋就扯到唐涛跟白奶奶身上了。”
二成婶子到了屋里也没坐,看我妈也在就说:“嫂子,你还记得咱村以前的旧事吗?我听说以前有个外地人住这里,家里养的猫成精了。”
我妈总是为免事而把很多事情都抹的干净,听二成婶子这样问,直接就说:“不记得呀,啥时候的事?”
她还要再跟我妈争辩,被我拉住说:“快说你的事吧,咋还能扯到几十年前。”
二成婶子一脸怪相地说:“你是不着呀,鹏鹏,这事怪着哩。银山家的房子你知道吧,他们一家死后,那个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也走了,整个院子就空了出来,也不着啥时候起,院里屋里全住成了猫,白的黑的黄的花的,窜的人心里慌,而且到了晚上还叫,有时候叫的像人哭一样,渗的不行。”
我也觉得怪异就问她:“那没人去赶吗?”
二成婶子说:“谁去赶,银山家里又木人了,唐家现在也是顾了这头没那头的,谁还管得这事,邻居更不敢进那个院子,现在都传里面闹鬼哩,说是跟几十年前一个叫什么大明家的院子是一样的。我来哩晚,也不知道到底是啥事,听他们说的前一句后一句的也都搭不上。”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站着想了一会大明家的事,就想去银山家里看一看。
白小红拉着我没放,问二成婶子说:“你刚进来时不是说唐涛家怎么了,怎么又变成银山家了,银山不是唐涛的二伯吗?不是一回事吧?”
二成婶子捂着额头说:“这事乱的我都闹晕了,对对,就是唐涛他妈,她现在住在银山家里了。”
我大惊:“什么?你不是说他们家闹鬼,怎么唐涛妈还住那儿?”
二成婶子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我妈说:“嫂子,你着唐涛妈那人吧,本来就是爱占便宜,银山家死完了,她非去住那儿,结果住那儿以后,人好像傻了一样,每天不睡床,就爬在地上,唐涛跟他爸去看她,她也不理,就是爬着,送吃的什么都不吃只吃鱼,有人看着她不但不怕那些猫,还总是跟猫玩。”
白小红仍是一脸平静地说:“这也是怪事哦,怎么别人都怕那里的猫,她偏偏还跟猫住在一起,还跟它们玩呢,也不是闹鬼吗,说的那么吓人,不就是一个老人养了群猫。”
二成婶子一听白小红的话就急了:“哎哟,我的好闺女哩,你是不着呀,一个老太婆了,整天爬在地上跟猫玩,听她们邻居说看她的那个样子都像一只猫,有时候唐涛给她送去鱼,她连骨头都不吐就吃下去了。”
我怀疑地说:“有没这么邪乎呀?”
二成婶子说:“唐涛现在都开始给她找精神病医生了,但是弄不出去她,死活不出那个门,强把她拉出去就寻死觅活的。”
我觉得这事奇怪,也已经很久没看到唐涛了,并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就想找他来问一问,也许再找白奶奶会有解决的办法呢,但是回头一想,又觉得白奶奶一想到白大哥,伤心难过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去管他们家的事,便也不好当着二成婶子的面说什么,直到她走了,才问白小红说:“像这种事,咱奶奶碰到过吗?”
白小红看着我问:“你想管?”
我岔岔地说:“不是看着唐涛可怜吗,他妈成这样,他也郁闷死了吧?”
白小红冷然说:“他是他,他妈是他妈,再者说了照顾一下老人也是应该的,现在老年痴呆的老人多了去了。”
我回她:“这倒也是。”
那天我们去桃园里后谁也不提及此事,安然干了一天活,到了晚上才回来。
心里还是放不下唐涛,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就借故出门,直接往他家里去。
进门却只看到他媳妇儿带着孩子站在房檐下,看到我就问:“小红呢,这结了婚也不来我们家玩,我天天带着个孩子也出不了门。”
我笑着说:“家呢,她也是懒,不愿出门。”
问她唐涛去哪儿了,她撇着嘴说:“二伯家里哩,给他妈送饭去了。”
我就站着问起他妈的情况,他媳妇淡淡地说:“不知道,唐涛回来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懒得打听,我们俩人也不对劲,不来找事就中,才不去管呢。”
正说着话,看到唐涛垂头丧气的进了门,看到我有点意外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说:“闲着没事,好长时间木看见你了,不着忙啥里,就过来转转。”
唐涛把我让进屋里,苦着脸说:“还能忙啥,现在这个妈都快把我们爷俩折腾死了,你说好好的家她不回,非住在我二伯家里。”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地说:“住那儿也木事,地方也大,收拾收拾叫你爸也住过去跟她做个伴,也好有个照应。”
唐涛郁闷地说:“你是不知道鹏哥,那屋里现在到处都是野猫,赶都赶不走,那猫跟成精了一样,我弄药都药不死。”
我疑惑地问他:“怎么回事?”
唐涛叹着气说:“我妈住过去以后,天天跟猫一块睡在地上,白天就跟它们一块爬在地上,现在啥饭也不吃就吃鱼,有时候看着就跟被猫附体了一样,渗人哩很。我有一回着急,就把鱼拌了农药送去,你知道那些野猫多能哩,把有药的鱼给我妈吃,它们抢着吃我妈那份,还好我手快,不然就把自己亲妈给药死了。”
他苦着脸叹着气继续说:“我现在就跟一个专业养猫人一样,天天得带着吃的去喂它们,去的晚了,它们还抓我妈,衣服什么的都给抓烂了,弄又弄不出来,愁死了。”
我劝他说:“你妈这精神可能出了点问题,你找医生问问呀。”
唐涛急着说:“问了,医生说是老年痴呆症,也给了药,但是吃了一点用也木有,吃过一两回,再给干脆就不吃了。”
我不知道怎么去开导他,就把二成婶子的担忧说了:“你要不要试别的方,比如找神婆什么地看看?”
不说还好,一说唐涛差点哭了,声音哽着说:“啥人都找了,没一个人有法,只说等着大限吧。”
这事的确是怪,但是我们都解决不了,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跟白小红说了这事,她淡淡地回我:“别人都治不了,我奶奶估计想治也没办法,他们的道行都差不多吧。”
我有些不甘地说:“你们家还养那么多猫的,说不定有办法呢。”
白小红回头看着我问:“这有关系吗?我们家养猫不过是为了看桃园。”
我不想再与她吵架,也觉得没有什么可吵的,就住了嘴。
第七十七章 谎言
村里关于唐涛妈和银山院子里的事越传越多越邪乎,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村有这样一所鬼宅,倒是忘了原来青离家的那所。
偶尔碰到一两次唐涛和他爸爸,两个人瘦了好多,满脸愁容。
唐涛看到我每次都像要哭的样子说:“鹏哥,你说这事咋弄哩,那些野猫只要送的鱼少一点就会抓我妈的脸,身上脸上现在都没一块好肉了,到处是血,这猫越聚越多,吃的也越来越多,为了养它们,我爸把老存折都拿出来了。”
我也替他愁的慌:“要不找几个人直接把你妈抬回去,锁在屋里不让她出来。”
唐涛真的就掉泪了:“不中啊,以前试着抬她,她死活不肯,现在根本就进不去人,那些猫都成精了,知道她是诱饵,根本不放她出来,看到有人进去一群猫围着,根本不等人动手都要吃人的样子。”
我听的毫毛都竖了起来,实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安慰唐涛两句。
不过另一件事却更让人光火,高学建自从当了村长以后再不提当初答应的我当队长的事,中间大成叔也问过我一回,问高学建有没有找过我,我老实说:“没有,听说咱队里的队长跟往年一样,没换人。”
大成叔怒色说:“这小子真他娘的不算个人。”
玉米收完就是种冬小麦,一切都成了定局,这事也算是搁下了,没人再提,也似乎已经忘记。
只是我自己常常心里想到很不是味,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一开始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就不去在意了,但是如果觉得本应该是我的,但最后却没有就会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来劲。
白小红看我因为这事提起就闷闷不乐,便说:“秋桃都快好了,你就是闲的,去桃园帮忙吧?”
我跟她一起到桃园,却意外看到白小花跟那个老警察也在那里,心里顿时又一阵恶心,被白小红强扭着打了声招呼,便一头扎进桃林里再懒得出来看他们。
白二哥一个人默默摘桃,他话不多,我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两个都只忙手里的活。
摘到桃林深处,白二哥突然问我:“听说你们村有个鬼屋?”
我应着他说:“嗯,也不算是鬼屋吧,就是里面住着一群猫。”
白二哥没有看我,一边手脚麻利的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说:“听说是我哥毁的那家人。”
我是没想到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这么语气平淡,好像跟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自己心里每次提到白大哥,还一股子心醉难过呢。
硬着声音回他:“他们是自己毁了自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白二哥停了好久没说话,我认为我们的聊天就此结束了,他才又问:“小红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奶奶这会儿也闲着,一会儿你出去让她给你观个香吧。”
我不知道白小红会这事说给家里人听,显的自己很小肚鸡肠一样就拒绝说:“观什么,还不就那么一回事,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白二哥就再也没有接腔,两个人像较劲一样一框框地把新鲜的桃子摘下来。
白小红叫我们出来吃饭的时候那个老男人仍然在,脸上的横肉堆叠出油光,两个眼珠来回在白小红和白小花身上乱转。
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这可是一对姐妹花哦,我看着小红比小花还水灵好看哩。”
一股火窜到头上,我张嘴想回他却被白小红一把拉住,扯出去老远劝说:“当看我的面子上吧,今天他们回来也是有事,我奶奶那边还没说话,你先别动怒,忍着点,往后看看。”
再回到饭桌前就看到白奶奶也已经坐在上首,准备吃饭。
她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安然坐着,吃饭也无声无息慢慢享受的样子,好似这个桌子上并未坐着别人,只有她一个一样。
白小花给她添了一碗饭才说:“奶奶,崔先生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想让我过去,您看看行吗?”
我在心里说:“什么崔先生,就是一土匪,崔匪还差不多。”
一脸横肉的崔匪已经忙不跌地跟着白小花说:“房子大着哩,您老也过去住着,比在这桃园里舒适呢。”
白奶奶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才问白小花:“你怎么想?”
白小花小心地看了眼我们,又看向白奶奶,声音低低地说:“我听奶奶的。”
白奶奶“嗯”了一声,眼睛微微眯一条缝看向崔匪问:“认识有半年了吧?”
崔忙应着说:“是是是,有半年,刚好半年了,奶奶好记性。”
白奶奶没理会他的马屁,接着说:“刚来的时候你说你是怎么回事?没结婚是吧?”
崔匪的脸色不好看了,吭吭赤赤老半天才说:“不是,那个,怕你们嫌弃吗?”
白奶奶仍是一脸木然,但话很犀利:“我们小门小户的不会嫌弃谁,不过也容不得别人骗来骗去,你说呢崔先生?”
我心里爽爽的看着崔匪脸色青里带紫,紫里变黑。
没想到的是白小花却站了起来,红着脸说:“奶奶,他也不是骗,提前跟我说了,就是我自己没跟您汇报。”
崔匪明显刚反应过来,忙着帮腔说:“奶奶,这事您放心,这以后我是不会亏待小花的。”
白奶奶把眼神移开,重新拿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动作慢的像电视里的慢镜头,吊着一群人的眼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一口菜慢慢咽了下去才又说:“那好,你说说你怎么不会亏待她?”
崔匪大概是看到了希望,顿时来的精神,拍着胸脯子说:“除了这个证给不了她,别理随她要随点,只要是我有的她都能有,再说了,我家那口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两眼一瞪去了西天,我一定风风光光娶小花过门。”
我听直想把菜盘子扣崔匪的头上,这元配现在被他这样对待,小花还能落个好不成?
没想到了白奶奶却起身说:“好,你这么说,我今天就信了你,来吧,跪到神相前把你的话再说一遍这事我就算应了。”
崔匪犹豫地坐着没动,却被白小花拽了起来,慎声道:“快去呀,还等一会儿我奶奶变卦?”
他勉强站了起来,脚步迟缓地跟被白小花拉着往那间观香的小屋里走,我跟白小红也跟在后面,只有白二哥自己安然地坐着吃一桌子的饭菜。
白奶奶已经点燃了香,看到崔匪进去,把香递到他手里说:“跪下吧,男子汉说话总要有个担当的,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自己能做到,以神为证。”
崔的脸如死灰,被硬拖着跪了下来,声若蚊丝地说:“凡我有的,白小花都能有。”
白奶奶一点不放松地说:“你要说自己是谁,你有什么,给不了会如何?”
崔匪已经有些慌了,想起身却被跟他一起跪着白小花拉住,他的右侧站着白小红,后面跟着我,还真难站起来走开。
于是苦着脸又说:“我崔恒,是xxx乡派出所警官,除了不能给白小红结婚证明,别的东西我有的她都可以有,如果以后不以言而行,天打雷辟。”说完就要起身,却被站在后面的我又推了下去。
白奶奶接着说:“如果不以言而行,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崔匪头上冒出了汗,顺着脖子缓缓流进衣服里。
白小花起来的时候顺带着拉起还瘫跪着的崔恒,接过他手里已经有些散乱的香柱插到神相前的香炉里,这才换了一脸的笑说:“走吧,这下你可放心。”
她样子娇羞,对比崔恒的失魂落魄像一朵开在盛夏里的花。
白奶奶没有跟着我们再回到饭桌前,崔恒也没有,推说有事要先回去。
白小花本来想跟着一起走,但被白小红拉住说:“姐,今天的桃还有好多没摘呢,忙完再去吧。”
她只能依难舍地把崔恒送出桃园,转身回来后没有再对此事说一句话,直接回身进屋换了身衣服就进了桃园,像演了一场戏,演员了妆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
我问白小红说:“咱姐看着也是精明的人,怎么这事就这样了了?”
