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桃花正好
春天,高峰又回来了一次,交给我八万块钱。
他说:“哥,我手里这会就能弄这么多,你们先把东西买买盖着,我后面也会再凑凑,总也得把房子弄起来,不耽误你结婚。”
我妈也把她手里的存折一张一张给我,全部加起来有四万多块钱,按预算上下两层三间地方的房子应该是没有问题。
于是开始找工匠,忙着买钢筋,砖,沙子,水泥,所有盖房子用的东西。
在这之前,我去了一趟桃园。
那时候桃花开的正好,远远望去,一片粉红。
我进去的时候,白奶奶正在给院子里的几个人做法,在地上用白色的粉末撒出一个“十”字,一个***在十字中间,闭着眼睛。白奶奶手里拿着一个纸糊的女子放在他面前,一边围着他转,一边念念有词。正反各转三圈,她停下来把那个纸糊的女子用火点着,看着她一点点在那个男人面前烧成灰烬,才舒了口气说:“你把这个带上,回去压在你枕头下面四十九天就没事了。”
那个男人睁开眼,接过白奶奶手里用红布条扎起的桃树枝,向白奶奶揖躬说着“谢谢”,然后转身钻进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车里。
白小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笑盈盈地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扭头看她,一片桃花落在她的发间,在她乌黑色头发的映趁下更显别致精巧。
我也笑着说:“找你有事呢。”
她拉着我往桃林子里走,穿过一枝枝挂满花的树,感觉自己像在浏览仙境。
白小红边走边说:“我还以为不到结婚的时候你不来找我呢?”
我说:“我这不忙准备盖房子吗?你说你天天在家没事,也不去找我?”
她撇着嘴说:“你都说你忙了,我还敢去找你吗?”
我笑着逗她:“你去找我,我就不忙了,什么事能有媳妇儿重要。”
白小红红了脸,那颜色竟然比桃花还浓一些。我看着她说:“你说奇怪吗,我要是不见你,就光是忙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一见到你就喜欢的不得了。”
白小红轻轻拍了我胳膊一下说:“嘴贫。”
我顺势揽着她的肩说:“不是嘴贫,是真的啊。还有就是我妈一直想见见你,怎么着抽个空去一趟吧。”
白小红愣了一下说:“好啊,我天天有空呢,你安排时间吧,安排好了来接我就是了。”
我答应着,跟她说另外一件事情:“我们要不要找你奶奶合一下八字,人家都兴结婚的时候合个八字,看个日子,你说咱们这近水楼台的,反而不搞这个是不是有点浪费资源?”
白小红娇嗔地说:“就知道你来不是找我的,你去找那个老太太吧,去吧。”边说边把我往外面推。
我笑着说:“谁说不是找你的,我就是找你问问你啥时候过门呢。”
白小红红着脸说:“咱俩都还没订婚。”
我:“这个容易,等房子弄好,马上订婚了,订了就结,省得再折腾了。”
她没说话,一个人站在桃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出来走的时候她一直送到桃园外面才说:“高鹏,我都听你的。”
我朝她笑笑说:“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中。”
白小红到底也是没来我们家,我回去以后就忙着做各种事,也已经把这事忘到了脑后,而我妈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要见白小红的意思,似乎她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关于白小红的一切就是她全部想要的。
房子的位置在那座老坟的西边,我不想再回家的时候经过老坟,于是房子盖好以后顺势建了院墙把那座老坟撇到了外面。
门前的池塘,花钱买了两大车的砖渣垫了起来,才不至于把房子建到水里去。
到房子建起,院墙做成,整个院里只有三四平米的地方可以活动。
那个工匠在休息的时候跟我说:“现在农村都是这样两层三层的房子,根本就住不完,家里人不多,房子却不少,看着也挺浪费的。”
我回他:“您家不是农村的吧?你说就像俺家这么大地方,不建两层,秋天收个玉米堆哪儿,直接推到坑里去?家里农具啥的连个放的地方都没有,咱也不像人家城里人,木地木啥,都上个班,家里就只有衣服。”
那工匠抽着一根烟说:“你说这话也有道理,我还说电视上天天说农村人乱浪费,都盖两三层的房子空着木人住,再去看看,谁家的房子都木空着,楼上不是堆着粮食就是养的鸡。”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只是笑,但是这事又根本不可笑,都是实情,又怎么样呢?
房子深八米,东西横着在屋子中间拉一道墙,后面两间卧室,一个楼梯间,前面一间卧室两间是通的客厅,楼上一大一小两间卧室,一个客厅。
我妈是这样安排的,我们结了婚后住在楼下后面的两间房里,一间放衣物一间睡人。一楼与客厅相领的一间卧室,她和我爸爸住,以后高峰结婚就直接住在楼上,大卧室可以连带着放衣服,另一间小卧室里要放粮食,楼上的客厅由高峰他们自己安排怎么使用。
我妈说:“咱们先这么住着,等以后有了钱再划地方盖新的,妯娌们住在一块是非也多,再好的关系架不住日子长。你先去跟小红商量一下,现在高峰也没结婚,你们就先住着,但是看他的情况似乎也挨不了多长时间了,说不定你结完他跟着就结了,到时候咱们就先这么凑合着,大家都多担待一些吧。”
说完又觉得委屈了我,低着声音说:“鹏鹏,你看跟着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到结婚了也弄的这么挤挤弄弄的,叫人不顺心,咱家的情况就这个样子,我也是没办法,就是委屈了你和小红,你跟小红说的时候尽量好好说,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回来咱再商量也中,只是咱家也都是实情,瞒着她到时候也是生气,不胜这会儿都说明白。实在不中,到时候咱多给点彩礼钱。”
我面无表情地问我妈:“咱能给多少彩礼?”
我愣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刚盖完房子,手里还真是挤不出钱,你先问问她们要多少吧,到时候咱再想办法。”
房子收拾妥当,没有装修家里已经无分文可用的钱,只在内部粉了一层白灰,粗略地排上电线照明,我就把白小红和她的奶奶,哥哥一起接到家里,同时请了二成婶子还有另外两名堂叔的媳妇儿一起过来。
就在屋里摆了一桌酒席,算是把婚事订了。
席后我妈塞给白小红五百钱红包,她没推辞收下了,这也是我们这里的规矩,都是这样也就没什么可推的。
到人群散后,二成婶子拉着我妈问:“嫂子,这事就订下来了,人家闺女家今儿也没说定钱的事,但是咱不能不问啊,这规矩咱自个儿的提点着,鹏鹏一辈子就这一回事,不能叫人家笑咱不懂事。”
我妈忙答应着说:“是是是,那咋弄哩,你看他们家也是单门独户的,也木个亲戚啥地商量,这事是问问她奶奶,还是她的两个哥哥?”
二成婶子说:“她两个哥哥看着也不咋说话,人多少有点木,不如问她奶奶吧。”
我出了屋门就听到她们俩商量这事,于是跟我妈说:“这事别着急了,她奶奶虽说是心疼她,但是毕竟也不是咱这儿的人,弄不清那么多规矩,我回头找白小红问下,看她是啥意思,咱们再商量。”
二成婶子一听就夸着说:“还是鹏鹏会办事,问谁也不如去闺女稳妥。那这事你抓紧时间就问了,也提前跟你妈说说,叫她准备,咱们也不是家里钱成堆,万一要的多了总得去凑凑的。”
我跟白小红说这事的时候,她犹豫着问:“别人家都给多少呢?”
我说:“从几千到几万不等,根据家里条件说呗。”
白小红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说:“那依咱家的情况能给多少呢?”
我平静地看着她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媳妇儿,咱家刚盖完房子,除了欠的债,是一分钱都木有,你要是非要见到彩礼才结婚,咱们也只能往后拖,不是我不着急,是真的木办法。”
白小红多少有些生气地说:“没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就是看着你一点也不想结婚的样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不好,你是觉得我不好,咱们不结也就算了。”说着竟然扭着脸抹起了眼泪。
我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了,我说的全是实事,不结婚的想法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只是想着怎么把这一步步的事都给做齐了。更搞不清楚白小红为什么会哭,她是觉得没有彩礼不行,还是真的因为我的话生气,抑或是根本也就没打算结婚?
我们针对这件事情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二成婶子来找我问时,我只能告诉她说:“等等再说吧。”她愣了一下,慌忙说:“鹏鹏,你咋弄哩,到这个时候还等等说,人家闺女家有啥要求你得先弄清楚,这事就怕等,你都多大了,还想着跟十七八岁一样,订下来等上两三年?”
我妈也跟着附合,让我无论如何要再去找白小红弄清楚,说是弄清楚,其实就是叫我去给她说好话,无论如何要把这婚事给做实了。
第六十一章 婚事已定
我只能再次去桃园,而且这次二成婶子陪我一起去,说是如果有啥难为人的,我们做不到,她可以说着话转转弯,省得我一个人硬顶。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她是受我妈之托跟着我怕我与白小红闹散了。
意外的竟然是白奶奶接待的我们。
二成婶子笑着说:“大母,您今儿不忙了?”
白奶奶半闭的眼睛张开一点点,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说:“不忙,您俩先坐会儿,小红跟她姐姐去城里了。”
二成婶子笑:“中啊,难得大母今儿闲了陪我们说话哩。你看这俩孩子的事,上次慌里慌张地定了,啥也木弄成,这孩子们也都不懂事,有些规矩做哩不到,您可要担待点。我这回来是问问路这儿还有啥您觉得不够哩,俺这就回去跟我嫂子说把它备好了。”
白奶奶安然坐在院子里桃村下面的一把老椅子上,已是盛夏,桃子挂满了枝头,甜香的气味弥漫的在空气里,滋润着心肺,本来焦躁的心情瞬间就安静了。
我看着白奶奶已经白发白眉,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个样子坐着却像古画里的老寿星,带着不知名的仙气。
她听到二成婶子这样说,就淡淡地说:“我听小红回来说了,也木啥别的事,彩礼和家里的东西,您看着置办就成,我们也不是挑剔的人,就是别让孩子们委屈了就行。至于他们结婚的日子,我也掐了一下,今年冬至最好,这个跟他们俩的八字时辰都合适。”
二成婶子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还是老母做事爽快,要不这么得人敬重哩。您放心,我回去就跟我哥和嫂子说这事,一定不会让小红委屈哩。”
又唠唠叨叨好一阵子才算说妥,正要出去,却看到白小红回来了。
二成婶子完成任务,就跟我说:“鹏鹏,小红回来,你再待一会儿,我先回去了。”说完,又悄悄地附过来说:“跟闺女好好说说话,多好的人家,别净装傻气。”
白小红客气地把二成婶子送了出去,回头看到我站在路边等她,一扭头往里走,并不理我。
我追过去拉着她说:“别走啊,一会儿我再追到你们屋里抱着你,被你奶奶看到不害躁?”
白小红站住脚,红着脸说:“你干吗要追我,不是说了找别人去的吗?”
我笑着说:“我能找谁去,这辈子就吊死你脖子里了?”
白小红:“呸呸呸,什么不吉利的话都乱说。”
我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说:“就是就是,该打,以后不说了,你监督我,再说了,你来打这儿。”说着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白小红红着脸低着头说:“越来越贫,不理你了。”
我连忙拉着她说:“你可不能不理我,我这辈子算是傻了,啥也弄不成,你得在旁边指导着我过好下半辈子哩。”
白小红抿着嘴说:“别净扯这些说了,你们今儿来是做什么呢?”
我也忙正经起来说:“就是彩礼和婚期的事,上次咱俩也没说好,我回去还被我妈和婶子骂了一顿,你说你吧,我男人家这些小事也不懂,你还跟我执气。”
白小红有点小火地说:“你这会儿有理了,当时想什么呢?”
我软着声音说:“都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你看我家这情况确实也弄不出啥排场了,但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就是那啥了也得答应。”
白小红抬着脸问我:“那啥?”
我结巴半天,没把那啥跟她说个明白,她也并没有缠着不放,而是说:“总也不能叫别人笑你们白捡个媳妇儿,彩礼给两万块钱吧,屋里也不能就那样就结婚,家具啥的也得买些,就是不齐全,沙发茶几电视柜床啥的总得有,还有电视电扇都也是日常要用的东西,就是现在不买,结婚以后也是要用的,倒不如现在置办了也看着好看。”
我一听她的要求,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就算都不用最好的,没有几万块钱也买不齐全,心里不免又有点寒意。
白小红撅着嘴站了一会儿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我站在路边还在想着这几万块钱该去哪儿借,却见白小红手里拿了小提蓝,里面放着满满一蓝子桃,帮我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说:“这里面有三万块钱,你拿回去,彩礼两万是不能少,家具的钱你回去再想想办法,这事我家里也不知道,都是我出去找工攒的,你回去也别都跟你妈说了,就说是借的。我听说你这盖房子钱是你弟弟拿的,咱们还是得省吃减用,把钱尽快还他,不然将来他娶媳妇怎么办。”
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应白小红,这种情况估计在我们村也就我这一份,一般都是女孩子嫌彩礼少,逼着男方加价的,像这种自己拿钱出来给男人挣脸的我从来没见过。
我看着那蓝桃子说:“也不能让你这么委屈,这些钱都拿来置办家具,咱买一套好的,彩礼钱我再想办法。”
白小红按着我的手说:“你别老是执气,家具再好也就是那样,用些年还是要换的,再等以后有了钱再换好的也是一样,眼下有这东西就行。咱俩以后是要过日子的,不用逞什么强,玩那么多花样,以后还是要自己受罪又是何苦呢?”
白小红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能预先想到,然后办的妥妥贴贴,相比她来说,我却还像一个小孩子,对于人情世故什么也不懂,如果不是她这样的周旋,我想我们的婚事既是到了这个份上,散伙的可能性也很大。
除了感激她也觉得自己命其实挺好,有时候一晃神竟然不知道白小红究竟看上了我什么?以她的容貌和聪明才智,要在我们这里找一个男人,完全是可以尽她挑尽她选,反而是跟着我总还要处处让着我一些。
我心里暗暗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小红跟着我受苦,一定要倾尽全力把日子过好了才能对得起她今天的心。
到家的时候,二成婶子早已经把白奶奶的意思汇报给我妈,所以我妈一看我进门就说:“这么好的人家真是你的福气,鹏鹏,一家人多好,随和好说话,多亏你上学的时候跟小红处的好,要不是这会儿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姑娘。”
我把蓝子拎到屋里,蓝子里的桃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小方桌上,很快下面的钱就露了出来,三匝一百元的人民币。
我妈瞪着眼问:“咋弄哩?这是哪儿哩钱?”
我把白小红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说给她听,我妈瞬间眼泪就下来,说:“这闺女想事咋恁周到,比咱们都强,就是怕以后到咱们家受了委屈。等她过了门,就让她当家,家里一应事都听她的安排。”
这事也算是订了下来,离冬至的时间还早,我们家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忙着,白小红偶尔还会来帮一下忙,当然遇到他们采摘桃子的时候,我也会去帮忙。
这中间选了一个日子,又让二成婶子带着两万钱抬着礼品去了一趟白小红家,算是走走彩礼的路。
全村的人都知道我已经跟北村桃园的姑娘定了亲,那个我是神经病的流言也已经成了往事,随风飘散。
只是一直到我与白小红结婚,都没怎么跟她的哥哥说上几句话。
中秋节走亲戚,我妈把白小红家的礼备的最厚,除了这些礼,还带烟酒,对我说:“她有两个哥哥呢,你去要多跟他们处处,以后闺女在咱们家里也让人家放心。”
我再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了白小红,她笑着说:“还是老人家想的周到,我哥这会儿正在修理摘桃的框呢,你去给他帮个忙,聊会天。”
我随着她来到她们的屋后,那里用草苫子搭着凉棚,她的两个哥哥都在用铁丝把已经用坏的木条框一个个再扎结实。
我挽起袖子,也拿一个框要扎,白小红的哥哥说:“你别扎了,没干习惯扎不了,你把这些扎好的框码成堆放到那边架子上。”
我答应着去收他们扎好的框,白小红看这样,就朝我笑笑说:“我先去前头把衣服都洗了,你们忙吧。”说完就扭身绕过房子,往前面去了。
我看着她两个哥哥一声不吭地扎着框就问他们说:“哥,这框看着也用几年了吧?”完全是找话说。
白小红的大哥说:“有个三四年了,用着也费,今年修修,再凑合一年,明年就得换新的了。”
我很少没听过他们说话,一直看着他们表情都是呆呆的,没想到说起话来竟然如此澄明,并没有我一开始想的那样只是一个做苦力的。
他哥哥看到我码的框,就站起来过去把下面垫的砖也都摆正了说:“这下面得垫着,万一下雨湿了水,坏的就快了。”
我答应着忙把砖都摆整齐了,才又去码框。
心里还是纳闷,问他们说:“哥,我听小红说您到现在也木定下婚事,怎么回事,咱们家这条件也不差啊,您俩也都这么能干。”
他大哥脸上淡淡地说:“我们兄弟俩个都老实,不招姑娘们喜欢,再说这家里事情也多,本来想着一个一个来呢,谁知道小红最小却排在了前面。这个事情也不好说,姻缘天定吧。”
那天回来的路上,白小红送我,我就问她:“没人跟咱哥说媒吗,看着人挺好的,咋不娶媳妇儿呢?”
