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传说中的海难
“霖淇燠!”幻芜抱着柱子,就见一个红色身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救命……我……呼噜噜……不会……呼噜噜噜……”霖淇燠在海水中上下起伏,眼见要被旋涡卷走。
幻芜倒是会泅水的,她放开柱子,还没站稳,就见一个淄色身影追着霖淇燠就跳入水中。
“阿绝!”你不是不善泅水吗?跳下去有个屁用啊?!
船身还在打转,幻芜只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住,凌岳还在船头奋力控制水流,不让小船翻掉。
幻芜整个人趴在船板上,往船侧爬。
长绝拖着霖淇燠奋力摆脱水流的阻力,正在向船的方向游。
“把手给我!”海水被溅起拍在脸上打在身上,颇像兜头迎面的一场大雨,可此时天空依然放晴,显得海面上的不平静分外诡异。
长绝一手托着霖淇燠,一手划水,完全腾不出手,只能靠霖淇燠伸手了,可霖淇燠面色刷白,呛水呛得不停,要靠他简直是妄想。
眼看长绝就快脱力,幻芜干脆跳下了小船。
“幻芜姑娘!”凌岳努力了半天也没改善多少,正在焦急,就见幻芜也跳进汹涌的海水里去了,当下一急就冲了过来。
小船没了拖力,瞬间就侧往一个方向,离幻芜他们更远了。
“我没事!控船过来。”幻芜大喊。
凌岳只得在船上用尽全力控水往幻芜他们前行。
幻芜泅水能力还可以,她双脚拍水,双手抵住霖淇燠的腰,减轻他的加在长绝身上的重量,使力把人往船推。
船渐渐靠了过来,长绝的手终于把上了船沿。
有了支撑力,长绝一个用力,揪起霖淇燠的衣服就把他甩在了船板上。
霖淇燠白着脸在甲板上咳了半晌,人倒是没事了。
长绝转头,向幻芜伸出手:“阿芜……”
可幻芜人……不见了。
长绝惊呆了,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抓住船沿的手使力一推,身体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扎入海水中。
在船上的两人只一晃神的功夫就见幻芜和长绝都不见了,霖淇燠倒还镇定,凌岳却方寸大乱,小船失了控制力,打着转就往旋涡中心去了。
长绝目力好,即便是在幽暗的海水中,他只一眼就看见幻芜像一支蒲苇一样被什么力量拖着往深水中去。
那力量不是旋涡之力,反而还是避着旋涡在走,拉着幻芜从两道冲天旋涡中快速通过。
长绝是真的不太会泅水,小时候也只是在河道中游玩戏水而已,他从没见过大海,更别说在海中泅水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此时此刻支撑着他的那份“劲”是从何而来的。
长绝速度很快,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幻芜跟前,他才看清绑在幻芜腰上拖着她游走的是一段黑色的蛇尾。
幻芜的身体因为腰部的力量,以及水流的冲击几乎成了对折的形状。
她睁着眼睛意识清醒,只不过自己使不上力,看见长绝追来便向他伸出手,长绝奋力一抓,终于是够到了。
俩人都被拖着前行,速度不减,幻芜背着身体看不见,长绝却看见了眼前颇为奇异的一幕。
那似乎是深海中的一个岛屿,整个圆形岛屿被结界保护着,即便是在海水中也泛着淡淡的光晕。
黑蛇拖着两人,一头扎进海水凝成的结界中,两人没了海水的支撑的力量,纷纷滚落在细软的白沙上。
结界上的缝隙瞬间合拢,又成了一块围绕着岛屿的巨大帷幕。
帷幕外的深海水流涌动着,却影响不到帷幕内的世界分毫。
整个岛屿异常的平静,淡淡的光晕照亮了岛上的一切,细细的光束从头顶的海面上投下来些许,就像晨间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一样。
柔和而明亮。这就是这个奇异的地方给幻芜的感觉。
被折腾了这么久,躺在这片柔软的细沙上,幻芜突然觉得舒服得都不想起来。
长绝也躺在细沙上,胸口上下起伏,他睁着眼看着头顶上涌动的海水,似乎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像个梦境。
幻芜还在出神,就见一片阴影出现在自己的脸上方,因为距离太近,她都快成斗鸡眼了才看见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十分殷切地看着她,还眨了眨眼。
幻芜回想起刚才腰间的蛇尾巴,脱口而出:“小玄?”
一听到这个名字,长绝就弹起来了,仿佛此刻才想起还有另一个“敌友难辨”的生物存在。
他猛地扑过去,摁住小玄就直接滚到了地上。
“阿绝!”幻芜眼见一个身影从头顶划过,一人一蛇就滚到了一起。
她急忙坐起身来,喊了一声,才遏止住长绝眼中的狠厉。
幻芜了解他,这一牵扯到自己身上的事情,长绝就容易失了理智,他大概是误会了小玄:“小玄不是想伤害我,”她拉着幻芜的手臂,却不知如何说明,一时语塞,“它它这不是把我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来了嘛!”
“它大概是想救我的,只是鲁莽了些,害你担心了,我代替它向你道歉。”幻芜眨着满是恳切的双眼看着长绝。
长绝听她如此说,倒是冷静了一些。
但是……这后半句说得怎么就让他那么不爽呢?这蛇才用这么点时间就可以让幻芜替它道歉了?!
长绝收了手,不过那看蛇的眼神似乎更加冷硬,充满了敌意。
小玄蛇身一抖,缩到了幻芜身后。
呀呀,还找靠山。长绝的眼神那叫一个冰冻三尺。
他都是背着幻芜瞪蛇,所以幻芜见他周身松弛了下来,就放了心,还故意对小玄说道:“下次要救人选个温柔一点地法子行不?要是换个水性不好的人都得被你给淹死了。”
小玄眨巴眨巴眼,金灿灿的大眼显得有点无辜,幻芜一时就心软了,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悄悄话,“哎呀,我不是怪你,这不是阿绝生你的气么,我故意说给他听他就不气了。”
这话一字不落的戳到长绝耳朵了,长绝就觉得怎么自己的手那么想按在这颗蛇头上往底下压呢……
幻芜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幻芜咧嘴一笑:“它知道错了,你不生气了吧?”
长绝:“……不气了。”
幻芜:“你看我就说吧,阿绝人很好的哟。”
小玄看了看幻芜,再看了看她背后站着瞪眼的长绝,倍感蛇生艰难。
“这是什么地方啊?”虽然幻芜也不指望小玄能回答她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长绝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盘成一块圆盘状的小玄。
蛇身盘了三圈半,但圆盘也足足有三尺见方,那蛇身估计得超过三丈。
小玄歪头看了看俩人,似乎很高兴,径自在细软的白沙地上游走玩耍,似乎是人救到了,就不想再管他俩了。
幻芜叹了口气,径直坐在地上,双臂环着膝头,素白的裙摆铺在沙地上,像一大朵盛开的白莲。
不经意的,幻芜的脚往裙摆里缩了缩。
长绝和她并排而坐,自然是看见了,他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白裙,还有那初生白兔一般的双脚,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深陷过的那个幻境,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幻境中的那双白贝一般的脚丫突然就暴露在他眼前。
他闭着眼晃晃头,他微微往后退了一些,坐在幻芜的右后侧,只盯着她的背影看。
长绝这才发现,幻芜的长发都还是湿的,发尾还在滴着水滴。
海藻一般的长发一缕缕披在背在,有些扎眼。
他忙运起灵气,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火属灵精也被他用得十分自如,眨眼间他的衣服就全干了,长绝忙解下外套,向前一步披在幻芜身上。
幻芜被暖暖的热气一裹,鼻尖瞬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长绝看着幻芜的侧脸,那纤长的睫毛格外显眼,殷红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幻芜只道:“谢谢。”
那声音很亲很轻地打在心上,长绝突然有些不敢看那张侧脸。
他转过头,盯着地上的细沙道:“没事……你的鞋……”
幻芜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大概是,贡献给海神了吧。”
长绝听了这话,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又坐到幻芜身侧跟她并排。
幻芜只听到“唰、唰”两声,就见她撕下了自己衣摆的两块布,然后盖在自己裙摆下的双脚上。
“你……”幻芜还没问出口,就感觉脚上一股暖流袭来。
竟是长绝的左手直接隔着布料衣裙盖在了她光溜溜的脚丫子上。
“这样就不冷了。”长绝偏过头,细如蚊声。
幻芜第一反应的惊讶,第二反应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隔着衣料,但那热度却比不隔衣料还要烫人一般,就想出声拒绝。
可她一抬头看到长绝这副样子,还有那泛着可疑红晕的耳朵尖,那份羞赧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遇弱则强的人呗。
幻芜把头埋在膝上,遮住上扬的嘴角。
说是捂脚,可长绝直到把幻芜周身都烘干了,才放开手。
然后他拿起那两块布,半跪在幻芜跟前,隔着裙摆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幻芜比较怕痒,所以她本能地挣了一下,长绝抿了抿唇,还是坚持着抬起了她的脚,放在他的膝头。
长绝想把她脚上的细沙擦掉,可那触手温软的存在却让他忍不住咬紧了下唇,他不敢大动作,轻柔的排掉幻芜脚心的沙砾。
“哈哈哈,好痒……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只是长绝心里发颤,就连幻芜这张老脸也因他一系列的触碰而变得不自在起来,借着怕痒,她抽回了脚自己胡乱拍了拍,然后迅速伸到长绝眼前,“好了。”
第四十七章 机关
长绝本来是很不好意思的,不过被幻芜这般孩子气的一番动作,倒是忍不住笑起来。他再次把幻芜的脚放在膝头,拿出一块布料,细心的包裹在她的足上,像一个包着脚的布袋子。
“这样就不会伤到脚了,也不会凉。”长绝把幻芜的脚一只一只地分别包好,然后放在地上,“有没有不舒服?”
幻芜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不舒服倒是没有,但怎么看着那么像两只……“猪蹄。”
长绝:“什么?”
幻芜眨眼:“……我饿了。”
周身都暖融融的,让幻芜忍不住感叹道:小凤凰真是一个居家旅行游泳落水必备之宝啊!
幻芜站起来转了一圈,脚上虽被衣料包裹着,但也不会不方便,反而还很舒适,她打量着四周的幻境头顶的海面被抬得很高,这里又是一块平地,毫无参照物,说实话幻芜根本不能估计这头顶的结界能有多高。但这块沙地嘛……幻芜突然跑到他们刚刚落下来的那头,说:“我量量走到那头有多远。”
长绝见她丝毫没有身处未知境地的窘迫,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怎么出去,但她还是这样开心,似乎从来不担心这些,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也笑了,手指从右侧指向左侧:“那我从那边量。”
这个悬在海中的小岛,倒成了俩人独处的一方天地……当然前提是要无视那只玩得很开心的蛇。
“一、二、三……”幻芜埋着头跨大步,长绝就盯着幻芜的步子跨小步。
幻芜跨到五十多步的时候,长绝就到中心点了,他估摸着幻芜的方向,站在中间等她,等幻芜就差一步到中心的时候,长绝也抬起步子走了出去“阿绝!”幻芜一抬头,就见到长绝的笑颜如星河般望着她,忍不住也跟着笑。
“我先走啦!”幻芜继续跨步,背对着长绝摆摆手,长绝就那么看着她,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直到她走了一半,长绝才抬腿接着走。
“一百九十八步……”幻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差不多有五十丈远呢!”
她转头对着右侧的长绝挥手,“阿绝,你呢?”
长绝朝她走过来,道:“我那边也差不多,将近五十丈。”
幻芜叹道:“那不就是个白沙堆起来的大圆盘子啊……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又在海里,到底是干嘛用的?”
不是是幻芜疑惑,长绝也疑惑,但他更多的是担心,越是看起来一览无余,越是平静的地方,往往更加危机四伏,他总觉着这片沙地里应该埋着机关之类的东西。
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幻芜无聊起来。她抱膝坐在地上,想休息一会儿,“咱们暂时也没事可做,先休息一下吧。”
长绝点点头,也盘腿坐下。
“也不知道霖淇燠他们怎么样了。”幻芜不知海面上的情况如何,开始担心起来。
“应该没事的。海上出了那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应对,何况这里是凌岳的地盘,有他在,淇燠不会有事。”长绝虽然是安慰幻芜,可说的也是实话。
幻芜点头:“也对,霖淇燠就是石头落水浮不起来,掉到海里一时脑袋发懵,保命是没问题的。”
幻芜担忧渐消,便显现了她随遇而安的性子,直接往后一仰,躺在沙地上。
白沙像被春日的阳光晒过一样,软软的暖暖的,躺在上面像躺在一大片云朵上似的。幻芜看着头顶上波光涌动,突然就觉得困了。
她盯着透过海面照射下来的一束光晕,眼见那束光晕慢慢扩大,从点状渐渐散成一大片,离自己越拉越大几乎照片自己头顶整片结界。
那片光是如此的柔和温暖,让人完全不想动弹,也不想离开。
幻芜眼睛涩涩的,就想闭上……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脸,然后自己的脖子麻酥酥的一凉。
她瞬间睁大眼睛坐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啊啊啊,好痒好痒好痒……”
一转头,就见长绝跟小玄一人一蛇非常统一的看着自己“怎……怎么了?”