白小红问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支吾半天才说:“其实她可以找个更好的嘛。”
白小红没好气地瞪好一眼说:“我姐比我还大几岁呢,到现在还没嫁人,有好的你为什么不早点给她做个媒,就会在这里说闲话。”
我更是没话接,瞅着白小红直生气。
她倒是灵活又反过来劝我说:“其实这事也没什么不好,崔恒虽然有家,但是他的家人都在城里,他现在一年四季都住在咱乡里,说是给我姐买了房子,其实我也听姐说了,还是跟他住在这里好,除了不能给那一张证明跟成了家也是一样,再说了,他比我姐大一些,事事都照顾她,难为我姐从小受苦,也享一次福吧。”
一切都在他们的安排之下,我除了生个什么用也没有的气,就是去桃园干活,再不相插嘴他们家的事,而白小花也鲜少跟我说话,对比崔恒倒不难看出是付出了感情的。
第七十八章 怒
桃园的事情前后忙了四天。
这四天里我没有再看到崔恒来过,有两个晚上看到白小花出去,第二天一早又回来,从表情上也看不出喜悲。
到这边的事情完全忙完,我跟白小红一同回家的当天,村里就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唐明山竟然跟高学建吵了起来。
两家人全体出洞站在街上骂的祖宗八代都不得安生,男人们甚至还拿了家伙准备打架。
这事连乡政府的人都出面了,劝谁谁不听,看热闹的群众也没一个出来说话,架从早上一直骂到中午,又从中午骂到晚上。
聚在一起说闲话的人们喜笑颜开:“吵吵,搁住劲吵,都不是他娘的啥好东西,咋不动手里,打死一个少一个。”
我去大成叔家里送种麦的用具,看到他们家院子里也聚一堆人。
大成叔看见我笑着说:“就是咱家哩人好说话,要真是鹏鹏跟他闹起来,咱们也不怕他兔孙。”
我不明就理问了一句:“闹啥呀大,我能跟谁闹起来。”
大成叔就笑开了:“你看,我说哩吧,这孩儿就是两耳不闻窗户外哩事,光是天天守着地干活哩。”
旁边一些堂弟玩笑着说:“哪是守着地,就是守着媳妇儿,我大哥就是媳妇儿迷,人家说哩这叫气管炎,你没看我嫂子皱一下眉毛,鹏哥慌哩脚打屁股蛋里跑。”
我作势打他说:“就你会说话,等着你以后娶个厉害媳妇儿去吧,看你说嘴。”
笑闹够了才问大成叔说:“到底啥事,我这几天去北村,才刚回来,看到街上到处都是说哩。”
大成叔点了一根烟说:“高学建麦头哩跟明山也说他当了村长叫五队哩队长给明山当,这不现在明山来找他了,他又说啥也木说。”
我拉着脸说:“这东西咋净弄这事,还骗上瘾了。”
大成叔说:“可不是哩,就是这回惹到了刺头上,明山这人脑子不好使,脾气可不弱,够他受的。”
我应合着:“这就叫恶有恶报,坏人自有坏人磨。”
一堆人又是说说笑笑,怪我说话文绉绉。
大成叔笑着怪他们:“都跟你们一样,大字不识一斗,咱家里也就鹏鹏上学高,你们不学着点,还笑他。”
低下的堂弟们不服了说:“俺们现在才上几年级,谁着以后不上个清华北大哩,还比不上我大哥了?”
大成叔继续笑他们:“清华北大跟你们家开哩一样,到时候上不了都站在门口给我自己打嘴去。”
我退出他们家的门回来,看到白小红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出神地看着院子前面的干池塘发呆。
走过去问她:“看啥哩?”
她幽幽地说:“没看啥,就是想起上次你跟我说的这里淹死过人的事情。”
我扭身往大门里面走着说:“都几十年过去了,你没看坑都干了吗?”
白小红跟了进来说:“不是还有人冤着吗?”
我回头看着她说:“谁知道人现在什么样了,说不定早枪毙了也不一定,我都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你看咱妈有空叫她给你讲讲,也只有你们女人才爱说这样的闲话。”
白小红跟了过来,把手里的一枚黑扣放在茶几上说:“咱妈才不会跟我说这些哩,她最怕事了,你想想那当时的情景嘛,我对这些奇奇怪怪地事最好奇了。”
我瞅她一眼说:“别好奇人家哩事了,你看咱自个儿天天还忙不清楚呢,冬天都不知道要种啥菜,这菜种的一年不如一年,我都不想种了。”
白小红跟着问:“不种菜,你干什么?”
我也愁着说:“就是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你说我吧当年好像是听你说的种菜吧,一种就是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白小红“咯咯”地笑着说:“想起我当年的好了吧?”
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来了人问:“家里有人吗?”
我听声音陌生就出了屋门,看到一个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正巴着眼往屋里看。
看见我们出来,一脸堆笑地说:“我们家一只鸡跑到你们东边的院里,我过来找找。”
我随着她出门,往院子外面的原来老坟的东边去看。
这个地方现在都被我妈翻耕过,种上零零碎碎的小菜,平时懒得去地里就去弄一点以应付饭。
我看着老太太面生边问她:“您住哪儿啊,鸡能跑到这里来?”
她指着池塘东边的马路说:“坑上头就是,就是有这坑挡着又不一个队里,见面也少。”
在菜地里来回寻了一遍并没看到她说的鸡,只能问她:“你看到来这里了吗?这会儿什么也木有啊。”
老太太有些急了,又走进去找了一遍也没找着,眼睛就红了说:“这几天光丢呢,跑出来就不见了,也不着都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话,我妈从外面回来,老太太又忙着跟我妈打招呼,说明原由后,我妈说:“您再找找啊,这院子就这么大地方,要是跑进来了,肯定也能找着哩。”
三人又进去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老太太才踮着脚,神色凄楚地往外走。
待她出了门我妈才说:“这不定又是给谁弄走了,都是木良心哩,一个老太太,没儿没女哩,喂个鸡多不容易,瞎了眼哩硬是给人家弄走。”
我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咋就没儿没女了,她的孩子哪儿去了?”
我妈压着声音说:“他孩儿不是哪一年弄到牢里去了吗?到这会儿还木出来哩。”
抬头就看到白小红正站在门口,眼里闪着精光问我妈:“妈,为啥把他儿子弄牢里去?”
我妈看了看大门外,为难且小心地说:“给你们说了出去可不能乱说呀,这都几十年哩事了,早木人提了,不是今儿这老婆来找鸡子,也想不起说这事。”
白小红已经走下台阶,一手挽着我妈说:“怎么回事呀?”
我妈又看了我一眼说:“鹏鹏应该还记得吧,那时候你都上小学了,就是唐家的人淹死这坑里了,说是她儿子害的,后来就被抓走了,好像是抓了两个,另外一个人家有点关系又花花钱早弄出来了,这老婆家里也人没啥里,儿子被弄走后,老头儿也气死了,这些年一个人可苦着哩。”
白小红追着问:“没有枪毙吗?咱这儿不是杀人偿命?”
我妈说:“这谁着哩,也木有听说,都是老事了。”
说完又叮嘱一番才进了屋,白小红拉着我问:“你肯定记得,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我妈一提醒,我确实也记了起来,尤其是那两个被冤枉的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想多生是非,但白小红非逼着问来问去,待我把事情的始末给她说了,她又一次感叹:“这唐家在你们这儿可真够坏的啊,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他们。”
我看着她说:“出去别到处说去,穷乡僻壤出刁民大概就是说我们这儿了。”
白小红不服说:“再穷也不能去害人家,照你这么说他们还有理了?”
我突然觉得她有点难以理喻,也跟她辩不清个是非,便起身往外走。
白小红却跟出来一步说:“这两天不是说唐明山跟高学健吵架吗?街上闹的那么厉害,你听出是咋回事了没?”
我气呼呼地说她:“你天天能干点正事吗?你说你一个家庭妇女,不好好在家里做饭收拾家,一天到晚打听这些干什么,打听到了再出去到处嚷嚷,你是觉得这事好呢还是咋的?”
白小红愣了一下,没说话,倒是比我先一步出了门。
我懒得理她,看她出去,自己又回身进屋坐着看电视。
一直到晚上她才从外面回来,饭都没吃,直接进屋里躺在床上。
我妈看她脸色不对,不放心跟着她也进了我们屋。
我在外面没听到两个说些什么,到我妈出来的时候,眼圈都有些红了,看着我说:“这小红也是可怜。”
我莫名其妙地问她:“咋了,又给你上啥课了,出来就成这样儿?”
我妈说:“就是说起她自己小时候到处受人欺负,你说您俩哩事我也没管过,她来这么长时间都木好好说一回话,谁着她还这样的经历。”
我怒冲冲地说:“她就是闲哩,天天在家里木事,打听别哩的闲事,我说她两句,你看那脸,还跟你说三道四哩,赶明要是她当了家,咱家里就啥也不弄了,都出去说闲话就能吃饱饭。”
我妈已经巴着脚要捂上我的嘴,生怕我的话再给白小红听了去。
奇怪的是白小红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人也没出来,到我发泄完了,进屋去看她,发现她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拿剪刀一点点剪自己的脖子。
吓的我赶快过去捉住她的手,把剪刀从她手里夺下来,血已经滴到了她的领口,红色的衣服上滴的红色鲜血成了暗暗的湿红,不甚明显却像滴到了心上般疼痛。
我妈也听到里面的动静过来一看白小红的样子就胆颤心惊地说:“快去医院呀鹏鹏,快去,我的老天爷啊,可别出啥事了。”
第七十九章 她是白小红吗?
白小红闭着眼睛躺在我怀里,被我一路抱着往医院里跑。
脚步慌乱,黑色的夜像走不到头的深潭,每往前一步就会觉得自己心跳已经停止,直到紧接着的另一步跟上来才会又去重复新的感觉。
我妈没跟过来,她喘的厉害刚出了大门便直不起腰。
我爸驼着背跟在我身侧,嘴里不停叫着:“小红,小红,快醒醒。”像魔咒一样把我喊的头昏眼花。
乡医院里没有什么急诊,院里的窗户都透着黑气,像一张张嘲笑的大嘴。
我爸对这里比较熟,跑到门诊厅的楼梯下,拼命敲一扇隐藏的门,过了很久才看到里面的灯亮了。
又等了不知多久,门才从里面缓缓打开,两个睡眼惺松的人出来不耐烦地问:“咋了?”
我抱着白小红送到他们面前说:“快给看看脖子。”
两个人一看一大片血就摇着头说:“这儿看不了,快些打车去城吧,别误了事。”
我急的朝着他们吼:“能先包一下吗?没看这流着血呢?”
两个人已经开始往后退:“包不了,你别耽误时间了,快去城里吧。”
我爸也拉着我说:“走,走,去城里。”
我刚转身就觉得怀里一动,白小红纵身从我身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还站在门口的两个医生面前说:“你拿点酒精来。”
两个医生包括我爸和我全部愣在当地,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白小红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与医生贴着身子说:“拿点酒精啊,酒精应该有吧?”
两个人像见鬼一下反身进屋,摸索了好一阵才把酒精和药棉放在桌子上,白小红已经跟出去,把酒精瓶打开,回头看着我说:“高鹏,你过来给我擦一下。”
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看着她回过头来映在黑暗里的脸,也像看着一只鬼。
她无奈地又转回头去看着医生问:“处理伤口会吗?不深,就是皮外伤,擦点酒精消下毒不感染就好了。”
说完自己把脸仰起来,指给医生看她脖子上的伤口。
其中一个已经完全清醒,带着点气愤地说:“你们这大半夜哩是闲哩慌吧,这割着好玩儿?”
我们都没说话,等着他把伤口擦了,上了药又缠上一层纱布才从医院出来。
白小红跟在我身后,声音极小地说:“对不起啊,我就是试下一感觉。”
我反身盯着她说:“试下感觉,试试能不能把我们都吓死?”
我爸已经拉着劝我说:“鹏鹏,别说了,先回家吧,木事就好。”
我们到家才看到我妈歪倒在沙发,脸色煞白,看到我们回来挣扎着要起来,我忙过去扶着她说:“木事,你躺着,啥事也木有,放心吧。”
她重新正了正身子,到底是没能坐直,歪着说:“别老是闹气了,好好的一家人有啥事说不清楚哩。”
我安慰她说:“知道知道,你别说话了,歇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去。”
白小红已经递了一杯水过来,我接住,她也帮我扶着我妈给喝了几口,看着神色慢慢好转才都坐了下来。
我妈看了看白小红的脖子说:“小红,鹏鹏也是直性子,跟您爸俺俩是一样的人,说啥话了,你别往心里,他心好,你着是对你好哩就中。”
白小红低着头答应。
我妈还想说什么,又似乎怕说多了,于是扶着我爸站起来说:“今儿也不早了,都去睡觉吧。”
各自回屋。
我一句话也不想跟白小红说,越想越生气。
她也自知理亏,默默地躺下。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外面有人嚷嚷着说话。
我出来就看到二成婶子说:“你是不着嫂子,惨里很,浑身一根线木戴,脖子里已经被猫抓烂了,要不是早上唐涛去看见弄到医院里,这会儿早死了。”
我妈应付着说:“那猫多,是不是饿哩了?”
二成婶子说:“谁着哩,都说唐涛哩,还不胜不管她,死了算了,你看看这人一傻,坑里可是自己家里人。这女里以前多厉害,这会儿就成这样了。”
我已经听出是唐涛妈出了事,也不想多说,只跟二成婶子打声招呼便又回了屋。
白小红也已经起来,昨晚的伤看着根本没事,不过是剪刀轻轻划了一点皮,现在把纱布解下来能看到一些细密的痕迹。
她拿一条纱巾围在脖子里问我:“听着像是二成婶子在外面说话,啥事呀。”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说:“你就改不了这毛病。”
她没说话,轻步出去,经过我面前时没发一点声音。
接着就听到外面二成婶子跟白小红说话的声音,但是我也只听到她一个人说,白小红似乎一直没吭声。
吃过早饭,因为地里有些菜要移栽,我就跟我爸一起拿着工具下地。
白小红也要跟来,被我妈拉住说:“你在家里歇着吧,一共也木多少事,他们爷俩一会儿就弄完了。”
一连串发生很多事,我是越想越不想跟白小红说话,听我妈把她拦住就匆忙出门。
路过青离家的老房子时,没来由地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枯黄的草像是被谁踩踏过,倒了一片,从门口看进去,有些扎眼。
我站着往里看,我爸问我:“咋了,鹏鹏?”