白小红笑着说:“等咱结婚了,你给看看你们村有合适的没有,给说个呗。”
我也笑:“这还是啥难事,依您家这条件,只有挑人家的份。”
第六十二章 事事难料
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一说,谁知道我回去没多久,我二成婶子就又找来了。
看到我就问:“鹏鹏,你总是去小红家,看着她两个哥哥咋样?”
我如实说:“好着哩,那么大的桃园都是他俩在整理,年年修枝培土收桃。”
二成婶子说:“我问的是人咋样,这能干我是知道的。你看我去了这么几次,也看见过他们,好像不大好说话。”
我替他们辩解道:“婶子,我以前也不好说话哩,咱村还不都传着我有病吗?”
二成婶子笑着说:“就你孩子会说话,谁说你有病了,我一巴掌抽歪他们哩嘴。”说完又正正神说:“咱村有个媒,我想给他哥说说,你看中不中?”
我笑着打趣她说:“这说媒还有瘾哩,我这还没结婚,你那边就又开始张罗了。”
二成婶子大笑道:“你娘的,你这会儿倒是会说话了,还来笑你婶,这不都是为你们好。”
我也笑着问她:“咱村还有谁家闺女这么大了没出嫁?”
二成婶子低着声音说:“银山家里闺女,比你大两岁吧,我看着跟小红的哥差不多。前几天她妈来俺家说话,说看能不能给她找一个。她也是耽误了,以前定下来几年,木结婚这会儿又散了,一下子错过了年龄。不过那闺女长哩好看,人也会说话。”
银山是唐家的老二,唐明山的哥,我们家跟他们家像是世仇一样,从我记事起就不说话,但是二成婶子是我二爷家的儿媳妇儿,他们家在村里跟唐家兄弟势力不相上下,所以也不忌讳什么,正常来往。
她说的这个女人我倒是认识,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她比我高一个班级,那时候还是三四年级,就听说她跟学校里的男生们出去混,还学人家抽烟喝酒,甚至跟男生睡觉。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对于这事的真假也并未去想过,或者一探究竟。也就是前些年,偶尔听我妈说起,她也随别人出去打工,在外面却没有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在厂里干活,而是找了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老男人,跟着人家混了三四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突然回来了。再接着就是有人给她做媒,定了我们邻村的一个男人,那段时间两个人天天在街上抱着走,随处可见,村里的人也到处传。本来说要结婚的,可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说着说着就散了。
我想着她的德行就觉得配不上白小红的哥哥,于是回二成婶子说:“这个合适吗?小红她哥虽然话不多,但是也不傻,一出去打听还想着咱害人家哩,给弄个这闺女去。”
二成婶子苦笑着说:“你看,她妈去找我说哩,我也不好不理她不是,再说了这事儿谁说的准,不定人家两人一看对上了眼,就成了哩。”
我哼着说:“不是看不看上眼的问题,这闺女名声在咱儿您还不知道吗?那前边的为啥木结婚谁也不敢说,我倒是盼着不成哩,也省得坑了小红他哥。”
二成婶骂着我说:“就你孩子能,那婚事为啥不成谁也不知道,没准是男方的事哩,再说了这闺女站出来也配得上小红她哥,人有人貌有貌哩,就是不爱干活,这有啥呢,现在日子都好了,谁还一天到晚爬地里干?说不定小红的哥心疼媳妇儿还就喜欢这样的哩。”
说完这些又生气地说:“我还不如不问你孩子,净跟我唱反调,反正咱也是一个说合的,说说,合不合是人家的事,万一合了咱不是也做了一件好事。”
我心里想:“你是做了一件坏事吧。”
但是话没说出来,看着她已经走出我们家院子,就想着咋把这事跟白小红说说。二成婶子能来这么问我,想也是没防着我,估计她心里也很清楚银山家的闺女,她如果一心想成此事大概瞒着我才是上策吧。
我跟白小红说这事的时候,她竟笑着说:“说说也是好事呢,我也替我哥愁,整天就知道干活,别人给说媒都不好好看,现在都多大了,弄的名声也不好听。”
我只好再谨慎地把银山闺女的事跟白小红叙述遍,希望引起她的重视,结果她却笑着说:“是不是你想多了,再者说就算她以前有什么不是,现在不是在家里好好的吗?也许改了也没一定的,不管怎么说先说说看吧,成不成也看他们的造化。”
我们这边虽然担忧,但是二成婶子那边却没闲着,已经自己找到桃园跟白奶奶说了。
二成婶子一从他们家回来就找我说:“你还说不成不成,你看小红奶奶算命可是算的准,我一说她就答应了,看来这事也是天注定的。”说完又笑着说:“也这是闺女的福气,我今儿去跟小红的大哥说了会儿话,人真是好,咋就这么大了没娶,退几年说,赶着上门的闺女又得排成堆。”
我一阵憋气,虽然打心眼里希望这事黄了,但是又搞不清楚为什么连白奶奶都没反对,按二成婶子说的,她那么会算,怎么着也得帮自己的孙子算一个好点的媳妇儿,怎么弄一个这样的人呢?难道是她现在算的不准了,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底细?可是为什么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白小红,她也答应,她难道不怕自己的哥哥摊上一个**,以后没个消停日子?还是像当初我一样,因为年龄大了,只想随便找一个应付了事?
不管我怎么担忧,人家的却都兴高采烈。
至二成婶子跟我说这事也不过一个月,就听他们说要定下来了,彩礼什么的都已经谈妥。
我着急的再次去找白小红,并且试图跟他哥哥说清楚这事,可是他哥哥只是淡淡地说:“我人也老实,没想那么多,不过是娶个女人回来过日子,她还能上到天上去?”
我压着性子说:“哥,这闺女在我们这儿的确是名声不好,我这老怕咱们这老实人家架不住。”
他大哥却笑了,我是第一交看到他笑,侧脸像极了当时在电视上很火的一个名星,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一定要屈尊于银山的闺女?
他笑着跟我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叫人家说你具心不良了,哪有这样坏事的,呵呵。”
我没话了,我不能硬生生地去阻止这事,也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一切只能随他们去。
他们的订婚礼在农历九月底,听白小红说只彩礼钱就给了六万,还给银山闺女买了一套首饰。
这个事情成了村里的重大新闻,每个人都知道银山家的闺女找了个好人家,至少是有钱的人家。银山夫妇二人也终于扫清他闺女之前带来的坏名声,开始扬眉吐气起来,见人就说女婿如何好,给了多少钱,买的首饰多值钱。
白小红悄悄跟我说,那些钱是她们家里全部的积蓄。
我气愤地回她:“谁让你们给她呢?我看为了娶她,要你们把桃园一起给了也愿意吧?”
白小红低着头说:“我大哥都三十岁了,我奶奶也是着急,唐家一定要这么多,不然不定亲,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继续气:“不定就不定了,她还想着自己是什么好人,还不定,不定叫她老死家里得了。”
白小红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这么恼她,我看着人也不错啊。”
我气结,不知道怎么跟她三番两次地去说明这事,但目前看来似乎木已成舟。
再去白小红家,偶尔就会看到银山女儿也在那里,只是她也就只坐在桃园里,不做什么事,也不见白小红的大哥怎么搭理她。
她不去,他该做什么做什么,她去了,他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有时候银山闺女撒娇说让他带她出去,他就一脸不耐烦地说:“总出去玩,谁挣钱,你以为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我是听到这话解气啊,但是银山闺女一听就气大了,嚷着说:“你啥时候跟我出去玩过了,还总是出去?我们连城都没进过一回。”
白大哥便不理她,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有时候做着事情走的远了,干脆就把她晾在那里。
银山闺女去过几次就慢慢去的少了,直到后来完全不去。
我以为这事情早晚要散伙,私下里跟白小红说:“那人就配不上咱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咱哥多老实肯干,人也长的帅,你看她,一身妖里妖气的。”
白小红气呼呼地说:“你就不安一点好心,我哥这不是找不着媳妇儿吗,你给他说个好的去。我就看着人家好着哩,娇滴滴的,一看就是大家里的小姐,多有格调啊。”
我“哈哈”笑着说:“咱这人家是养小姐的家吗?还娇滴滴的,就是一个装。”
白小红说:“就你天天事多,我哥都准备结婚了,正在找婶子商量。”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盼着的一拍两散的生生在我面前演变成了结婚?白大哥是瞎吗?他看不出那个女人的底?
白小红白了我一眼说:“你激动什么,他是我哥,结在我前面也是应该的,如果婶子那边说好了,他们立刻就能把事情办了,到时候也省得我奶奶再操心他。”
第六十三章 该来的早晚会来
我除了心疼白大哥,却也再无计可施。
白小红竟然还暗地里开着玩笑问我:“我哥结婚了,你准备随多少钱的礼?”
我没好气地说:“一分没有,白瞎了一个好人,我都痛的不行,还随礼?”
白小红就“赤赤”地笑着说:“有没有人说咱俩也白瞎了?”
我哑口无言。
只是这件事情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阵子,突然就传来消息说不结了。
我是听二成婶子说的,她郁闷地跟我妈抱怨:“早着不管他们家的事,你说彩礼钱给他们了,要啥给啥,到男方要结婚了,他们又不同意。光拿着别人的钱花着老美,还买里新摩托,买里电视啥的,谁家的钱不是钱,您光花了钱,闺女不跟人家是咋回事。”
我妈只是听着,并不说话,对于唐家的人,她是吃亏吃多了,所以连一句多的话都不肯说。
我却心里一阵高兴,问二成婶子,银山家为什么不结婚?
二成婶子气呼呼地说:“也不说长不说圆哩,就说不着急,再等两年。你说人家男方都三十岁了,你要啥给啥不就是为了结婚的时候顺当一点嘛,到头来男的要结婚了,他们又推着不要。”
我问:“银山家是不是不愿意了?”
二成婶子提着声音说:“不愿意有不愿意哩做法,咱这儿都是这规矩,你女哩不愿意了把人家彩礼钱,一应花销还给人家,男的再纠缠也木话说。他这又不说不愿意,就是往后拖,偏偏男方急着要办,都要把我逼死了。”
我笑她说:“当初说啥来着,不让你管这事,你还不听劝。”
二成婶子“呸”我一句说:“就你孩儿有能耐,你看婶子着急,心里好受了吧。我说你能不能让小红劝劝他哥,看等到过了年再说吧,我也去银山家再问问,到底是哪儿不中。”
我没有把这事告诉白小红,就等着大家都逼急了散了伙才高兴呢。
只是这中间也就停了一天,二成婶子就又慌慌地来找我了。
那时候我正在地里收准备入冬的大白菜,二成婶子来到地里就一屁股坐在土堆上跟我说:“鹏鹏,你快去劝劝白家吧,我都要给逼疯了,这都杀到我们家里来了,天天来催着让我去说着结婚的事。我也是不明白啊,以前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没媳妇儿不是也没见他着急,这怎么说急就急起来了,您二叔这天天噘我没成色哩,摊个这样的事。”
我把白菜都码好了,才问她:“白大哥急不急还用你说哩?人家再怎么说年龄在那儿搁着哩,咋就不着急结婚哩,这三里五村的哪还有这么大的男哩木结婚哩?再说了,你不是去问银山家为什么不结婚吗?他们咋说啊?”
二成婶子悔的肠子都青了,咬着牙说:“咋说?还是那样,说男哩这不好那不是哩,再观察一阵子。”
我笑着说:“观察个屁,他们就是想找个借口吞了人家的钱,这样拖个一年半载了,白大哥一着急再相着别的姑娘了,就变成人家不愿意了,他们也就不说还人家彩礼钱的事了。”
二成婶子骂道:“可不是就是这样,这一家人木一个是好东西的,但是你们坑我干啥哩,觉得我家里好欺负不是?到头来还想着这钱叫我出了不成?”
我劝二成婶子说:“欺负您他们可是不敢,但是欺负白大哥是明摆着哩,你就是莫名其妙趟了进来。”
二成婶子坐在地里好一会儿才惊叫着起来说:“哎呀,这地里咋还湿着哩,你孩子也不说个话,我到现在才觉得屁股凉。”说着转过去给我看她的后面,裤子上已经坐湿了一大片。
她边吵边骂着说:“真是倒了血霉了,弄啥啥不顺,不行我也给他们扔那儿,不管了爱咋咋去。”
这事我后来也专程去了一次白小红家,想问问她哥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并不相信白家大哥一下子就着急结婚起来。我也算认识他好几年了,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为什么突然就逼到这份上,一定要马上结婚呢?
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白大哥,连白小红也不在家里面,只有白奶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个给别人观香占卜的神房里。
我走过去向她问好,并且打听白小红他们去了哪里。
白奶奶眼皮都没抬一下,喃喃地说:“急什么,该来的早晚会来。”
也许她话里带着惮机,但是我当时却什么也没领悟出来,只是心里纳闷,怎么我马上要成为了她的孙女婿了,还是这么冷淡呢?
我在院子里的一把小椅子上坐下来等,已经进入冬天的桃叶基本落光,留下的几片也已经变的枯黄,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上。
一直等到午饭时间才看到白小红兄弟姐妹四人从外面回来。
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白小红过来拉着我进了另一间屋子,她的睡房,轻轻掩上门问:“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瞅了眼已经关着的门问:“你们这是干吗去了,还全家出动的。”
白小红红了脸说:“不是快冬至了吗?”
我一时还不知道他们出去跟冬至有什么关系,就问她。
她烊怒道:“看来你是真不上心,难道你家里人也像你一样没有做任何准备吗?这婚还要不要结?”
我这才突然想到冬至是我和白小红的婚期,只是从现在到那个时候也还有十几天呢,要这么急吗?但是这个话我没敢再说,忙陪着笑脸说:“这个事情是头等大事,我怎么会忘,就是没想到你们也这么重视所以才问的。”
白小红没再说下去,问我来干什么?
我又看了看那扇关着的门,压着声音说:“大哥是怎么了,非要逼着结婚,以前看他也不是那么着急的?”
白小红愣愣地看着我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完全被问蒙了:“我知道什么?”
白小红幽幽地说:“要是一开始听你的就好了,她根本就没想要跟我大哥结婚的。”
我皱着眉头问她:“这话是怎么说的?她如果不结婚为什么还拿了你们的彩礼,还找那么多理由?”
白小红也看了看被门隔着的外面说:“我大哥本来也没那么着急,早一天晚两天又有什么要紧,但是听说她拿了我们家的彩礼却又在别处找了男友。”
我一下子从坐着的床边弹起:“还有这种事,太不要脸了吧这个女人。”
白小红忙按着我说:“你小点声,我大哥心里也正难过呢。”
我几乎不能理解银山她女儿的行径,按我的逻辑,你要找了别人就把这边该退的钱给退了,该还的东西还了,你那边哪怕立刻结婚,这里也没话说,但是她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碗里的呢。
我换了一个问题问:“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白小红小心地掩着嘴说:“大哥有一回去城里,看到她跟一个男人进了小旅馆。”
“我靠,这女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啥事都干的出来。你等着吧,我这就回去把事情跟我婶子说清楚,别他妈的拿着咱的钱还养着野汉子,到头来还说咱这不好那不是地。”我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白小红拉着我说:“这种话怎么到处去说,再说了,大哥不是也没跟着进去,也并不知道他们就一定做了什么,所以才想着快点结婚,这样也好管着她点。”
我急着说:“还是别跟她结了,把钱要回来,咱就是找个丑的也不能要她,就是一**。”
白小红默不作声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大哥是老实人你也知道,以前相亲的都嫌弃他不爱说话,老实,这好不容易订了一个,又闹成这样,他也是伤了心,最近更是话少,谁都不搭理,我都担心他。”
我叮嘱白小红说:“你们要多劝着点,本来我去跟他说说可能好一点,但是你知道大哥那人,他也不怎么爱理我,不过这个事情我觉得他真的也不用太伤心,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明明就是那个女人不正经。我回去以后说给我婶子听,也让那家人知道他们的行迹已经败露,再想玩我们,丢脸的是他们自己。”
白小红点了点头说:“那你说的时候注意一点语气,别一惊一乍的,婶子本来也是好心,谁也不想弄成这样的。”
我没在白小红家吃午饭就匆匆往回赶,也没进自己家门就直接去了二成堂叔家。
二成婶子正跟几个女人在院子里织毛衣,看到我去,知道有事,就赶着那几个女人说:“都先回去吧,我侄子来了,俺娘俩要好好说说话。”
那几个女人玩笑说:“装哩,鹏鹏才懒得哩你这老货哩。”
我笑着与她们都打过招呼,看着她们出了二成叔家的门才跟着婶子进了屋。
二成婶子比我还急地问:“你是不是去北村了,怎么回事?”