“阿芜,你刚刚两眼发直的倒在这里,怎么喊也喊不醒。”长绝颇为担忧地看着她说。
“啊?我……我就是有些困,看着头顶的那些光,就越来越困……”幻芜说完还揉了揉眼,“光?”她突然抬头,“不对,头顶的结界有问题!”
听幻芜这么一说,长绝也跟着站起来看着自己上方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透明结界反射出来的海水,可细细一看,才发现那些忽明忽暗光华涌动的水纹,竟像是什么图案。
幻芜看了一阵子,问道:“你看那些一条条的,像不像海蛇?”
水纹中的光影一闪而过,将那些发光的线条联合在一起,不难发现头顶上的图案正是一条条巨大的海蛇。
长绝低头看了脚下的小玄,海蛇……莫不是有什么联系?
幻芜跟着银色水纹数了数,一共是九条海蛇,每条海蛇都头朝一个方向,像是集体冲着某个目标奋力游去一般。
而那个目标,正是一个一闪一闪的光点,不就是之前幻芜盯着看得那个?
幻芜四下环顾,回到刚才躺的那个位置,再次躺下。她不停地挪动身体,等再次看到那又白又亮的光晕时:“就是这里,”她直起上半身,对长绝说道:“这里的沙子底下,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长绝看着她:“挖不挖?”
幻芜咬了咬唇,点头道:“挖!”
两人均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只要有一丝线索,势必要放手一搏。
白沙细软,挖起来并不困难,但也因为沙子细,所以特别容易回流,好不容易挖出个浅坑,又会倒流回去大半。
“阿绝,你的刀呢?”这种时候才想起工具的好来。
长绝:“落船上了。”
幻芜:……怎么这次出门老是要做体力活?
“阿芜,用手太费劲了,还是我来吧,”幻芜听话推开几步,就见长绝单腿蹲姿点地为轴,另一条腿伸出半径画圆,快速转了一圈。
结界内无风,只能靠自身旋转起风,当长绝转到第二圈的时候,沙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坑,细沙被均匀地散出去,没有再流回来。
“人体陀螺啊。”幻芜呆立一旁,就差鼓掌叫好了。
白沙比想象中厚,长绝竖起手掌往沙子里探了探,再次起身转了两圈,“下面是个石板。”
幻芜凑上前来,用手拨开覆盖在石板上的沙砾:“是我们头顶上那幅图,但是……不对,朝向不一样。”
石板上刻着九条海蛇,与结界上的图案相同,但细看九条海蛇的脑袋朝向又不同,一一错开,一条向上,旁边的那条就向下。
九条蛇形成一个大圆,大圆的头尾各有一个圆点,“这两个圆点是机关吗?”
长绝点头道:“应该是,只是四条蛇朝,五条蛇朝上,哪个点才是对的呢?”
此时二人在圆形岛屿的另一头,与刚掉进来的时候相反,五条蛇头朝向的方位刚好就是头顶那幅图上光点的对应位置。
“按理说应该是朝上的,可是……感觉似乎简单了些,不然另外四条蛇的意义是什么?”幻芜有些犹疑,要是按错了没准会直接丢掉小命。
“你说,”幻芜一把拦住在旁边划沙玩的小玄晃悠,“是你带我们来这的,你要负责啊!”
小玄被晃得眼晕,“吧唧”一声倒在石板上,头朝下方不理人。
“喂,装死啊你。”
“阿芜,”长绝突然喊住幻芜,“你看,现在是五条蛇冲下了。”
“嗯?真的诶。”小玄这么一趴,头刚好冲着下面那个圆点,现在石板上就是五条蛇朝上五条蛇朝下了。
“难道是下边那个点?”长绝看着幻芜。
幻芜也很纠结,忍不住搬了搬小玄的脑袋,可小玄完全不为所动,仍旧朝着下方,“难道真的是下边?我不管啊,这是你指的,我要是死了你就等着阎王爷来找你对命薄吧。”
小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非常不以为然。
“不管了,就下边那个吧,这应该属于它的地盘还是听它的吧。”
长绝灿然一笑:“好。”反正不论人间九霄,黄泉碧落,我都会陪你去的。
幻芜挪到下方,伸出手指就朝圆点一按,然后……并没有什么动静。
“难道这不是什么机……”幻芜话音未落,沙地就开始震动起来。
“小心!”长绝拉住幻芜往身后一带,“中间有东西。”
“隆隆隆隆……”脚下的地不停震动,像野兽正在哀鸣。幻芜刚想凑上前看,脚步一软,直接拍在长绝背上,长绝顺势单手朝后一揽,将人揽在背后。
突然从岛中央升起什么东西直冲上空,荡起无数白沙从天而降,两人均伸手去挡。
片刻后,只听见“咔咔咔”几声,震动倏尔就停止了。
幻芜被长绝挡掉了大部分落沙,所以她第一时间看清楚了,那从沙地里冲天而出的东西:“那是……白骨!”
第四十八章 海中之墓
白骨?长绝放下手,就见细碎的白沙在空中洋洋而落,折射出淡淡的银色光点,像一整块星幕缓缓抖落下的点点星光。
在这细碎的光芒包裹中,一整座由白骨搭成的阶梯穿过结界,一直延伸到海中,就像一只冲天而上的海蛇。
“这些都是海蛇的骨头吗?”幻芜有些看呆了,喃喃问道。
“应当是了。”长绝点头,看了看地上的白沙,“这些白沙,应该也是骨头化成的吧。”
“都是啊……”满地的骨头,都化成细沙了,那该是多少只海蛇的肉身,又经过了多么漫长的岁月啊。
这些白骨洁白污垢,让人无法生出半分恐惧不适,反而让幻芜生出一种无声的永恒感,伴着空中那些异常缓慢降落的光点,仿佛让人瞬间见证了一场一眼万年的誓言。
长绝:“这里,应当就是海蛇的墓地吧。不知道它们死的时候,会不会都回到这里。”
俩人举头望着,皆静立无声。
小玄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率先到了阶梯旁边,歪着脑袋看着他俩。
这动作逗得幻芜发笑:“走吧,小玄在喊我们过去呢。”
长绝点头,牵了幻芜的手就往前走,动作十分自然。
这骨梯外层被一根根巨大的骨头错落叠加地包裹着,从外面看着挺宽的,实际上能行走的台阶不足三尺宽。
小玄顺着阶梯窜了上去,很快就看不见身影了,长绝稍往前一步拉着幻芜往上爬。
幻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才觉得不知何时,少年已经成长了这么多,足以让人安心依赖了。
走了约莫一刻,俩人才走到结界处,头顶即是蔚蓝的海水。
幻芜这副柳絮般的身子骨爬楼梯爬得直晃悠:“还……还走不?”
长绝:“这里离海面也不知道也多远,我先上去试试需不需要闭气。”
她可不是海蛇啊,如果还需要闭着气再爬半刻楼梯,那出来也是颗死草了,幻芜点点头:“小心。”
长绝松开幻芜,径自往上,幻芜透过粼粼的水波看着他的身影,从头往下渐渐被海水包裹,心里突然生出些许恐慌。
“阿绝……”她低低地喊出他的名字,明知这种音量喊他是听不见的,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不知为何,幻芜突然就不想让他上去了,只留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阿绝。”她的声音大了些,可是海水中的身影不为所动。
“阿绝!”通常这个名字她一喊就会得到回应的,可现在她几乎要怀疑那个身影不过是个幻象了。
她不能再等……“这蛇骨有结界的!”幻芜刚想上去,就见长绝的头从结界处探出来,他的脸还被海水包围着,在幻芜这个角度看来,就像是从镜子里探出脸的自己。
“我走了好几阶呢,不需要憋气的,可以直接走……阿芜,你怎么了?”长绝见幻芜的表情有些发愣,眉头也紧锁着,忍不住问道。
“没事,走吧。”上面应该是听不见自己声音的吧,幻芜有些窘迫,可心里的那份慌乱感然她有些莫名。
幻芜直接向他伸出手,自然到长绝都忍不住愣了一瞬,方才牢牢牵住她。
迎面是一个颇为奇异的世界,透过层层错落的海蛇骨,幻芜看见了她从未见过的海洋静谧平和却又生机盎然。
无数海洋生物从幻芜眼前划过,它们或大或小,色彩斑斓,形态也各异。它们自在的上下游动,却无一触碰到海蛇骨搭成的阶梯。
长绝转过头,看着幻芜在光影交错下格外清亮的眼眸,知晓她应该是喜欢这景致的:“这里离海面应该不远了。”
“嗯,越来越亮了,快些走吧。”景色虽美,但贪恋绝非好事,能有这么片刻得见已属额外馈赠了。
这阶梯却不是直接指引俩人通往海面的。俩人走到快接近海面的时候,头顶的光线却越来越暗:“这似乎是一块陆地的底部。”
幻芜惊讶道:“这竟是从海中直通陆地的通道么,可是……这块陆地是漂浮在海上的?!”
长绝却笑了:“虽没有道理,可这世间万物千奇百怪,你我也该见怪不怪了吧。”
幻芜斜眼:“你这是在说我大惊小怪呢吧?”
长绝忍住笑:“没有,我是说你稚子心性。”
幻芜腹诽道:……这是好事吗?
长绝点头:“是好事。”
幻芜惊:……我刚刚有出声吗?
长绝牵着幻芜走进漂浮在海上的岛屿内部,光明逐渐从身后消隐,迎接他们的是不知何时到头的黑暗。
幻芜不知不觉中握紧了长绝的手:“小玄也不知溜哪去了,也不等等我们。”
长绝勾了勾唇角:“不等也好。”
幻芜没听清楚:“什么?”
长绝佯装咳嗽道:“小玄应该在终点等着我们。”
幻芜在黑暗中心如擂鼓:“哦……小绝。”
长绝一边探路,微侧过头:“嗯?”
目力不同于长绝的幻芜此时被黑暗包裹,听觉就格外敏感。一个简单的音节,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千回百转,格外动听?
幻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开始没话找话:“你累不累啊?”
长绝:“不累。阿芜累了吧?”
啊……怎么这么好听呢?幻芜摇头,才发现应该出声:“没有,我也不累。咱们快到了吧?”
长绝:“在坚持一会儿,那边有光亮,应该快到了。”
有光?幻芜睁大了眼,也没看到有什么光啊。
唉,自身条件不足,就只能相信身前的人了。可她,也好像没有不相信过长绝啊,连幻芜自己也没发现,她几乎是从第一眼见到长绝开始,就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果然,再走了不到半刻,远处的光亮就连幻芜也看见了,俩人不禁加快了步伐。
快到出口了,长绝突然有点舍不得了。这无人知晓的时光被两人留在身后,渐行渐远,直到被黑暗隐匿。
也许多年以后,岁月之锁还会被人打开,再将二人这些成长的星光点点,供奉于心上的无忧时光。
“有没有搞错啊,这一开始那么炫酷,最后竟然终结在一个泥坑里?!”幻芜的脚一离开骨梯,整个梯子就迅速缩回海中,可幻芜还没完全爬上来呢。
话音刚落,幻芜就被揽入一个怀抱里,直接带到了地面上。
长绝一边擦掉她手上的泥土,一边柔声说道:“好啦好啦,这不是上来了么。”
幻芜微窘,抽出手随意的拍了拍:“我们这是……又到了一个神秘宫殿?”
因为无法知晓刚才通过的那段黑暗有多长,长绝也无法确定此时他们置身于山体内部,还是仍旧在地底。
“刚才我们走了蛮久的,我们应该不在地底了。”长绝摸了摸石壁的纹路,看着这像是一个巨大石块掏空后形成的大殿,大殿的石壁上画满了壁画,看着暗红色纹路,应该颇为久远。
幻芜环顾四周:“这壁画上都是蛇,这么多看着还挺渗人的。”
她本来正抱着胳膊,觉得衣袖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顺势低头就见一双金色的大眼睛瞪着她:“小玄,你跑哪儿去了?”幻芜把袖子从蛇嘴里抽出来,“你不渗人,就是调皮。”
小玄听了这话吐了吐舌头,就像是在承认自己确实调皮。
幻芜无奈,拍了拍它的头。
长绝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蛇互动,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个多余的,急需找回存在感:“阿芜,前面有光,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这个圆形的石头宫殿只有前方一个出口,正是从那边冒出阵阵微光来,长绝牵了幻芜就往那处走。
本以为能看到不同的景象,没想到俩人面对的只是一个更大更圆的的石殿,只是大殿中央有一个约莫五尺的圆形石台,从石台上生出许多晶莹透亮的水晶柱,上面架着一个铁锅大小的圆球。
球体呈半透明,从里而外散发着幽幽的青色光芒,长绝之前看到的光亮,应该就是从这个球里发出的。
“阿绝,你说这会不会是它们水族的大宝贝?”幻芜见到亮闪闪的东西就兴奋,她看着这个光球的眼神就跟看着一块巨大的翡翠差不多。
长绝倒是挺喜欢她这副样子的,在他看来再名贵的宝物也比不上幻芜眼里的那点光亮可爱,不过眼前的这颗光球总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他到还好,可是小玄早就缩在角落里,但一双眼睛仍旧盯着他们这个方向,长绝见了,拉了幻芜说道:“是不是宝贝我不知道,但你看小玄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奇怪?”