一时也说清自己是怎么了,管不住自己的脚,直直地往那个屋门口走去。
我爸从后面追过来,拉着我一直问:“咋了咋了?”,但是我听他的声音总像是隔着什么,不太真切,跟在梦里有人叫我一样。
人已经进了屋里,站在一片杂草的中间,那些没顶的墙壁被雨水淋的越来越薄,看上去像被刀削过一样有个锋利的尖。
环顾四周,熟悉且又陌生,正犹豫着却看到白小红也进来了。
她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的长袖衫,领子处的血迹隐约可见,脚步轻盈,闪身入内,眼神里带着妩媚,微微看我一眼就直直往东山墙走去。
我看着她坐在一张床上,是的,一张老式的大木床上,床的旁边,窗户低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这时候还燃着油灯,灯光如豆,映着白小红的脸,渐渐重合成另一个人,那个红色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小碎花的薄衫。
她坐在床沿上说:“鹏鹏,进来呀。”
我挪动脚向她走了两步,才发现脚下的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屋里灶台桌椅齐全。
一只白色的大猫安静地爬在床边上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白小红说:“白娘子,你先下去,别吓着鹏鹏了,我有话跟他说呢。”
那只白猫一跃而起,脚都没沾地就不见了,只留笑微微看着我的白小红,或者不是白小红,因为她看上去更成熟一些,神情含蓄,眼光柔和。
我走到她面前才看到灯下放着一枚黑色的扣子,
她眼光也落在那枚扣子上,轻轻说:“鹏鹏,你还记得这扣子吗?”
我摇头。
她叹息。
幽幽地说:“是这扣子害死了我,你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去找一找吧,大明的坟前,嗯,大明的坟前你见过的。”
我像掉进了一个旋涡里,被卷进一片片坟墓前,然后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只白色的猫,他们无声地对看着,在他们脚下的泥土里躺着一枚跟桌子上一样的黑色扣子。
我想伸手去拿那枚扣子,它却从土里飞了出来,不断的向前飞,我就追着它跑。
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久,累的双腿再也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它越飞越远,正在怔神却又听到我爸叫我的声音:“鹏鹏,你站着干啥哩,走啊。”
一个回神看到青离家的院子仍然在那里,那屋里已经折倒的枯草从门口处看的一清而楚,而我还是站在他们家院子外面的路上。
我问我爸说:“我刚在这儿站多长时间?”
我爸诧异地看我一眼说:“就站这一下,两句话的时间吧,我想着你看啥哩,就喊了两句。”
抬脚才觉得双腿异常的累,而且身上像是有出过汗的样子,粘粘的很难受。
强撑着把地里的活干完,把工具给我爸带回去,自己溜达到村西省道的路沟里。
这个地方现在已经被别人开了荒,原来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刚种上的麦苗露出嫩嫩的绿色。
慢慢走着细看,可是没有找到当年埋葬大明和青离的地方,那样的小坟堆早就被铲平了,一眼望去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试着踢踢脚下的土,又觉得自己好笑,这些地在翻耕的时候已经翻下去很深了,别说我现在是脚踢,就是真拿着东西来挖,也不一定会找到当年的那枚扣子,何况具体位置还找不准。
站在路沟里停了好久,一直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慢慢往家走的时候,突然想起白小红总是拿着一颗黑色的扣子玩,于是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到家却发现她并未在,就在抽屉柜子里一顿翻找,可是什么也没有。
找到我妈问白小红的去向,说是去了唐涛家里。
我正要去找她,我妈又叫住我说:“别去了,她说一会儿就回来哩。”
第八十章 换魂
坐立难安地等到白小红回来,问她黑扣的下落,她歪着头想了想说:“不知道啊,很普通的一个东西,谁知道扔哪里了,你再找找吧。”
我有点恼怒地说:“平时老见你拿着玩,用的时候你就不知道了。”
我妈出来打圆场说:“什么扣子呀,没有再去街上买几个,还为这事生气哩,鹏鹏现在的气性也大了。”
我去看白小红,发现她也在看我,眼睛里带着似笑非笑。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刻意去找那枚扣子,可是真的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不见踪迹,而且白小红也奇怪的很,隔三差五往唐涛家里跑。
每次我问她去干什么,她都理直气壮地说:“玲玲是我好朋友呀,没事找她玩玩不行吗?”
我没好气:“以前怎么不见你找她玩,现在他们家这事那事的,你光往那儿跑啥?”
白小红也气鼓鼓地说:“以前不是你们家跟唐涛他妈不和嘛,现在他妈也不去他们那院了,我去怎么了?”
我看着她说:“还你们家,你是哪一家的呀,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跟我们不一家了?”
白小红气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跺着脚说:“高鹏,你现在太无理取闹了,什么事都值得这么大吵大闹的,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这句话,人已经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我颓然坐进沙发里,觉得胃里都是一阵翻腾,各种事一窝蜂似地窜进脑子里,“嗡”的找不出个头绪。
突然又想起了唐涛,还有他那个住在猫屋里的妈,鬼使神差地起身往唐银山家的院子里去。
一路走着都似被人从后面在推,脚步踉跄,路上遇到熟人想说句话都似张不开嘴,像赶时间一样往前冲。
到了唐银山家的大门口却见唐涛站在那里,看到我走过来有些意外地说:“鹏哥,你咋来这儿了?”
我望了眼院子里,找着借口说:“这不是时间长不见你了吗,听他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唐涛没说话,出神地盯着院子里。
我只好接着往下说:“怎么样了,还不见好。”
唐涛低着声音说:“上次把脖子的血管都抓烂了,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刚治好,想着这好不容易出去了,就啥事都好办了,不让她再来这里,谁知道刚出院,连家门都没进,她跳下车就又跑了进来。”
唐银山的院子里现在一片荒凉,墙头和院子的地上到处是猫拉的屎尿,一股难闻的气味隔的老远都呛进鼻子里。
我问唐涛说:“人在屋里吗?”
他点头。
我又问他:“那你送饭送到哪儿呢?”
唐涛用下巴点了点屋子的位置说:“送到屋里。”
我不无疑惑地继续问他说:“你不是说猫看到人就会围住,他们不围你吗?”
唐涛苦笑着说:“我是天天来给他们送吃的来呢,围着我干什么,抓伤了不得饿死他们。”
我突然就想去看看唐银山屋里的情形,于是对唐涛说:“我们一块进去看看怎么样?”
唐涛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说:“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干吗想进去看?”
我说不清楚自己的理由,只是站着胡乱说:“就是好奇,不看也行。”
唐涛倒松动了说:“那行,走吧,进去看看,可别吓着你,这些猫见了生人像遇到大敌一样,样子吓人的很。”
我随着他往唐银山家的主屋里走,眼睛不住地到处看着,生怕一不小心从哪里跑出一只猫来。
一直走到屋门口,那种呛人的臭味已经让人难以再往前一步。
我几乎是忍不住对唐涛说:“怎么不把这里收拾一下,这臭的,怎么睡人。”
唐涛回我:“能收拾还会等到现在。”
屋子里的人和猫都听到了门口的说话声,或者说他们早已经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个个仰着头看着门口。
阳光只照进门口一点点,再往里进就是昏昏暗暗的,屋子里不知道飘浮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旧的布片,一条条到处挂着,满地的脏臭,难以下脚。
唐涛的妈妈只裹着一张旧床单,半爬在地上,跟她旁边的猫一样神情专注地看着门口的我们。
我看着唐涛的妈妈,突然想起我奶奶临死前好像就是这样子,在医院里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爬在床上也是这样的姿势,只是她太胖了,显的有些不那么好看。
而此时唐涛的妈妈完全跟猫是一个模式,她头发凌乱,脸上脏的已经分不出颜色,只有眼睛像装上电一样闪着光,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也不会想着她是老年痴呆了。
唐涛试着喊了一声:“妈。”
唐涛妈根本没有理他,反而是旁边的一只猫缓缓走到唐涛身边,在他的脚上蹭了蹭,被唐涛一脚踢开。
被踢翻的猫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唐涛,想再次过去又像怕过去一样举着前脚。
唐涛气愤地说:“每次就是这只最讨厌,来一回往我身上扑一回。”
我看着那只猫的样子,脑子突然像抽风一样说一句:“不是你妈跟这只猫换了魂吧?”
唐涛看着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改口说:“没什么,也许这猫跟别的不一样。”
只是我们这边虽不在意,那只猫却已经走到了我面前,直接爬了下去,扑在我的脚上,像是磕头一样双眼流泪。
唐涛震惊地看了看我,然后蹲下身子又去看那只猫。
当他把手伸向猫的时候,那只猫明显的靠了过去,眼里的泪仍然在流,离开我的脚,把脸放在唐涛的手上。
唐涛抬头看着我问:“这是什么情况?”
我一无所知,也不能回答他,跟他一起看着那只猫,同时也看向还在一边警剔地看着他的他妈。
只是当唐涛想把这只猫带出院子的时候,刚出屋门就看到满院子的野猫齐齐地站着。
它们的眼全都盯着唐涛,准确地说是盯着唐涛手里的那只猫,我们往前一步,它们就也向前一步,距离一点点拉近。
我小心地跟唐涛说:“今天怕咱们是走不出去了?”
那只猫把头埋在唐涛的怀里,像个小女孩一样惊恐地看着越围越近的猫群。
有几只猫在我们停下来不走的时候也在往前靠近,像是领队一样目光凶狠。
我背脊有点痒痒的东西在缓缓流下,腿都几乎不太好用了,看着唐涛全神贯注地盯猫群,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说:“涛,要不先把它放下,改天多带点人来。”
他怀里的猫显然听懂了我的话,发出悲哀的鸣叫,把头使劲地往唐涛的衣服里扎。
唐银山家院子外面的路上有人走过,看到院里的情形也惊叫着问唐涛说:“涛,咋回事啊?”
唐涛看到人就大了胆喊:“大,您快去俺大伯家里叫他来一趟,多带些人,要不俺俩出不去了。”
那人听到这样说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发出了惊叫声,接着就“嗷嗷”地叫着往回跑,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血。
情势越来越急,猫群已经成中心状把我们俩围在中间,并且把圈子越收越小。
我侧脸看到唐涛的妈也出了屋门,那张她披着床单半搭在身上,身体几近**,长长的**垂到大起的肚子上。
她步伐稳健,但悄无声息,在向我们靠近的时候,我却看到她脖子系着一样东西。
离的远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黑点,可是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后就看清原来是一枚黑色的扣子,正是白小红以前经常拿着玩的那枚,连线绳都是一样的。
我吃惊地看着她,但是她却并不看我们,她的眼睛盯着唐涛怀里的那只猫。
疆持了很久,圈子已经缩到我们的脚边。
唐涛妈坦然走到我们面前,一把揪出唐涛怀里的猫甩出去老远,一声凄利的猫叫划破空气,震动着我的耳膜。
唐涛咬牙看着面前这位带着他妈身体却不知道还是不是他妈的人,束手无策。
不过她却并未为难我们,把猫甩出去后直接就转身往屋里走去,而那些本来围着我们的猫也慢慢的散开,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场无声的电影,悄然退到了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
我拉着唐涛就往外跑,出门好远都不敢停下来,一直跑到大公路边,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们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看唐涛,也没比我好到哪里,满脸都是汗,他用袖子去擦,擦着擦着却把泪也擦了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神,他才像个孩子一个抽抽嗒嗒地哭出声音,压着嗓子问我:“鹏哥,你说这咋弄里?我们家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
我也没有办法,除了劝他先回家,自己也急于回家,我想再问问白小红关于那颗黑扣的事情。
唐涛已经不能很好的走路,我们两个在路边坐了很久,遇到了另一个离他们家比较近的人和我一起把他架了回去。
他媳妇儿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他回来,把衣服扔回盆子里说:“怎么了,又喝酒了?”
我忙着解释说:“没喝,吓住了,快叫他在屋里歇会儿。”
他媳妇儿撇着嘴说:“还有什么能吓住他哩,现在都会打老婆了,厉害着哩。”
我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了,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但也无心管他们家的事,把唐涛放在屋里就往自己家走。
第八十一章 雪葬
白小红正在家里跟我妈一起剥花生,见我回来低着头没说话。
我也不想跟她扯闲篇,直接说:“我看到唐涛妈戴着那颗扣子哩,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红愣愣地说:“你在说什么?”
我直瞪着她说:“你不用跟我装糊涂,你最近总是去唐涛家里,而那颗扣子又不见,我今天就看到唐涛妈戴在脖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用的邪术要害了他妈?”
白小红也站起来瞪着我说:“高鹏,你真是黑白不分,你怎么不问问唐涛那个扣子是怎么回事?”
我冷笑:“我先问你,为什么一开始问你扣子去哪儿的时候你不说,我今天看到了你又让我去问唐涛?”
我妈已经站了起来,忙着劝我们俩,她还搞不清楚我们为什么因为一个扣子吵个没完没了。
白小红与我对看着,但是看着看着她就流泪了,我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先坐到椅子里,放低声音问她:“你也别觉着委屈,我就是觉得邪乎,这扣子在咱家这么长时间都没事,现在跑到他妈的脖子里去了,而他妈也恰巧就得了这样的病,说真的这前后几村的,也只有您奶奶会这样阴阳术了。”
白小红听我这么说哭的更厉害,边哭边跟我妈说:“妈,你瞅高鹏都说的什么话,咱们是那害人的人家吗?别说我跟唐涛没仇,就是跟他媳妇儿我们也是好朋友,我会这么害她吗?”
我不耐烦地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个扣子,我想知道。”
白小红嘴张了张,后来竟然站起来拉着我就出门。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到了门边又站住说:“别拉着到处去丢人了,说句话有这么难吗?还是解释不清。”
她看拉我不动,就自己走了。
我也是急,走回屋里坐着没去理她。
过了十几分钟,唐涛和他媳妇儿就一起被白小红带了回来。
他媳妇笑着跟我解释说:“鹏哥,咱还为这事生气呢,不就是一颗扣子吗,您要想要,我们去多买一些拿回来。这个本来是小红上我们家玩给落下了,不知道啥时候就给我婆子弄去戴在了脖子,她也是今儿上午去我们说起这事才弄明白,您俩是不是今儿就因为这事吵了一回?”