我把白大哥看到银山闺女去旅馆的事说了,二成婶子几乎气晕过去,咬牙切齿地说:“真他娘的不要脸,啥事都弄哩出来,还整天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哩,谁要是娶着她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也忧心地说:“关键是现在他家里有这事,她也不说跟白大哥这边退了,明摆着就是想把这彩礼钱给吃了。白家也不容易,一家老小的攒那么多年就弄这么点钱。”
二成婶子说:“就是人家捡来的钱也不能这样给冤进去,人家也不欠他的。我一会儿找他们去,我问问他们要不要脸了,这样子摆布事,以后还想不想他闺女嫁出去。”
第六十四章 谈不成的交易
其实二成婶子没去他们家我就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家人一向是做恶惯了,这件事情他们能这样子做一定也是想好了一沉到底,反正别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银山家本来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前几年也出去打工,嫁到了外地,到现在每年也只回来一两次。
而他的儿子,就是家里的老大唐处飞早已经结婚,并且有一对儿女。
唐处飞完全继承了银山的无赖,从小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及,并且欺善怕恶,贪得无厌。脾气也暴躁,听说当年娶媳妇儿的时候就是强行霸占的。
他媳妇儿娘家人少力薄,唐处飞看上人家之后,不但不按规矩找人去做媒,而且连彩礼和应有的礼节都没有,硬拉着人家姑娘跟他过日子。
姑娘的父母自然不同意,他就暗暗叫人把老两口打了一顿,并且顺手还赶走了人家养了一年的两头猪。
这个媳妇儿跟着他也并没有好日子过,天天不是打就是骂,虽然已有两个孩子,但是唐处飞丝毫也不会因为在孩子面前而少打他媳妇儿一下,反而越打越高兴,还跟他儿子女儿说:“你妈这种木用的娘们儿就得把她打死,放心把,打死了,老子给你们找个更好哩。”
唐处飞跟唐银山住在一个院里,按理说总是这么打闹,做父母的总要出来劝劝架,但是人家的父母不这样,还嫌儿子打的不够,总是在一边扇风点火:“打死她,打死她,不要脸的,连个结婚证都木领就住在俺家不走了,耽误俺孩儿找好媳妇儿。”
接下来就是这个大女儿,也是唐处飞的妹妹,名字叫唐霞。
二成婶子一进门,唐银山家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上笑着说:“哎呀,快来屋里坐着,想想这个婚事真是让你跑的不轻,等事办好了猪后腿一定是你的。”
二成婶子已经笑不出来,跟着他们进了屋,一看唐处飞也在,正歪在屋里看电视,看到她进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打招呼,继续翘着腿看。
唐银山的媳妇儿招呼着二成婶子坐下说:“你看看这事你也跑了好几回,俺家霞就是不想这么快结婚,再咋说她是去过城里的人,也见过世面,总是说人家城里人都是三四十岁的都不结,着啥急哩。”
二成婶子不悦地说:“人家是城里人,咱不是农村吗,农村看哪儿还有三四十岁不结婚哩?”
唐处飞一听就从斜靠的沙发站了起来,扔一句话说:“俺妹子还就要等到三四十岁哩。”说完就往外走,边走边骂着他媳妇儿叫出来给他捏腿。
二成婶子回来跟我说这事的时候,已经气的脸色发青,拉着我说:“鹏鹏,你先别忙了,听您婶子说说,我也快气死了,也不敢回去跟你大说,你说我当时咋恁缺心眼接了个这样的事。”
我已经猜着大概是谈的不顺利,但是没先说,只让她坐着,端了碗水给她才劝着说:“你生啥气哩,这事横竖也轮不着咱生气,一来咱木出钱,二来咱也不娶媳妇儿。”
她一听就骂了起来:“你是想气您婶哩吧,还拿这话噎我,看我打你孩子,叫你爸妈回来也帮着我打。”
我笑着躲开她扔过来的鞋说:“你不怕冻脚呀,还把鞋脱了?”
二成婶子已经把水喝下,示意我把鞋给她踢过去穿在脚上说:“日他娘哩,你说这世界上咋就有这样哩人,我算是知道了,从上到下没一个是东西的,本来想着唐银山好歹是个男人也天天在外面跑哩,跟他好好说说,你猜那老王八咋回我哩?”
没等我开口,她就接着说:“他娘哩,他竟然死不要脸地说他闺女的事他不管,你说他说哩是不是人话,他闺女拿人家钱的时候他个王八东西光嫌拿的少,加了一万又一万,这会儿竟然说他不管,你说他算个人不算?”
二成婶子完全被此事气疯了,她生气的还有唐银山家不但不愿意还回白家的彩礼,甚至还明里说让她也别管这事了,以后白大哥有啥事就直接上他们家里去说。
另外关于唐霞城里旅馆的事,她根本没说就被唐银山的媳妇堵的死死的,说她闺女如何如何地好,对白大哥如何如何地关心,就只是那个姓白的不解风情不懂人情,老是冷着唐霞。他们必须要好好观察,如果知道白大哥有啥二心,一定把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他然后撤消婚姻。
这个事情唐银山家是坐死了钱一分不想还,而且完全想把二成婶子撇出去,然后他们单独对付白大哥有的是办法,估计他们也早已经打听清楚白家人也是外来户,没有亲戚朋友没有根,想怎么整都不会有事,所以才会这样明目张胆。
二成婶子最后叹口气说:“我这辈子算是做了孽了,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害了人家孩子,多好一个人就硬生生地给坑了。”
我也替白大哥愁,但是能有什么办法把这钱给追回来呢?现在就是唐霞要嫁,白大哥也不一定娶了,就是娶将来估计也过不下去,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人,这样的家庭怎么去过日子?
不过这事因为有二成婶子知道,慢慢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谁都知道唐家拿了人家的彩礼不结婚还在外面找人。
说三道四自然难免,但是对于唐银山来说,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根本也不怕,谁也不敢明着来找他麻烦。
他还仍然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儿女多好多厉害,多会顾家挣钱。
这些话慢慢传到北村桃园后,白大哥也彻底灰了心,只淡淡地跟我和白小红说:“今年不说这事了,你跟小红也快结婚了,安安心心把婚结了。”
白小红忧心地说他哥哥这样说一定是想好要怎么办,只是他不说谁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仍然不知道如何劝说白大哥,劝他放弃自己那些辛苦挣来的钱和尊严,还是劝他拒理力争,一定要把这事弄个一清二白?
白家已经不再找二成婶子去说,二成婶子也不敢贸然地再挑起此事,只是遇人就说,希望事情有个好的转机,不论哪边的人想明白就是她的福气了。
而唐家更不在乎那么多,唐霞已经公开去相亲了,并且但凡相中总要是跟着男人到处去跑一跑,玩一玩,无论到最后事情如何,总也是享受过了。
那些村头巷尾的妇女们都私下嘀咕:“就是一个妓女,你看天天打扮那样,到处招惹男人,还觉得自己多香甜。”
“俩老哩也是他妈的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家养个这样的闺女还很光采似哩,到处说嘴。”
“人家咋不说嘴哩,赖好找个男哩不得给他们送些东西送些钱,整天啥也不弄,美着哩。”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也不管两家人心里到底如何盘算,事情就这样给按了下来,渐渐的人们也不再去提起,除了还能见到唐霞经常跟不同的男人出入,慢慢已经没人再去说什么了。
我去看过白大哥几次,他都是一脸平静,似乎这件事情也早已经过去,不想再提起。但是做为男人,同样在贫穷里长大的男人,我又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此事放在我的身上我会怎么办呢?也许我的处理方式会跟白大哥一样,自认倒霉,默默承受。不过如果此事放在高峰身上,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这样做,他也许去玩命也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我结婚之前高峰回来,跟他聊起此事,他狠狠地喝光了碗里的茶水说:“是我就直接拿刀杀了他们全家,一个也不留,死了还有赚的。”
然后他抬起头问我:“哥,你知道上回打我的那几个人不,我已经把他们全收拾了,就一个跑的快,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他娘的,老子就是不怕死的,想欺负我他们还得再回去吃几年屎。”
说完又缓了口气说:“我把铺子搬了,搬到离乔楠家不远的地方,这样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乔楠家在那儿也多少有点势力,我想着以后你们结了婚看能在那边找个发展的机会就也去,别在这村里呆着了,你看看都是些啥人,咱爸咱妈老实一辈子被欺负一辈子,连咱奶奶都欺负他们,我想想都恼火。”
其实我也想去市里看看,至少我得还上高峰拿出的房子钱,这些钱如果在地里找,没有十年八年提都不敢提。所以他说的时候,我也就答应了:“中啊,这结了婚也算是了了咱爸咱妈的心愿,以后心里也木有啥挂念了,是得出去走走,不能老窝在家里。”
高峰笑着说:“你看你说话那语气,跟准备当和尚去一样,不就是去个市里吗,想回来两三个钟头就到家了。”
我也笑着说他:“你说哩美,现在忙的也少回来了吧,咱妈说起来都是想你,还哭哩。”
高峰怔着说:“我不是没空回来,我是不想回来,看着这一村里的人整天也不想着干个事,今儿这家里,明儿那家里,整天就是在那几块钱里算来算去,就发愁。”
第六十五章 诡婚
那天晚上我跟高峰聊到很晚,关于去市里的事,关于结婚的事,关于我爸妈的事。
最后高峰说:“明儿一早你还得起来哩,睡觉去吧,车啥里都找好了,明儿都按时辰走就中。”
我妈在楼上给他安了张床,乔楠老早就上去了。
觉得也就眨一眼的时间,就听到外面有喳喳说话的声音,我从床上起来到了院子里已经有应事的人陆续来了。
我几个堂叔和堂婶都换了新衣笑呵呵地跟我妈开玩笑。
大成叔走过来问我:“鹏鹏,您二大三大咋木来?”
我说:“都跟他们说了,我三大说他忙,到晌午才回来哩,我二大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吧?”
大成叔就有点气了:“他忙,自己亲侄结婚少一天能挣多少钱?还有又良,住哩这么近也不来,在家坐月子哩吗?”说着就叫他儿子说:“超峰,去你又良大家喊他去,就说是我说哩,他要是坐月子就别来了。”
超峰答应着一溜烟往村西跑去。
大成叔又走过去问我妈:“嫂子,你包里封子(红包)里,快点都拿出来数给雪凤,一会叫人带上车,过去见的人都得有哩,可不能弄差了到时候叫人家笑话。”
我妈慌忙从屋里拎出一个袋子,里面全是她头天晚上用红纸一个个包好的。
她把袋子递给大成婶子说:“雪凤,给你看看,她那边也木啥亲戚,我准备这些应该够了,你看看要是还缺啥咱再弄。”
大成婶子接过袋子在一边数了一下说:“中了嫂子,这就使不完。”
二成婶子也笑着说:“嫂子,你今儿不派个任务给我?”
我妈笑着说:“你今儿可是正客呢,谁敢给你事干,老实一边呆着去吧,一会儿新媳妇儿来了,你就张着你那嘴吃就是了。”
一堆人哄堂大笑:“就你会卖乖,平日里有事你就只顾缩头哩。”
几个小媳妇儿跟二成婶子说着打闹着。
这边大成叔已经把来的人都分派下去,做什么事的多少人,到时候该怎么办都一一交待清楚。
完了又交待我说:“鹏鹏,你这几个兄弟都是跟着你去娶亲的人,年龄都小点,事有不到的,你得看着,不能让他们乱来。”
我答应着问清楚去后的事情就把几个大孩子招集到一块说:“你们几个跟着我走啊。”
旁边的几个女人就又笑道:“就是,都跟着你鹏哥走,看你鹏哥给你们娶花嫂子回来哩,哈哈哈。”
除了这些人,还得带着去照应事的,大成叔又生气地说:“三良回来看我说他,这侄子娶媳妇不得他跟去,到这会儿还磨迹着不回来。”
正说着看到我二叔和二婶进来,就过去说:“又良哥,你跟我嫂子是不是还新婚呢,睡的床都踏了也不起来。”
二婶笑着过去拍他的头,却被大成叔躲开去。
她就嘻嘻哈哈地说:“就你会说话,这不是来了吗,不是也不晚?”
大成叔说:“又良哥,你一会儿跟鹏鹏去娶亲,这些封子你拿着,该撒的地方都得撒了,东西有多的,别漏了就中。”说着从他媳妇儿手里把装封子的袋子拿过来直接又递到我二叔手里。
这边刚安排妥当,那边娶亲的车就来了。
婚车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上面贴着大红喜字,后面一溜跟着两辆面包车和四辆机动三轮车。
大成叔示意我二叔先上去发了一轮红包才说:“这新媳妇儿家亲戚也不多,两辆车是足够了,就是有点不好看。”
我爸忙说:“我说叫多找几辆哩,鹏鹏非说这就中。”
大成叔没再说什么,安排着去娶亲的人都上了车,才回头对他媳妇儿说:“你跟三成家去路口看着,一会儿亲戚们都来了,别木地方去,桌子不是都摆好了,按家领过去,人手不够还有咱三大家的媳妇儿,也叫过去帮着。”
婚车在鞭炮声中慢慢驶离我们村,沿途碰到有桥和路口的地方都要扔红包下去。
行至半路竟然天空飘起了雪花,一车人乍呼着说:“今年这还是头一场雪哩,这雪下的可是好时候,下在鹏鹏结婚这天,这是说要白头到老哩呀。”
桃园里远远地看到婚车过去就放起了鞭炮迎接,红色的炮纸加在白色的雪花中间像开出的一朵朵花,耀眼夺目。
屋里白小红穿着一套大红衣服,脚上是一双绿色的布鞋。她头发只略略整理了一下,并没有盘头或者太多装饰,只是戴了一朵红色的花,既是这样看起来还是美艳动人。被人们从屋里簇拥着出来的时候像一团火,燃烧着初雪带来的寒意。
几个堂弟已经跑过去拉着她说:“接新嫂子了,接新嫂子了。”
那边女人们就过来做势要拉开说:“谁是您嫂子,快走开快走开。”
我把红包大把地撒给她们,那些女人只顾去捡红包,白小红被我这边娶亲去的女人们接手挽扶往车里走。
门口已经站着一个女人,手里拿一把桃枝搬着凳子,看白小红出来,慌忙跟到婚车旁边用桃枝把车里的座位轻轻打了几下,又把凳子放在车门边,同样用桃树枝打了打,才由跟上来的另外两名女子接手扶上了车。
这边一看新娘子坐上了车,鞭炮马上又点了起来,声音震天价地响。
婚车驶离院子,后面跟着的面包车和机动三轮才慢慢进了院子,那边照应事的人安排着送亲的人上车,把嫁妆也都搬上车子。
白小红安静地坐在车里,面色艳红。她一直低着头,垂下来的长长睫毛像一把弯弯的刷子。
我悄悄地拉过她的手,却觉得她的手心一片凉,怕她紧张就悄声说:“木事,到那儿你只找我婶子呆着,没人去乱的。”
白小红缓缓抬起眼皮,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车子一进入我们村,气氛便有些不对,本来该起的花炮没有及时响,直到车子快驶进我家门前,才看到零星的几个近亲神色慌张地跑着忙里忙外,那些来吃酒席的都站在路两边上看热闹。
白小红被挽扶着出了车门,我就赶忙蹲下身子背起她,该跨的火盆也没有。
正要进去,看到我妈慌里慌张地从屋里出来,拦着说:“等会儿,我去点火盆。”
白小红已经从我背上跳下来,拉住正要转身走开的我妈说:“妈,别忙了,这些还不都是给别人看的,人都不知去哪儿了,咱也不摆这些了。”说着就径直往屋里走去,看得我妈一愣一愣,不知接上去该干啥了。
我跟着白小红进屋,把她安置到新房里,交待她先等会儿,又忙着拉出也进来的我妈问:“咋回事?人都向上哪儿去了?”