幻芜被他这么一说,略略收了那点兴奋劲,看向一边的小玄,只见它好似没什么精神一样缩在角落里,但它的眼睛仍旧直直地盯着这颗球。
幻芜看了长绝一眼,蹙了眉头:“我怎么感觉,小玄好像很害怕这颗球。”
“害怕,但还是要在这里看着它。”长绝认真地端详着这颗光球,发现这颗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颤动,“这颗球好像对它挺重要的,不过不是宝贝的那种重要吧。”
长绝话音刚落,就觉得手臂被幻芜拉住了:“阿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长绝摇摇头,不可能啊,阿芜都听到了他没听到。
“不,不是声音,好像是风。”幻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紧张,她只觉得一阵阵风从圆形大殿的四周传来,直往她的衣袖里钻。
这个大殿具体说不好有多大,因为更多的地方是被黑暗笼罩着。
那风从黑暗里扑来,带着些许腥涩的气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隐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迅速游动。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幻芜抓着长绝的胳膊,指着黑暗里一团红色的东西问道。
第四十九章 巨蛇
长绝的目力比幻芜好,所以幻芜只看到一团红光,但长绝却看清楚了,那红光正是从一条巨蛇的头顶发出的。
“阿芜,那边有一条蛇。”长绝悄声对幻芜说:“那条蛇很大很大,它没有睁眼,但应该是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它是故意让我们感觉到它的存在想把我们赶走。”
“很大?那刚才小玄怕的就是它?”幻芜看不见,所以想象不到那黑暗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怪物。
“应该是的,虽然不清楚它为什么要藏在那里,但我现在没有破云,咱们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幻芜点头道:“可是……往哪走?”
长绝紧紧地盯着那团红光,对幻芜说道:“我在这里稳住它,你尽量小心的回到刚才那个石殿,那些壁画里应该有东西。”
“好,我先往那边退,你再跟着退出来。”反正先出了那条大蛇的地盘再说。
俩人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幻芜刚后撤两步,就见脚边一道黑影窜了出去:“小玄!”
幻芜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小玄突然挡在大蛇隐身的那块黑暗之前,身体盘成一圈,舌头也高高的昂起,还发出“嘶嘶”的声响。
“小玄!回来!”俩人均没有料到一直安静的小玄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一时都不知道做出如何反应,倒是那只大蛇,显然是被激怒了,头顶上红色的光团更红了,一双眼“唰”地睁开,泛着赤色,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幻芜咽了咽唾沫,眼睛都那么大,那它的身体可能比小玄还大了十倍不止。她能感觉得到小玄也很害怕,但它仍旧挡在那里,丝毫不动。
幻芜抬眼看了看那颗泛着幽幽青光的大球,这是小玄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阿芜!快走!”长绝说话的同时,那条黑暗里大蛇突然就窜了出来,蛇口大张,直直的扑向小玄。
小玄反应迅速,身体直直地往侧边弹去,借着力长尾一甩就直接打在了大蛇的下巴上。
但这一击对大蛇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大蛇双目圆睁,蛇口咧得更大,看起来能一口吞掉三五个人。
何况那条大蛇的身体还隐在黑暗里,幻芜惊呆了,估计那蛇身可以绕整个大殿一圈了。
还没等大蛇对小玄发出攻击,长绝迅速两手掐诀,凝出火团射向蛇头,挡住了大蛇的进攻。
她来不及多看,直接拔腿往身后那个小石殿中跑。
“壁画……壁画……”大石殿里传来阵阵法力爆破声,幻芜更急了,她一面眼不离墙地盯着壁画,一面用手拍着墙壁,希望能拍到什么机关。
“都是蛇啊!有什么不同么?!”幻芜看得眼睛都花了,谁在这画这么多蛇啊,救命!
对!谁!这样的壁画不会是蛇自己画的吧?那就一定是图腾崇拜者!上古部族以蛇为图腾的不少,可是身在云梦洲这个方位,能让幻芜想起的就只有苗蛮了!
苗蛮……巨蛇……修蛇!黑色的蛇身、青色的蛇头、头顶的红色肉瘤那不就是上古魔蛇修蛇吗?!
幻芜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这样的魔兽,不行,必须赶紧离开!
“阿绝!那条蛇没有尾巴!攻击它的上颌!”
长绝正站在出口处,与小玄配合着一攻一守,可那大蛇并不十分惧怕长绝的真火,真火打在厚厚的蛇皮上只能升腾起一丝烟气,反而令大蛇更加暴躁。
它不停地扭动着蛇身,巨大的头颅像一个铁锤一样,撞击在石壁上,石壁便应声碎裂,要是打在身上还不五脏俱裂。
长绝全神贯注,小心应对,小玄身形灵活速度也很快,一人一蛇艰难支撑着,灵力体力都快见底。
在听到幻芜的大喊之后,长绝右脚足尖一点,身体跃起,左脚顺势踢出一块飞起的石块直直打在大蛇蛇头的肉瘤处。大蛇吃痛,叱咤出声,脖子张开大口就咬向长绝。
长绝在半空中身子一侧,直直踢在蛇颈处。没有尾巴大蛇的杀伤力大减,怪不得它一直藏着,原来是怕暴露了。
长绝借着一踢之力,反身向大殿高出跃去,然后一击而下,直攻大蛇的上颌骨。
修蛇上颌脆弱,被长绝全力一踢之后狠狠砸在石壁上,整个石殿为之一震。
这一震,外殿的幻芜脚步一歪,摔在地上。来不及感觉痛意,幻芜突然发现地面上有机关。
之前光线较暗他们忽略了地上,整个圆形地板上分布了九个大小相等的八角形。
这个八角形幻芜并不陌生,很多古书上都提到过上古先民都以整齐的八角形作为最原始的数字暗号,但是苗蛮……苗蛮部族西南方!
幻芜一喜,刚想爬起来,就听见大殿内传来大蛇的一声嘶吼它缓过劲来,大嘴咬住小玄的蛇身甩向石壁,“嘭”地一声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石块飞溅,小玄被这么一砸,直接滚落到地上,动弹不得。
幻芜一急,直接飞扑向西南方的机关上,霎时间石壁微颤起来,一扇石板缓缓向上抬起,一阵风就朝着幻芜扑面而来。
“阿绝!这边!”听到幻芜的喊声,长绝一把拽住小玄的蛇尾就往幻芜那边飞身而去,大蛇岂能就此放过三人,大嘴一张就开始往里吸气。
身侧的小些的石块已经迅速被吸入蛇腹,大石块微微发颤,幻芜只得立马矮身抱住身边的石块。
“阿芜,坚持住!”长绝一手抱着小玄,一手结印抵挡越来越大的吸力,用尽全力往幻芜身边赶。
幻芜只来得及死死抱住石块,可是石块的震动越来越大,只得奋力往前一扑拉在石门边上。
石门突然“咔嗒”一声缓缓下落。
来不及了!长绝转身弹出一团火焰射向巨蛇大张的嘴,然后迅速抱着小玄感到幻芜身边,掐诀的手顺势揽住幻芜,两人一蛇在石门合拢的瞬间飞出石殿。
“啊啊啊啊……”这么高!他们原来一直在山顶,突然飞出来的俩人迅速下坠,幻芜忍不住大喊起来。
山顶之下,从山腰处涌出的水流形成一块巨大的瀑布,长绝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带着幻芜小玄顺着瀑布的水流下落掉到了山下的水池里。
因为下落的速度太快,长绝直接砸进了水池深处,再冒出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幻芜了。
“阿芜!阿芜……”
“噗!咳咳咳咳……我在这……”
幻芜也被砸得头晕眼花,还是在水里被小玄顶出水面的。
长绝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朝她游去:“没事吧阿芜……”
幻芜摇了摇头,抹了一把水,看见身旁的长绝满脸焦急,笑了一下:“咱们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小玄到了水里反而精神了些,游到俩人身边,蹭了蹭幻芜的脸:“谢谢你……”
“何人擅闯我水族王宫?!”俩人还来不及歇口气,就被一大帮身着湖蓝色大衫,手持长剑的人团团围住了。
两人还在水中央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地看着来人,只有小玄非常应景地吐出了一注水。
王宫武士:……
幻芜:“啊……它不是故意的!”
“阿芜!长绝!”王宫武士还在你看我我看你,一声大喊就从众人身后传来,“真的是你俩啊!”
两人见了那个鲜红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喊出了那个令人怀念的名字:“霖淇燠!”
霖淇燠此刻正拎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怀里还抱着个长相奇特的黄色果子,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对比起来,还在水中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幻芜长绝,就像刚刚从难民营里爬出来的两个小可怜。
“幻芜……幻芜姑娘!”凌岳一身白衫,头戴白银发冠,扒开一众护卫奔到水池边。
凌岳和霖淇燠那日在海中被岛上赶来的人所救之后,他就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幻芜他们两人。没想到刚刚在王宫中,听得侍从汇报从天而降一男一女掉到王宫前的水池中,霖淇燠就率先飞了出去,凌岳赶不上他的速度,奔到池边累得弯着腰直喘气。
“快……你们还不快把人救出来……等等!水灵你过来!”凌岳急忙吩咐众人拉两人上岸,忽然想到幻芜是女子,应当有诸多不便,马上转身去喊自己的侍女。
“不必了。”只听长绝在水中轻喊一声,瞬间一掌拍向水面,借势揽着幻芜腾空而起。
水花向上飞溅,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幻芜只觉得被长绝抱着在空中转了两圈,再落地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你这法术学得一知半解的,烘干衣物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霖淇燠看了刚刚长绝的身法,虽只是简单几个动作,但可见功力,还能在瞬间把自己和幻芜全身都弄干,那火系法力的运用可谓娴熟。
说实话,他还是很欣慰也很赞赏的,虽不知俩人这两天经历了什么,但见无人受伤,他也十分高兴,说实话他本来也不担心他们俩,也不知是出于对长绝的信任呢,还是自己的直觉。
“我本来就是干家务活的好手。”长绝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兴致打趣道,惹得霖淇燠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幻芜:……越来越不懂这俩人的笑点在哪里了。
凌岳失了表现的机会,有些讪讪,但见两人平安归来,也是高兴的,指挥侍卫们散了,便走上前来:“二位,都是在下的失误,让你们受苦了。”
长绝冷着脸看样子并不想搭话,倒是幻芜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她转头看了看半边身子还泡在水中的小玄,挠挠头“就是……饿了。”
第五十章 漪涵
凌岳带着两人回到水族王宫修整了一番,又上了一桌水族特有的美食,两人一蛇饱食一顿,疲劳渐消。
不过这一大桌子菜,除了小玄最开心,还有一大半都是据说刚吃过饭的霖淇岳扫光的。
幻芜斜眼看着仰躺在椅子上的霖淇燠,默默为他伸缩自如的肚皮点了个赞。
在外面吃空别人,好过在家吃空自己啊。
青猗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远在荼梦谷中的青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葛生:“着凉了?”
青猗抬头望天,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幻芜姑娘,吃得可还习惯?”凌岳几番挣扎,终究是插进了话。
幻芜点头:“挺好挺好。”
“都是在下之过……”凌岳站起身来就是一稽,再次向幻芜两人表达歉意。
“不知二位是如何逃出升天的?又怎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这水族王宫依山而建,那从山腰涌出的瀑布水流到王宫顶部就自动分开两扇,从侧面汇入王宫前的水池中,所以幻芜两人就是从王宫之上的山顶掉下,刚好掉到王宫大门正面的水池里。
“嗯……”幻芜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了一下长绝的衣摆,长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多亏小玄救了我们。”
嘴里塞着一个大鸡腿的小玄突然被点名,十分无辜的看向几人。
凌岳见俩人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把自己跟前的菜盘子推向小玄的方向:“那我真的是要好好谢谢小玄,帮我救了我的贵客。”
小玄见有美食,哪管那么多,直接张口就吃。幻芜侧眼看了看它已经鼓起来的蛇身,替它捏了把汗。
吃饱喝足后,凌岳说道:“幻芜姑娘、长绝,我带你们去看看住处吧?”
幻芜有话急着跟霖淇燠说,对凌岳摆了摆手,拉过霖淇燠:“不必麻烦了,反正我们也住在一处,让霖淇燠带我们去就好了。”
“如此……也好。那就辛苦淇燠你了。”凌岳表情有些失落,对着霖淇燠拱了拱手。
长绝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默默地上前牵了幻芜就走。
霖淇燠眯着眼,不怀好意地对凌岳说道:“吃几个钉子很正常,加油哦,我看好你!”
凌岳愣了片刻,忽然脸涨得通红。
霖淇燠了然的点点头,上前拍了拍凌岳的肩膀,摇着头追着两人走了。
没有情敌助力,怎么激发潜能嘛!
霖淇燠领着两人回到他们住的小院,进了屋关上门,就对幻芜说道:“你要说什么,说罢。”
幻芜就知道霖淇燠看出了自己的有话不能当着凌岳说,瞪大了眼语带兴奋:“你知道我跟阿绝见到什么了吗?”
“啥?”霖淇燠老神在在地端了杯茶喝,在这海里还能见到什么?海怪?大海鲜?
“修蛇!”
“噗!”霖淇燠用喷茶来表示自己的震惊,“修蛇?真的假的?修蛇不是被大羿斩杀了吗?”
“黑蛇青首,怒时头顶发红,巨大无比。”幻芜伸开双臂画了个“巨大无比”。
长绝点了点头:“它的腹部是黄赤色的,而且断尾。”作为近距离打斗的对象,他看得更清楚。
“这么说,修蛇被砍断了尾巴,没死反而逃回故地了?”霖淇燠摸着下巴,感叹道:“你们俩居然还能好好的?”