唐涛也帮着说:“是呀,小红去我们时跟玲玲说您俩因为一个平时拿着玩的扣子吵架,我才想起来看到我妈脖子戴着一颗,可能她是什么时候拿着去我们玩掉那儿了。”
我看白小红,她赌气地别着脸。
我妈也怪我说:“鹏鹏现在都不着是咋了,一点事就生气,闹来闹去哩。”
又招呼唐涛二人去屋里坐,唐涛摆着手说:“不坐了,家里乱里跟一锅粥一样,您这说清楚俺就回去了。”
白小红送他们出去,我自己坐着生闷气。
看着是什么都解释的清楚,但是又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头,越想不明白越想,越想越郁闷。
这事过去很长时间白小红都不怎么爱跟我说话,我也懒得说,总是我去地里干活卖菜,她在家里帮我妈收拾家。
这一年刚刚立冬就下起了雪,温度一下子降了十几度,地里的待收了放着过年卖的萝卜和白菜都还没来及收。
下午一起雪,我们就全家去了地里,差点把手指头冻折,一直到天黑总算是把大部分收了回来。
到家里萝卜要挖窑,白菜全都搬到屋里。
我跟我爸在院子东边的地里打着灯挖窑,白小红就跟我妈把车上白菜一棵棵往屋里搬,待她们搬完,这边的也挖好了,就一点点把萝卜摆在坑里。
到把这些都收拾完,已经是夜里九点多,冬天本来也黑的早,别人家早黑了灯,我妈却忙着进厨房做晚饭。
我累的不行,对她说:“别捣腾了,赖好弄点吃了赶快睡觉,又冷又累哩。”
我妈说:“就是冷才得吃饱哩,我烧了热水,你们快些洗洗,一会儿就好了。”
说是一会儿,到吃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半,躺在床两眼一闭就眼睡死了。
中间隐约觉得白小红好像起了床,想着她大概是去厕所,也没在意。
一觉睡到天亮,出了屋门,雪已经半尺来厚,院里被我爸扫出了一条路,早饭也已经做好了。
白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穿戴整齐。
我问她准备干什么去,她低着声音说:“吃了饭去一趟北村,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我看看外面说:“多少好天你不去,这下这么大雪,你出去跑,不怕冻的?”
她红着脸说:“好天有好天的事干呢,这天不是啥也做不了吗,我回去怎么了?”
我妈也过来说:“鹏鹏,你就是多事,小红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吃了饭叫鹏鹏跟你一路回去。”
饭还没吃完,街上就嚷嚷着吵开了,我妈出去了一趟,回来说:“唐涛妈死了。”
我瞪着桌子上还没吃完的饭说:“咋了,啥时候的事?”
我妈说:“街上都在说哩,可能是昨晚上哩事,具体的事木打听,跟他们家不对,就听了两句。”
我拿了一块饼出门,直奔唐涛家。
他妈的尸体已经抬了出来,盖着一床被子放在他们家堂屋的一张临时搭的床上。
唐涛看我进来,拉着我出去说:“哥,你还记哩那只小猫吗,我找不着它了。”
我看着他问:“咋回事?”
唐涛说:“早上我去送饭,看到我妈就倒在我二伯院里的雪地里,身上都硬了,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走哩,想起上次咱们去的时候那只小猫我就在院里找了一圈,可是不管咋找都木有。”
我问他:“你找那只猫干啥?”
唐涛也盯着我说:“你上次不是说换魂吗?我也看着那猫奇怪,想着找到它说不定我妈还能活哩。”
我拍了唐涛一把说:“你是不是魔怔了,这说的都是哪儿话,还养只猫当养亲妈哩。”
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怔怔地说:“自从我妈病了,我觉得我自己也跟病了一样,一天到晚做恶梦,不是这里就是哪里,有时候梦里就全是猫,活活吓醒。”
我连忙劝他说:“木事了,说真哩,你妈这样走了,也少受罪,你看看这两年把你们爷俩折腾哩,她自己也没少受罪。”
唐涛默不作声,看到又有亲戚过来就去招呼别人。
我从他们家出来绕着去了银山家的院子里,新的雪已经覆盖上了踩过的脚印,整个院子里都洁白一片,掩盖了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
屋子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丝光亮。
站了会儿终究是没有胆再进屋一回,就转身往家里走。
到家却听我妈说白小红已经回了北村,心里不是味,又是下雪就躺回到床上想接着睡觉,可是翻来翻去的也没睡着。
起来又穿了件厚衣服就出门。
我妈问我去哪儿,我回应了声:“北村”。
路上的积雪像是比村里的厚一样,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走过回头再看,一串长长的脚印拉在身后。
刚入北村,就看到桃园边上一点红闪烁地洁白的雪里。
突然想起初次见白小红的情景,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也是在这样的大雪里跟我站着说话。
越走越近,看到竟然真是白小红。
她鼻尖都冻红了,看到我走近,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我都准备回去喊你呢?”
我随着她往里走,问她什么事。
她说:“没什么事,就是我来了,奶奶说很长时间没看到你,想你了,非要让我去把你也叫来。”
我已经跟着她到了那间算命的小屋,白奶奶依旧安静地坐着。
听到我们进屋,才微微抬了下头说:“来了,快坐着,这屋里暖和。”
我看着那条神案上摆着供口,插着香炷便问:“今天还有人来观香啊?”
白奶奶轻声说:“没有,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的一个老朋友,所以给她上柱香。”
我“哦”了一声,没说话,跟白小红一起坐在另一边的椅子里。
白奶奶自己起身又点了两把香说:“来,你们也上一把,按理说也是你们长辈呢,现在人都不在了,也只有每年上柱香,表达一下心意。”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香,跪下去跪头,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的时候看到白奶奶面前的黄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雪葬”。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白奶奶话并不多,只淡淡地问了我爸妈好,就说:“叫小红带你去那屋玩会儿吧,我也是老了,时间长了不见你们就想了慌,想来也是活不了几年了,就是麻烦你们常来看看。”
这话说的很伤感,我赶忙安慰她说:“您才是老寿星呢,来看你自然是应该的,但是你也要打起精神,你看我们这一大家人就说您年龄最长给我们做主呢。”
白奶奶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倒是会说话了。”
跟着白小红出来,看着整个银装素裹的桃园,刹是好看,便对她说:“这里真是像仙境,传说中的世外桃园。”
白小红说:“这可不是世外桃园,这是尘世中心的桃园呢。”
第八十二章 白小花
我们两个正站说着话,看到白小花从外面回来,神色慌张。
她用一条丝巾包着的头上落了几片雪花,露出的头发上也是,看到我和白小红,只是怔了一下就直接进了屋。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说:“你等会儿,我去看看怎么了?”
我站在满树雪花的桃树下没有说话,看着白小红匆忙走进屋里。
等了很久不见出来,自己就试着往桃园深处走,想起曾经在里面看到过白家兄弟喂着的一群猫,不知道这样的雪天,那些猫怎么样了。
路线记的没错,方向也对,甚至我最后把整个桃园都走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皑皑白雪覆盖了桃园里的一切,静谧干净,一无所有。
出来的时候白小红正站在院子里的张望,看到我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问她怎么了,她犹豫着说:“好像是崔恒家的人知道了我姐的存在。”
我几乎是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下说:“这种事早晚会知道,也只有你们才这么乐观。”
白小红没在意我语气的恶劣,歪着头说:“听我姐的意思是,崔恒跟她说的让她先回来躲躲,过段时间再说。”
我问她:“不是说在城里买了房子吗?怎么不去哪里住着?”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说:“那房子刚买好,还没装修,里面乱七八糟的,怎么住人?我也去看过呢,是很好,将来我们有钱了也得去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我一时气憋,觉得这是白小红有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是告诉我没能力给她一个好生活。
但此时却也无话反驳,气的转了脸,不再理她。
白小花这时候从屋里出来,站了一下才说:“你们俩来屋里坐啊,外面下着雪呢。”
极少见她说话,尤其是这样的客套的话,所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圈有些黑,睁着的大眼里有一丝红色,像是哭过了,但是因不见眼皮的浮肿,那抹红色便显的有一丝诡异。
白小红拉着我往屋里去,进了屋才看到白二哥也在屋里坐着。
大家坐在一起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并没有亲戚之间的热情和寒喧,大概是都不太爱说话的原因,或者还有别的,冷冷坐着也是难受。
白小花给我倒了杯水说:“我总是听小红说起你。”
这句话没有什么来由,我也不便往下接,看了白小红一眼。
白小花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跟崔恒的事,如果善了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我看了看她,仍然没有猜到她话里的意思。
白小红也只是安静地坐着,白二哥更不用说了,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
屋里冷的比外面的雪地还冷。
我不得不接一句以缓和:“姐,有啥事你直说就行,咱都是一家子的人,没有什么帮不帮的,不管谁有事都是自己的事。”
白小花看了我一眼,眼神坚定地说:“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等着她后面的话。
她落寞地坐了一会儿才接着前面的话说:“崔恒跟我说了,等他老婆病死以后就娶我,但是我也知道根本就等不到这一天,我以前就知道,只是没敢跟你们说,他老婆身体健康,没灾没病的,哪里就会一下子病死。”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难怪崔恒那天在发誓的时候神色慌张。
白小红也神色有异地看着她,大张着嘴里都是惊讶。
白小花看了我们一眼,接着说:“我一开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只想着有个依靠,他一开始也对我好,有求必应,并且也不再追着大哥的事情不放。”
我开始有些理解白小花了,也许她最开始跟崔恒相处,不过是想把她大哥的事情就此翻过,反正人跑了,只要派出所不追究,谁也没办法,至于唐家的人,现在也已不比当年,再想围门打斗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样想了便觉得白小花有情可原,心里就没有先前那么厌恶她。
她低着头,咽了口水才接着说:“他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对我了,自从上次在咱们当着奶奶发了誓以后,就冷淡了很多,总是找各种借口赶我走。”
她说到这里仰起头,眼里含着泪看我们一眼才接着说:“我已经听别人说了,他好像找了别的女人。”
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却听白二哥狠狠地说了一句:“禽兽。”
这句话我非常同意,崔恒禽兽只间只差一张人皮。
白小花突然把她的泪眼转向我说:“高鹏,我也听小红说了好像你们村有一个杀人的冤案是吧?”
我拿眼去看白小红,她却只是低着头。
这边白小花还在等着我的回答,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冤还是不冤,这个事情跟崔恒有关吗?”
白小花顿了一下说:“他在这地方工作了有几十年,我偶尔听人说起过很多案子都跟他有关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事情有没关系。”
我已经大概猜出白小花的意思,也明白为什么先前白小红一直追着我问这件冤案的来由,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把我蒙在鼓里。
今天把话堵在这里,我不得不问白小花说:“这个会怎么样呢?”
白小花盯着我说:“如果跟他有关,你到时候能跟我做证吗?”
我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别说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孩子,就是已经成人,过了二十多年,记忆早就换了很多情节,我怎么跟她做证?
这时候连白小红都一起看着我,眼神热切,好像我顷刻间成了她们的救星,可以还白小花一个公道幸福的世界。
事情来的突然,我不能马上答应,只好劝白小花说:“姐,这个事过的去太久,别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记得,别人也不一定会信。我还是劝你尽快离开他比较好一些,退一万步说,如果是真想把他弄的身败名裂,也是找最近的事,大家都有印象,太早的没人知道啊,力度自然也小。”
白小花仍然盯着我,盯的我自己觉得空气好像都要凝结,温度瞬间低了几度般冷。
她声音清冷:“你只告诉我你会不会作证就行,别的不用去管。”
白小红看我一直不说话,轻声劝她说:“你别着急啊,让高鹏回去想一想,这事那能说答应就答应的,他也是记不住,再说那么多年了。”
她话里没有帮我的意思,我忍不住看她一眼,侧脸尖尖,肤色雪白,身上的红色衣服像火一样包着她。
那天回来以后,我问白小红:“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了,故意把我套进去?”
白小红表情是惊讶,随后又装作轻松地说:“你不用那么紧张啊,那么久远的事,我姐哪就那么容易扒拉出来的,再说了当时也不只你一个人在不是吗?”
我定定地看着白小红问:“还有别人在吗?我跟你说过?”
白小红有点支吾了,喃喃地说:“你说过吧,是不是你自己忘记了?”
不置可否,这件事本想就这样过去,谁知道没几天白小花竟然自己跑到我家里来。
那天雪已经化了,她满脚泥泞,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跟白小红说话。
我从外面回去让她们进屋,白小花只是站着没动,白小红也没动,两人都看着我。
我问她们:“怎么了?”
两个又同时摇头。
我莫名其妙,见她们不肯进去便绕过白小红去屋里拿了一杯热水给白小花说:“姐,你这可不轻易来我们家,来了站在门口,叫别人看着还以为是我不会待客呢。”
她轻咳了一下应着说:“就跟小红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走了,还去崔恒那里。”
我看着她问:“你们合好了呀,这是顺道来看看小红?”
白小花“嗯”了一声说:“也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我没接,回身进屋,让她们姐妹两人站着说去。
谁知道她走了以后,白小红竟然过来跟我说:“我姐现在尽力跟崔恒合好呢,所以你不用担心之前的事了?”
我问她:“之前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进了里屋。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她合衣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但是又像是在装睡,便推着她说:“起来去做点吃的,今天爸妈不在家,咱俩还都饿死?”
白小红翻了个身,把脸朝里侧躺着,身下被她压着的地方竟然有一块小石头。
我拍她起来说:“你睡觉不知道疙的慌啊,身子下这么大一块石头?”
她又把身子转回来问我:“什么石头?”
我伸手给她看那块光滑的鹅卵石。
白小红坐了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块石头,像入了迷。
我递到她面前说:“给,自己拿去看吧,我去弄些吃的,一会儿吃了饭再睡,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她却并不接,只说:“你收着吧。”
第八十三章 记忆之门
我把石头扔在床边的桌子上,转身出去。
待把饭做好后,回屋看到白小红仍然坐在床上,眼睛也依然盯着那块石头。
我重新拿起来看着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声音清冷地说:“你仔细看看。”
我把眼睛凑近了去看那块石头,发现表面并不光滑,颜色不一的驳迹斑斑,像刻着什么东西,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甚至觉得屋里光线不够明亮,拿到了外面的去看。
阳光在石头表面撒下惨白的光,照出明暗不一的角度。
我的眼睛完全被吸引,像看进了一潭水里。
水下是一根长长的细丝线,线上系着一段秸杆,漂浮在水面上。
水面的树上坐着两个小男孩子,光着脚和背,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根秸杆。
离他们不远处池塘的一角慢慢走下一个小姑娘,她往水里挪动的时候面色茫然,在她的脚边,水的深处一团白色的影子跟着她点点往水的中心移动。
我看不清那团白色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但是能感受到它在水里的力量,像揪着一个人的胸口,又像是一团棉花,从口腔直接塞到的胸腔里,以至于呼吸越来越难。
我像掉进了水里,浑身冰凉,一股滑腻的水流顺着嘴巴,鼻子,耳朵灌入体内,身体慢慢下沉,沉到水底的污泥里。
我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死了,画面就切换到了一个阴湿黑暗的四角天里。
老鼠横窜,臭味入喉,身体的周围都是稻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头发完全盖住了面部。
他蜷着身体,头缩进自己的怀里,像要掉下来一样被自己的双手抱着。
我觉得他很眼熟,就想走过去看看他是谁。
一直到我走到他身边,他都一动不动。
我俯下身,脸几乎贴近他的头,已经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还有牙齿咬着的声音。
用手挑开他的头发,一张满是泥垢痛苦的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那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惊慌失措,看清楚我后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声音也是熟悉的,我仔细辨认,越看越觉得他的面孔像是见过,于是重新把他的头抬起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凑近细看。
是的,很熟悉,因为我看过二十多年,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那是一张跟我一样的脸,连眼角的一颗小黑点都在相同的位置。
那个人还在不停地叫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像一台旧式的录音机不停在重复播放,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像受到了他魔力的引导,也跟着说起来:“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猛然间眼前灯光大亮,我惊慌抬头,看到太阳已经穿透云层,一片明媚普照大地,而刚才的一切像是瞬间被拉远的布景,越来越模糊。
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自己站着睡着了吗?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是这梦里的一切如此清晰,像是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走回屋里,白小红已经从床上起来,正慢慢收拾着床铺。
看我进来,轻声说:“我现在去做饭。”
我有些迷糊,一时闹不清楚身处何地,拦着她问:“你认识这块石头吗?”