我妈苦着脸说:“都去医院了。”
我也是一惊,又没看到我爸,还以为是我爸病了,忙说:“我爸咋了。”
高峰的声音已经在院子里响起:“咱爸木事,是咱奶奶,非要赶过来吃酒席,这不是才下了雪,没看着路,一脚滑下去,摔里站不起来了,哭叫的跟弄啥哩,人都弄去医院了。哥,咱奶奶打小不待见咱哥儿俩,结个婚她不弄出个妖蛾子也过不去。”
我还没来得及吭声,就听白小红说:“既然大家都去医院了,咱也去看看吧,再怎么说是老人家,还能有几天这样的日子。”
高峰拦着说:“你们不用去了,那里人都一大堆,咱二大刚下车就也赶了过去,还有咱爸都在那儿哩,你们今天结婚,犯不着也去趟这水。”
高峰出去以后,白小红就“忽忽拉拉”换下了婚服,穿一套浅红棉衣裤,脖子里围着一条白色的大绒毛领子。她拉着我说:“高鹏,走,咱们去医院,你是新婚,不能让别人说咱们。”
我有点不想去,推拖着说:“别人说不着,你安心在家里呆着吧,真去也是我去。”
但是她硬是把我拉了起来,看着平时瘦瘦弱弱的样子,此时却力大的很。
雪已经铺白了路面,有人踩过的地方露着泥泞。
白小红与我并肩走着,脸色平静安祥,偶尔看我一眼,竟然还带着点些许爱恋,让我心里暖暖的。
医院里我二大三大,还有姑姑们,包括我爸,我二爷那一大家子全都在,看到我和白小红也来了,意外地说:“您俩来弄啥里?”
白小红已经进了我奶奶的病房,我跟着进去,就看到我奶奶爬在床上,她本来肥胖的身躯像是放大了千倍的一条虫子软软地塌在医院的小病床上,看到白小红进去,脸上突然显出异样的神色,像欢喜又像害怕。
白小红在大家的目光下从容自若地走到我奶奶跟前叫了声:“奶奶。”
我奶奶的脸色渐渐转为潮红,白胖的脸上像刚刷上去的颜色,不搭调且非常难看。她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地说:“你们都走,我只要我孙媳妇儿陪我,你们都走。”
站在病房里外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出自我奶奶的嘴,但却带着莫名其妙的寒意,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一样。
白小红回过头看着众人说:“要不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陪奶奶说说话。”
在场的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却也不想违背老人的意思,陆续退出了病房,只留白小红跟我奶奶在里面。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不停的看表,希望白小红快些出来,也希望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十分钟后,她才神色从容地打开门,而我们进到病房就看到我奶奶安然地坐在病床边上,看到人们都进去后就说:“我也木啥大病,住在这里着急,走吧,收拾东西回家去。”
叔叔婶婶姑姑们还有我爸都跑过到跟前说:“娘,医生说您扭住腰了,得住院才中,你这会儿回去咋弄里。”
我奶奶从病床上站起来,前后走了几步说:“您都看看我像是扭住了吗?这医院里还不是想挣钱,净吓你们哩。”说着就自己往外走了。
后面的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也跟出来。
她步伐稳健,目标明确,出了医院就往自己家的院落走。
进了院子,回到她原来住的南屋“啪”一下把门关了个严实,留下一院子的人莫名其妙。
我拉着白小红,小声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又问她在病房里跟我奶奶说什么了,她无辜地说:“都是奶奶在说,我只听听,就是说爸爸兄弟几个里哪个孝顺,哪个不好。说我是她第一个孙媳妇儿,要好好对我之类。”
我对这样的话不能信以为真,以我对我奶奶的了解,她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绝对不是对我的媳妇儿。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我奶奶的门却开了一条缝,她从门缝里小心地探出个头说:“我想吃鱼了,又良你去给我做两条。”
自二叔三叔成家以的,我奶奶就是自己单独过日子,平时我们三家一个月给她兑钱兑粮食,她也乐得自在,每天吃饱了就去打牌。她平时就是想吃什么也是叫姑姑们去做,或者直接上我们家来挑个事端让我妈去做,我妈为了我的婚事,不想落一个坏媳妇儿的名声,让别人说,所以也总是忍着,但是她却从来不敢吩咐我二叔家为她做什么,有时候眼馋他们家的饭,还要被我二婶一顿好骂。
现在当着一院子人的面,她说让我二叔给她做鱼,的确惊到了不少人。
我二叔和二婶一听更是脸都绿了,本来今天该是吃我的酒席的,结果份子钱都出了,却因为奶奶摔着什么也没吃到,现在还来折腾他们来给她做吃的。
我二婶甩手就走,嘴里大声吵吵:“我不会做,谁会谁去做去,还吃鱼哩,鬼她苗条,还啥营养吃啥。”
我二叔虽然当着一院子近亲的面没敢走,但也站着没动,没有丝毫要做鱼的意思。
大成叔完全承袭了我二爷的做风,站出来主持说:“二哥,俺母也木叫你做过啥,不就是不得劲想吃一回鱼嘛,你就做一回去,鱼是现成哩,鹏鹏结婚的鱼多哩是,去鹏鹏,回去拿几条过来,难得老人的一点想头。”
我听后转身回家去拿鱼,白小红也跟了回来。
我妈在家已经等急了,看我回去忙着问怎么回事。
我回她说:“先把做好的鱼给我装几条,我奶奶想吃哩。”
把鱼包好往奶奶的西院里去,白小红没跟着过来,一个人去了我们的新屋。
我刚进院子,就听大成叔说:“二哥,鹏鹏拿来了,你快去接住。”
二叔不情不愿地接了我手里的鱼,打开一看是熟的,脸上才露了点笑说:“还是鹏鹏懂事。”
拿着鱼往奶奶屋门口去,隔着门把鱼递了进去。
我奶奶接了鱼就又把门关上了。
这边刚准备散去,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又良要杀我……。”
人们“忽拉”一下围到门前,待把门打开时,我奶奶已经断了气,抬到医院诊断说是鱼骨卡了喉。
第六十六章 婆媳矛盾
我奶奶的丧事安排完后的一天下午,我陪白小红回娘家回来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唐涛在我们家门前转悠。
我看着他像是有事的样子,就把他喊到屋里,白小红识趣地跟他打过招呼就回了房间。
我爸妈还在清理院子里的东西,看到唐涛来也只是招呼一声,却总也热情不起来。
唐涛倒是也不在意,往沙发一坐就环顾着屋里说:“我心里一直在想,你说你们家那们的奶奶算的真是叫准啊,说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就是什么时候,我现在都想再找她算算看怎么处理我妈跟玲玲的关系。”
我不解地问:“她们关系怎么了,不是刚给你们生了一个女儿吗,多好的。”
唐涛郁闷地说:“我也觉得挺好的,但是我妈不愿意,非说人家玲玲不会生,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要先生儿子才显有脸。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大户人家,还说显脸呢,她能不吵吵我就很有脸了。”
我笑着没说话,唐涛也“咕咕”地喝光了手里的水才说:“你说奇怪吗,玲玲刚来我有的时候也是事事顺着我妈,不管她多不讲理,她都不说话,可是现在不行了,我都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跟我妈说吵就吵起来,说骂就骂起来,嗳,我跟你说,她真的就是骂我妈呀,我妈骂她什么她回什么。”
我不着边地说:“大概女人有孩子都会变吧,你们这些做妇女的都不像女孩子那般含羞带怯的。”
唐涛说:“那她也不能跟我妈对着骂呀,你说婆婆嘛,说两句就说两句,身上也不会掉肉下来,你一个小辈的跟她骂算怎么回事?”
我看着唐涛问:“那你觉得你妈骂人家对吗?”
唐涛歪着头说:“骂人肯定是不对,但是她不是长辈吗?”
我不客气地说:“长辈就是要做个好样子出来给小辈看的,她都领着头骂人了,那小辈回她还有错了。”
唐涛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后来想了想又不服气地说:“照你这么说,爸妈要是打骂咱们咱也得回过去了?”
我笑着说他:“那不同啊,咱爸妈是养了咱,可是咱爸妈不是没养别人吗,我既然没给一家一粒米一粒豆的,教训人家就要有理有据是吧。”
唐涛坐了一会儿,斜着眼看了看我才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这都是那位教你的吧?你怎么刚结婚就变成媳妇儿迷了。”
我知道他说的“那位”指的是白小红,可是这些话却也不是白小红教的,白小红也不会教我这些,只是唐涛妈的为人我一直不喜欢,所以才多说几句。现在看他不但不觉得自己妈妈错了,还把错处往自己媳妇儿身上推,也懒得再理他。于是说:“我就是媳妇儿迷啊,谁让我媳妇好呢。”
唐涛白着眼说:“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给你牵线,你哪去找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忘了我死活把你拉到我们爱见她的事了吧?”
岔开他家里的婆媳大战,我们也只是随便地开几句玩笑,到我爸妈进屋以后,唐涛便借故回去了。
他人一走,我妈就对我说:“鹏鹏,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你看他妈那人是个死不讲理的。”说到这里又把声音压到很低说:“而且咱家小红跟他媳妇儿以前不是还好着哩吗,你也跟她说说尽量别在村里跟玲玲走的太近,不然那女人就会到处骂,说别人挑唆他们家。”
我有点生气地说:“这人还真的有人治她,啥玩意儿,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的。”
我妈忙拦着我说:“你可别出去胡说,人家爱怎么着怎么着也挨不着咱们,现在各人是一家了,都过好自己是真本事,管人家的闲事干吗?”
我也懒得再提此事,帮着她把屋里的东西也收拾了,才说:“这地里的菜种到秋里就算了,我也打算去跟市里找个事干,看着高峰等不多久也要结婚,他手里也木啥钱,都挤给我了,不能到他结婚的时候我一分拿不出来。”
我妈一听就高兴了:“那中啊,你去那儿多好,跟小红一起去,她不是也在外面跑了几年吗,啥事都能干,你们两个合起心来,过不了几年手里就也窝住钱了。”
但是我跟白小红商量此事的时候,她却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于是追着问:“怎么了,看你是不太高兴,是不想去吗?”
白小红低着头说:“如果我不想去,你是不是也不去了?”
我有点不解地问她:“我去不去先不说了,你跟我说说你为啥不想去呢?我觉得你本来也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应该还是比较熟悉的,怎么会不想去咱市里呢?”
白小红偷着眼看我,然后才怯怯地说:“正因为在那里呆过几年,所以还是觉得在乡里好,还有就是……。”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正色道:“我说了你不准生气啊,也不能怪我多心。”
我被她完全搞糊涂了,着急地说:“你快说啥事吧,别神一出鬼一出的。”
白小红歪着头说:“我看着高峰并不喜欢我的,你说咱要是生活在家里,他偶尔回来一次,或者咱去一次也都没什么,但是如果长期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天天见面,对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天天见面,是谁心里都会别扭。”
我忙安慰她说:“你想多了,没有的事,高峰他就是从小给我爸管的,见谁都那样。”
白小红没有再说话,忙着把她的衣服往柜子里倒腾。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敏感,她跟高峰并没见过几面却一下就看出了高峰对他的偏见,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回头再想想又觉得是一件好事,总比我们去了以后,慢慢把这些疙瘩显露出来要好吧,到时候再一事无成地从市里回来更让人觉得不好看。
这件事情也就按下不说了,我妈再问我的时候我含糊带过去,她大概也猜到了是白小红的原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总是觉得不顺畅,来来回回当着白小红的面提过几次,都被制住了,后来也就慢慢不说了。
只是我家的婆媳战火虽然没起,唐涛家的却已经烧红的半边天。
村里到处传的沸沸扬扬,说唐涛的妈妈跟他媳妇儿打起来了。
我们一家向来是避他们家的事,所以并去打听,就是听也不怎么刻意扎在人堆里去听的。反而是白小红有一次回了娘家以后回来跟我说:“我今儿回去见到玲玲了。”
我有些诧异地问:“她跟你不是一个地方的啊,离的那么远,怎么会碰到她?”
白小红说:“她是特意去找我的,知道咱家跟唐家有别扭,不好直接来咱家里,就趁我回娘家去了一次。”
我在心里就已经觉得唐涛媳妇儿是个不错的人,还能想着为别人考虑,还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那她跟唐涛妈妈的矛盾多半也是唐妈做怪。
白小红接着说:“她委屈死了,自从嫁到唐家,天天被婆婆欺负。”
我也帮着她说:“唐涛妈妈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说来的时候她也不喜欢她,找一堆事没把事情搅黄了。”
白小红有些气愤地说:“她现在就是天天指着这事骂玲玲的,说玲玲以前多坏多不好,说他儿子是被玲玲勾引的。你说她是什么人,竟然这么不知羞耻?”
我想起唐涛结婚前他妈说玲玲的话,说什么陪菜老板睡觉什么的,想来现在骂的也不至这些,只是可怜了一个好姑娘嫁到他们家。
白小红看我不说话,就轻声说:“其实玲玲以前也是好厉害的人,在我们厂里吵架打架都没怕过谁,她能忍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唐涛,如果有一天唐涛也对她变了,我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我看着她说:“这个我倒没看出来,看着她也是一个挺好的女孩的,还有那么泼辣?”
白小红白了我一眼说:“每个女孩子都有她的厉害之处,只有对自己爱的人才会温柔。”
我就笑了,回她:“怪不得我总是看你这么,原来也只是对我一个。”
白小红扭着脸说:“跟你说别人的事呢,你扯我们干吗?”
我却正色道:“我并不想扯他们家的事,说真的我打小生活在这里,见过他们家人做过很多事,没一件是能见着阳光的,都是黑了心的人。”
白小红怔怔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我能理解。”
我不知道她说的理解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也许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好朋友掺到这件事情里,所以才觉得唐家人可恶。
那天晚上白小红又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唐涛媳妇儿的委屈,我开始还强打精神听,后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第二天早上我没起,她就已经起来。
我到院子里就看到她正在厨房帮我妈做饭。
时间已经进入腊月,冻的人手都伸不开,我看到白小红青葱似的手指头在盆子里洗菜。我妈也看到了,忙拦着她说:“别洗了,太凉,我温点水,听话孩子,别洗了,一会儿把手冻了,难好哩。”
白小红却只笑着说:“没事,一下子就先好了。”
她来来回回把菜洗了几遍,甩了一下水才放到漏水的盆子里,拿毛巾擦了擦手,抱着自己把手插在腋下暖着。
我妈赶她:“你快去屋里吧,我自己来,别忙了,冻死了。”
白小红边暖边说:“一会儿我翻馍,不冷哩,这儿有火,守着比屋里还暖和。”
第六十七章 战争不过年
小年那天一大早,我都还没起床,唐涛就跑到我们家来了。
我听到院子里我妈跟他说话:“涛,啥事啊,一大早就来了。”
听不清唐涛了什么,我慌忙起来,白小红转身看了看床头的表说:“才六点,天都还没怎么亮,他来干什么?”
我回她:“我也不知道。我先出去了,你再睡会儿吧。”
白小红并没再睡,跟着我一起穿了衣服,只是她没忙着往外走,开门让我先出去,自己不知在屋里干什么。
唐涛一看到我差点哭了:“哥,我亲哥啊,我这是连年都过不了了,你说我们家咋就成这样了。”
我慌忙把他拉出院子,到了路上才悄声问他:“咋了,大过年的,你一惊一乍的。”
唐涛哭丧着脸说:“打起来了。”
我问他:“什么打起来了,谁跟谁啊?”
唐涛说:“还会有谁,我妈跟玲玲呗。”
我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啊,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可打的。”
唐涛一脸怒气地说:“我妈说今天是二十三,早上要早些起烙火烧,昨晚就跟玲玲说叫她一早上过去,我们哪知道一早就这么早啊,她老人家五点多就跑去砸门了,闹的七邻八舍的人都不得安生。边砸还边说玲玲懒,没起来去烙火烧。”
我也郁闷,回他说:“谁家半夜三更就烙呀,也不等着做什么,不就是一个自家人吃嘛,早晚有什么事呢?”