不是霖淇燠看不起他俩,主要是修蛇作为上古魔蛇,张口足以吞象,身长数十丈,力大无穷,绝不是好对付的存在。
而幻芜嘛,对战时就是个包袱,只有长绝一人,能带着幻芜还有那只海蛇从修蛇嘴里逃脱,当真本事不小。
“它没了蛇尾,战斗力大减,而且似乎状态不好。”长绝也很感慨,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把握能带着幻芜安然无恙的逃出来,小玄真的帮了很大的忙呢。
长绝转头对幻芜说:“对了,小玄……阿芜,你还记得小玄在石殿中的状态么?还有那颗光球。”
霖淇燠:“什么光球?”
幻芜把他们两人从海中墓地,到山顶石殿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霖淇燠:“我觉得小玄是特意带我们到那里去的,它好像很在意那颗光球。”
霖淇燠听了直感叹,这么传奇的事儿他没赶上,也没见到传说中的修蛇,“那修蛇在后头这座上的山顶上?”
“你不会是想去会会它吧?”幻芜斜眼。
“修蛇诶!上古魔兽!”霖淇燠心痒痒,大到可以把大象一口吞掉……他倒是想看看真的有那么大么?
幻芜:“你不要去作死了好不好?”
霖淇燠眨着星星眼:“你不是说小玄很在乎那颗球么?我们上去帮它把那颗球偷回来呗?”
幻芜:……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他。
“别闹了,淇燠。我总觉得,这岛上古怪得很,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长绝及时出口岔开话题:“对了,我的刀呢。”
“还好意思找我要刀。”霖淇燠白了他一眼,转身从床底下掏出了破云扔给长绝,“给你,记住了,以后可要刀不离身。”
长绝接了刀:“谢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的剑被你藏哪儿了?”
“他的剑就在他身上呢。”幻芜对长绝说道。她以前是见过霖淇燠的剑的,只不过现在倒很少见了,“找机会你拿刀死命地砍他,逼他出剑,你就知道他的剑在哪儿了。”
长绝幽幽地看了霖淇燠一眼,霖淇燠抱手护腰:“你可别什么都听她的!”
长绝笑了,了然道:“哦,原来在腰间啊。”
霖淇燠:……你们都是坏人!
“哈哈哈哈……”幻芜本来有些不安的心,被两人一闹,倒是轻松许多。
该交代的事也交代了,长绝幻芜两人各自回了屋。
幻芜刚想蒙头睡个大觉,就听见“笃笃”门被敲响:“阿芜姑娘,是我,凌岳。”
幻芜叹了口气,套上鞋跑去开门,就见凌岳站在门外,微垂了头,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凌岳啊,有事么?”
凌岳朝幻芜拱了拱手:“属下在冒昧,不知阿芜姑娘可否有空,随在下去看一看阿姊的病情?”
“啊……”幻芜都差点忘了他们来到此地的目的了,不就是为了凌岳的姐姐么?“好的好的。”
凌岳一喜,刚要致谢,就听见隔壁房门被推开:“我也去。”
长绝对着凌岳点了点头:“在下略懂歧黄之术。”
“对啊对啊,让阿绝一起去,他可厉害呢。我去把霖淇燠叫上!”幻芜的房间就在霖淇燠与长绝的中间,她转过身去隔壁推开房门就把睡得稀里糊涂的霖淇燠揪了出来。
“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带上霖淇燠纯粹是不想再回来跟他说一遍经历了什么而已,这功夫能省就省她好睡个囫囵觉。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已经集结完毕了。凌岳叹了口气,依言带路。
水族王宫整体颇有海中王殿的气势,到处都可见水流从亭台楼阁处倾泻而下,使整个王宫清凉舒适。
穿过三道水幕,幻芜他们才走到一处名为“素游阁”的高楼前。
“参见五殿下。”一名身着浅蓝色袄裙的姑娘见到几人,忙过来行礼,“见过女君、霖公子、长绝公子。”
“她是水灵,阿姊的贴身女婢。”凌岳似乎跟她很熟,“关于阿姊的事,都可以问她。”
水灵对着幻芜几人盈盈一服:“请梦医大人随奴来。”
女子闺房长绝跟霖淇燠也不好随便进,就随着凌岳在外头的水榭里休息等待。
长绝看了看那高耸的阁楼,对着幻芜说:“有什么事就唤我。”
“嗯。”幻芜点点头,就随着水灵走入素游阁。
素游阁并不大,但布置的十分清雅,可见主人心性。
进入二楼,更多的是些女儿家的物件,一水的天青色。
幻芜还记得凌岳那艘船上的天青色的窗帘,对水灵说道:“你们家四公主五殿下似乎都很喜欢天青色。”
水灵笑着点了点头:“是我们公主喜欢,但五殿下同公主关系要好,很多喜好自然也就像了。就连五殿下的那艘游船,也是公主布置的呢。”
幻芜颔首,原来是姐弟情深啊。
“这边请。”水灵拨开一道水晶帘,“公主殿下就在里面。”
幻芜举步进入,就见一名身着藕荷色交领长裙的美丽女子睡在中央由白色水晶搭成的床上,并没有睡在自己的卧榻之上。
“公主病重,此床乃水族宝物,可以延缓病痛,疏导灵力。”水灵向幻芜解释道,“每过十天,族中长老就会前来为公主加持灵力,好维持公主的生命。”说道此处,水灵有些难过,声音也带了哽咽。
生老病死,聚散无常。总是清醒的人更难受。
幻芜默默地叹了口气,倒没有直接去看公主,反而是被墙上一幅字画吸引了注意力:“‘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好字妙诗。”
水灵见幻芜不先为自家公主瞧病,有些着急,但想到五殿下的吩咐,过来说道:“这幅字画是五殿下亲笔,内含我们公主的闺名,所以我们公主特别喜欢,要求我们挂在此处。”
“哦?敢问公主芳名?”
“漪涵。”
“好名字。”幻芜莞尔,转身看向屋中那名沉睡着的美丽女子,片刻后,笑意更深,“有趣。”
第五十一章 病因
水灵愣了愣:“什么?”
幻芜摆摆手,“你先在外头候着,我先看看你家公主,有事自会叫你。”
水灵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公主,躬身退下了。
外头水榭内,早有从人上了茶点,霖淇燠抱着茶杯看风景,倒是长绝,片刻不离地看着阁楼的方向。
凌岳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长绝,你很担心阿芜姑娘?”
这不是废话么,看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霖淇燠憋了凌岳一眼,忍不住腹诽,这开场白一点也不火花四射嘛!
长绝没有回头,飘了个“嗯”回来。
“你和阿芜姑娘,很早就认识么?”
听了这话,长绝侧头看了他一眼,凌岳眼里是一种长绝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期待?
期待什么?长绝每次看到凌岳看幻芜的眼神就很不爽,如今更不爽了,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幻芜的方向:“我与她相识,不过一年有余。”
也不是很久啊……凌岳突然生出几分希冀。
“你怎么只问他,不问我啊,我认识阿芜时间可长呢。”霖淇燠嘴里塞着一块黔南特有的松花饼,打趣道:“不过也是,这俩人认识时间不长,但默契十足,看起来就像认打小就相熟的青梅竹马一般。对吧?”
凌岳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刚升腾出的喜悦感顿时没了大半。
三人正在围绕着幻芜展开颇为无聊的话题,那边正主幻芜就走出了素游阁。
水灵站在她身后躬身一礼,遥遥地望了凌岳一眼,就转身回到了素游阁内。
长绝率先迎了上去:“累了吧?”
幻芜眉头微蹙,但看见他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怎么样了?”凌岳也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幻芜看见他来,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不知道。”
“什么?”凌岳愣住了。
“病因我看不出来。”见凌岳还愣愣地看着自己,她补充道:“外伤已愈,内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你们族中的大夫已经调理得很好了,其他的,我真没看出什么来。”
“那……阿芜姑娘可有入梦一探?”
幻芜拿手按了按额头,略感疲惫得说道:“探过,什么也没看见。”
凌岳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长绝突然出声说道:“阿芜累了,需要休息。”
幻芜抬手摸了摸上唇,偷偷瞥了长绝一眼,唇角微弯。
凌岳听了这话,再看了看幻芜的神色,欠身道:“是我思虑不周,不如先送阿芜姑娘回去休息,再……”
他话未说完,就听得远处王宫大殿顶部突然传出阵阵悠扬的钟磬之声。
“殿下,殿下……”一个黄衣小侍突然跑来,急急说道:“王上出关了,听说殿下请了几位客人,特意相邀几位贵客入大殿一叙。”
幻芜站在凌岳身后,她发现凌岳在听到“王上出关”这几个字后,身子就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
“父王相邀,还请几位移步随我同去。”凌岳面带歉意地说:“抱歉,阿芜姑娘,我也没料到父王今日会出关。”
“无妨,既然是客,拜见主人再应当不过。”幻芜对着莞尔一笑,凌岳看着这笑容,耳尖微红。
“既如此,那几位就请吧。”小侍上前来,对着几人躬身行礼。
“令尊是否有恙在身?”霖淇燠这几日也没见过这位水族族长。
凌岳点头道:“家父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几月前大战更是耗费了许多灵力,只得闭关疗养,也是今日才出的关。”
“闭关了这么久啊。”幻芜叹道,未免也太巧了吧?
王宫大殿自是一番巍峨景象,雕刻着海蛇的白玉大柱矗立两旁足足有十八根,金丝毯由殿门直接铺向王座。
侍从将人带到殿门就退走了,大殿内既无侍卫,也无大臣,只有一身着赤金色大裳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王座之上。男子面白无须,眉骨高耸,眼眶深邃,显得一双眼精明而锐利。
也许是身体不太好的缘故,他面色格外苍白,甚至有些泛青。
但即便是只有这样一个面带病容的男子,也使得整个大殿充斥着肃穆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压抑。
但最给幻芜带来慢慢压抑感的,其实是身边的凌岳。
凌岳走在几人前头,入了大殿就对王座上的男子遥遥下拜:“儿臣参见父王。”
幻芜听得出来,他的话语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冷静,因为站在他的斜后侧,幻芜甚至能看见凌岳紧贴在地上的双手指指尖已然发白。
“起。”男子如同撞钟般的声音传来,虽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以及半分温情都难觉的冷漠。
听见这一声,低伏在地上的凌岳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直起背脊,缓缓站起:“谢父王。”
“这便是你请来的贵客?”因为大殿太过空旷,使得这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倍一样,幻芜竟然觉得耳边有几分嗡嗡作响。
“是,父王。”凌岳一直弓着身子说话,在引荐几人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直视他的父王片刻,“这位是梦医大人幻芜,这位是霖淇燠霖公子,这位是长绝公子。两位公子均是梦医大人的……挚友。”
三人一一上前行礼,幻芜行了个万福常礼,长绝拱手前推行了个对长辈的揖礼,唯有心大非同一般的霖淇燠还在上看下看,显得心不在焉。
长绝叹口气,拉了拉霖淇燠的袖子。
霖淇燠仿佛如梦初醒才见到座上之人一般,笑着拱了拱手,行礼十分随意,但眯着眼睛的表情却显得分外谄媚:“啊!见过大王!”
幻芜:……这货是不是走错片场了?大王?你当是牛头山的山大王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凌岳解释的话还在嘴皮子上游走,忽就听得王座上的那位大王,冷淡地道了一句:“免。”
这位大王还真是宽容啊……人不可貌相!
“梦医?”水族王突然幽幽地看向幻芜,语气有几分不可捉摸。
幻芜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未做出任何反应,水族王的目光倏尔就离开了她,看向她身后的长绝。
不知道是不是幻芜的错觉,这个应该与长绝从未谋面的男子,眼神突然带着几分杀气。
长绝的感觉更加明显,他手中的破云也震了一下。
长绝回视着他,可也是瞬间的,水族王的眼光又移开了。
“即是贵客,就由你好好招待就是了。”水族王看了眼凌岳,就阖上了眼帘,“孤心力不支,招待不周,还望几位莫要见怪。”
“儿臣知晓,还望父王保重身体。”凌岳躬身作揖,领着几人缓缓退出大殿。
“呼……”走出大殿,幻芜忍不住吁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片刻也如此难熬了。
“令尊大人,总是如此……威严么?”幻芜斟酌了一下,他相信凌岳明白她的意思。
凌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对我而言,倒是一直如此的。在下乃是庶出,家父对我总是比较冷淡,我也习惯了,只是怠慢了几位。”
“什么嫡呀庶呀的,世人真是无聊。”霖淇燠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你的问题,就不必在意这么多。要是连别人的言行举止都往自己身上揽,未免也太累了一些,放开些比较好。”
凌岳知他是安慰自己,对他感激地一笑。可是这堆叠成灾的问题,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消融的。
凌岳是主,自然是要领着众人回到住处的,幻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凌岳,你的字写得不错啊。”
“我的字?”凌岳有些疑惑,幻芜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字的?