她仍然没有接我递过去的那块石头,用眼光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后说:“我以为你会记得。”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追着不放地问:“为什么?”
她很受伤地红了眼圈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送你的就是跟这个一样的石头。”
我像是在梦里,不由自主地问:“是吗?不是早就丢了吗?”
白小红也问我:“丢了?丢哪儿了?”
我回她:“我不知道。”
她看着我说:“你怎么能把它丢了,你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吗?”
我站着,木然摇头。
白小红终于拿起了那块一直被我捏着的石头,把它敬在我们两人之间,声音像来自梦幻般说:“这是被我奶奶做过法的石头,它可以保你平安,免于邪物侵扰。”
我怔怔地问她:“什么是邪物?”
她眼神疑惑地看了一眼后才慢慢地说:“记得小时候的一只老鼠吗?”
小时候我们家住的是土房子,到处是老鼠,我不知道白小红说的是哪一只,我记忆里,自己打死过无数只想要偷吃粮食的老鼠呢。
白小红突然蹲下去,挑来我的裤管说:“这里的伤是哪里来了?”
我也蹲下去跟她一起看着脚踝处的一条颜色有异于其它地方的伤疤,自然记起了很多年前在我家烟地里与一只老鼠的恶斗。
抬头看着白小红问:“这个事情我跟你说过吗?”
白小红没有看我,低着头,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地说:“说过呀,你自己总是说过的话就忘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能都想起跟我说过些什么?”
我心里不解,但也找不到她话里的破绽,只能问她说:“这跟石头关系吗?”
白小红问我:“你当时身上是否带着这块石头?”
我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欲言又止,最后起身拿着那块石头走开了。
我追过去问她,却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也就改了话题:“你怎么了?”
白小红回身就瞪了我一眼说:“高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从开始到现在没有重视过我的任何东西。”
我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刚刚才谈讨这块石头和老鼠,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我的身上,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这样戏剧醒的鬼脸?
我到现在还是一脑子迷糊,完全搞不清楚梦境和真实,不过白小红生气的脸倒是把我拉了回来。
看着她问:“我也很奇怪,自从跟你认识以后,我的生活里发生好多怪事,现在都解释不清。”
白小红似乎是气急了,转身把手一扬,那块石头在她手里脱手而起朝着我就飞了过来,在飞的过程中中发出一声凄利的猫叫声。
我本能地想躲过石头,却没能如愿,正中心口就是一击。
其实只有很小一块,就是甩的时候用力再大,因为冬天隔着棉服也应该没有那么痛才对,但是这块石头砸过来后,我的心口就像被重石击中,痛的揪心。
竟然很想先前梦里的感觉,躺在水底,心里在不断揪紧,最后窒息。
我看着白小红,等着她解释。
她却什么也没说,出门往外走。
我没有追她出去,手里一直握着那块石头,想产生一种幻觉,一会儿它变成一颗大黑扣子,一会儿又成了石头,那种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人都像一下回到了脑子里,如刚刚发生过一样,一遍遍的回放,甚至包括梦境。
那个草堆里的乞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是我的脸?
现在想来那样的环境应该是牢房才对,是不是将来有一天我会去住在那里?
那我为什么会坐牢呢?因为指证崔恒吗?
对,崔恒,白小花说过崔恒可能跟唐家杀人案有关?那是不是被冤的人到现在还在牢房里呢?他嘴里不停说着不是他,我也知道不是他,凶手是那团白色的像棉样的东西,可是这个事情谁信?
白家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关于唐家的事情都好像跟他们有关系一样?
还有这块石头,丢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会在床上出现?
白小红说它带着灵异,是来保护我救我的。
当年在烟地里跟老鼠打斗时,口袋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又回来了,也许我是带着它的,而且我还听到了一声猫叫,正是因为这猫叫,那只老鼠才跑走。
那只老鼠又是怎么回事,那时候还小,根本没去细想这里面的诡异,可是今天回忆起来,那有一只老鼠就那么厉害,不胆不怕人,还跟我斗的死去活来,甚至它完全占了上风,如果不是那声猫叫,它会不会把我打死呢?
重新把石头举到眼前,对着从门口斜进来的光去看它,表面的印痕似乎是从里面透出来的,一点没影响到它外面的光滑,并且入手冰凉,倒不像是一块石头了。
白小红出去很久没有回来,我自己想的脑袋疼,最后不得不把石头放下,把早已经放凉的饭热了吃一些。
刚吃完饭就见白小红从外面回来。
她一进门就像早已经忘了之前我们的争吵,靠在我身边说:“我去看玲玲了,她可真是可怜,现在想想,还是你好。”
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依然靠着我说:“唐涛自从他妈死了以后都不再理玲玲了,也不给她一分钱用,她一个女人着孩子,不能做事,却要用钱,日子好艰辛。”
我不想说当白小红的面说唐涛太多不是,所以淡淡地回她:“农村女人不都是这样,那还有天天享清福的,你也不用老去他家里跑,唐家事情多,本来跟咱们又这事那事的,让别人说闲话。”
白小红起了身,憋着嘴说:“你现在的语气跟妈真像。”
我没好气地说:“是,我是像我妈,我是她儿子,怎么了?”
白小红没说话,站起来回了房间。
自己在坐了会儿,又觉得气的毫无来由,于是进屋找她说:“我把饭给你热热,吃饭吧,天天这事那事的,没个消停,心烦,你也别事事都往心里去。”
白小红“嗯”了一声,算是跟我和解,随着我去厨房,然后自己动手热饭。
第八十四章 唐涛疯了
我见到唐涛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是在街边看到他的。
他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原来微胖的身材现在几乎成皮包骨,脸颊陷了进去,看着像刀削一样单薄。
看到我,他像是受了惊吓,闪躲着眼光。
这是他妈妈死后我第一次见他,关于他妈的丧事村里传的已经乱七八糟,什么鬼怪乱神都出来了,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安慰一下他,但是去过两次他家都没有见他,后面自己的事情也多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走到他旁边时,唐涛竟然要转身走。
我叫他说:“涛,你弄啥哩?”
他犹豫着左右看看,才小声说:“别让他们听见了。”
我看着他问:“听见什么?”
他没再说话,拉着我就走。
我以为是去他家里,结果却是把我拉到唐银山的旧宅里,就是那个住满猫的院落。
这里带给我的惊吓还没过去,所以我被他拉到门口就拼命制住脚步问他:“你弄啥哩涛?来这儿弄啥哩?”
唐涛又神色诡异地跟我说:“我妈在里面住着,我来看看她,别跟玲玲说,她不让我来的。”
我看着唐涛的样子,几乎已经判断出,他的精神也出了问题。
我试着想把他拉出来,谁知道他看着已经瘦成柴,力气却很大,硬拉着我进了唐银山家的院子,一点没停留又进那扇敞开的屋门。
屋子里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没有了,里面凌乱静寂腥臭。
唐涛拉着我进了一间卧室,门框上的蜘蛛网上吊着灰尘,直直地垂到地上,我们过去时,直接就沾到了衣服和头发上。
我用手去抓头发,唐涛却根本理都没理,指着床上说:“你看,我妈睡着了。”
那张床应该是以前唐银山夫妇住的,上面的被褥铺垫全部烂成一团,到处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棉花,就在那堆烂棉花的中间,一只黄色的猫蜷在那里,已经风干的只剩一张皮了。
唐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用手碰了碰那只猫皮,向我示意说:“她最近爱睡,病好以后就特别爱睡,不要吵她,我们玩去吧。”
说完,就又拉着我出来。
我们出了院子,唐涛就怔在那里不走了。
我想带他先回家,可是跟他说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皱,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拼命向我摇头说:“不回家不回家,家里好吓人啊。”
我问他家里有什么吓人的,他就神神秘秘地附在我耳朵上说:“家里有很多猫。”
我只能拉着他,送到了他爸爸那里。
进了院子就看到唐铁山驼着背正在扰着柴烤火,见我领着唐涛进去,忙站起来说:“鹏鹏,他又在外面惹事了?”
唐涛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偎在他父亲怀里,还偷眼来看我,样子紧张。
我忙说:“没有,叔,我就是看见他一个人站在路边,就把他带回来了。”
唐铁山的脸上像刚挖过煤一样,黑黑的一片,只有说话的时候露出已经烂了的几颗黄牙。
招呼我坐在火堆旁,又给唐涛拿了把椅子坐下。
我问他:“叔,涛这样咋不去看看医生?”
唐铁山一脸木然,过了好半晌才说:“家里的钱都给他妈治病了,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还有钱给他看病?”
我看着唐涛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受,想了想说:“叔,他伯叔哩恁多,您去借借,把涛看好了,以的还怕钱还不上?”
唐铁山的脸几乎拧成疙瘩,低着头小声说:“他们都说这是遗传的,他妈都没治好,也不指望他了。”
唐涛在一边听到这句话,撅着嘴说:“我妈治好了,我妈治好了,她就在那儿睡着呢。”说着就又要起身走出去,被唐铁山一把拉住。
我看着他们家现在的境况,要治唐涛的病还真是有心无力,只好伤感地出了他们家的门。
走到他们新院的时候,看到玲玲一个人在院子里。
本来没打算跟她说话,可是之前因为听白小红说她还在抱怨唐涛不给她生活费,心里就也有些气,于是走了进去。
她看到我倒是笑嘻嘻地说:“鹏哥,你来了,进来坐吧,有啥事?”
我答应了一声说:“没事。”
然后问她:“你知道涛病的事吗?”
她愣在那里说:“他病了吗?啥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我一直想着是跟他爸爸住一块不管我们了,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娘家呢。”
我无法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但是觉得一个女人连丈夫傻了都一概不知,也够让人寒心的。
出了他们家门回到自己家。
白小红看我回来,把手上正绕着的毛线收了下来说:“这半天没见你,还想着你去地里了呢。”
我直接问她:“你知道唐涛病的事吗?”
她表情僵硬地站了一会儿说:“才听说,似乎还病的不轻,已经不认识很多人了。”
我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但声音里的沮丧连自己都感觉的出来,瞅着她说:“虽然唐家的人不怎么好,但是唐涛跟我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他并不是一个坏人,或者说他应该是唐家唯一一个了人,怎么就得一个这样的病,就算是应了别人说的恶有恶报,他妈不是也死了吗?怎么也报不到他身上。”
白小红没说话,探究似地看着我。
我一想到唐涛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死的死,疯的疯,心里就难过,也懒得理白小红,又从家里出来,可是出了门竟然不知道去哪里,站在门口犹豫好久,信步往村西走。
街上没有什么人,天气冷,现在也不比从前,人们家里都有电视和各种取暖设备,再不像我们小时候,成群的人围在街上烤火聊天,每一家都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不开门这个世界便与自己无关。
一路走到大明家的院落前。
一切依旧,除了更破旧一些,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又像是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走进院子中间,站在仰望天空。
这个地方曾经坐过怀着孕的青离,曾经躺过在地上睡着的我,曾经扑倒过遍体鳞伤的青离,也放过大明车货时的尸体。
我的记忆好像是从出生就开始了,那些呓呓学语的小时候都回到了脑子里。
身材高挑强健的大明做事利落,热心,脸上总像是带着阳光,除了他我没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过一样的神彩。
还有青离,她总是穿着合身的衣服,短发贴着耳朵,大眼睛上睫毛很长,竟然跟白小红有几分相似。
只是青离总是给人一种纯正简单的感觉,而白小红我却觉得她越来越诡异,她已经完全不是当初我上学时候认识的女生,而成了一个整天无所实事,搬弄是非,又透着神秘的人。
无数争吵过后,我甚至在心里想过要与她离婚,可是一想到离婚后要面对的种种事情又退缩了。
那个黑色的门框依然在,我走进去的时候,觉得门里面像透着一股寒气,但是真正进去以后却又感觉有些温暖,像回到了小时候青离的家,总是布置简单,但是却非常舒适。
方寸之地凌乱不堪,那些长在废墟上的杂草早被雪压的扁了下去,留下几株硬着没倒的像孤苦伶仃的老人,形色萧索地颤抖着。
四壁墙面斑驳的面目全非。
我期待着能遇到点什么,可是待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
我想再见到大明或者青离,想问问他们刘欣去了哪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突然就特别想知道她的下落,突然就怀念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
我在心里想,也许因为唐涛,那时候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都因为结婚生子渐渐疏远了,最好的刘欣不知下落,一直走到今天唐涛精神失常。
一直等到天色渐暗,我从那间没顶破旧的小屋里出来,什么也没发生。
觉得自己脚步沉重,一步步挪回家里。
白小红正坐在床上织毛衣,见我回来慌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说:“我给你热饭吃去。”
我叫住她说:“不饿,不热了,我想睡一觉。”
白小红看着我说:“你中午都没吃,等过两天爸妈回来,还以为我天天不给你做饭呢,人都饿瘦了。”
我没说话,等着她出去热饭时,自己拿着她的毛线玩,一圈圈绕在手指头上,再绕下来,有时候绕的紧了,看着被切断血流的手指肚变成紫色。
等白小红叫我吃饭的时候,我问她:“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带你去看过的那间鬼屋?”
她没说话看着我。
我轻声说:“我今天又去了。”
她还是没说话。
我觉得累极,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说:“我以前每次去哪里都会看到一些东西,可是今天特别想看到,却什么也没看到。”
白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我的身边,没有发出一点声息,我只听到她的声音在我耳边问:“你想看到什么?”