唐涛狠狠地说:“谁说不是哩,五点多,什么概念,玲玲这不是还带着孩子吗,几个月大的孩子大冬天的扔家里不管去烙火烧?你都闹不清楚她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就是找事找事找事。”
我劝他说:“像这样的事,你得找你亲近的人去说,像你婶子大娘的,他们跟你妈是一辈的人,话也好说,比你们跟她嚷着好哩多。”
唐涛说:“你都不知道啊鹏哥,我都找的没遍数了,刚开始还有效,到后来快把人家一起骂了,你说都是自己亲一家哩,都咋说呢?”
他站了一会儿才又说:“我找你也不是让你去劝的,就是憋的慌,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木有,我都快被这两个女人折腾疯了。”
我还没闹清楚为什么打起来了,于是问他:“怎么就说着说着打起来了?”
唐涛说:“玲玲倒是起来去开门了,但是我妈一见到她骂的更狠,什么都往外说,还提着以前的事不放,说她跟菜老板睡觉啥哩,我都快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亲妈了,这不是明摆着往自己儿子头上铲屎吗?”
我说:“现在孩子都几个月了,再说这话确实不应该。”
唐涛摆着手说:“你快别说了,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她竟然说孩子也不是我的,说我们家只能生男孩子,你说这都是什么逻辑?我真是倒是几千辈子的霉,摊上这样一个妈。”
我叹了一口气说:“估计玲玲照样回你妈了,两个就打了起来吧。”
唐涛说:“可不是这样哩,玲玲一回嘴,我妈上去就要打她,谁知道玲玲不但不躲,还跟我妈打在了一起,到我跑出屋子,你猜怎么着?”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两个人搂在一起,拽头发的拽头发抓脸的抓脸,满地打滚哩。”
我很无良的笑了一下,实在是想到那个画面没忍住,看着唐涛痛苦的样子,又赶忙收住说:“你妈这回也算是碰到对手了。”
唐涛愣愣地站着,一口接一口地叹气,到最后无力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要是玲玲不还手吧,还都是我妈的不是,这还了手就变成对打了,反而成了她的不是,那有媳妇儿跟婆子动手的?”
我有点瞧不上唐涛的这种想法,虽然我们都要尊老爱幼,但是这老的也得值得尊不是?他妈都先动手打人家了,人家不过是还个手,最后就变成了不是。也许像唐涛说的,事情没发生在我们家,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那天唐涛走了以后,我回去把这事跟白小红说了。
白小红幽幽地说:“他们家就是看玲玲家人少好欺负才敢这样,如果换一个人家,他们哪还敢这样?”
吃过早饭,大成婶子没事也来我们家玩,说起唐家的事,“哈哈”笑着说:“嫂子,你都不着,把那老东西按在地上好一顿揉,两**都快搓掉了。”
我妈小声说:“你们住哩近,还都跑去看了?”
大成婶子说:“吵里八百里地都听见了,我还以为是弄啥哩,您兄弟也说,雪凤快出去看看咋了,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他们家院里转了一堆人。”
我妈一边拢着火堆一边说:“那媳妇儿不是看着个儿挺小的吗?唐涛妈可是人高马大的,不好惹哩,年轻时候三里五村哩哪个女人打架能是她的对手,男哩看着都怯。”
大成婶子说:“可不是,不过这会儿毕竟也是上了年纪了,再说唐涛家看着人小,手麻利哩很,她过来她就躲,专找她软里地方弄。那脸上脖子里抓哩都是血道子,把老家伙逗里木劲了就按在地上揉。”
我妈说:“倒也是能人,没看出来这么厉害。”
大成婶子笑着说:“可不是,这年都过不了,寻死觅活哩,吓的铁山门都不敢出,一步不离地看着她。”
本来大家以为此事到此就结束了,打也打了,闹也闹了,马上要过年了,该忙的忙了,该吃的吃了也就算了。
谁知道刚过去两天,村里就又传开了,这回倒是换了人,唐涛妈跟唐涛爸打了起来。
原因还是因为跟玲玲打架,唐涛妈越想越下不去这口气,就要让唐铁山去给她出气,定要把玲玲再打一顿才算完。
唐铁山不去,说哪有老公公打儿媳妇儿的。
唐涛妈一听就气了,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光,并且骂骂咧咧地说:“自从娶了这个小妖精,你们爷俩都变了,她是不是把你们的魂都勾走了,你去跟她睡去吧,去跟她睡去。”
唐铁山虽然在兄弟里算是老实的,但是听到这样骂也忍不住火大,回骂了两句:“你这女人得了失心疯,啥话都往外说,你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你还要不要脸?”
唐涛妈一听平时在她面前大气不敢出的丈夫这会儿竟然为了玲玲说话,那气的真是浑身打颤,指着他说:“你们都跟她睡了还不让说,你们都不要脸了还怕别人说,都被那个妖精迷死了,都被那妖精迷死了吧。”
说着说着就走到唐铁山面前又要打,只是她刚一出手,就被唐铁山挡了一下,这下真是招了马蜂窝了,唐涛妈劈头盖脸的朝他一顿狠抓。
邻居们看到他们家整天闹也习以为常,都只是在家里听着,连出门看都不看了,还是唐涛的两个婶子跑去勉强拉开两个人。
我跟白小红说:“要不你去劝劝唐涛家,让她不中回家娘过年去吧,这一天到晚闹的。”
白小红说:“她怎么能回娘家过年,且不说去了唐涛妈妈又得一顿好说,就是真去了,谁能保证她不跑到娘家去闹,到时候弄的两家人都别想过年了。”
我听着也愁,别人家都忙着做好吃的好喝的过年呢,这家人却忙着开战,还越打越上瘾了。
白小红愣了一会儿说:“玲玲也是可怜,怎么就招了这么一个婆婆,日子不好过不说,还招了一堆坏名声。”说完自己又停了一会儿说:“不如我劝她离婚算了,随便找一家也比这家强。”
我忙拦住她说:“这个你可千万不能说,哪有劝人家离婚的,没听人家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你这要被唐知道了又得往死里骂,还说是咱们不让别人过好日子呢。”
白小红生气地说:“那也不能眼看着她被逼死啊?”
我笑着说:“现在还说不准谁逼死谁,你没看唐涛妈跟她打架净吃亏吗,根本不是她对手。”
白小红说:“你还笑的出来,你想想啊,如果再有这事,你看唐涛的态度吧,他妈无论做什么他都觉得有理,那如果再打起来,谁敢保证他不去打玲玲,他一个男人家的,要是出手,几个玲玲也能打死。”
我安慰她说:“这不可能,唐涛好赖也是个男人,不能掺在女人堆里打。”
白小红撇着嘴说:“我才不信呢,你们村打老婆的男人还少吗?”
她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我也只能希望唐涛能忍住不对玲玲动手,不然这家人可能真的就会散了。
说着说着就已经到了年二十八,每一家已经换上了新的春联,偶尔也有人家开始放炮,上午出门的时候碰到唐涛抱着孩子匆匆忙忙的不知要去做什么。拦住问他,他苦着脸说:“玲玲回娘家了,把孩子扔给我,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吃奶哩,给我咋弄哩,我都急死了。”
我说:“先找你妈想想办法啊,给喂点奶粉啥的。”
唐说:“你快别提了,我还没跟我张嘴,她一看到这孩子就骂说是野种,非让我扔了去,她肯定是已经疯了。”
说完就匆匆地走了,边走边说:“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找玲玲,不能把孩子饿死啊。”
第六十八章 再次谈判
年初二开始走亲戚。
我跟白小红一回到北村桃园,就发现他们一家人好像有什么事一样地正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看到我们进来,都住了嘴,往门口看着。
白小红在前面,先喊了奶奶,接着是哥哥姐姐们。我也把手里拎的礼物拿过去放在屋里,跟着她喊了一圈。
白奶奶今天的脸色倒没有很冷,也许是过年的缘故,拉着白小红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她,到底也是什么话没说。
她姐姐说有什么事要办也出去了,后面紧跟着她二哥。
最后只剩她大哥和我们坐在屋里。
我看不出白大哥的状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我跟他说一句话,他就回一句,我不说他就也什么都不说。
白小红走过去看了看他问:“大哥,你怎么了?大过年的看着不高兴一样?”
白大哥抬起头瞅了白小红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过了好一会才犹豫着问我:“你家婶子还愿意去说我们那事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突然就觉得很心疼,也就随之恨起了唐银山家,尤其是唐霞。
白大哥看我没出声就说:“我想着她也不愿意再跑了,这事弄的大家都不好受。”
白小红听到这里就说:“哥,算了,咱就当把钱喂狗了,以后也不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咱再找个好姑娘,安心过日子的。”
白大哥点点头说:“行啊,我再去一趟吧,事情总也没到最后,再去问问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问清楚了自己也好死了心,不说这回事了。”
白小红看我一眼,眼神里难掩担忧。
我小心地说:“要不这样吧,我还让我婶子去问他们,他们也都是熟人,话也容易说开。”
白大哥说:“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一趟吧,老是弄个中间人传来传去,到底也是没听到真的消息,我自己去一趟,心里也有个数。”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觉得他自己去会更好,不是让他去要回钱,而去了也就死了心,什么也不说了。
白小红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去?”
白大哥说:“过了元宵节吧,这过年的去谈这个事情也不好。”
我们回去以后,我因为担心又去悄悄找了一次二成婶子,想让她先去探探银山家的口风,她自己因为内疚和一肚子委屈,也答应了。
只是去了回来就找我发火说:“他家哩门我再也不进了,日他娘哩,大白天他那闺女就跟野男人在家里睡觉,银山两个还乐呵呵地看门哩,这是在家里开窑子哩。白家哩事我根本没提,我想着说了也是白说,看那阵势就折头回来了。”
我心里又开始为白大哥担忧,希望他还是不来的好,如果今天二成婶子遇到的事让他直接撞上,又怎么是好呢?
元宵节一天天逼近,我觉得自己都有点坐立不安,反而是白小红一副安然的样子,还问我:“你是怎么了,横竖都不是的?”
我忧心地说:“这不马上元宵节了吗,大哥要来找银山家说事,我都怕有个啥事,这心里老是不定的。”
白小红说:“他只是来说说,又不怎么样的,你不用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又怎么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呢,于是问白小红:“他来的时候会提前跟咱们说吗?要不先让他来这儿,让我妈劝劝他,那家人个个不讲理,咱大哥又是老实人,我怕他气不过。”
白小红说:“好,我这两天也回去一趟,再问问他的打算。”
只是那天白小红刚走,他大哥就进了我们家的门。
我一边招呼他进屋一边说:“小红刚回去,还说你什么时候来呢?”
白大哥说:“可能是走岔路了,我没走大路,走地里过来的。”
我“哦”了一声,已经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为什么好好的大路不走,却走地里,地里并不比大路近多少的。
他没有坐,只是站在屋子中央说:“我来也是看看小红,既然她不在,我就先去那边了。”
我忙拦住他说:“哥,你先别着急,等会儿,你稍等一会儿。”看着他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出屋门就往我婶子家跑,把我妈从他们家拉出来说:“快回去,小红大哥来了,说要去银山家,拦是拦不住,你去劝劝。”
我妈急道:“我会中,我啥话也不会说,你叫我去劝还不剩找你二成婶子哩,她还清楚这里的路数。”
我急着说:“你先回去,我去喊她。”
我妈也急着说:“你回去吧,我去喊,千万拦着他别出门。”
到我回到家里,已经不见白大哥,我想着肯定是去了银山,急的转来转去没办法,二成婶子也急着说:“看着他是个老实人,但是老实人最怕生气,一气谁也拦不住,可别出啥事才好哩。”
我忙说:“婶子,俺家跟那家人是死对头,去也不好,你快去找几个能说上话的人去看看,别让闹出事就好。”
二成婶子答应着就往外走。
中午的时候消息就传回来了,原来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白大哥到了他们家没气也没火,恭恭敬敬地喊了叔叔阿姨,然后诚心诚意的问起他们的婚事。还很认真地问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他可以改的。
银山夫妇两个一时也摸不清门路,一味的应付了事。只是当白大哥提出要当面看看唐霞的时候,他们两人挡着说唐霞这天不在家,去城里了。
白大哥就往凳子上一坐说:“那我等她回来。”
结果这一等把看热闹的等来了一波又一波,唐霞仍然没有回来,眼看中午了,银山夫妇也着了急,过来问他:“晌午搁这儿吃饭吧?”
白大哥抬头看了他们墙上钟一眼站起来说:“不吃了,我这就回去,我看着你们的态度也还挺好的,并没有说这婚事不成,今天唐霞见不着也就算了,改天我再过来。”说着人就往外走。
银山两人完全是一副送瘟神的样子,直到看着白大哥出了门才长长地舒一口气说:“等死吧,等死也不叫闺女嫁给你,看那傻样,这都看不出来,还再找到家里来。”
白小红早已经从北村回来,听说白大哥已经去了唐家也是急的不行,她站在离银山家最近的路口,一直等到她大哥出来,才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说:“哥,走,先去家里吃饭。”
白大哥说:“不去了,我得先回去,改天再来吧。”
白小红死活不肯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是怕连累着我们家吗?但是我跟你说,这事高鹏和我都不怕,咱们才是亲人,管他别人怎么说,还连顿饭都不吃了。”
硬是拉着他来到我们家,我妈早已经准备好了午饭,一看人进了门,赶快先每人倒了一杯水喝着,然后把饭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没人敢去提这事,只是劝着白大哥多吃一些。
直到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白大哥才跟我们说:“这回可是死心了,唐霞就在屋里,我一进去就知道,但是他们就是拦着不让我见,也不想这个时候跟他们弄僵,把事都弄清楚就好办了。”
白小红担心地说:“哥,你想咋办?”
白大哥想了想了,竟然笑了起来,他这笑我没见过几次,我见他的基本都是木木的表情,所以看到他笑心里像砸了一块石头,沉痛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他笑着说:“还能咋样,咱们是老实人又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就那样吧。”
白小红看了我一眼,我也正担心地看着她。
白大哥把话说成这样,看似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我心里总也像有只猫不停地在抓挠,于是重新劝他说:“哥,也不是因为咱是老实人,就是有些事情既然成那样了,有那闲气跟他们闹不如把后面的日子过好。唐霞也不是什么好人,若真娶了她,也是个事,能躲开这个祸害也是咱们的福呢。”
白大哥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吃过午饭以后也并没有多坐,就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桃枝现在都要开始剪了,你二哥一个人忙不完。”
白小红一直送他出了村才回来,回来以后就愁眉不展的。
我问她是不是路上又说什么了,她幽幽地说:“要是说什么也好,就是什么也不说,问什么都不说。”
我们除了担心,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后来白小红问我:“高鹏,如果我哥出了什么事情你怕不怕?”
我弄不清楚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反问她说:“他能出什么事情?”
白小红怔着神说:“我说不清楚,但是心里总是不安,我只怕他出事呢。”
我只能先安慰她说:“看着也没啥事,你闲了再去劝劝他,叫奶奶多开导开导,奶奶看着话少,但是说的话却有份量,他肯定会听。”
白小红一边点头一边缠着一团毛线,那粉红色的毛线被她码的整整齐齐,已经有好几个线团都放在床上。
她说:“我给玲玲闺女织件毛衣。”
我没说话,对于女人之间的事,我尽量都少说话。
第六十九章 血染龙头
这年二月初二,我们这里叫龙抬头,早上要吃野菜煎饼和炒豆子。
一大早我妈就起来忙着做饭,白小红也起来帮忙。
我起来的有点晚,起来后又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就歪在床上看书,但是总是也不下去,心烦意乱的。
到她们都做好了饭我才慢腾腾从床上起来,走出屋门却看到太阳已经老高,晒的地面一层金黄。
我妈说:“鹏鹏,你快点吃完饭去地里跟你爸一块把菜地里的草收拾一下,都比菜高了。”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按着额头,觉得疼的越来越厉害。
到真的吃完饭,我妈看我也去不了,就交待白小红说:“早上你爸赶集买了两条鱼,我已经腌上了,一会儿你用油炸一下,鹏鹏不得劲就让他歇着,我去地里看看。”说完就出了门。
我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醒来后看到白小红一个人坐在屋里吃鱼,她吃的很快,甚至连鱼刺都不吐。我平时看她吃饭都很少,而且非常慢,没想到她吃鱼却又快吃的也多,我出里屋门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吃了一条,桌子上摆着一根长长的大骨。
她看到我出来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阵红,喃喃地说:“我……我好久没吃鱼了,所以……,不好意思高鹏,没等你们就……。”
我本来的一点不解,在听到她这么解释后,再加上平时也鲜少看她对什么食物这么感兴趣的,就跟着说:“没事,你喜欢吃就吃吧,明儿早上我再去买两条,你要早说你爱吃鱼,咱过年的时候也多买点。”
白小红尴尬地笑着没说话,但是那剩下的一条鱼也没在吃。
我准备出门到院子里透下气,却看二成婶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往我家里跑,忙站住问她:“咋了婶,跑成这样?”