“对啊,我在你家阿姊的卧房里看到的,挂着你的字的,水灵说是你送给漪涵公主的生辰礼。”
“生辰礼?”凌岳似乎没有想起来,“我不太记得了,每回阿姊生辰,我都会送她礼物的,送得太多记不清了。”
幻芜点点头,感叹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啊。”
凌岳:“嗯。”他抿了抿唇,看着远处似乎有些怔愣。
凌岳一直把几人送到房门口,才对着幻芜说:”天色不早了,今日就不打扰阿芜姑娘了,只是不知明日……”
“后日吧,阿芜休息不好,会影响发挥。”一直未说话的长绝突然插了句嘴。
哦哟哟,小老虎发威了?霖淇燠刚要转身回房,埋进屋的一只脚就退了回来。
凌岳看长绝神色冷淡,幻芜也面色不好,只得再三抱歉,吩咐了从人好生招待之后,就离开了,背影有几分颓唐。
“要这么凶么?人家不过是……心急嘛。”霖淇燠抱着手,没好戏看真无聊啊。
“咱们这波配合不错嘛。”幻芜见人走远了,面上疲惫一扫。
长绝看着她,眼波濯濯如春柳:“你是真的需要休息。”我不是为了配合而配合的,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眉间一丝的疲累。
幻芜无奈道:“可是我觉得,这里的人真的很怪,姐弟不像姐弟,父子不像父子。”
“父子不像父子我看得出来,但凌岳跟他阿姊不是关系挺好嘛?”霖淇燠问道。
“刚开始我也觉得很好,但自从进了那个素游阁,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幻芜皱了皱眉,“一个当阿姊的,房间里关于弟弟的气息太多了,我是说布置喜好之类的,凌岳看样子也没进去过,那她布置得再投人所好,除了自己还能给谁看呢?”
“还有,刚刚我问凌岳的那幅字画,是真的被漪涵挂在房里,但水灵没说这是生辰礼,只说是凌岳亲笔所赠,所以漪涵珍之重之。可反观凌岳的表现,他既没有纠正我的错误,看样子还没什么映像,也许是不记得了,但给我的感觉,他对他的阿姊,似乎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么上心。”
“是这样吗?”霖淇燠挠挠头,感觉好复杂啊。
“就是这样啊,你们没看出来吗?”幻芜瞪眼,对没有共鸣表示你不满。
长绝揉揉幻芜的头顶:“我虽然没有你感受到的那么多,但我也觉得,凌岳有些不妥。按理说,当你在进入素游阁为公主诊视的时候,作为弟弟,表现得应该是对家姊的担忧,甚至应该带着些许紧张的。可凌岳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的阿姊,反而……一直再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长绝一点也不想说,他一直在问关于你的问题。
“对哦,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确实是这样。”霖淇燠也在场的,此刻听长绝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妥“没想到那种时候你还挺细心的嘛!”
幻芜:“是你太粗心了!”
长绝面上笑得一派安然,对于虽然没什么危险但始终是情敌的存在,当然要格外关注。
“还有,漪涵的病因,就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探出来,所以我觉得特别奇怪。”
长绝:“怎么说?”
幻芜面色肃然:“你想,一个人无论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的,即便不做梦,但这里始终是活动的,”幻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的活动是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停止的,就像你自己觉得没有做梦,那只不过是你没有记住而已。人即使陷入不可自控的昏迷,但脑袋里还是会有些许亮光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只有自己恐怕才能体会到那所谓的“光亮”是什么样的。有些人哪怕病入膏肓,快要去世了,但她也能看到那些人脑袋里的色彩,那是他们生命存在的象征。
“哪怕有一丝丝的活动,我都是感觉得到的,可是……在漪涵那里,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一片平静无波的黑暗。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这个人根本没有灵魂。”
对!就是这种感觉!没有灵魂!
第五十二章 主权争夺战一
霖淇燠跟长绝听了,也严肃起来。
“那你想怎样?”霖淇燠看幻芜那个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就这么了了。
幻芜:“我想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偷偷去看一眼。”
“今夜就算了,我们明天养精蓄锐,晚上好行动。”长绝可不能再让幻芜那么辛苦了,自觉担负起管家婆的重任。
霖淇燠看了长绝那“不同意就没得吃了”的眼神,接话道:“我也累了,今晚我要睡觉。”
没了帮手,幻芜一人是很难避开从人混进素游阁的,她点点头,任由长绝顺了顺她的鬓发,“好好睡一觉,明晚我陪你去。”
幻芜虽然乖乖回屋了,但要让她睡着,还真是不容易,因为她一闭上眼,凌岳跪拜是泛白的指尖,还有水族王看向长绝的眼神,以及长眠不醒的漪涵,都能一一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幻芜甩甩头,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白月光透过轻薄的床帐照在枕边,幻芜看着这被柔和的月色,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凌岳游船上那被海风吹拂的天青色窗帘,和素游阁里光影绰绰的水晶帘交叠在一起。
幻芜只觉得,自己精神更好了……
“笃、笃、笃”幻芜正在辗转,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谁?”
“是我。”
阿绝?幻芜起身套上鞋,打开窗户“你怎么来了?”
长绝站在窗前,身后背着月光,溶溶月色为他欣长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月色再美,怎敌得过眼前之人的笑颜:“睡不着吧?”
幻芜颓了脸,点点头。
“呐,我煮了杏仁雪梨汤,加了百合,秋季润燥安神的,喝点好睡觉。”长绝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盏汤盅递到幻芜跟前。
幻芜揭开盖子,小小的汤碗里是清清亮亮的汤水,看得人口舌生津,她忽然就觉得有些饿了。
拿起勺子,幻芜浅浅地饮了一口。
“好喝吗?”长绝对自己的手艺一直是有信心的,食材虽然是厨房现找的一些,不过好在新鲜,味道应该不错吧?
幻芜看他那般小心的神色,想要玩闹的心思忽然就歇了,她忍不住唇角微弯,点了点头:“很好喝。”
隔壁传来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什么味道……”
“啪!”长绝身子都没动一下,抬手一挥,隔壁窗户应声关上……“嗷!痛痛痛……”
幻芜:“额……”
长绝:“只有一碗,没有别人的份。”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长绝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好看,可幻芜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打趣他了。
她低下头,见自己的怀里还抱着汤盅,不能浪费啊,幻芜闭着眼索性把汤一饮而尽。
“谢谢,我去睡了!”幻芜合上窗户,转过身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己好像是真的累到了吧,心跳得有些快啊。
长绝站在窗前,看着窗户上微微透出的那个身影,忽然很想揉揉她的头顶。要是他也有能予人安然一梦的能力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一碗爱心汤还是起了点功效,幻芜当真一觉到天亮。
推开窗户,天色碧蓝如洗,有海鸟当空而过,一派融和之景。
霖淇燠跟长绝都起得早,此时已在院中,一人发愣,一人擦刀,蓝天薄云成了两人最好的背景。
秀色可餐幻芜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来,想必自己是饿了。
想什么来什么。“你们都起来啦?”凌岳换了一身白衣,领边袖口滚了银线绣的海波,头发被玉冠竖起,当真是君子如玉,少年风流。
“有吃的!”霖淇燠对美食的觉悟可非同一般,再加上昨晚没有吃到好吃的,内心早就怨念了。
凌岳莞尔一笑,身后就有侍从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美食,设好案席。
还没等人退下,霖淇燠嗓子一嚎,就扑上去了。
幻芜也蹦过来吃早饭,长绝选了些幻芜喜欢的推到她面前,自己才开始动筷。
“你不吃么?”幻芜嘴里叼着个馄饨,抬头看着端坐一旁的凌岳。
凌岳正在认真地看着幻芜吃饭,突然被她一看,有些被发现了小动作之后的窘迫,但心里也有些小雀跃,自己这是被关心了?
“我吃过了。”凌岳面上笑意更深。
“尝尝这个。”长绝的手忽然伸过来,夹了块松花糕递给幻芜。
幻芜哪管那么多,张口就吃,香香软软的,很好吃啊。
长绝看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很有满足感我果然是最懂阿芜的口味的!
凌岳看幻芜吃得开心,心里十分高兴我就知道阿芜姑娘会喜欢我云梦洲的美食!
霖淇燠左手拿勺,右手抓饼,嘴里塞得满满的,肚子里饱饱的,不满的心情一扫而光,再抬头看着眼前三人,心里更是愉悦吃饭还有戏佐!开心!
几人各怀心思,好在一顿饭吃得都颇为满意。
凌岳红着脸道:“今日天朗气清,在下……我想可以的话,带阿芜姑娘逛一逛岛上,看一看海岛之景……不知阿芜姑娘……”
看风景?幻芜眨眨眼:“好啊。”
长绝的额头不可遏制地跳了跳看风景?!
霖淇燠: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呆头呆脑的,行动力不错嘛。他朝长绝瞥了一眼,哎呦呦,炸毛了?
幻芜回头看向两人,“你们去不?”
凌岳:别去别去别去……
霖淇燠耸耸肩:“我就不去了,这岛上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长绝:“我也不去了。阿芜好好逛就是了。”
幻芜没想到长绝会不跟自己去,有点愣愣地点头,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凌岳简直可以用喜上眉梢来形容自己的表情了。
霖淇燠看了看长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默默地为凌岳小朋友捏了把汗长绝不会把他扔海里吧?
凌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小雀跃,带着幻芜逛岛去了。怕海上日头太晒,凌岳还特地为幻芜准备了一顶轻纱帷帽。
“很细心哟,”霖淇燠抱着手看着远处的两人,转头对身边同样行着注目礼的长绝说,“你真不打算跟上去看看?”
“谁说我不去的。”这声音冷得,霖淇燠忍不住在大太阳底下摸了摸脖子上的鸡皮疙瘩。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长绝说完,转身就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
霖淇燠见人瞬间就散了,颇有一种寂寥之感要不,他也偷偷跟去看看?
“阿芜姑娘,此地乃王宫前最大的望台,可一览岛上盛景。”凌岳带着幻芜走到一片空旷的望台上,这台子不高,也就三级台阶,但望台本身就位于海岛最高也最开阔的王宫前的大广场上。
幻芜眼前就是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海,身后是巍然耸立的三角形高山,整个岛上的风景,良田屋舍,阡陌纵横,就在她的脚下次第铺开,成为一个环形包围着整个王宫。
“每到节庆之时,望台上就会升起篝火,绽放烟花。百姓们载歌载舞,漫天都是花灯,那是岛上最美最热闹的时候。”凌岳说完,有些可惜地看了幻芜一眼,“可惜近日没什么节庆事,再过两个月就是岛上的亚岁节了,要是阿芜姑娘能多待些时日就好了。”
哼。长绝此时像只壁虎一样单手悬挂在望台之下,听了凌岳这话,不满地撇嘴。
阿芜不会答应他吧?
“是啊,真可惜我看不到了,等你阿姊的事情了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过我可以想象一下啊,大概跟大晏的上元节、乞巧节一样美吧。”幻芜看凌岳的表情,忍不住轻言安慰。
长绝:果然是我的好阿芜。
凌岳听了这话,突然笑道:“是啊,阿芜姑娘不能久留,可是我可以离开这里啊。”
长绝:……!
“我对中原大陆仰慕已久,其实早就想去亲身领略一番,要是有机会,真想好好游历一番。”
长绝:你没有这个机会。
“要是你想去不过是召唤小翔的功夫吧?”幻芜有些怅然,“这些年你应该多的是机会去,只不过离开故地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凌岳看向远处,笑容收了几分,勇气?我还有勇气吗?“也许我早该离开的……不过,能遇到你,也许是上天赐予我离开的契机吧。”
幻芜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吗……”
“嗯!阿芜姑娘,你可能不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就再也不能将视线移开了。因为你,我想我又重新获得了勇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不可以!长绝不能再忍,借力一荡就爬了上去,翩然落到了两人跟前。
“阿绝,你怎么……”幻芜瞪大了眼。说实话,长绝没有跟着自己,她有些不习惯,还有些……失落。
现在长绝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一直绷着的状态忽然就放松了,除了“惊”了一瞬,更多的是“喜”。
她不自觉地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你们也在这里看风景,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锻炼身体,爬爬峭壁之类的,爬着爬着就爬到这里了,真是巧啊。”长绝一脸坦然,上下看了看,“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他顺便还甩了甩手臂,表示自己确实是在“锻炼”。
霖淇燠趴在附近的树丛里,一双耳朵竖得老高:锻炼?噗哈哈哈哈……什么烂借口,这小子纯粹就是来气人的吧?
凌岳自打长绝一出现,背在身后的手就渐渐捏紧,只脸上还带着浅笑。
长绝很自然地替幻芜解了帷帽的系带,又重新帮她系好,语气轻柔:“小心不要磕到碰到了,累了就回去。”
凌岳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
“你们继续啊,我还要去锻炼,不用在意我。”长绝别有深意地看了凌岳一眼。
凌岳僵笑着点了点头,背后的手捏得泛白。
长绝扯起一边嘴角笑了,冲幻芜摆摆手,就跳下了望台。
第五十三章 主权争夺战二
“阿芜姑娘,我带你去别处看看吧。”凌岳话被打断,再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幻芜看着长绝离开的背影,身上再次僵硬起来,她点点头,跟着凌岳走下望台。
凌岳带着幻芜绕到王宫后头,其实水族王宫是直接嵌在山体内部的,这么一绕,就直接绕到了幻芜跟长绝跳下来的那座山背面。
“这座山有名字么?”幻芜突然问道。
凌岳有些懊恼刚才似乎太过冒失了,听到幻芜还肯问自己话,自然是高兴的,点头道:“有,此山名为海门,意为大海之门,过了这座山,就真的是无穷无尽的大海了。不过百姓跟喜欢叫它‘海帆山'。”
“海帆?”