我回答:“刘欣儿。”
很长时间的沉默,待我睁开眼的时候,白小红却并没在我身边,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她眉目低垂,面颊绯红,如同我那一年在雪地里见到的模样,大眼睛里闪着星光。
第八十五章 散了
这一年冬天没有过完,玲玲便带着她跟唐涛的孩子回了娘家。
听说不久后又嫁给别人,孩子改了姓,再与唐家没有关联。
白小红再说这件事的时候无比叹息地说:“其实玲玲很爱唐涛的。”
我冷笑:“真没看出来,唐涛对她也算是好了,结果一生病,她就直接改嫁别人,好像电视里的爱情都不是这样的。”
白小红被噎的好半天才说:“她还带着孩子,一直跟唐涛难道都饿死吗?到时候连唐家一点血脉都留不住。”
我鼻子里冷哼一声说:“照你这么说,她还都是为了唐涛好了,那为什么孩子也改姓呢。”
白小红不说话了,站起来走开,大概她现在也懒得再理我。
唐涛终于住进了唐银山的院子,不同的是他没有像他妈妈一样爬在地上,而是直接住在了卧室里,就是那间死了猫的卧室里。
那曾经的一院子野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不见了。
唐铁山也搬了进去,为了照顾唐涛。
他把那个院子重新收拾打扫一遍,倒没有了以前的阴森清冷,爷俩住进去如果没人知道这个院子里曾经发生的事,看上去倒也没有大的问题。
唐铁山一年四季跟着建筑队做苦力,挣微博的收入应付他跟唐涛的生活。
唐涛虽说傻了,倒也不去惹事,只是整天围在床上不下来,人是渐渐吃胖了,但是反而看上去越来越傻,眼睛都像睁不开一样,浮肿着。
村里有人偶尔还会说起唐家,有人说看着现在的唐涛很可怜,也有人说唐家以前做恶太多,这是报应。
不管是不是真的报应,我都觉得对唐涛并不公平,甚至因为这事去找过白小红的奶奶。
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次年春天,桃花开了满树,白奶奶似乎从白大哥的事情以后,算命观香的人便少了,再没有见过当年我跟唐涛一起来盛况,我每次来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间小房子里。
我在门口叫了一声:“奶奶。”
她没抬头,轻轻地说了声:“来了?”
我走进去,按照观香的旧例从她面前的香柱堆里取了一把,然后在神相前的蜡烛上点燃,对着她报了自己的姓名生辰,所求之事是唐涛。
白奶奶的笔在纸上画着,听我说完,磕头,插香,起身的时候才幽幽地说:“散了是最好的,本来也是孽缘。”
我看着她说:“当年我与他一直来找奶奶观香,他的婚事也是奶奶算出来的,为什么不配一个好姻缘,而是孽缘。”
白奶奶微眯着眼,但是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面前的神相说:“好姻缘哪里是一个算命的配出来的,是自己配的,所有好的东西都是自己修来的,别人给不了,也给不起。”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她也只是给我们提前指着有这么一条路,至于怎么走,走到什么时候还不都是看自己吗?
问起唐涛的病情,她摇了摇头。
雪白的头发跟着她轻微的摇头,在烛光里闪了一点点红色的光,像是把火烧到了头上。
似乎是怕我难过一样安慰说:“也许能修好吧,行善自然有天怜。”
我苦笑着说:“他现在都傻了,哪还知道是行善还是作恶。”
白奶奶没说话,独自一人坐着,我站着等了好久,确定她不会再理我了才退了出来。
往里面院子走的时候,看到白二哥站在桃树下,不知道做什么。
我叫他一声,他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没话找话说地问他今年桃树的情况,他只简单回答说:“还可以。”
然后也问我:“小红没回来?”
我回他说:“她今天去城里了,我有点事找奶奶就自己过来了。”
白二哥走出桃林,把我带到屋里说:“嗯,他们都不在家,倒是更冷清了。”
我看看这些房子,想起我最初来的时候,他们四兄妹在一起,加上一个德高望得的奶奶,倒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人,可是现在再一看,竟然只剩白二哥自己了。
由衷地安慰他说:“你也该说门亲事了,等我回去,叫我妈去找找人,等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就会又热闹起来。”
他脸上露出一点凄惨的笑说:“他们一个个都要散了,我还要亲事干什么,都是白忙活一场。”
他知道他也受伤于白大哥的事,安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也许你的就好了呢?”
白二哥笑了,比哭还难看地笑着说:“我更不会有好姻缘,也不指望什么姻缘,都是工散的。”
他的悲伤我劝不住,从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又站回到了桃园深处,在那满园的桃园中间站着一个死了心的男人。
回到家里,白小红还没回来,家里也是冷冷清清。
高峰早已经结婚生子,我父母在家里也没别的事,为了尽到做爷爷奶奶的责任,主动去市里给他们带孩子。
这个家长时间一来就只剩白小红和我,但是我们能说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两人不说一句话,像两个影子在房子里移动,甚至连饭都不想吃。
地里忙的时候,我就整天整天的在地里,又包十亩,加上我们自己家的一共有十二亩的菜,都会请人做,白小红不来地里做事,我也没让她来过。
到了夏天,我就干脆扛一张板床睡在地里,白小红也什么都不说,默默在家着,偶尔给我送点吃的。
我有时候想知道她在家里到底做什么,但是又不想去问,偶尔回去,总是看见她不是在绕毛线,就是在织毛衣,好像有很多件毛衣要织一样,一直织一直织。
高峰有时候跟我打电话说:“哥,你们怎么回事,我们结婚晚都有了孩子,你们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木有,不中就去医院看看,快点生了孩子叫咱爸咱妈回去给你们带去。”
我嘴里答应着,却从来没去找过白小红,自己也从没去医院看过。
有时候悲哀地想,是不是我也要跟她散了?
我们没散之间,白小花先散了。
那天是白小红跑到地里告诉我的,她因为跑路,脸上出了些汗,面颊红扑扑的,在菜地里找到我就说:“高鹏,我姐跟崔恒散了。”
我直起腰问她:“怎么回事?”
她生气地说:“崔恒不是说他老婆死了就娶我姐吗,但是他老婆现在真死了,他却没有娶我姐,而是娶了另外一个人。”
我把手里的菜苗往地里一扔说:“这个王八蛋,他就不是个人。”
白小红也气急地说:“我姐现在咱们家,哭着说不想活了。”
我也生气:“不想活有什么用,当进不是她自己非要去吗?还不想活,不活崔恒才高兴呢。”
白小红慌张地说:“你快回去看看吧,她都还没回家跟我奶奶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把她锁在家里来找你了。”
我跟她一路回到家,但是心里却一点也不乐观。
白小花跟崔恒也有两三年了,到头来弄个这样的结局,别说是她,谁都有气,但是这个一开始她就是知道的,还能怪谁?
开了门就看到白小花眼神呆滞地坐在我们家沙发上,听到我们进屋连脸都没抬一下,只有眼泪在一点点往下流。
白小红赶着拿手卷子给她擦,我站着一时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只有白小红低声劝着说:“姐,没事的,你回桃园,咱以后还能再找。”
白小花“哇哇”地哭:“找谁去啊,连他都不要我了,我还能找谁去啊?”
我纳闷地问她:“崔恒很好吗?为什么还非在那一棵树上吊死,他不要你了,就没人要了吗?”
白小花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说:“正因为他不好,他是最差的,他不要我了,最差的都不要我了,我还能去找谁?”
我又被问住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好久,好像白小花自己哭累了才说:“不管那么多了,他不让我过,我也不让他过,他还跟我发过誓呢,我现在就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我嘘着眼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以前她说过要找崔恒的把柄,可是我都不知道后来是怎么了,本来追我追的紧紧的事,说放下就放下了,不提也不问。
我问起白小红的时候,她只说:“大概是现在关系好,不需要这些了吧。”
好了,现在又来提及,是真的有证据,还是又一顿折腾不了了之呢?
白小花从包里掏出一叠纸说:“这些东西我全都复印好了,还有那些被冤的犯人我现在也找到了。”
我吃惊地瞪着她手里的纸张,想到常常看的那些破案片里的最毒女人心的女人们。
白小花现在真的就是一脸的狠毒,把纸拿到我面前说:“你看看,我认字不多,也不知道这些管不管用,你先看看,不行我再回去找。”
我一边接她递过来的东西一边说:“你还能回去找吗?他不是跟别人结婚了,怎么还能让你回去?”
白小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说他结婚是一回事,跟我好又是一回事,还让我跟他好,就是不跟我结婚。”
我不得不说崔恒真他妈的不是个人。
拿过白小花的文件一张张看起来。
第八十六章 致命档案
直到看到二十多年前的鱼塘案,我眼都直了。
案件记录的非常清楚,尸体鉴定的结果也在上面,就是自己溺水,可是唐铜山硬是把两个人弄进了牢里,同时从两家捞了不少钱,中间捞钱的还有这位崔警官。
更让我吃惊的是里面竟然还有青离的案子。
我几乎是如坐针毡地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关于青离的事件,当年的情景一下子回到脑子。
他们给的结果是自杀,没人给青离申冤,可是那件事情连我妈都看出来是他杀了。还有后来在青离家遇到她时,她告诉我的关于她死的事情,还有那颗做为证据的黑色扣子。
可是现在那颗扣子去了哪里?我记得最的是戴在唐涛妈妈的脖子里,那么是否跟着她一起入了土了呢?
白家姐妹一直安静地等着我,白小花也没有再哭。
看我抬起头才问:“这些是不是可以让他死。”
她的声音凄楚里,里面却也带着坚毅和凶狠。
我看着她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找律师去问问,也许可以告他。”
白小花看了一眼白小红说:“你们两个都是读过书上过学的人,一定要帮我,不管用多少钱,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
我也奇怪地看着她问:“你没上过学,不认字是怎么找到这些文件的?”
白小花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白小红说:“她跟崔恒好那么久,很多话听他说,大概了是见别人拿这些东西了吧。”
这话里明显有语病,且不说崔恒不会把这以要命的东西给白小花,就是让她知道,要这么简明扼要的把资料全部弄来,就连我都不敢去想。
大概是女人想报仇的时候什么办法都会想出来吧。
白小花在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一趟市里。
我没在县城处理这件事情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崔恒的老根就在县城,也许这在这里有我不知道的庞大的后台,我们还没把他告赢,他就把我们都弄死了,对于这一栋栋的冤案,我一点也不怀疑崔恒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先去了高峰那里,他很意外,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确实没事才放心地说:“来了就住几天,天天在地里忙活,使死了,难得有个清闲天儿。”
我避开我爸妈问他:“你知道这市里最好的律师在哪儿吗?”
高峰一听就炸了起来:“我就知道家里有事,咋了哥,找律师弄啥哩?”
我悄声说:“不是我的事,是白家的。”
高峰这才放松一点问:“白家什么事,他哥不是跑了吗?”
我简单把白小花的情况跟高峰说一遍,他一脸不满:“这家人也都是神人,净弄些啥事,我说当初不让你娶那闺女吧,你非不听,我就觉得这家人不是普通的人。”
我等他说完才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是一家人了,她有了事,也没个人帮的,只能找找我了。”
高峰郁闷地说:“这种事,我跟你说吧哥,你知道一句话咋说哩吧,官官相护,咱都不着那人后面有什么境,完全再把自己人折进去,你说划算不划算,不是你个女哩,不好好找个人家,跟别人结了婚的男人混啥,混到最后不要她了,就打击报复,这都什么德形。”
我说:“那个崔恒也不是什么好人,害的人多了,我倒觉得把他弄了也不是啥坏事。”
高峰不屑地说:“他当了几十年警察了,办了那么多坏事,木人理他,你想想真就木人知道吗?不定都在哪儿堵着呢,咱们这是啥人家,祖宗几代全是种地哩,到了那地方两眼一抹黑,连哪鳖孙是弄啥哩都不着,找谁去?”
我被他说也举步维艰了,心里有点怪自己当时太冲动,没有先跟高峰这边联系一下就答应了白小花,现在如果回去跟她说办不了,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可是要办还真想高峰说的没有那么简单。
高峰看我站着犹豫就说:“你住两天回去,就跟她说这事办不成,叫她老实在家里呆着找个婆家嫁了了事,省得天天闹。”
我不想这样,但是却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服高峰,就决定先住一晚,不行第二天自己先去找个律师问问。
我爸妈也很久没看到了,问东问西,问家里的情况,连邻居都问到了。
最后说起唐涛,我妈一脸可惜地说:“这个还算是个好孩子,弄成这样真是可惜了,你像他们家那么多坏人也不遭报应哩。”
高峰在一边说:“早晚哩事,不用急。”
我没说话,找了个机会问我妈:“妈,你还记哩青离吗?”
她愣了一下说:“咋想起问她哩,几十年了。”
我斟酌着怎么把这件事跟我妈说清楚,于是开口说:“你记不记哩当时她死的样子,好像听你说还是被别哩捂死了。”
我妈叹口气说:“那又咋样,都死几十年了,谁把坟扒出来看看是咋死哩,就是扒出来了不一定就看出来。”
我回她:“万一警察那儿有记录说她是被杀呢。”
我妈笑了:“那警察是傻子哩,当时说着是自杀哩,还记个别人杀的,不是找着死哩。”
高峰在旁边已经看出了我的意图,晚上趁我爸妈睡觉又拉着我说:“哥,我是看出来了,你这是不死心。”
我只能跟他说:“并不是都帮着白家,主要还有咱村的两个事,你那时候小还不着哩,但是我记哩清楚,一户跟咱家关系很好的人,硬是被人活活害死,还有一个小闺女,比我小点吧,现在也弄丢了,连是死是活都不着哩。”
高峰叹口气说:“我哩亲哥啊,我都不着你天天想啥哩,像想着给他家去翻案,翻出他是别哩杀哩,然后再找警察去找几十年前的一个杀人犯,找几十年前丢里一个小孩儿?”
他递一支烟给我,被我推了,就自己点了起来,吐着烟圈说:“警察是吃饱了撑的,去弄这事,几十年前都不弄,你现在找他们,他们会去弄?”
我说:“几十年不是有这个崔贪官吗?”