二成婶子一到我们家就歪在大门边上,喘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把她往里扶扶,她却一边给我摆手一边给自己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快去银山家,不好了。”
我站着没动,银山家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成婶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急的不行,抓着我的手说:“快去啊,小红的哥哥把银山家的人杀了。”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又问她一句:“你说啥?”
她“嗷”一下哭出了声音,大声嚷着说:“小红的哥把银山一家杀了。”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站着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反应,白大哥竟然去杀人了?
二成婶子看我怔着不动,拉着我就往外跑。我们两人跑到明山家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里面一层是唐家的兄弟们,再往里面能看到派出所的人在检查尸体。
跑来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就手带着刀来的,一尺多长的砍刀。”
“银山家要是早早把钱退给人家也不会出这事,一家人算齐了。”
“他来倒是木直接砍人,还是好好说话,说别哩钱不说了,只要把六万彩礼退了就中,银山两口子都不理人家,他孩儿还要上去打他,两个人推攘起来,他就拿出了刀。”
“不就是几万块钱嘛,本来也是人家哩钱,扔给人家可算了,弄成现在这样。”
“他哪有钱给人家,一家人见个钱跟弄啥哩一样,早花光了。”
我穿过人群往院子里看,银山夫妇的尸体叠在一块,银山媳妇儿被砍掉了头,脖子处的血这时候已经流干了,模糊成一片,像一个巨大的血洞,那个已经掉了的头滚落在手边,咋一看去像是提在自己手里一样,眼睛还是睁着的,满眼的恐惧。银山是从肩膀处斜斜向下一直砍到胸腔,里面的内脏和血顺着刀缝往外流,摊了一地。这刀轻易就看出了砍他的人的愤恨,不是恨到极致怎么会有如此狠劲,我连在电视上都没看到杀人可以从肩膀一直砍到胸腔的。
人们还在议论着,一边“啧啧”地称杀人的人太狠,一边说着银山家罪有应得,当然这都是小声在说,也只有我站在外缘偶尔听到两句,谁也不敢叫唐家兄弟听了去。
进到屋里的警察也出来了,不知跟站在前面的唐金山说了什么,只看他转过身,甩着一只胳膊拔开人群往外走。
警察想哄开这些看热闹的人,只是说了几遍也没人离开,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唐霞还在屋里哩,也不着啥样了?”
“啥样?准也不给她留个活口的。”
“这人也是有良心,唐处飞跑回自己屋里,拿媳妇儿挡着,这人杀红了眼也木动他媳妇儿和孩子,硬是把他砍死在自己家大床上。”
“他也是木人性还拿媳妇儿跟孩儿挡哩。”
“他有啥良心,要是有良心也不会弄成这样哩。”
“可不是,他媳妇儿到这会儿还吓的蹲地上不动,俩孩子都吓哩不会哭了。”
“这一家人也是笨猪,三四个人弄不住一个。”
“你是不着哩,北村那个是老实人,老实人一着急谁也挡不住,再说一开始杀一个,红了眼更没法儿挡了。”
后来我们都看到唐霞被抬出了屋子,她的腿和胳膊全部被砍了下来,只剩光秃秃的一个上身到屁股那里,衣衫完全烂掉,没能遮住她的羞处。头虽说没完全掉下来,也只剩一层皮连着,歪歪扭扭地搭拉在抬她的床单上。她被抬到外面以后,赤身**地放了一会儿,唐家才有人想了起来,把抬她的床单折了一点给唐霞盖在身上。我不知道白大哥是有多恨这个女人,死也让她死的这般难看。
唐处飞后来也被抬了出来,他的伤倒是没有那么惨,只是在肚子处砍了两刀或者三刀,眼睛瞪的像牛眼那么大,里面恐惧像死前看到了怪物。
有人还在说:“杀的人哩?”
“跑了呗,他来后一顿就砍完了,出了门,还都不着咋回事哩。”
“那也不会跑远吧,要追也追的上。”
“哪儿去追去,他出门一到街上,正好看见停了一辆车,上去就把车给人家开走了,这边人撵出去就看到车在路沟里,人早不着哪儿去了。”
“现在也木个青棵子,一眼看多远,能跑哪儿去,交通啥哩也有管制,应该能逮住。”
“那谁着哩,他要跑到哪儿的山里藏着,谁也找不着。”
我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散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家的,一进家门才想起白小红还在。正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事,推开门却看到她一个人仍然坐在茶几旁,面无表情地在吃剩下的鱼。
我过去抓着她的手说:“小红,咱哥杀人了。”
她像是在梦游,双眼无神地转头看了我一眼,就把剩在盘子里的鱼头使劲塞进嘴里,然后左右腮帮子一动就咽了下去,连一点骨头渣都没剩。
我怪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一早知道这个信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回事。
正不知所措,看到我爸妈也慌慌张张地从地里回来,一看到我们俩的样子,小心地问我:“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向他们点点头,拉着两人往外走。
到了外面才说:“我看着小红不对劲,不着咋了,我出去看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把鱼都吃了。”
我妈说:“吃个鱼算啥,她爱吃以后多买些。”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白小红的不同寻常,小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才说:“连骨头都没吐地吃了个净光。”
我妈仍没明白,不过她也没追着这事不放,低声问:“小红知道他哥的事吗?”
我说:“说了,看她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是咋了。”
正说着,白小红却从屋里出来了,眼里流了眼泪说:“我知道了,都是我大哥冲动,我都劝了他很多回了,就是不听。我只听他说以后再说这事,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妈忙上去安慰她说:“人已经跑了,只要不回来也木事,那家人也是恶事做尽,活该。”
白小红还在抽抽搭搭,我妈示意我拉着她进屋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又把我拉出来说:“她哥跑了,怕派出所的也要挨家查哩,你们得有个准备,别叫小红受了苦。”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被村里人带着进了院子,一看我们都站在院子里就问:“谁叫高鹏?”
我往前站了一步说:“我是。”
我妈已经急了:“咋了,俺孩儿又没犯事,干啥找他。”
那两个一脸厌恶地说:“就叫他回去问个话,谁说他犯事了,着啥急哩。”说着又叫白小红。
白小红从屋里出来,已经止住了哭,只瞟了他们一眼,便率先往外面走。
那两个警察也忙拉着我跟了出去,白小红脚步轻且快,两个警察怕她跑了,一边拉着我要快点,一边喝令白小红站住。
白小红远远地站着,回头看我们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像是冒血一样的红色,两个警察脸色怪异地互看一眼骂了句:“妈的,怎么像鬼一样,眼是红哩。”
我怕白小红被他们欺负,忙着解释:“刚才哭哩了,她也不知道家里会出这事。”
第七十章 上柱香
我跟白小红是分开问话的,一直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我回到家里很久都不见她回来,就托人想去打听一下,可是打听的人回来说,没有任何消息。
我妈跟我爸已经急了,生怕白大哥跑了让白小红去顶罪,坐立不安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在敲门,我妈睡觉最警觉,但是并没马上去开门,把我爸和我都叫了起来,三个人一起才把大门打开。
就看到白小红安然地站在门外,看到我们似乎还绽开了一个笑脸。
我妈拉着她问:“小红,咋这会儿才回来,都问你啥了?”
白小红轻描淡写地说:“就是问问我哥的事,没啥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屋里,并且直接进了我们的房间。
我跟进去看她神色正常反而觉得不正常,又小心地问她:“到底咋回事?咱哥有消息了没?”
白小红拉着我在床边上跟她一起坐下说:“没有,怕是抓不住了。”
我追着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已经不再说这事,只嚷着自己累了想休息,便歪倒在床上。
给她盖好被子,我出来却看到我爸妈仍是一脸焦急地在外面等,一辈子老实没经历过什么大事,遇到这样的事自然是六神无主,我也一样没有注意,但是只能劝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自己搭腿骑上自行车去北村。
二月的桃园里萧索一片,桃枝在还带着寒意的风里轻轻颤抖。隔着桃枝看到白家的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既看不到白家的人,也看不到那些算命的人,但是屋门却是开着的。
我进了篱笆门,往里走的时候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一只猫。
脚刚踏进院子,就看到那间白奶奶算命的屋里似乎有烟从门口处飘出,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就看到白奶奶跪在浦团上,正双手合十,她的面前是一大捆香柱烧的正旺。
两尊神相高高地立着,面容完全被烟雾掩住,只是身形有种熟悉的感觉,我正在记忆里努力寻找跟他们相似的人,却听到白奶奶轻声说:“鹏鹏来了?上来上柱香吧。”
腿像不是自己的跟着她的声音就进了屋,然后在她旁边跪了下来。
白奶奶从我身边起身又去拿了一捆香柱颤威威地在神相旁边的蜡烛上点着,然后也插进香炉里。
看我的时候她的眼里带着一种蓝色的光芒,神色安祥。
她的面很瘦,被大团的白色头发趁着像传说中的神仙,虽然打扮看上去很老,但是脸上却并不多见皱纹,身形也轻,没有一点老态。
她把香柱插好,弯着腰对我说:“鹏鹏,今天磕个头就回去吧,明天是个大日子,你跟小红一块过来。”
我觉得自己像被坠到了云雾里,闹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白大哥的事也没来得及跟白奶奶说,就被她赶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自己一直纳闷,怎么进了她的屋里心神完全不由自己。
白小红还在睡觉,她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样子像一只安睡的小猫。
吃饭的时候叫了她几次都不起来,一觉竟然睡到第二天的早上。
起来就像是早已知道我昨天去过了北村,把我从床上摇起来说:“高鹏,快起来,我们该去北村了。”
我迷糊着问她:“这么早去干什么?”
她已经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脸面,边收拾边说:“今天北村有事,我们要快点去,晚了奶奶要生气的。”
我坐起来问她:“你怎么知道今天北村有大事?”
她怔着神看了我一眼说:“我怎么不知道,今天不是我哥杀了唐家人的三天日子吗?”
我这才从床上跳了起来,想到唐家人的恶形,不会是今天要去北村闹事吧?
赶快收拾了两人一起出门。
到达北村的时候还很早,大多数人都还没来得及吃过早饭,而桃园却已经相当热闹了。
透过桃林看到里面的园里站着白奶奶,还有白小红的两个哥哥,是的是白小红的两个哥哥。
我瞪圆了眼问白小红:“那个是大哥吧?他怎么会在这儿?还不快躲起来?”
白小红给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就直接往院子里走。
我一直盯着白大哥看,但未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曾经杀过人的痕迹,他跟从前一面,面无表情与白二哥一起站在白奶奶的身后。
白小花手里捧着一个细竹框,里面装成冥币和用金色纸折好的元宝斜身子站在白奶奶的身侧。
看到我们过去,白奶奶把手里的香柱给我和白小红分好说:“一会儿就要做法事了。”
我侧脸看白小红,她一脸了然,似乎早知道这里安排的一切,可是我却一头雾水,除了偷眼去看白大哥,就是想白奶奶说的做法事,难道他们还给唐家的人做法超度不成?
白奶奶的面前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果子和茶点。
我们一行人都面向北边,看着供桌对面一无所有,但白奶奶却深深鞠了一躬说:“久愿得报,虽然只有一点,却也暂了您的仇怨,往后日子还长,请静听好消息吧。”
说完自己向前端起供桌上摆好的三杯酒依次酒在地上,又把各色果品掐一些扔在地上,才静静地铺开一旁的黄纸,用笔在上面写字。
我跟白小红都站在她的一侧,离的较近,所以伸着脖子想看她在纸上写的是什么?
她的笔画的很快,根本看不出字,但是等画完了却像是一副副人相图,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白奶奶一张张地画,白家众姐妹也都默不作声,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仪式,只有我心里慌慌不安,一会儿去偷看那些画,一会儿又去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脸色,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不明白。
白奶奶把画好的画擎在头顶,嘴里念念有词后,在供桌上燃着的蜡烛上点着,看着火光一点点烧掉黄纸,直到快烧到她手的时候,她才松开。
白小花上前把框里的冥币和元宝也一点点加在面前的火盆里,灰尘飞起,火光在面前跳动,那些火苗像一具具扭曲的身体,不断翻滚着,转动着,痛苦着,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在火里的惨叫声。
不知哪里来的风助长着火苗的姿势,也吹起了火盆里的纸灰,翻卷着到了半空,掠过前面的供桌一直往前飞去,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去了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手里的香柱已经烧去大半,香灰落在手背上,有的还带着点火星,疼痛着,但是我此时却不敢撤手。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把香柱直接插在香炉里,而是让我们拿着。
那一大框的冥币终于烧完了,白奶奶示意我和白小红走到她站的位置,然后对着供桌鞠躬,然后让我把快烧尽的香柱一块扔到火盆里后站到一侧,但白小红却跪下去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白小红站起来后,白小花也跪下去磕了头,然后是白家的两个哥哥。
做完这一切,白奶奶回脸看我,眉目之间虽还带着和善,但她看我的时候却觉得背脊像起了一阵无名风,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她银白的头发挽成松松的发吉,拖着年轻时应该是眉目清秀的脸,没有一丝皱纹,眼睛缓缓睁开,大眼,连双眼皮都没有像别的老人一样垂下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她,有些怔神,感觉像是很熟悉,但是又似乎很陌生,说不出的矛盾和闹心。
她轻轻跟我说:“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了,后面还有很多事,让你受累了。”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张着觉得呼吸困难,憋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正自着急却不知哪里来的风把我也卷走了。
双脚离地,在半空中还能看到白奶奶带着他们一家,当然还有白小红都仰头看着我。
背上已经出了汗,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了,大叫一声:“放我下来。”
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白小红坐在床边看我。
见我醒来就问:“怎么了,高鹏,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看着她,一时恍惚,不知道刚才的是梦还是真的,但是既然现在是躺在床上便认定那就是个梦,只是头隐隐做疼,便起身想去喝杯水。
手拿杯子的时候发现手背上有点黑灰的东西,用手指抹了一下似是香灰,而且有烫伤的疼痛感。
我站在桌子前没动,梦里的一切一下又全部回到了脑子里。
白小红也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帮我倒了水后递到面前说:“快些喝吧,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湿了。”
我端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再去看她,她已经轻飘飘地出了屋门,身形玲珑巧小,走路无声无息。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流到肚子里,脑子也慢慢清晰,再去看手上的香灰竟然没有了,当我试图再去想起梦里的一切时,也朦胧的像是不曾发生,只记得模糊的桃园,还有唐家人死三天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唐家起殡
听到我妈在院子里说话:“鹏鹏今天是咋了,到这会儿还不起床。”
白小红接话道:“已经起了,一会儿就出来。”
然后又回到屋里看我说:“你看是不是妈找你有什么事,刚问你呢。”
想想家里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出来问我妈,谁知她竟说:“唐霞家里今天埋人哩,也木啥事,就跟你说一下,木啥事别出去,省得招是非。”
话音刚落,却看到唐涛进了我们家的门。
看到我们都站在院子里,就先跟我妈打了声招呼才说:“鹏哥,你今儿有空木有?”
我问他啥事,他犹豫着说:“你看我伯家这事,一下几口人都木有了,抬棺材的都得找好些人哩,这村就这么大,让我出来找人哩,我一早出来跑到这会儿也没找够,想着你要是在家里没事也去帮个手。”
我妈一听就拦着说:“涛,不是说不让鹏鹏去帮忙,你说这事俺能去帮忙吗,不说您家看俺们这种老实人都不顺眼了,就是,就是……。”
她顿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我们都明白,唐家四口是白小红的哥哥杀的,现在又让我去抬棺材,这说出去还真是不好听。
但是唐涛这会儿显然急了,看着我妈说:“大母,你放心好了,鹏哥是我找去的,没人能说啥,这也是去帮俺家里忙,我伯家里几口人都木有了,就剩俺嫂子带着两孩儿能把他咋样儿,再说这事跟他也木啥关系,再退一万步说,也是我伯家里不对。”
我妈站着跟我使眼色,我心里也不想去,正在脑子里拼命找词怎么拒绝唐涛,白小红却说:“去吧,高鹏,谁家还没个事,再说这事跟咱们还有点关系,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唐涛马上接过白小红的话说:“还是嫂子开明,快走吧,就当是帮我的忙。”
我妈显然没料到白小红会出来插话,站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接,我也不想再继续争执下去,就顺着说:“我这会我不去,吃了晌午饭过去抬了就中。”
唐涛说:“哪有干活不吃饭的理儿,你快走吧。”
我站着没动说:“你要说中,就跟我说后半晌几点过去就中,不中你就再去找别哩,也别在我这儿耽误事儿了。”
唐涛无奈,松了口说:“下午两天埋,你一点过去就中,是安排人哩。”
我答应后他就又匆匆出了我们家的门。
回身看到白小红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临近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渡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她眉眼清秀,双颊绯红,短发贴在耳边,像一只干练的小狐狸。
我想起唐家的事,于是又问她:“你去派出所到底怎么说了?大哥跟唐家的事怎么弄的?”