“不错,因为这座山特别高,又上尖下宽,呈一个三角形的样子,渔民们远远的看着,更像一张屹立在海中的巨大海帆,因此渔民们都喜欢这么叫它。”
“也许是因为海帆,更贴近他们,让他们感到亲切吧。而‘海门’却带着威严的却刻板的距离,好像真的穿越了生死之门一样,本来在海上生存就不容易,出了这道‘门’就像离开了家门一样,让人不安。”幻芜原本仰着头看着这座山,说道此处,转过身来看着凌岳,“我随便说的,见笑了。”
“不不,阿芜姑娘,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凌岳挠挠头,“我虽也是海上之人,还是所谓的水族五殿下,可是我竟从未想过百姓所想,体会过百姓所愿。现在,我倒是懂得了些许,阿芜,谢谢你。”
幻芜摆摆手:“你别这么说,其实你很好啊,如果不是哥哥们都失踪了,我想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吧。”
凌岳似乎有些惆怅:“无忧无虑……也许是吧,可我现在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躲着了,我想对我其实是件好事。”
“不说这些了,阿芜你看,这条栈道修建在峭壁之上,环绕山背一圈,行走其上,就像行走在波涛之上,又可远观大海之景,实在是不可不看啊。”凌岳上前一步,指了指前面那条悬挂在山腹的栈道,邀请幻芜上去。
幻芜没见过这样的景致,也想上去看看,当下便拎着裙摆踏上阶梯。
“这栈道很牢固,不过还是小心些,别磕着。”凌岳觉得,自己跟幻芜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了,就像刚才他不经意间直接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面露不喜。
这是好事啊。凌岳非常开心,要是能距离再近些就好了,凌岳稍稍缓了步伐,后撤一个台阶,现在他与幻芜的距离不足一臂长。
幻芜“哒哒”的脚步声就在身后,自己的脚步一离开,幻芜的脚就印了上来。凌岳微微垂头看着身后人的脚步,伴随着她身上的幽幽馨香,凌岳嘴角上翘,俊脸微微泛红。
“阿绝?”幻芜他们走到山腹中央,因为山体的弧度需要转过一个弯,这道小弯一过,幻芜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悬坐在高高窄窄的围栏之上。
因这还没有到正午,日头还在东侧,灼灼的日光就打在长绝的身前,照得眼前之人贝齿灿灿,笑意如煦。
少年人玄衣朗目,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幻芜,身后是海天一色,潮平海阔之景,当真是绝色之景。
不过这绝色在幻芜眼里是绝色,在凌岳看来就是另一种令人绝望的‘绝’色了。
他本来就低着头,听到幻芜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到眼前之人落落之姿时,犹如被人一拳打在后颈,眼前直发黑。他只有扶在身侧的栏杆上,才能维持着一派从容神色。
“你在这……”幻芜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雀跃。
“钓鱼啊!”长绝笑容可掬,晃了晃他手里的钓竿……与其是钓竿,不如说是一根细长的树枝,枝头绑着一根一截一截绑起来的红布带。
幻芜靠着围栏看了一眼,倒是挺长的,都够到海里了,可是这飘摇的布条,能钓到鱼才怪呢!幻芜知晓他是故意的,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长绝冲她眨眨眼,凑过来低声说:“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不放心什么?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跟凌岳在一起?幻芜只觉得长绝在凑过来的一瞬间,心跳又快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留着身边透明人一般的凌岳,一颗心在海风中凌乱。
同样风中凌乱的还有一人,只不过凌乱的不是心霖淇燠坐在离他们很高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扯着他被撕成一绺一绺的红色大衫,头顶冒着怨念的黑气。
长绝把手中的树枝随手一扔,单手撑着栏杆,长腿一跃就翻进了栈道里。
他瞥了一眼凌岳,对幻芜伸出手:“这边又窄又高,我牵着你走。”
幻芜心跳还没缓和下来,只是看见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眼前,完全没思考的就把手递了过去。
手心填满了柔软,长绝看也没看凌岳一眼,牵着幻芜就朝前走。
凌岳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两人渐渐走远那女子,就是到现在为止唯一让他心动难止的人;可那个男子,无论是身姿做派还是自信大方的举止,他承认她都比不过,就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似乎也差了一截。
他抿紧了嘴唇,嫉妒吗?他嫉妒得要命。可是能怎么样呢,他比不过,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可能连幻芜自己都没发现,在看向长绝的时候,她总是带着对着自己从来没出现过的笑意,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他,依赖着他。
凌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里有十道深深的指甲印。痛苦?谁在意呢?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不是。
他是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凌岳没有赶上来,长绝也没有再离开。
这一日,凌岳送他们回了住处,就没有再过来。
霖淇燠换了身新袍子,把破掉的旧衣服裹成一团当球踢。这凌岳太不靠谱了,这样就退缩了?戏没看过瘾,还赔了件衣服……不爽!
“我告诉凌岳,明天再去看漪涵。”幻芜叫了两人来商量正事。
霖淇燠瞥了她一眼:“你唬那小子呢吧。”
幻芜点点头:“我打算今晚就去。凌岳说他都是白天去探望问问水灵漪涵的情况,晚上他一个男子也不会随便过去。而且晚上本来就是我的主场啊,我能好好地探探她的灵识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长绝表示同意:“好,我陪你去。”
两人转头,一起看向老神在在的霖淇燠。
“干嘛?我不去,我要睡觉!”
“你不去也行,把人哄走就行了。”幻芜支着下巴,冲霖淇燠笑道。
什么人?霖淇燠想了想,需要哄走的还剩“水灵?”
“别呀,我不会哄人!”
幻芜:“使使你的美人计,发挥你无敌的魅力,像对付青猗那样对付那个小丫头就行了。”
“这这这……”
长绝:“糖炒栗子。”
“好!我去!”
幻芜朝长绝伸出大拇指:还是你深谙吃货的命门。
是夜,三人偷偷摸摸出了门,都朝一个方向奔去。
因为快到十五了,月亮圆了大半,明晃晃的照得人心下惴惴。
三人躲在素游阁旁边的矮墙里,霖淇燠被率先踹了出去。
霖淇燠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衣袖,而后对着虚空的地方扭动起五官来“他这是在干嘛?”即便是发小,幻芜对他的举动还是非常不解。
长绝倒越发懂他了:“演员的自我修养,做准备活动呢。”
话音刚落,霖淇燠就咳了两声,施施然走了出去。
他看起来略微吃力,佝偻着身子走到素游阁前,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狂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幻芜看他咳得快把肺都咳出来的样子,满脸黑线:“这不会就是他说的妙计吧……”
长绝努力憋着笑:“现在也只有相信他的招有用了。”
幻芜:“有种好瞎的感觉……”
幻芜话未说完,素游阁里就奔出一个清丽的身影:“霖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霖淇燠看到人来就腿一歪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表示十分痛苦:“咳咳……我……我好难受……我不行了……”
“霖公子!”水灵被吓了一跳,上去扶住人,“素游阁不方便进人,我这就扶你去找大夫,咱们宫中有大夫的,你坚持住啊!”
水灵转头吩咐其他宫人守好大门,又唤了一个从人来两人一起扶着霖淇燠走远了。
幻芜:“……”
长绝看到她那表情就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顶,说道:“瞎招有时候也很有用的,到我们了,走吧。”
俩人摸到素游阁背面,长绝揽着幻芜就飞上了二楼。
一般漪涵的房间只有水灵出入,宫人全部被安排守在一楼入口处,二楼倒成了无人的空城了。
长绝轻轻推开窗户,抱着幻芜就翻进屋里,再把窗户合上。
长绝:“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接着微弱的灯光,幻芜十分顺利地潜入了漪涵的卧室。
她不敢耽搁片刻,双手结印,印上漪涵的前额还是一片黑暗。
为保万无一失,幻芜凝神在漪涵的脑海里搜寻了许久,还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阿绝。”
“怎么了?”长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你进来,帮我诊诊她的脉。”
长绝没有犹豫,直接进了里间。看了水晶簇上安睡的人一眼,就替她号起了脉。
他的眉头慢慢蹙起,转头看了幻芜一眼。
幻芜点点头:“你也感觉到了?她……”
“有人!”
第五十四章 小玄的目的
长绝听到脚步声传来,立马抱住幻芜就隐到床后:“有人来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两人在床帐后看清了来人,竟是被霖淇燠骗走了的水灵。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霖淇燠是没得演了还是直接暴露了?
他要是暴露了,不就等于我们也暴露了吗?
幻芜咬住下唇,忽然就感觉手上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了。
长绝微微用了点力,握紧了幻芜的手,就像在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不知为什么,幻芜原本焦急的心突然就稳定了下来。
她看着身边人专注的侧脸,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哪怕外间的危险铺天盖地,在这块小小的缝隙里,她也能安心的守住一片属于她自己的灯火。
幻芜的手被长绝晃了晃,长绝对她比了个动作,示意她看外面。
幻芜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房内,水灵此刻正在那水晶床旁边,似乎看到公主无恙,她吁了一口气。
但马上的,她又皱起眉头,表情带着些不可名状的悲痛。
怎么?公主莫不是香消玉殒了?
水灵的表情让幻芜看不懂了,她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好像在回应幻芜的想法似的,水灵突然出手,一掌按在了漪涵的心口处。
只见水灵的指缝间突然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这是妖丹的光芒!
幻芜拉住长绝的手臂摇了摇,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水灵是想取出漪涵的妖丹么……可是……长绝还在疑惑,就见水灵突然收了手。
她双手微微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唤了声“公主”,忽然就流下泪来。
幻芜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笑了一下,双掌忽然再次光华流动不好!幻芜拍了长绝一下,长绝会意,立马就闪身出去。
水灵本在凝神,忽然间有人出现,还未待看清就感到掌风袭来,打断了她手上的动作。
“是你们。”未见水灵有多以外的神色,反而了然一笑,一个转身就攻向长绝,“别坏我好事!”
这点攻击力对长绝自然不在话下,可水灵身法尤其灵巧,当真像水中游鱼一样绕着长绝来回穿梭。
不过幻芜还是看得出,她是在尽力避着漪涵,看样子根本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打算啊。
“小心!”水灵指尖凝出一簇水箭射向长绝,长绝侧身避开,水灵见到空隙,直接奔到窗边破窗而出。
长绝随即跳下窗户,与水灵在院中缠斗起来。
幻芜冲到窗边看了眼,只得马上下楼,与门前一干傻了眼了从人站在一处。
“阿绝,活捉!”
长绝本来也是这般想法,才与她缠斗到现在,可这样下去想要毫发无伤的捉住人可要飞些功夫。
“水灵!还不快住手!”凌岳突然出现,还在缠斗中的水灵身子一震,直接就收了手,跪倒在地。
“殿下……”
凌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水灵,抬眼看向一旁的幻芜和长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芜与长绝对视一眼,皆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从人们皆一脸茫然,而地上的水灵,似乎从见到凌岳的那一刻一起,就像失了魂魄一般,跪在地上闭口不言。
“凌岳,不妨跟你直言,今夜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能单独再看一看漪涵的身体状况。我们让霖淇燠把水灵姑娘引开,可偏偏在我们刚有所收获的时候,水灵姑娘又回来了。”
幻芜接着道:“我们没料到是水灵姑娘,就躲了起来,结果就看见她……在做一些奇怪的举动,未免公主出现意外,只好现身阻止咯,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状况。”
凌岳听罢,复又看向地上的水灵,问道:“是这样吗?”
水灵没有抬起头,仍旧直挺挺的跪着:“没错。”
“奇怪的举动?”凌岳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水灵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凌岳一眼,再次低下头去,似乎不打算再开口。
倏尔,远处王宫大殿华光大放,惊醒了沉睡的夜幕。
长绝偏过头:“有人来了。”
凌岳忽然急道:“水灵!想必父王此时已经知道了,你再不交代,我可保不了你!”
可水灵就像老僧入定了一般,索性闭上眼,仿佛外间的一切都跟她再无关系。
未几,大殿的从人簇拥着水族王就到了素游阁之前。
“岳儿,我听人报,是抓到了要害漪涵的歹人了?”
幻芜一听这个声音,就冷得一抖:糟了,怎么来这么快!
凌岳撩起衣袍,就跪在地上:“人是抓到一个,但是……”
“但是?”水族**音并不大,却足够让人心惊。
凌岳的身子伏得更低:“她并没有交代清楚……”
“不交代么?”水族王伸出右手对准水灵,指尖一缩,她人就像浮萍一般被提到水族王跟前。
“父王……”凌岳膝行了几步,似乎想要求情。
水灵双眼紧闭,眉头皱起,似乎很痛苦。水族王忽然双眼睁大,上下看了水灵几眼,就将手收回了。
“把人带到大殿,既然不交代,那本王就让她好好交代一下。”水灵摔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可她还是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幻芜越看越疑惑,她朝长绝看了一眼,长绝也蹙了眉头,对她说:“咱们也去大殿。”
几人一同跟着水族王去了大殿,水灵也很快被侍卫押了上来,看样子水族王是打算在这里对她进行审问。
“水灵,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是你不说,等会儿被押到暴室里想说也来不及了。”凌岳低声对水灵说,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水灵直起腰身,抬头看了凌岳一样,温柔地笑了。
然后她转向大殿上的王座,双目直视水族王:“陛下,奴认罪。”
霖淇燠此时,还孤身一人在王宫里乱窜:“这里怎么修得跟个迷宫一样!”