高峰说:“现在更多,谁知道都在哪儿憋着哩,你木有钱还想去办事,木有钱你啥也别弄,老实趴家里都有人欺负,咱又不是没经历过。”
我不得不说起鱼塘那个,说完跟高峰说:“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我能出去作证,再说了上回那个人的妈去咱院里找鸡子,看上去真是可怜,我当时就想着,养个孩儿也不容易,到老了竟是这样,想想咱也是有爹娘的人不是。”
高峰把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踩灭说:“哥,我说了半天,你根本就不着我说啥哩,我跟你说,你说这些我都能明白,也理解,关键是现在咱没钱没势,查的又都是老远的事,连一点胜算都木有,你说你放着一地的菜不管,来弄这个,耽误个几年,啥也不木弄成,自己穷个净打光,你到底是图啥哩。”
我只好退一步说:“这样吧,我明天去找个律师问问,如果不行就算了。”
高峰没说话,自己回屋去了。
我晚上睡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早上起来的也早,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高峰见拦不住我就叫我等着,让他店里的一个伙计开车送我。
那个伙计年龄很轻,但开车技术很好,一口一个哥地喊着拉着我往市中心跑。
我问他知道哪有律师的地方吗,他就热情地说:“你等会儿哥,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这种人咱找的少,得问问别人才知道。”
他挂了电话就把车在路口调了个头说:“有了,这会儿就去。”
车在一栋大楼前停下时,我有些眩晕,楼太高,像要在我面前倒下一样,看的心惊肉跳。
小伙子已经向前走了,指着楼中间的广告牌说:“看见了没哥,在上面呢,走,我领着你上去。”
我跟着他一楼坐电梯上到五楼,一溜的门便在眼前,小伙子走在前面看到一间写着“律师咨询”的门牌就招呼我进去说:“哥,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跟你一起。”
我真的在心里佩服这孩子的从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胆怯,但还是跟他说:“你在外面等会儿吧,我过去看看。”
屋里桌子都有隔板隔开,门口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看到我进来就微笑着问:“您好,有什么事?”
我使劲找着自己的声音,故做镇定地说:“来咨询一下刑事案的事。”
姑娘领着我到了一个桌子的前面介绍说:“刘律师。”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抬起头来跟我问好,礼貌性的回复过他后就问:“我想问下刑事案怎么起诉?”
刘律师看着我问:“你是用我们律师呢,还是咨询后自己回去起诉?”
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刘律师说:“用我们的律师就是你要付一笔费用,然后把资料给到我们,其它你就不用管了;如果是自己去起诉,我就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你,然后你只出一个咨询费,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去跑。”
我想了想问他用他们的费用是多少,他说了一个数字,我在心里算了一下等于我两亩菜的钱,有些心疼,但还是跟他说:“那用你们吧。”
他点了点头说:“您是今天就办理,还是?”
我忙着说:“我还是想先问问情况,然后回去筹钱再来。”
他点点头,听我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我暂时隐藏起了我们地址和案子里的人名,我怕万一出了意外,什么事也办不成。
他听我说到最后,很严肃地看着我主:“你这个案子是个大案,可能还会牵扯很多的人,在我们手里一定会尽力为你打赢官司的,现在国家也在重视这些事情,只是你得做好长期的打算。”
我小心地说:“这个是乡村的,在市里也能办吗?”
他点头说:“可以,这个案子不同别的,是大案,已经牵扯到人命了。”
我点头。
出来的时候刘律师送我到门口说:“高先生,我希望您能尽快来找我们。”
我再点头。
刘律师给我了一张名片,然后看着我跟小伙子一起往电梯口走。
第八十七章 吵翻了天
我从市里回去,就听白小红说村里吵翻了天。
问她什么事,她说是唐明山跟高学建吵起来了,还是因为那一年当队长的事情。
我懒得理会这事,把白小花给的东西放在里屋说:“有空去一趟北村,把这事跟咱姐说一下,听着那律师的意思,这事要掀起来可不是小事,真闹到那里,都得做好准备,而且我想着崔恒那个人坏透了,会不会中间报复也不知道。”
白小红答应着说:“行。”
然后又说:“你这两天没在家,地里的菜也堆起来了,该摘的该卖的一堆,我去叫二哥来帮你几天吧。”
我拦着她说:“别叫他,桃园这时候事也多,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咱不去帮他就够难受了。”
白小红说:“现在摘桃都是收桃的开车直接去地里摘,他也不自己动手了,我去看看,如果有空就来两天,没空就算了。”
她出门以后,我也忙着去地里。
夏天是菜旺长的时候,一天没人都得烂好多,现在去都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刚走到地头,就看到离我们家菜地不远的另一块地边站着一堆人。
没心情看他们闹,直接扑进了菜地里,刚一小会儿就听到大成叔在地头叫我。
我满手菜汁从地里出来,他已经进来了。
问我:“你啥时候回来哩?”
我回他:“前半晌刚到家,你看这地都快荒了。”
大成叔说:“我昨天去你家了,听小红你去了市里,是去看你爸妈哩,还是有事。”
我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就简单地说:“看我爸妈哩。”
大成叔点点头说:“去看看也中。”
然后指着仍然围成团的不远处的人群说:“你看见木有,那边鳖翻坛了。”
我问他:“咋了?”
我一脸鄙夷地说:“还是当队长的事,高学建这狗东西了不着许了多少人,这会儿都来找他哩,他使人哩时候就一个一个许下了,这会儿一年一年过去,他啥也不说,都找他算帐哩。”
我没吭声,也看了看远处。
大成叔说:“你咋样,看着心也不在这儿。”
我笑着说:“不过是当个队长,有啥哩,这会儿也不比早前,当队长有啥好处,不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吗,当了又咋样?”
大成叔也笑着说:“你想哩倒是开,不过你是不着,他们为啥吵着要当,没有红哩,谁闲着木事去抢这事哩?”
我回:“那倒也是。”
大成叔又看了看那堆人说:“这事估计越闹越大,我看高学建这村长也不长了。”
我也跟他一起看着说:“这弄法儿还当啥哩,你看下回谁还投他哩票。”
我们两这边说着,那边就吵了起来,偶尔传过来一两句,一会儿是钱一会儿是地的。
大成叔又往我身边挪了挪说:“听说高学建还借了明山哩钱,具体借多少也不着,这会儿明山找着问他要,他非说木借过,是明山自己胡说哩。他也就是这会儿敢跟唐明山横,退后十年,唐家能扒了他哩皮。”
我看着他问:“那这钱到底是借了还是木借?”
大成叔说:“谁着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说借了有鼻子有眼的,他非说他胡说,说自己日子过哩美着哩,干啥借他哩钱,都是明山胡说八道。又木有借条中间人啥哩,这会儿哪说的清,听着也不是这会儿的帐,好像几年前吧,那时候明山家过里中,村里就他地多,高学建那会儿才刚下学,还木成气候。”
这场架吵了足足有半个月,每天都看到有些闲上围在街上说东道西,把高家跟唐家几十年前的事来来回倒腾了好几遍地说。
中间我也听到了关于青离家那块地的事。
当年如果不是高学建的爸答应,唐明山也不敢就把青离家的地直接霸了去,而且一霸这么多年,人死了地都没吐出来。
高学建家大概认为有恩于唐家,所以处处想制服,唐家又自来娇横惯了,哪里会怕他,所以矛盾也就越演演烈。
白小花的事暂时耽了下来,倒不是她放松了,而是我实在没时间去给她跑,十几亩地的菜天天要去卖,所以的事都是我一手安排,就是请人做苦力,也得在那儿看着,而白小红整天都在家里织她的毛衣。
看着是有些生气的,所以白小花的事自那次去市里问了以后便没有去理,只是一心忙地里的事。
夏季没有过完,唐明山就把高学建告了,原因仍然是因为钱。
两家人势如水火,甚至平时在街上碰见都要互吐口水以表示厌恶,一句话不合立马就要打到一块去。
唐明山告高学建是由唐金山做主的,矮胖又少一只胳膊的唐金山皱着浓粗的眉毛说:“这憋孙现在是想成精也,欺负到咱家头上,我看着不给他一点厉害他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哩?他爹以前做的丑事别想着木人知道,闹出去有他们好受的。”
到底也都是粗人,先去派出所,派出所只答应下来调查一下,然后就石沉大海,后来又往县城里告。
高学建也在到处送礼找人,相对于高学建的关系,唐家现在显然弱了很多,所以到他们找到那些人的时候基本得到回复都是调查调查,有木证据之类的推辞。
二成婶子在我们家说这事的时候,白小红仍然在织毛衣,但织边说:“也是奇了,两个人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多,现在说翻脸就翻。”
二成婶子说:“哪就那么好了,不过都是为了利,要不是高学建的爹当村长的时候给明山弄几块地,他们咋也好不到这会儿,现在地也不中了,明山的体力也不胜以前,就想着把以前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都可会想,不过谁又是傻子。”
我问二成婶子:“照这么说,明山也告不赢了?”
二成婶子笑着说:“你去想吧,民还能告得赢官不中?”
我看了眼白小红,她低着头,很认真地在解她毛线上不小心打的结。
二成婶子嗑着瓜子说:“这唐家也是,以前黑心的事情做多了,这会儿老天爷也不帮他了,你看看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
白小红接着她的话说:“高学建也不是啥好人吧?那时候也来找高鹏说当队长啥哩,说话一点数也不算,他当上村长后,再不提这事。”
二成婶子看着我说:“我听您大说了,这帮玩意都不是东西,打死才好哩。”
说话的第二天,两家人果然就打了起来,这跟邻居之间的挑拔不无关系,几乎所有爱看热闹的人似乎都盼着两家人打一场架呢,所以开始打到一起的时候几乎没人去劝去拉,任他们打。
围在周围看的人热烈地讨论着两家的恶形和事情起因。
我没想到的是白小红也去看热闹了。
我从集上卖菜回来,本来想回去拿点东西,可是到家里一看,门是锁着的,只好再出来。
站在街口,看到路过的左邻右舍,问起白小红才知道跑去村南边看高唐两家打架了。
心里莫名的起火,匆匆赶到村南。
这时候两家的女人们正撕衣服的撕衣服,揪头发的揪头发,反而是男人们像观战似地在一边满脸怒气地看着,不时说一句:“撕她哩嘴,撕她哩嘴,叫她一嘴粪到处喷。”
我在人堆里找白小红,看了一圈,竟然没看到人。
不由的也去看被围在中间打架的女人们,有的衣服已经撕烂了,夏天本来也只穿着薄衫,这一撕便露出了里面的肉,引的围观人群惊呼不已。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很多年前青离被打的场面,那时候她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根本也就没有还手,任这帮女人打,任她们撕了衣服,她身上的淤青和肿块此时正晃在我的眼前,仿佛面前打斗的人已经回到当年,她们叫着,撕拉着,脸部扭曲变形。
我在人的缝隙里终于看到了白小红,她正站在我的对面,眼睛也看着我,隔着中间打斗的人群,她红色的衣服像火一样燃烧着我的眼睛,以至于我觉得双眼燎热,泪都要流下来似的。
终于有人嚷着站了出来,把几乎**的女人们分开,每家人都像拳击比赛现场的陪护人员,拿水的拿水,披衣服的披衣服。
看热闹的人群也开始推挤推攘。
我与白小红像至身海里,被身边的人浪推挤着越走越远,到最后我又看不到她了,且已无心再找。
心情极度灰暗,默默往家里走。
我刚到家门口,就看到白小红也回来了,她红色的衣服刚转过路口,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感觉到像看到了一团火,明亮,热烈,有窒息般的温度。
她轻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轻声说:“刚回,看你没在家就出去找找。”
白小红略显尴尬地说:“我在家里也没事,二成婶子来找我玩,就跟她一起出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等着她开门。
进了屋里,找到我要的东西转身要走的时候,白小红却从身后拉住我说:“高鹏,你现在是不是都不想回来了?”
我回头看她,认真地说:“地里的事忙完了就回来。”
她点着头,但手却没有松开,我看到她攒着我衣服的手用力过大,有些发白,便转过身说:“你没事也去地里走走,不是说干啥活,出去走走人精神。”
白小红“嗯”了一声,松了手。
我出门往地里去。
第八十八章 没有孩子
路上遇到二成婶子往回走,看到我问:“鹏鹏,小红回去了木有?”
我回她说:“回了,刚回去。”
她笑着说:“这两家人打哩真好,弄哩铜山家哩媳妇儿都早产了。”
我没搭话,边往地里走,心里边想,铜山家原本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小女儿小的时候就淹死了,就是那个跟冤案有关的唐素英。
剩下一儿一女,大女儿早就出嫁,孩子也都好大。
儿子也娶了亲,只是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家里人不满意,还要继续生,这是第三胎了却闹了个早产。
到地里后,头天找好来干活的人都已经聚在了地头,看到我去,都住了嘴,等着吩咐干活。
把事情安排后,这些妇女们就一边做事一边闲聊。
村子是个小村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因此唐家和高家的事就算是重大新闻了,人们乐此不疲的一遍遍地说。
也说到了那个早产的婴儿,都砸着嘴说:“谁着哩,还差一个月才生哩,这不打架受了惊,当时下面就出红了,送去了医院,还不着生了木有?”