她一脸不在乎,摇着头说:“你都别去管这些事情,安心忙好自个儿的事儿就行了。还能怎么说呢,人跑了,他们去抓呀,抓不着是他们自己的事,现在又不是诛九族的年代,还能因为一个人不让我们全家活的理了?”
我竟然搭不上她的话,转身对我妈说:“早些做饭吧,吃了饭我过去看看。”
我妈也犹豫着看了白小红一眼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已经差不到了一点,我找了件平时去地里干活的衣服往唐霞家走,路上能听到沿街的人们在议论,说唐家这叫灭门之灾,说这是罪有应得,当然也有人说杀人者太惨忍,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留。
我穿过议论的声音到了唐家时没看到唐涛,便没走进去,只在街边站着。
那些早来的帮忙的男人们已经吃过了饭,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抽烟,有认识我的过来打声招呼问:“你来弄啥哩?”
我抬着下巴往里指了指说:“唐涛叫过来帮忙哩,我一会儿看看人够了就回去。”
几个人朝院里看了看说:“这人才够不了哩,一齐四口棺材,一个得十几个人,哪儿找这么多人去,你没看辈份低的连老头们都来了吗?”
我朝院内看了一眼,唐家比唐银山小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披麻戴孝屁股下垫着厚棉垫子坐在棺材前,那些奔走跑事的人招呼了这边招呼那边。
唐金山皱着黑色的两条粗眉毛,把一只空袖管甩的前后不着边。
没有传统的乐队,这是正经的丧事,不比年纪大的人去世算是白喜事,一般都有吹唢呐唱戏的来热闹一番,以示对老人的怀念和尊重。
但是唐家人都还年轻,又是凶死的,所以整个院里都笼罩着死气,让人离的好远都感觉到呼吸不顺。
站在一边跟我说话的人说:“我进到这院里,就寒的慌,不着是咋回事?”
另一个人接道:“一溜摆着四口棺材,谁不寒呀,还都是正值旺年的,这样的凶丧也是百年遇不着一回,咱们这是赶上了。”
正说着话,看到唐涛从屋里出来,我向他扬了扬手,他也看到了我就走了过来说:“一会儿就会有照事的人过来分派人手,鹏哥你先在这儿等会儿吧,跟他们一路就行,真是谢谢你了,我还怕你不来。”
我没多话,示意他赶快去忙,自己站着看院里的情形。
唐银山的院子是四间平房,坐北朝南,现在屋门上过节贴的红色春联已经被白纸蒙上,显出一种红不红白不白的怪色,屋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家的亲眷。
四口漆成四色的棺材也是坐北朝南的排着,就在正门口的院子里。
我猜着最东边的应该是唐银山,最西边应该是唐霞,这是按东为上的顺序。
院子的前面是三间平房,空出一间留了路,这三间是唐处飞的家,此时唐处飞的媳妇儿正领着两个孩子跪坐在最东边的棺材旁边。她面色灰白,一脸无助,两个孩子还小,都偎在她身边,看着倒是可怜。
一点半的时候过来一个照事的,把散落各处的人都招集过来分成四组,然后哪一组抬哪口棺也交待清楚便说:“两点一起殡,你们就直接去对应的棺材后面等着,别再让人过来喊了,这会儿人多事杂的,大家都帮帮忙。”
说完就又赶去忙别的事了。
院子里已经开始大量烧纸钱,鞭炮摊开铺在地上,就等起殡的时候点火了。
正当人们手忙脚乱地在院子里窜时,我却看到唐明山家的房顶上卧着两只黑色的猫。
两只猫的个头儿很大,卧在屋顶的房檐上,四只绿幽幽的眼睛像鬼灯一样盯着院子里的一切。
陆续也有人看到了它们,开始议论纷纷。
唐金山最后也看到了那两猫,但是他没来及去赶它们两点就已经到了,这边忙着起殡,点炮。
点炮的人把燃着的烟头对着铺在地上鞭炮好一顿触碰却是怎么也点不上。
照事的人开始哟何着说:“怎么弄哩,还不点鞭,木看见到时候了?”
那边点炮的也急了,朝着这边喊:“不着谁把鞭芯弄湿了,点不着呀。”
已经有人着了慌过来把鞭炮的前段掐段说:“从这儿再点。”
鞭炮是点上了,人们还没回过神来,两团黑影就从屋顶飞了下来,直扑棺材前的供桌。
“辟哩叭啦”一顿响,桌子上的供品,鸡鸭水果,包括燃着的长明灯已经全部扫到了地上。
跪在棺材前的孝子们都起了身,追赶着要去打那两只不怎么又回到屋顶的黑猫,却见唐金山黑着脸说:“先不管这个,起殡了,不能耽误时间。”
已经有人开始挪动棺材往已经支好的架子上抬。
顿时忙乱成了一片,待我找机会又看向房顶时,两只猫已经不见了。
前面鞭炮声,哇哇的哭声,各种吵嚷声已经出了院子,后面抬着棺材的人也依次往外走。
我抬的是最后面一个,为了不扎眼,几乎是坠着棺材跟出的门。
队伍拉了好远,前面嘈杂热闹,后面冷清空洞。
我侧着身子看了眼唐银山的家,那两只黑猫竟然就卧在门边。
乍一看去,像两个霸占了这个院子的新主人,正得意地看着慌乱中的人们渐行渐远,而那些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神色茫然,竟然都没有发现它们。
八个人抬一口棺材,里面除了人不知道还放了什么东西,压的我腰都直不起来,只能隐约看到前面举着的招魂翻真的像招魂一下指引着后面的人跟上。
亲眷和忙事的都在前面,后面的两口棺材抬着抬着就有点掉了队,开始说话聊天。
“这里面塞的都啥东西啊,压死人。”
“听说除了柏树枝还装了沙子”
“装沙干什么,坑这些下苦力的。”
“尸体都被砍的这一块那一块,不用沙包担着都对不起来。”
“这一家人也是活该,净不想好事。”
“别胡说了,这抬着呢。”
几个人已经开始小声骂骂咧咧,唐处飞和唐霞活着的恶人恶事扒出来说一遍,骂一遍方能解了这时候的气。
照事的已经看出后面的队落了下去,跑过来叫着说:“走快点你们,这都干啥哩,孝子们都快进坟了。”
这边的人嘟嚷着还没紧走几步,前面就“哇”的一声乱了起来,队伍也停了下去。
罩事的人慌脚往前跑,边跑边骂:“怎么到处都是事儿,弄啥啥不顺。”
我们也都停了下来,伸长脖子往前看。
第七十二章 入土不安
原来前面抬着唐银山的绳子断了。
唐金山的脸色已经成了紫的,指着罩事的骂:“你他妈的都弄哩啥事,找个绳子都不好使。”
罩事的一脸委屈,慌张着把绳子接起来,串上抬棺材的条棍,重新叫着抬起来走,但是终因绳子不一样长,棺材像是在倾斜,看着十分别扭。
摇摇晃晃到了坟地时,早已经过了下葬的时间,罩事的人也没让孝子们在坟里哭,直接命把棺材一定排开放在挖好的坟坑前。
一眼看去,四个方方正正的坟坑前面又是四口黑色的棺木,倒是很有些壮观。
只是不知道谁在后面说了一句:“弄错了吧,好像把银山的放到了西面。”
这声音被越传越多,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嚷开了。
唐金山和唐明山开始破口大骂,指着罩事的说:“你妈了逼的弄哩啥事,这到底是乱了木有,要是把这个再弄错,扒了你哩皮。”
罩事的虽保证说没有乱,都是安排好的,但是又架不住那么多人说,心里也是虚,没敢跟唐家人强辩。
唐涛走到前面说:“大伯,时候也不早了,真顶不准就让人快些回去拿家伙来打开看一下,别到时候小辈埋在上头更不好。”
罩事的一听有人站出来说话,赶快命随着的一个人说:“快回去拿家伙。”
那人起身往家里跑,这边看热闹的人继续小声嚷嚷着,唐家的男人们脸色青里转红,红里转黑,女人和孩子们都披着白或跪或蹲在地里。
二月的小麦苗已到小腿,被这大群的人践踏的扑到在地上。
我站在最外缘,不想看到唐家人的脸,也不想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场面,把目光转向远方,绿色的麦田像铺着一大块地毯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
身后不知道谁说:“你们知道这块地是谁家的吗?”
我扭脸看那个说话的人,是我们村一个有点年纪的女人,这个女人我见过几次,但是没说过话,听说很早就死了丈夫,但公婆不允许她再嫁人,身下虽没有儿女,却跟着公婆生活了一辈子。
已经有几个人转过头来好奇地问她:“谁家的?这不是明山家的地吗?”
那个女人撇着嘴说:“才不是明山家的哩,这以前是一个外地人家的,叫大明,媳妇儿好像叫青离,这是明山讹人家的地,说人家的猫抓伤他了,非要赔钱,没钱就赔了这块地。”
人群里已经有些年纪大的人慢慢想起了从前,四处张望了一下说:“还真是那块地哩,不觉得他们已经种了二十多年了,到头来把自己的兄弟也葬到了这儿。”
年轻点的人不知道事,追着打听当年的情况,而年纪大的人对于这件往事显然都各自有看法,保持着一种神秘的脸色低着头窃窃私语。
回去拿启开棺材工具的人终于来了,在唐家兄弟的谩咒声中,先打开了放在最东边的棺材。
靠得近的人都伸着脖子往里看,被唐家的人骂的又缩回了头。
到底是有人眼尖看到了棺材里的实情,一转身便把话传了出去:“木错啊,就是银山哩,就是走哩时候绳折了,棺材一角高一角低,现在身子都攒到一疙瘩去了,里面放里沙包也都撒了,弄哩一身都是。”
但是唐家人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并没有再去整理已经死了的唐银山的尸体,直接把棺材盖好,往进了照着的坟坑里。
这边“忽拉拉”把后面三口棺材依次也放了进去。
孝子们都失去了哭的气氛,站着看人们拿着铁锹往坑里填土。
来来回回已经把这些帮忙的人折腾的有点怨气,所以刚一说填土,铁锹就翻滚着扬起掺着青色麦苗的泥土往坑里灌。
逼着看热闹的人往后退,我也跟着退了出来,本来想跟唐涛说一声,但是左右看看没见着他人,就转身往家里走。
跟我一同走的还有其他几个抬棺材的人,边走边说笑着唐家的事。
到家看到我妈坐在院子里捡菜,见我回来就问:“咋弄到这会儿?”
我没什么兴趣,简短地把唐家的事跟她说了一下问她:“你知道村北靠机井那块地吗?”
我妈一时摸不着头脑,问我:“哪块?”
我回:“就是埋唐银山家的那块地,在路边上。”
我妈想了想说:“知道呀,咋了?”
我问她:“那块地原来是谁家的呀?”
我妈想了想说:“明山家已经种了二十多年了,你问的是啥时候哩事?”
我接着问:“就是明山家种之前。”
我妈的脸色有些不好,怔着神想了半天才说:“是大明家哩,你都不记哩了,那时候你还小哩。”
我接过她的话说:“记哩,今儿在坟里也有人说了,是明山讹大明家里地。”
我妈慌着看了看门口,低着声音说:“你小声点,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木人再说起,你咋这会儿想起说这个了,那一家人你还知道哩,都是啥人。”
我冷哼了一声说:“他是啥人,现在一家还不都躺地下去了。”
正说着却听到白小红在屋里“咯咯”地笑。
我进了屋,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笑。
我看着电视上的节目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电视剧,并无可笑之处便问她:“你这看电视也看迷糊了,有啥的?”
她转头看着我正色说:“我不是笑电视,是笑你刚才说的话。”
我有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没搭话地看着她。
她眼睛里闪着光,看着我的时候像是一眼可以看透我似地说:“讹了人家的地,种了几十年,把自己的兄弟也埋了进去,这帐算的也好,地就真成了他们家的。”
我知道白小红现在对唐家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也就没太在意她说的话。
歪身跟她一起坐在沙里,却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顺手拿了过来,竟然是枚黑色的扣子。
看着有些眼熟便问她:“哪来的扣子?”
她笑着说:“以前我送你的。”
我一边想着她送我的这么普通的一枚扣子为什么会又回到她的手里,一边拿着扣子仔细看。
黑色的扣子有一块钱硬币那么大,中间四个小孔是订线用的,记得中学时白小红给我时里面还穿着线,边缘有一圈稍高一点点,除此再无什么特别之处。
我问她:“哪里找到的?”
她反问我:“你放在哪里了?”
我答不出来,很多年前就被扔的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她现在拿出来,也许我就忘了这么一回事。
她也没追着问这件事,反而说:“高鹏,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我不在在意地说:“有点不信,不是有人也说好人死的早,坏人活到老。”
她的脸上显出迷一样的神彩说:“那你看唐家,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闲散地回她:“这一家人就是贪财占便宜的主,不干什么好事,自然算不上好人。”
白小红笑笑地说:“那你说他们家今天的事算是报应吗?”
我坐直了身子看白小红,她还笑着,但是一脸看不清朦胧,整个人都像是在雾里。
她的嘴唇轻启,缓缓说:“咱们这儿不是有句话叫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嘛,你看他们家连下葬都要折腾好几回,可见上天也看他们不对眼,让他们死也死的不安生。”
唐家的事今天的确是蹊跷,从头到尾都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或者一群看不见的人在中间捣乱,尤其是那两只黑猫,不知道哪里来的,应该没人认识,如果是正常人家养的,当时在屋顶的时候就有会说出来。
想到这里,我就对白小红说:“也是奇怪,特别是两只黑猫。”
白小红竟然笑出了声音“咯咯”的像银铃一般,她笑完以后对我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家很多猫?”
我一惊,看着她问:“这猫不会是咱桃园里的吧?”
白小红却说:“猫是哪儿的不重要啊,重要的是猫是最有灵性的,有恩报恩,有仇复仇的,这唐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猫也不一定,所以它们才在这个时候去他家里。”
我隐约想起小时候铜山家在我们门前池塘里养鱼的情形,当时好像是为了烧死野猫把村西的青离家的院落都全部烧了,可是最后谁也没看到一丝猫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两只黑色的猫是成了精的,还是鬼魂,抑或是以前猫的后代,把仇怨也传了下来?
我妈进来问我们晚上吃什么饭,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小红就接了嘴说:“吃鱼吧,今天特别想吃。”
我诧异地看着她,觉得她自从来了我们家之后,性情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说话做事再不像上学时的小心翼翼,也似乎没有那么通情达理。
后来跟别人说起这事时,有人劝我说,做女儿跟做媳妇儿总是有区别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过,当天晚上我们家里并没有鱼,白小红说了,我却没做出来,她显然有些生气,眼看着天要黑了,竟然骑车回了娘家。
我妈看着是着急,忙叫着我说:“鹏鹏,快去劝劝小红,咱明天早上就去集买鱼呀,多买点,这天都黑了,往哪儿去弄哩,她再一个人出门,有个什么事咋整?”
我出门已经看不到白小红的影子,也有点不高兴,就没再理她,只顾进屋吃饭。
第七十三章 唐涛妈妈也爱吃鱼了
饭还没送到嘴里,就看到唐涛进了我家屋门。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也没理会我爸妈的不高兴,甚至都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哭丧着脸跟我说:“鹏哥,我们这家真是没法弄了。”
我爸妈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了去厨房吃,我因为白小红的事也闹的没有味口,干脆也不吃了,拿起茶壶给唐涛和自己各倒一杯水后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着的脸上没有一点舒展,苦着声音说:“我妈跟玲玲又打起来了,在自己家里打还不中,直接打到俺二伯家去了。”
这令我有些惊讶了,唐银山家今天才埋了人,他们那个院落说真的,没人愿意去,怎么这对婆媳还专门挑上这里了?