事实就是,他迷路了。
原本霖淇燠正忽悠着水灵带自己去看大夫,结果刚一到大夫跟前,水灵就突然着急忙慌地走了。
留下霖淇燠跟剩下的那个从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要暴露的节奏啊……霖淇燠只得一个鲤鱼打挺表示自己忽然好了,一个箭步就追了出去然后追着追着,就迷路了。
等他从东绕到西,从上蹿到下,再次回到素游阁的时候,大部队人马已经转移到大殿去了。
霖淇燠叹了口气,累了一个晚上怎么存在感这么低啊。
算了算了,不如回去睡觉……一冒出这个想法,霖淇燠就转头看向半空:刚刚是不是飞过去了啥?
这个夜晚,显然还有其他东西在等着钻空子呢。
“公主!公主!”他还在发愣,就见从素游阁二楼的窗户里,“啪”的飞出一只大肚子的海蛇?
嗯?那不是小玄么?它还会飞?……等等,它不是把公主吃了吧?
来不及细想,霖淇燠一个闪身就追了上去。
追得近了,霖淇燠才发现,漪涵不是被小玄吞了,而是被蛇身一圈一圈地裹了起来。
它这是要带着人去哪儿?
小玄在半空中忽然由双翼展开成四翼,头朝上,径直往海门山的山顶处飞。
霖淇燠见了,连忙提速跟上。
海门山山顶虽然有机关,但小玄自己显然没法打开,它拍打着翅膀停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霖淇燠。
霖淇燠挠头:“你这是故意引我来呢?”
小玄歪着头看他,用目光表达着肯定。
“唉,怎么感觉谁都在坑我呢……算了,来都来了,我还想看看巴蛇呢,”霖淇燠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吧,啊不对,你指指呗,机关在哪儿?”
小玄眨眨眼,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似乎在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霖淇燠:“……”
再次叹气,霖淇燠只能靠自己,他趴在山壁上,左拍拍右摸摸,恨不得把山顶围着转一个圈。
霖淇燠提着真气,深感自己需要一个坐骑了,这无底托悬浮,真的比飞行累好几倍啊!
忽然,背上被拍了拍,霖淇燠转头,就见小玄看着自己,朝他伸出自己的尾巴“你的意思是,让我坐?”
小玄歪歪头,霖淇燠这下懂了,歪头就是确定的意思。
霖淇燠不客气了,一屁股坐在小玄的尾巴上,这下有了底托,他人就可以开心地找机关了。
有了小玄的帮助,霖淇燠就能找得仔细一些,很快,他就在山壁上找到了两个八角形按钮。
霖淇燠双手齐按,山壁上就开启了一道石门,正是当初幻芜找到的那个门。
一人一蛇进了山洞,霖淇燠按耐着内心的雀跃,警觉得到处查看巴蛇存在的痕迹除了大石殿里的那个光球,霖淇燠什么都没发现。
这么倒霉吗?想看个大蛇刚好就赶上人家外出?
霖淇燠看了眼小玄,就见它已经把漪涵小心地放开了,就放在光球旁边。
“你就是趁这里空了,才带我来的吧?”
小玄歪头。
“好吧,我想你这么千辛万苦的,也不会就是带我来逛逛而已吧,”霖淇燠蹲下来,与小玄平视,“听幻芜说,你很在乎这个球?”
小玄继续歪头。
霖淇燠站起来,认真地打量起那个发出绿色光芒的球体,里面似乎有细微的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看起来,就像微弱的生命力。
他转过头,再次打量小玄,小玄也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恳切。
“我猜,你是想让我打碎这个球,对不对?”
第五十五章 枷锁
“陛下,奴认罪。确实是奴,想在今夜杀害公主殿下。”水灵声音不大,却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凌岳:“水灵!你……”
水族王幽幽地看了凌岳一眼,凌岳只得收了话头,退开不言。
“其实自从幻芜姑娘到了云梦洲,奴就知道自己早晚会败露,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今夜霖公子突然在素游阁前发病,奴就想到这应该是幻芜大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对吧?”
幻芜看着她,点了点头。
“所以奴急忙赶了回来,想在彻底暴露前,杀了公主。”
幻芜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
“奴窃取了公主的内丹。”
幻芜:“不可能!”一只妖没了内丹,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昏迷着。
“奴只窃取了一半,公主在几个月前的大战中身负重伤,奴就趁机窃取了一半。公主毕竟是奴的主子,奴并不想要公主的性命,所以留下了一半。”
长绝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说你并不想要公主的性命,可此刻却又说你是折返回来杀人的,岂不是自相矛盾。”
“那个时候奴不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既然公主都昏迷不醒这么久了,那不如……直接去了吧,一了百了。”
“可是……”幻芜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水族王打断了。
“好了,既然你认了,那就把窃取漪涵的那一半内丹交出来吧。”
“陛下……奴,奴已经将内丹炼化了……”水灵没了开始的那般从容,她抬眼看向水族王,又飞快地低下头。
“啪!”水族王抬手一挥,就将水灵整个人扇倒在地上,“小小奴婢,竟敢口出狂言!就凭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化我水族公主的内丹!”
“奴……奴说的是实话……”水灵艰难地爬起来,颤抖着说道。
水族王冷笑一声,对着水灵伸出手,隔空将水灵举在半空:“就你这点修为,像是炼化掉百年内丹的样子么?”
水灵的身子被水族王高高的举在半空:“还不快说!内丹在何处?”
“奴……奴把内丹炼化了……”水灵双手抓着脖子,说话也断断续续。
水族王食指一弹,水灵整个人就飞速撞向墙壁,摔下来倒在地上,再不能动弹。
“水灵……”凌岳愣在一旁,喃喃喊出声来,脚步却像被捆上了一般,再迈不出去。
“把她关到暴室去,刨开来看看,内丹是不是在她身上。”水族王平静无波地声音传来,即便不能动弹,水灵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抖,然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等一等,”幻芜拦住上前来拉人的侍卫,转头看向一旁呆立着的凌岳,“凌岳,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幻芜走过来看着他:“你真的很让人失望。”
凌岳抬起头来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幻芜那样冷漠的眼神,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水族王陛下,我有话想说,反正水灵这个样子,说不定开膛破肚也找不到内丹,不如让我来问一问,如何?”
幻芜直视着水族王,态度不卑不亢,水族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说道:“可。”
见水族王发了话,侍卫们就退开了,幻芜慢慢地走到水灵身边蹲下来,手掌抚向她的胸口处,先为她缓解疼痛。
水灵似乎好了些,慢慢地直起身子,对幻芜道谢。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为凌岳隐瞒吗?”
水灵抬起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幻芜。
幻芜只是用平静的,又带着些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爱着他的吧?所以宁愿为他承担过错,甚至不惜丢掉性命?”
“可是你看看他,他甚至都不敢靠近你一步。”幻芜伸手指着凌岳,“为这样的付出,你觉得值得吗?”
水灵微微垂下头,咬住苍白的嘴唇,忽然笑了:“值不值得,又怎么样呢?”
“你是无所谓,可是你的公主呢?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要你联合她的弟弟,这样伤害她?”
“不!不是的!”水灵听到这句话,才反驳道:“我从来没有些想过伤害公主,我只是……”
幻芜:“你想用自己的内丹救她。”
“你……你怎么知道?”
幻芜站起来,看着水族王答道:“水灵进入房间后,先是探了探公主的内丹,她也许早就知道,公主只有一半的内丹了。她这么做无非就是看看在有人潜入后确认公主的安好。”
“因为我发现水灵并没有取出内丹,反而是正准备逼出自己的内丹,这一点阿绝也看到了。”
长绝点点头:“没错。”
“我想水灵也是发现了我们,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让我们抓个现行。至于凌岳,”幻芜侧头看了一眼凌岳,“我想你那个时候出现在素游阁,也不是巧合吧,你应该早就跟水灵商量好了,让她在危急时刻替你顶罪,对吗?”
凌岳面色恍惚地摇着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让她替我顶罪!”
“你是没有说过!可你的举动,你的眼神,无一不在向熟悉你,又默默地爱慕着你的人透露着讯息!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水灵喜欢你吧,所以你才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等待着,等待着有这样义无反顾地冒出来被你利用!”幻芜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在看到水灵看向凌岳的眼神之后,突然就解开了。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心痛。
凌岳摇着头:“她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幻芜突然笑了:“是啊,你不在乎她,她做什么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哪怕她为你去死,你也无所谓。”她不想在跟凌岳纠缠了,只是看着水灵,“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人。”
明明不关自己什么事,甚至她在说出这几句话之前,心里都是冷静,可不知为何,幻芜现在却很想哭。
“这么说,漪涵的内丹其实是在岳儿那里?”水族王对这些事情毫不上心,他唯一在意的,只是漪涵那半丢失掉的内丹而已。
“没错!就是在我这里!”凌岳突然吼道,也不知他是被幻芜刺激到,还是被水族王始终毫不在意的口吻激怒了。
“父王,就是我偷了阿姊的内丹,水灵她……只不过是替我顶罪。”
“把内丹交出来。”水族王看着凌岳愠怒的脸,显出几分急切。
“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偷取阿姊的内丹么?”凌岳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想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
“就是因为你永远都看不到我啊,在你的眼里,只有哥哥们,只有阿姊,从来都不看我一眼,我也是你的孩子啊,父亲。”
“内丹在哪里?!”
水族王只问这一句,长绝看着水族王渐渐发红的眼睛,举步走到幻芜身前。
“只因为我是庶出,我变不了蛇身,我在你眼里就永远是个不起眼的半妖!”凌岳朝水族王大吼出声,“我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想让你觉得我也是个出色的儿子,所以我偷了阿姊的内丹用来增强自己的法力!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
水族王忽然笑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凌岳:“这么说,漪涵的内丹在你身上,那我只要刨出你的内丹就行了。”
凌岳把这句话听得很清楚,他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殿下!”水灵飞身一扑,把凌岳扑倒在地,堪堪躲过了水族王的一击。
凌岳呆呆地看向宫墙上被击毁的地方,在转头看着水灵,忽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他一把推开水灵:“既然父王想要我的命,那我就给他好了……水灵,对不起。”
凌岳的一生都活在被父亲否定的枷锁里,如今的枷锁,是他自己为自己套上的,他已经走不出来了。
“殿下!”
“凌岳!快闪开!”长绝大吼一声,可眼见水族王的法力球攻向凌岳,已经来不及了。
倏尔一道黑影飞过来,把站在大殿中央的凌岳扫向一边。
“小玄!”幻芜惊喜地喊道。
小玄听到她的声音,“咻”的一声就溜到幻芜身边,拿头蹭了蹭幻芜的腰。
长绝瞥了它一眼,算了……看在它出现的及时的份上。
“阿岳!”听到这一声,倒在地上的凌岳惊呆了,连水灵也呆住了:“公主!”
“阿姊!你……”
“岳儿,那个人不是父王!”漪涵刚醒,似乎有些吃力,她被霖淇燠搀扶着,快步走到凌岳跟前。
“父王……父王被他吃了……”漪涵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抱住凌岳,“还有大哥二哥,他们的魂魄还有内丹都被他抢走了!”
漪涵指着王座上那个男人,恨恨地说道。
幻芜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那个假冒的“水族王”,朝着霖淇燠他们大喊:“小心!他是巴蛇!”
她的话音未落,王座上的男人忽然大笑起来,他身上的衣物瞬间破裂,一条头如大锅,身长百丈的赤腹黑蛇直直向漪涵凌岳扑过去。
长绝抽出破云,腾空而起,向巴蛇砍去。
霖淇燠也瞬间做出反应,拉住几人往大殿门口退去。
巴蛇张开猩红的大嘴,巨大的水柱冲向长绝,长绝反身躲开,抱着幻芜也退出大殿。
巴蛇冲天而起,直接冲破了大殿的屋顶。
整个大殿发出“轰隆”的巨响,无数石块砖瓦崩裂开来,除了幻芜他们几个,来不及撤走的侍卫,以及在殿外的从人,有很多直接被埋在了砖瓦里。
无数人惊慌失措,尖叫奔逃。
“吾乃云梦之神,尔等小辈,能为吾重塑蛇尾而死,尔等还不感激涕零!”
第五十六章 大战巴蛇
巨大的声音从巴蛇口中传出,众人只觉得耳朵生疼,而身为海蛇的众多侍从,无一不被巴蛇的威慑力震倒在地,只得一一跪倒在地。
“尔等都是吾的子民,尔等的魂魄,都将为吾成就大业!”
巴蛇大吼出声,蛇身突然扭动起来,巨大的气旋腾空而起。
长绝立马轻点幻芜的双耳,为她护住耳脉,转头对凌岳和漪涵说:“守住心神!”
说罢抽出破云腾空而去。
“小心!”幻芜看着远去的那个身影,心里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巴蛇似乎比起前几天见到厉害了很多。
她转头看向漪涵:“之前你昏迷,是因为被巴蛇抽取了魂魄?”