“铜山家也是哩,媳妇儿肚子都恁大了,还带去掺和这事,都是自己找哩。”
“他们家哩人不都是那样,就那男哩还都木动手,要是男哩动手,估计刀都拿哩出来。”
“男哩木动手是因为明山那二愣子没急眼,急眼了啥他都干哩出来。”
“他咋木急眼,你没看他那样,就是他心里可能还怯着高学建哩,毕竟以前压过他几年,谁着还有啥东西在人家手里哩。”
“两家没一个好东西。”
“可不是哩。”
这个早产的消息没到天黑就又更新了,唐铜山的儿子唐龙的媳妇儿早产了一个儿子,虽然孩子还在保湿箱里,但是这个喜讯却让唐铜山两口子笑的嘴都合不上,逢人就说,还是媳妇儿的肚子争气,这不就给唐家添了后了。
我忙完地里的事情,晚上把一大车菜带回家里,看到白小红正在做晚饭。
她看到我回来甩着手上的水说:“先歇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我把装满菜的车放在大门外面说:“不着急,这会儿也不饿。”
就着水龙头洗了手和脸,看见她把洗好的菜放在锅里炒就笑着说:“这厨艺现在倒是练的不赖,咱妈一不在家,你就长进了。”
白小红微微红了脸。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温馨的话了,我基本是回来吃了饭就走,她也从不多说一句。
今天大概是受唐龙家的刺激,好像突然发现我们村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孩子,结婚已经好几年了,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家里人提醒过几次,却从来也没重视过,但是听到他们热情扬溢地谈论唐龙的儿子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进屋里打开电视,却也没想看,又回到厨房,看着白小红炒菜。
她面色依然带着微红,轻声说:“我想着再多炒一个菜,你再等一会儿。”
我点头说:“我先把饭盛了,不着急,这会儿还早呢哩。”
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好好的时候,似乎全世界都好好的。
这天晚上白小红极尽温柔,我也前所未有的好心情,两人已经很久没相拥而眠,竟然就那么抱着说了很久的话,意识开始慢慢模糊的时候,觉得胸前湿湿的,摸了一把白小红的脸,她满脸是泪。
我一下子又清醒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怯怯地说:“高鹏,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你着急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轻轻拍了拍她光滑的背部才说:“早两年晚两年都没事。”
白小红忧伤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一直没有呢?”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把她抱在怀里,没再说话。
白小红却从怀里挣出来说:“要不我们离婚吧,你娶了别人就可以传宗接代了。”她声音清亮,语气坚定,看着不想一时冲动。
我把她重新按回怀里说:“说什么呢?这不咱们也没好好计划吗,如果想要就先自己努力嘛,实在不行再去医院看看。”
白小红睁着眼睛问我:“自己怎么努力。”
我把手伸到她胸前,一条腿分开她的腿,上下齐动地说:“就这要努力啊。”
白小红羞的到处躲,嘴里低声嚷嚷着:“都好几次了,你不累啊。”
天亮我去赶集卖菜,白小红还没醒来,没吵醒她,轻手轻脚穿了衣服。
走出屋门的时候天色阴沉,空气压的很低。
出门时候顺手拿上雨披和一块塑料布,以防雨水。
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看到白小红追了出来说:“高鹏,你今天回来能带点鱼吗?我想吃了。”
我看着她微红的脸说:“没问题,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你是得好好补补。在家里等我吧,今儿天不好,我快点回来。”
白小红点头,看我踩着电三轮出门。
菜没卖出去雨就直直的下了下来,倾盆一样,批发市场里等着卖菜的人把塑料布盖在菜上,都躲到过磅的大棚下,温热湿粘的一群人发出臭哄哄的汗味。
我站在大棚的一角,看着安静坐在那里过磅的一个女孩,就想到了唐涛的媳妇玲玲,也想到了唐涛。
心里希望他有好起来的一天,但是又觉得希望不大,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叹啥气哩,夏天的雨一会儿就过去了。”
我扭脸去看,竟然是**山的媳妇儿,**山就站在她旁边,听到她说话瞪了她一眼。
那媳妇也不示弱地横了回去,反而是问我:“鹏鹏,你拉哩啥菜?”
我回她说:“辣椒,婶子,你们拉哩啥?”
那女人笑着说:“辣椒今年可是发财了,价好哩很,俺能拉啥菜,一共就种那两亩茄子,那时候说不种这个,您大非说这个中,你看看这会儿市场里,连个收的人都木有。”
**山气的披着雨披就回了雨里,他媳妇朝着他去的方向撇着嘴说:“鳖样儿,自己不中还不叫人说他一句哩。”
其实我也不想跟她过多说话,但此时又走不开,只那么站着,心不在焉地听她唠叨。
**山是唐家的第十个兄弟,也是最小的一个,辈份上比我大,但年龄上却并不大多少,小的时候他还跟着他侄子一起打过我,而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倒是他媳妇儿人嘻嘻哈哈的,似乎跟村子里谁都相处的很好,不管以前有没有仇怨,见面都笑着说话。
她见我不说话站着就凑近一点说:“鹏鹏,你得把你这种菜哩经验传点给俺们才中,你看看咱村里就你种哩好,别人种啥亏啥。”
我尴尬地说:“婶子,你这是笑话我哩,就是碰个运气,我吃憋子的时候你是木见哩,整车哩菜往路沟里倒。”
**山媳妇便笑了:“谁说不是哩,也就是碰个运气,这种菜可不如出去打工,多少是稳赚不赔哩,偏偏您大不愿出门,一天到晚守着二亩地。”
我不好说什么,干笑地站着。
**山在雨里站了一会,实在也是受不住,又走了回来,但是没走到他媳妇儿身边,而去了大棚的另一头。
我们一直等到大雨结束,才重新回到车旁,雨后一会儿太阳就又出来了,蒸出地下的水汽,更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辣椒今年的确不错,很快就有人来问价了,我惦记着去给白小红买鱼,觉得价钱不差多少也就给了他们。
骑着车出菜市场的时候,还看到**山跟他媳妇儿不知道因为什么怄气,正别着脸,而他媳妇儿嘴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我到家的时候已是中午,白小红没在家,门仍然是锁着的。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只好在路上站着,看到有人经过就问一下是否看到她,后来听说去大成婶子家了,就把车仍在大门口去那里找她。
大成叔家院里也静静的,我叫了两声没人应,就朝着敞开的门走去。
还没到门口,看白小红红着眼睛出来,跟着大成婶子也出来了。
她笑着问我:“鹏鹏今儿回来哩还怪早哩,还说叫小红在俺家吃饭哩。”
我笑着回好:“不了婶子,俺就俩人哩饭,好做,一会儿就好。”
白小红一直没吭声,跟在我身边一起出来。
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有事,就问她。
她声音低的跟蚊子哼一样说:“大成婶子说给我介绍一个医生。”
我看着她问:“什么医生,你怎么了?”
白小红急着说:“回去在说吧。”
人一进屋,白小红眼泪就下来了,我忙着安慰她,心里也着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直到她哭够了才吸着鼻子说:“就是,我想着咱结婚也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孩子,想去看看。上午你走了以后,我也没人说话,就去了大成婶子那儿,听她说好像西乡有个什么医生专治这个的,一看就能生。”
我有点拿不准她的话,于是问:“这个你一个人去看行吗?”
白小红愣愣地说:“怎么不行?”
我坦白说:“万一是我的问题呢,我这身体从小也是不好,我就想万一是我的问题,你去看不是白了,不如咱们找家大的医院两人都去检查一下。”
白小红看着我问:“你,不介意?”
我也问她:“我介意什么?”
她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说:“我去做饭。”
第八十九章 喜面条
这件事情也就说说,后面一直在卖菜,地里一堆的事也就搁了下来。
不过,唐铜山家却喜气洋洋地招呼着人们去家里吃喜面条。
他们没有按我们这里的风俗,在孩子出生三天的时候吃,因为那个早产的孩子在保湿箱里都住了半个月,出了院干脆就等到满月一起吃了。
唐家久无喜事,这些年一件件净是糟心的事,而且唐银山家算是灭门之灾,唐铁山家虽还有人在,孤老傻儿的也已难成气候,所以这次唐铜山家的事几乎让唐家沸腾起来。
唐金山亲自去主持场面,几乎叫了全村的人去吃喜面,像古时候的大涉天下,不管穷富。
我家也接到了唐家的邀请,大概是看在大成叔他们的面子,唐铜山的媳妇儿来时,喜笑颜开,在地头上喊着我说:“鹏鹏,鹏鹏,您龙哥家生了小子,明天就面条哩,你回去跟您家里说一声,明儿都去啊。”
我从菜地里抬起头,看着铜山媳妇儿已经往地中间走了,脸上的笑像挂上去一样,保持完好。
她到了地中间看到那些我请来干活的人,大多也是本村的妇女,就大声招呼说:“你们明儿都去啊,这孩子可是可耗钱主,保温箱那家伙住一天顶他爷爷俺俩两个月生活费了,有啥办法谁让咱添孙子哩,花钱也高兴。”
地里的妇女们有跟她平辈的就嘻笑着骂:“就你老b会说话,你看那笑哩,脸上的跟搓衣板一样,美死你了。”
唐铜山媳妇儿张着大张嘴“哈哈”地笑,肥厚的肉跟着她的笑抖动如地震山摇。
她扭着肥大的屁股出去以后,那些妇女们又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无非是说唐铜山家太得意之类,听着倒有些眼红的意思。
我回去以后把这件事情告诉白小红,她听后说:“你去吧,我跟他们又不熟。”
我看着她说:“哪有吃面条男人去的,你来也几年了,不去走走怎么行,到时候我跟大成婶子叫她过来带你着你一块去。”
白小红便没话,算是答应了。
吃过晚饭,我去大成叔家的时候,看到一帮妇女在他家的门檐下站着说话,难免打声招呼。
大成婶子看着我问:“鹏鹏,您大出去了,你有啥事?”
我说:“我不找俺大,找您哩,明儿不是唐龙家里吃喜面条吗,也喊了俺家,小红自个儿不好意思去,你去的时候喊上她一块吧。”
一帮妇女说:“这村里就说鹏鹏最疼媳妇儿了,这点小事还得你出来跑一趟,娶个媳妇儿在家里啥都舍不得弄,跟小公主似地养着。”
大成婶子说:“可不是,俺侄人就是好,他那个媳妇儿也是好,细皮嫩肉哩,放到您家哩,您也舍不得使。”
说着话我也退了出来,却在路口处遇到了二成婶子。
两个人说话才知道她也是去大成叔家呢,知道了我的事,就神秘地靠过来说:“别看他们家美哩跟弄啥哩,我听说这孩子可不喜庆。”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二成婶子又往我身边凑近了一点说:“一个月了头还是软软的,像没筋一样,听他们一家里说,医生说是什么胎里带的病。”
我回她说:“也都是传吧,这小孩刚生出来还不都是那样。”
二成婶子白我一眼说:“你着啥哩,一个爷们儿家哩,看吧,明天吃了喜面条回来就知道真相了。”
果然第二天吃面条的人一离开唐家就恨不得奔走相告,传着说唐龙家的儿子是个脑瘫儿。
白小红回来也跟我说:“看着长的也机灵的,眼睛大大的,很可爱,就是脖子那里没一点硬度,我是不懂的,咱们也没见过这么大点的孩子,不过听他们说好像是有病。”
事情已经传的神乎其神,更印证人们说话真实的一件事是,刚吃了喜面没几天,唐家的孙子就又送去了医院,听他们自己说是吃奶呛着了,不过这一住就是半个月的院,让闲着没事的人们已经笃定这个孩子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件事情影响了我的心情,想不明白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病,对于孩子有了恐惧。
白小红后来叫我去医院的时候,我推推拖拖一直不愿意去,她说过几次后也就不再说了,自己又去找过大成婶子几回,我知道当做不知道。
入秋以后,天气渐渐转凉,白小红不知道什么原因经常回北村,我有时候说陪她回去,她就找各种借口拒绝,然后仍然我行我素。
我想着白小花的事也很久没有消息,多少有些内疚,就问白小红说:“我这段时间也忙,咱姐现在怎么样了?”
白小红脸色不太好看,怔了半晌才说:“还是那样。”
我试探地问:“那她还要告崔恒吗?”
白小红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也没问过她这事。”
我一时想不明白她常常回北村的原因,只好问她:“你最近经常回去,家里有啥事吗?”
白小红没说话起身走开。
我追在她身后,想弄明白,可是再问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这事过于蹊跷,我只能不顾她的阻拦,自己骑车去了桃园。
桃叶子还都挂在树上,绿黄的颜色半遮着园中的院落,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阻挡。
白奶奶算命的小屋竟然关着门,再往里走,整个院子里都毫无生机,像久无人居似的。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每个屋的门都是关着的,犹豫着是回去,还是过去看一看。
正在这时,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白奶奶颤威威地出现在门里,看到我声音低沉地说了句:“鹏鹏,进来吧。”
我随着他进到屋里,发现不但白奶奶在,白二哥和白小花也在。
只是白二哥躺在床上。
我走过去问他:“二哥怎么了?”
白二哥脸色苍白,低声简短地说:“病了。”
我忙问:“看医生了吗?啥病?”
白奶奶的声音里似乎也透出了苍老,幽幽地说:“看了,治不好了。”
我看着白二哥不知什么已经瘦下来的脸,有些忧心地说:“怎么会,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很多病都能治的好,咱这小地方不行就去大地方,只要知道是什么病还有治不好的?”
白小花接过话说:“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病,医生也诊断不出来,刚开始就是觉得身上没力气,后来就吃不下饭,慢慢的觉也睡不着了,就这么一天天瘦了下来,已经去市里的医院看过了,都说身上检查不出一点毛病,也不知道是哪里原因,也拿过药吃了一点不见好的。”
白二哥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似累极了一样歪在床头。
我回去以后就质问白小红为什么白二哥的事情瞒着我。
她不说话,我再问,她就红了眼跟我嚷:“我姐一件事情到现在都没办好,二哥的病反正现在也看不好了,你也不用去管,你只把地里的事忙完了去救救我姐吧。”
我气极,也跟她嚷:“这能是一回事吗?你没看二哥那情况,如果不赶快找医生治,谁知道会怎么样,姐现在不是还没事吗,这个告状的事早一天晚一天有分别吗?”
白小红又嚷了回来:“谁说没有分别,我觉得我哥就是气的,要是我姐的事解决了,说不定他的病就好了呢?”
我冷笑:“你现在倒是会说了,当初怎么劝你们都不听,还以为傍了一个大款呢,一心要往人家身上扑。”
白小红瞪着我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这个梗,所以就不想管这个事情,拖来拖去的找借口。”
我觉得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接近不可理喻的地步,再说也说不清楚,转身往外走。
白小红却跳起来吵着说:“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回北村去,以后也不来这里了,省得污了你们家的清白,你不是就嫌弃我们家吗,丢了你们家的脸。”
我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小红说:“你到底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愣在那里,一时没接我的话,只有泪水不断地往下滴。
我突然就心软了,想着她一个女人,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除了我也再无别人可找,偏偏我自己做事懒散惯了,也难怪她伤心难过。
就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尽量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最近也是太忙,没顾得上这些事,不过事情有个轻重缓急的,现在二哥躺在床上,眼看着一天天弱下去,咱不能家里躺着病人再去折腾别的事情。这夏天地里的菜还可以,手里也有点菜,明天咱们一起去北村,带着二哥去大地方看看,你说行吗?”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低了头,眼泪滴落在衣服上,吸了进去。
我当天就打电话叫我爸从市里回来,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赶去北村,给白二哥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便带着他去一线城市医疗发达的地方看看。
他身体已经弱的走路都是问题,勉强站着,由我扶着才迈得了步。
白小红拎着行李,我搀扶着白二哥坐车到县城,从县城买长途车票才去医院。
买票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唐龙,他也正在买票。
看到我他打了声招呼,问我去哪里?
我如实说白小红的哥哥不舒服,要带去医院看看,然后礼貌性地问他要去哪儿。
他皱着眉头说:“俺那孩儿,从生出来就弱,这会儿又病了,咱这儿的医院说看不了,要去大地方年看看。”
我们俩一对票,竟然买的是一个地方同一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