唐涛捂着脸躺倒在沙发说:“你知道我妈是不吃鱼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下午从我二伯坟里回来,她就跑到我们家来,刚好玲玲在炖一条小鱼,说是给孩子补补,我妈坐下来二话没说吃了个净光。”
我不便多说,手里端着水杯,心里突然想着白小红这会儿不知道到哪儿了。
唐涛坐下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他爸爸就慌里慌张地找来了,一看到他就大叫:“涛,你跑这儿弄啥哩,家里都鳖翻坛了,到处找你。”
唐涛把手插在头发里,抱着自个儿的头半天都不抬起来。
我赶快起身安慰他爸说:“叔,你先别急,涛也是心里急木办法,过来呆会儿,这就跟你回去。”说完就去拉唐涛起来。
唐涛垂着手无精打采地跟着他爸出门,身形走在夜里明显削瘦了很多。
我妈走出来说:“这家人可不就是鳖翻坛了,天天闹里木个完,还老来找你,明着咱两家也不对,找你又有啥用。”
我反身回屋推出自行车说:“我去北村一趟,看看小红回去了没,这心里老是不定。”
我妈也没拦着,给我拿了双手套说:“快去吧,说好话,别老跟她执气。”
到桃园的时候看到里面灯火通明,隔着层层叠叠的桃树枝,那些光亮像是闪烁在一个神秘的世界,遥远且诡异。
我站在桃园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心里还是有些胆寒,想着昨夜的梦,还有唐家的丧事,包括这桃园里的猫,白小红的异常,每一件都像是不正常的正常,透着难以名状的阴寒。
正拿不定注意,却看到一些亮光缓缓向我移动,像是贴着地面,速度很慢,但是颜色却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有时候暗绿,有时候清蓝。
我站着直等亮光靠近,才看清楚原来是两只猫。
两只黑色的猫,跟在唐银山家看到的一样,它们此时卧在离我一米的地方,抬头看着我的样子并非善意。
我想起下午白小红的跟我说的关于猫通人性的事,试着跟它们说:“我过来找白小红的,她在里面吗?”
两只猫神奇地点了点头,又静静地看着我。
我举步想进去,它们两个却同时立起了身体,几乎是挡着我的脚不能落地,硬生生地又给逼了回来。
还没等我站稳,就又往前逼了一步,我也退后一步,已经出了桃园的篱笆门,而那个用树条和铁丝做好的大门在我面前“当”地一声合上了。
再看门里的两只黑猫,已经不知踪影。
桃园深处院子里灯光也在此时突然熄灭,整个桃园一下子陷进了黑暗里,分毫难辩。
我虽然头脑还算清楚,但是已经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打颤,转身往回走,走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回到我们村。
到了村口就听到街上有人在嚷嚷着说话。
有人看到了我,问:“鹏鹏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我胡乱地回应着往家里走,到家门口才看到大门紧锁,正站着不知所措,看到我妈回来了。
她一见我就问:“咋了呀,小红木回来?车子哩,车子弄哪儿去了?”
我这才想起来从桃园出来的时候,把放在路边的车子给忘了,光顾着跑路呢。
随便应着说放在白小红家里了,就问我妈:“咱村里咋了,大半夜的人都不在家里呆着,我看路上还站着人。”
我妈说:“唐涛家里又打架了,都跑出去看热闹,闹了半夜了。”
我问:“打什么?”
我妈边开门边说:“唐涛晚上不是说他妈吃了他们的鱼汤吗?不着咋弄哩,吃了下去就浑身痒,起了一身疙瘩,他妈就说是他媳妇儿想害死她,就打到一堆去了。”
我也纳闷:“咋会这样哩?”
我妈开了屋里的灯说:“唐涛说他妈一直吃鱼都过敏,所以以前都不吃哩,不着今儿是咋了,抢着吃还闹事。”
我进屋把手套甩在沙发,嘴里念叨一句:“鳖翻坛了。”心里却一直想着要不要把白小红家的事跟我妈说说。
还没开口,我爸也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说:“唐涛他妈这是鬼附身了吧?”
我妈和我同时问他:“咋了?”
我爸坐进沙里说:“非要住在银山的房子里,听说里面以前留的血都还没人收拾,她却死活不回家,非住在人家那儿。”
我妈问:“他家里人也不管?”
我爸说:“哪有不管?要是不管还闹恁大动静哩?她说人家的屋子好,房子新,现在一家人都死绝了,她就要住进去。你想想亲一家哩说这话,唐家哩人都咋看,炸了窝了,到处指责唐涛和他爸哩不是,闹哩村南边跟弄啥哩。”
我妈说:“她也是胆大,那屋子给别人也没人敢住,她还想贪这便宜哩。”
我无心再听他们说这些,起身回屋里躺着,但是脑子里全是北村桃园的情景。
屋门打开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窗外已是大亮,我妈进来说:“今儿也没啥事,你一会儿再去一趟北村吧,我早上让你爸去赶集了,说叫他多买几条鱼回来,你无论如何叫小红回来,生着气住娘家也不好。”
我浑身无力,不想起床,勉强答应了又要迷糊睡去,却被我妈摇醒说:“别睡了,这都快九点了,起来收拾下赶快去。”
硬撑着起身,连饭也没吃就又往北村去,可是出了家门脑子里又出现昨晚的情形,便有些挪不动步,但又有些想弄清楚昨晚到底怎么了,不明真相的冲动促使我重新提起精神往北村跑去。
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虽然到了二月,但是被风一吹,还是冷的刺骨,我把衣领竖起来,尽可能地护住脸和脖子一路跑着,身上和脚倒是不冷。
到了桃园却看到几辆警车停在那里,白家的院子里也站着两名穿着警服的人。
我昨晚落下的自行车还歪倒在篱笆墙边,走过去扶起车,站着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却被外面的警察看到了,人已经慢慢向我靠近。
我也就直直往里走去,面对面的时候那两人问我:“干什么的?”
我说:“这家闺女是我媳妇儿,昨天回娘家了,我过来接她。”
两人没再说别的,放了我进去。
我一进屋就看到白奶奶领着白小红,白小花和白二哥坐在屋里,有三四名警察也都围坐在里面。
看到我进去,一屋子人齐齐抬头看向我。
白小红起身过来说:“你怎么来了?”
我简短地说:“叫你回去哩,咱爸早上赶集买了鱼回来。”
她拉着我向屋子外面走,远远地离开了院里的两名警察才说:“我没生气,就是回来看看,你看我哥这事整的乱七八糟,我奶奶也难过,出事到现在我都没回来过。”
我也不好再提着昨晚的事不放,便问她:“这来这么多人是咋回事?”
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说:“就是过来问问我哥回来了没,有没跟家里来消息什么的?”
我们说着话,就看见白奶奶先从屋里出来了,直接就进了那间算命的小屋。
白二哥在后面去桃园里给树培土。
我盯着屋子问:“什么情况这是?”
白小红也看了一眼屋子说:“我姐跟我大哥关系最好,应该是单独问她的吧。”
我不耻地说:“这帮玩意最木人性,别吓着你姐了,弄的什么都说,走,咱们去看看。”
白小红没有拦我,跟在我后面一起进屋。
屋里的一幕却是让我惊呆了,只见白小花安然地坐着,一脸笑意,正跟那几个衣冠禽兽有说有笑,看到我们进去还一脸嗔怪地说:“你们还没走呢?”
我扭脸看白小红,她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只能拉着她出来,背后还能听到屋里传出来的笑声。
看到桃园外停的自行车才想又起昨晚的事,于是问白小红说:“昨晚我来了,你们家的猫不让我进去。”
白小红惊讶地说:“怎么会,你是不是做梦的呀,它们拦谁也不会拦着你的?再说,你来了怎么不喊我呢,你站在这里喊我在屋里都能听到。”
我指着自行车跟她看说:“昨晚吓的我不轻,车子都忘这儿了,怎么会是做梦?”
她笑着说:“发生什么事了,还能吓着你,你胆大的很呢。”
我撇她一眼,竟然不知道怎么把昨晚的事情跟她说清楚,只淡淡地说:“走吧,先回家再说。”
第七十四章 投谁都一样(200票加更)
这年秋天,玉米刚长成,就看到高学建领着自家两个兄弟夜里给各家各户送礼。
这是老戏码了,大家也都知道,就是送点好处,选村长的时候还投他的票,说是民主投票,其实拼的仍然是势力,就连着送礼也不过是给那些有势力的人看而已。
另一拨人是村东聂姓一家,他们虽然送的礼比高学建的少,但是人说话相对要好听一些。
白小红看着电视问我:“这是干什么呢?当个村长还经你们送上礼了。”
我不屑地说:“送小的捞大的,都明白这个理儿,要不然谁去做这傻事。”
她也笑着问:“那你们一般投谁啊,看着好像你同姓家很有势力一样。”
我对高学建那时候划宅基地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恼怒地说:“他家里最不是个东西,哎,不过这事投谁都一样,能走这条路上去的,没有不想捞钱的。”
白小红笑着说:“这倒是了,别说是村长了,到处都是一样,我姐跟那个警察处对象后经常带很多东西回家,说是别人送礼得来的,都没地方处理。”
我都不知道白小红家的人是怎么回事,她大哥那会跟唐家的婚事,我觉得差劲透了,死劝都劝不住,最后落到了这样一个结局,结果却因为这事把她姐给送到了一个老男人手里。
为了破唐家的案子,那些警察隔三差五的去他们家,一来二去,一身肥膘满脸横肉的警官就把眼睛盯到了白小花的身上。
且不说长的好歹,年龄大白小花二十岁,最不能忍的是人家已经有了家室,孩子都快跟白小花一样大了,竟然两个处成了对象。
白小红说:“我们也都劝她,可是她不听啊,劝急了就干脆不回家,我奶奶年龄大了,又经历了我大哥的事,见不得再有分离的事发生,所以只好依着她。”
我哼声说:“依着她算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明不暗地呆着,哪天被他老婆找上门怎么说?”
白小红低头小声说:“我听我姐说,他老婆好像是有什么病,活不长的,等她死了后,就可以娶我姐过门了。”
我对这样的解释嗤之以鼻,我们都看电视的,每个要出轨的男人都会给女人画好一张美好未来的图,结果那只是一张图,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苦口婆心劝过多次,不但没能劝回白小花的,反而最后白小红都要跟我翻脸了,气呼呼地说:“你想让我们姐妹都找你这样的,要文没有,要武不行,挣不了钱,做不成官,一辈子吃苦受罪吗?”
我气的头都有些晕了,指着她骂:“你要是觉得委屈咱离婚,你也去找个老男人吃香喝辣去。”
我妈从屋里出来,上手就在我背上拍打,边打边说:“你弄啥哩,跟自己媳妇急啥哩,她说你几句咋了,还不是想让你学好。”
我猛的转身瞪着我妈说:“小哩时候打还不过瘾,这会儿了还打,你知道啥,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孩儿木本事给你丢人了,那你去找个好孩儿去,我在这里也呆烦了,说是娶了个媳妇儿,是人是鬼都还不着哩。”
白小红已经双眼含泪看着我说:“高鹏,你不用跟妈发脾气,不就是嫌弃我吗,我走就是了。”
我暴跳如雷:“我嫌得着你吗?不是你嫌我没本事不会挣钱当不了官吗,你是不是早憋着走了找一个像你姐一样的了去。”
白小红狠狠地瞪我一眼,转眼回屋去收拾东西。
我妈慌了神,忙着追过去拉她,又是哭又是劝,总算把她手里的衣服给拽了下来。
又跑到客厅跟我说:“鹏鹏,小红我是好不容易劝住了,你说这农村过日子哩,谁家不个气儿,你也别老扭着,过去跟她说说好话。”
我进屋看到扔了一床的红红的衣服,心里不是个味,直接躺在床上,并不想理白小红。
她站在床尾看着我着我问:“你当时为什么娶我?”
我没好气地说:“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嫁我吧?我去过你们家几回,到处都是诡异,我跟你说,我现在一说去桃园背脊发凉。”
白小红气的混身发抖,也指着我说:“没结婚前你没去过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还带我去过鬼屋呢?难道我就不害怕?现在倒是来指我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这越说跑的越远,我也懒得再跟她争,闭着眼睛装睡。
还没把眼闭实了,就听到我妈在外面叫:“鹏鹏,快出来,您大来了。”
我翻身下床,开门出去就看到高学建站着跟我妈打哈哈。
我心里一阵恶心,但还是走过去,强笑着打招呼说:“大,过来了,来来坐会儿。”
高学建跟我一块坐进沙发里,我妈忙着去倒水,他接我妈递过去的杯子时,竟然还客气地站了起来,嘴里笑着说:“嫂子,你别忙了,我就是找鹏鹏说会儿话,木别哩事。”
我妈也笑着回应:“中中,你们说吧,我还有点事出去一下。”
看我妈出去后,高学建才说:“鹏鹏,您大也是直爽里人,就不拐弯了,你看你们这队里队长也是该选的,咱村里选完村长就是队长,本来我上回来就想跟你说说这事,就是跟着人哩也不好张嘴,这回特意来跟你透个信儿,这队长你干咋样?”
我在心里一声冷笑,面上维持着平静说:“我木啥本事,干不了这事呀大,你还不着咱村里人都笑我是傻子吗?”
高学建脸上不那么好看了,强自镇定地说:“谁他娘哩乱说话,有这么精哩傻子吗?您队里也就数你有学文,再说种菜也种哩好,你看咱村哩这种菜都是你带起来的,还是优秀青年哩。”
我把不热情已经表现到了脸上,看着他说:“大,我真是干不了,您还是选选别人吧。另外咱村这投票选村长的事您就放心好了,这好歹咱们不还都姓高吗?一家人能做两家事?”
高学建一听这话,“哈哈”笑了起来:“我说鹏鹏,你这人就是那个老话里说的扮猪吃老虎呀,这大往这儿一坐,你啥都明白,得了,我也不多说了,你有空只管去俺家里喝酒去。还有就是村南靠街那儿还有几块地,您家高峰不是还没结婚吗?今年我这事定了下来,就给您划一块出来。”
我皮肉都不笑地说:“这个就劳动不着您啦,我弟没准备回来,结婚就留在市里了。”
高学建已经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听我这么一说,又是笑:“还是你们兄弟有本事,看看咱村现在弄哩最好的就是您俩了。”
我对他已经厌恶之极,只恨不得他快些走,就不再搭他的话,送他到了大门口,刚想转身回去,他又站住说:“鹏鹏,您这一大家里,现在都挺看重您哩,您堂叔表叔那边有空去走走,当然了这是我的路,我也都走过了,就是大想请你帮个忙嘛,你去了,肯定会更好。”
我“嗯”了一声,直接说:“您路上慢点。”
他走以后没多久我妈就回来了,一看我脸色就说:“跟你说投票的事哩吧?”
我冷哼哼地说:“不为这事他会来咱这小庙?”
我妈也冷淡地说:“这人都快能透气了,前面送了礼,后面还再来找一遍。”
我不屑地说:“他来找我可不是为了我,而为了大成叔他们那一大家,知道咱们这几年处的不赖,想着让我去帮他拉票哩,估计今年他这村长当着有点危险了,连这种招都使出来了。”
我妈说:“他可真能想。”
说完又问我:“那你去不去说?”
我狠狠地说:“我说个屁,当年给咱划一块地都不划,现在他说让我去找谁我就找谁,我也不是他养的狗。”
我发却忧心地说:“你不去说他后面也会知道,难免又从心里记恨你,要是以后再当不上村长了还好,如果当上,那以后再想找他办点事更难。”
我也恨道:“难就难,还能把人逼死不成,这宅基地没划咱不是也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儿,随他便。”
扭脸看到白小红怔怔地站在我们房间的门口,看见我看她,转身又进了屋。
我妈忙小声说:“别老跟她生气,叫别人笑话,两人吵两句就算了,再说了我也听到你们吵的话了,不就是为了她姐的事,你说你也是好意,听不听是人家的事,小红也当不了她姐的家,你再惹的她生气不是更没意思了吗?”
想想我妈说的话也有道理,就也进了屋。
看白小红坐在床边,换个脸色也坐过去说:“别气了,我也管不了你们家的事,就是觉得大哥挺可惜的,这大姐又弄个这事,有点不忍心,你听就听,不听也别气了。”
她眼里已经含上泪,瞅着我说:“这个我不气,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家好,就是,就是你说我们家桃园这样那样的,让别人听到了还怎么样?我奶奶本来是算命的,有点什么灵异的事也是正常,就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怕以后别人都不敢去了。”
我忙安慰她说:“这话我还能说给别人听去,我不是疯了吗?也就是气头上跟你嚷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