漪涵点点头:“巴蛇乃我族先祖,几个月前的大战之后,我受伤在身,无意中发现巴蛇吞掉了父亲,占有了他的肉身,还抽取了哥哥们的魂魄……我吓坏了,我想跑,可是被他发现了,他说他的尾巴被大羿砍掉,他的法力大减,为了恢复法力,他需要我水族中人的内丹为他养魂。”
“他要熔炼一百条海蛇魂魄,在抽取魂魄之前,需要吞服一颗已经养过魂的融魂丹,七天后那颗融魂丹就会吸收掉魂魄,再由巴蛇取出来,将内丹与融魂丹一同吞噬。而之前的那颗融魂丹,又会被他吐出来,再用来给下个人吸取魂魄。直到整整一百条魂魄,而我就是那最后一条魂魄。”
漪涵自嘲地笑了:“正因为我的内丹不全,反而养不了那颗融魂丹,所以他直接抽掉了我的魂魄,放在山顶的石殿里。”
“那颗光球就是融魂丹?”幻芜听了,诧异无比,怪不得小玄那么在意那颗光球,原来里面是漪涵的魂魄。
漪涵:“还要多谢霖公子救了我。”
霖淇燠看着半空中与长绝缠斗在一起的巴蛇,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手指按在腰间。
“是小玄带我去的,也是它让我打破那颗球的,要感谢你就感谢它吧。”
漪涵蹲下来,抱着小玄的脑袋,看样子十分亲密:“谢谢你。”
小玄蹭蹭她的头,十分乖觉。
幻芜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霖淇燠:“你既然想去,那就快去帮忙啊。”
霖淇燠无奈道:“我答应长绝留下来保护你诶。”
“我躲在那边一点事都不会有,你赶紧去帮忙!”幻芜推着霖淇燠。
霖淇燠的心早就飞走了,他拍拍小玄的头:“你的任务就是守好幻芜。”
说完,霖淇燠单手按在腰带的那颗龙头上抽出来,然后轻轻按向龙头两侧,只见原本柔软的鱼鳞状腰带,突然一块一块拼合在一起,成为了一把宝剑,通体泛着黑色光芒。
凌岳眼都看直了:“夺命龙!”
“哈哈哈,小子看走眼了,这可不是夺命龙,这是我的万仞,你可看好了,可比夺命龙厉害?”霖淇燠一边说一边飞身而出,带着绝尘傲意的尾音留在风里。
霖淇燠出了剑,幻芜心里就安定了半分,不是认真对敌的时刻,霖淇燠是不会出剑的。
这说明敌人很难对付,可也说明,霖淇燠认真了。
她抬起头,看着在半空中无数法力球中两人的身影忽远忽近,心也跟着提起。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幻芜突然感到腹腔内泛起一阵寒意她都忘了,今日是十五!
幻芜感受着慢慢游走在四肢百骸的寒气,突然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身体里的这股巨大的寒气是如此宝贵,再多一些再多一些,她就能将那条大蛇冻成冰雕!
“阿姊……我……”凌岳突然喊了漪涵一声,径直跪在地上,“是我偷了你的内丹,我把内丹还给你。”
漪涵转头看他,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内丹我不要了。杀了巴蛇,我就原谅你。”
她的表情还是温柔的,可她的眼神,却流露着冰冷的狠绝。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漪涵把凌岳扶起来:“阿岳,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恨,恨父王对你的不公平,恨哥哥们,甚至恨我……我不怪你,去爱还是去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把剩下的内丹都给你,我只希望你,替父王报仇。父王已经不在了,杀了巴蛇,结束这一切吧。”
外在的强大才是变强的唯一定义吗?不是的,内心勇毅,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的脆弱,才是真正的强大。
凌岳看着漪涵,点点头:“好。阿姊,我会带着你那份,去杀了巴蛇,等我回来,再把内丹还给你。”
“好,我等你回来。”漪涵笑了,眼里涌出了热泪。
幻芜看着又一个人飞上高空,各种颜色法力球在半空爆炸成花,赶紧盘腿坐好,拼命想调动起身体里尽可能多的寒气。
长绝的破云砍在巴蛇身上,溅起红色火花。
“攻下颌!”他朝霖淇燠喊道,蛇皮太厚了,根本砍不动!
霖淇燠会意,力凝于双腿,长绝掐诀射出火球弹向巴蛇的眼睛,霖淇燠趁机踢上巴蛇的下颌。
巴蛇头一歪,直直砸在大殿顶部,溅起无数石块。
这次它恢复得很快,直起蛇身,蛇嘴里射出冰蓝色的水柱,霖淇燠跟长绝化出的火系灵力很快就被熄灭了。
熄灭了就得重凝,十分耗费法力。凌岳突然冲上来,以水控水,打断了巴蛇的攻击。
看到凌岳,巴蛇双目欲裂,蛇头不停晃动,头顶红色肉瘤越来越红。
整个王宫的水流渐渐汇聚到一起,在众人面前形成巨大的水幕。
“糟了,我的法力根本打不过去!”长绝对霖淇燠说道,霖淇燠双眉紧蹙,想来也是同样的情况。
“我把御水诀给你们!”凌岳转头看着两人。
霖淇燠:“给我们有什么用啊!我们又没有水系灵力!”
“不管了,试试看!”凌岳飞身过来,御水诀凝于掌心,分别拍入两人背心。
诀一入身体,很快就浮现在二人眼前,可是会了有什么用,凝不出半分水系法力来啊!
水幕越来越大,水幕后的巴蛇连身影都快看不见了,俩人把火系光束凝在双掌中,想要打破水幕。
如此多的水流,火束根本奈何不了。
“它怎么厉害了那么多?”长绝双手握住破云,对着水幕一劈,想趁着缝隙未合上冲进去,可是很快就被水流逼了出来。
“大概是它吞噬了哥哥们魂魄的缘故吧。”凌岳望着眼前的水幕,底下是破碎的大殿,忽然感觉到莫大的悲怆。
“它是不是想去山顶?”霖淇燠飞高数丈,想透过水幕找到巴蛇,“虽然那个球已经被我打碎了,但以防万一,不能让它回去。”
“你们有没有感觉大地在晃?”凌岳一直盯着大殿,突然问道。
几人飞在空中,震感并不强烈,可是周围的景致确实是在颤动,尤其是破损的大殿,无数石块再震颤下继续坠落。
“是巴蛇!”漪涵飞上来,他们几个人被水幕挡着看不清楚,可在下面的她却看到了,巴蛇在水幕凝成之后,就飞到了海门山顶,正在不停地撞击海门山,“它想把海门山撞倒!”
“不会吧……”霖淇燠惊呆了,上古魔蛇就是大手笔啊。
长绝往地上看了几眼,确认幻芜还被小玄护着好好的,才开口说道:“它根本不需要撞倒整座山,这云梦洲是漂浮在海上的,要是巨大的山体掉到海中,足以使海面上升,淹掉整座岛屿。”
凌岳也想到了:“还有黔南,海水涌上来,巨浪会淹没海岸的!”
“一定要阻止它啊,不然会死很多人的。”漪涵道,“我尽力破开水幕,你们快过去!”
凌岳:“阿姊!”
“别说了,听我的,我的法力可比你强。”漪涵双手结印,水流渐渐汇成两个旋涡,随着漪涵双手向两侧张开而渐渐分开。
“快过去!”漪涵面色苍白,双眼却格外明亮,“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凌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没入水幕中。
霖淇燠与长绝随后跟上。
水幕不仅大,纵向也很深,几人穿行在里面,就像步入了一条水做成的长廊。
巴蛇见几人入了水幕中,张开大嘴,朝天空发出叱咤之声。
海水暴涨,海浪汹涌,大海中径直升冲天水柱,纷纷往水幕涌去。
水量增加,漪涵只能奋力支撑,她的弟弟还在里面,她不能倒下,嘴角溢出鲜血,只能任凭它们染红了衣襟。
巴蛇吼声停止,眼里红光大胜,水幕中原本规律运动的水流忽然分出几股来,像长剑一样刺向几人。
在狭窄的水道里,几人都很难躲闪,除了尚能控水的凌岳,霖淇燠跟长绝都分外狼狈。
不过片刻,几人的衣袂都被水流刺穿,凌岳为他二人挡了几道水箭,不防就被刺穿了肩胛骨。
血水混着水流在眼前飞溅,凌岳无暇理会伤势,全部注意力都需集中在应对越来越多的水箭上。
“前面过不去了,要不要退?”霖淇燠看见前方越发密集的水箭,大喊道。
凌岳咬了咬牙:“很快就要到头了,我不想放弃,你们帮我挡一挡,我一个人过去。”
长绝:“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巴蛇吗?淇燠,咱们直接冲过去吧。”
霖淇燠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绑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唇角勾起:“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长绝挥刀砍掉一缕水箭,破云上带着的水珠随着向前一划的动作往前飞去,长绝眼前是一片汹涌的海水,在升起的太阳下折射出蓝色的光芒,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笑道:“那就走吧!”
凌岳愣愣地看着两人,在狼狈中却依旧从容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抬脚跟上。
在外面支撑的漪涵却是受不住了,她的眼前浮现过一幕幕幼时与父亲相处的时光,她承认父亲在对待凌岳的态度上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他对自己,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父亲……漪涵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向后倒去。
第五十七章 漪涵之死
漪涵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身后忽然有一股力,托住了自己下坠的身体。
“小玄……”漪涵被小玄的尾巴圈住了,漪涵抬头看去,就见幻芜正骑在小玄背上,向水幕快速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幻芜身上都起了一层冰雾,将她的头发都染成了银色。
幻芜紧闭着嘴不发一言,似乎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待小玄靠近水幕,她站了起来,像在轻抚落花一般,将手按在水幕边缘。
刹那间,原本正在涌动的水流直接就冻上了,冰层渐渐扩张,在水道里不停穿刺的水箭也被冻上了。
幻芜的长发在空中无风自动,像在水里的莲花一般绽开,白色的冰雾自她的发尾向头顶处快速涌去,直到她周身的冰雾都散尽,所有的水流都被冻上了。
水幕里的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凌岳一喜,直接就冲过水道。
长绝看了霖淇燠一眼,转头就往来处飞去。
霖淇燠知道这定是幻芜做的,长绝不可能不知道,他担心也是正常的事。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跟着凌岳向山顶飞去。
“阿芜!”幻芜费力地趴在小玄背上,马上就趴不住的时候,她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幻芜阖上眼,放心地松开了手。
她被长绝稳稳地接在怀里,朝地面飞去。
小玄看了看被冻住的水幕,也跟着俩人朝地面飞去。
“阿芜,有没有好一点?”长绝到了地上,还是紧紧地抱着幻芜,没有松手。
“现在还不是晚上呢,我没事,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幻芜抬头看了一眼山间渐渐多起来的法力球,对长绝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快去帮忙吧。”
“阿芜……”这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忧,可听到幻芜耳朵里,怎么那么像撒娇呢?
幻芜眯了眯眼,两手支起他的脸:“难道你想让我再冻一次?”
长绝无奈地叹了口气,抚上幻芜按在自己脸上的手:“你呀……”他再次抱紧了幻芜,想把身体里的热量多给她一些似的。
长绝把头埋在幻芜的脖颈里,说出来的话也瓮声瓮气的:“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向山顶飞去,留下幻芜一人傻愣愣的,她抬手摸了摸颈侧,那里还残留着微湿的暖气。
小玄把漪涵放开,蛇身围成一圈把两人围在中心,漪涵摸摸它的头顶,径自调息起来。
幻芜的双腿还在发麻,她背靠在小玄上,紧紧地盯着半空中红蓝交错的光束。
刚才的一番动作,其实也耗费了巴蛇不少的精力。融魂丹已经破碎,现在只有吞掉漪涵,补全那一百条魂魄才能让它重新长出蛇尾,至于恢复法力,则还需要漪涵那颗完整的内丹。
巴蛇死死地瞪着凌岳,准备找准时机一举将他吞噬入腹。
“你小心些,它的目标是你。”霖淇燠朝凌岳说道。
凌岳忽然笑了:“放心,阿姊的内丹我不会给它的。”哪怕是最后爆丹而亡,我也不会让它得逞。
霖淇燠看着此刻的凌岳,忽然觉得要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让幻芜见到了,说不定长绝也会有危机呢。
“长绝,你顶上,分散它的注意力。”霖淇燠对赶上来的长绝说。
长绝颔首,频繁地掐诀弹出法力射向巴蛇。
“凌岳,你当诱饵,我去把它脑袋上那颗碍眼的肉球砍了。”霖淇燠长剑一挥,他早就看那颗越来越大的肉球不顺眼了,没本事把蛇直接砍成两半,削掉颗肉球应该还能做到吧。
“好。”凌岳飞上半空,在空中迅速闪躲。
巴蛇一边要躲避长绝的攻击,一边紧盯着凌岳,它现在急需新鲜的内丹给它做补给。
巴蛇不顾攻击,张开大嘴就朝凌岳扑去,霖淇燠见了空,足见使力跃上蛇首高处,俯身向下一挥,砍向肉瘤。
肉瘤被霖淇燠一剑削去一半,从里面喷出红色的粘稠液体,冒着滚烫的热气。
未免被这液体伤到,三人迅速散开,可巴蛇即便受了伤还是扑向了凌岳,凌岳逃不及被它拦腰咬在嘴里。
“阿岳!”漪涵看到了,不管伤势,凝起法力就向上飞。
“小玄,你跟上去!”幻芜推了推小玄,“快!”
小玄看了她一眼,终是追了上去,在半空中接住漪涵,朝巴蛇飞去。
凌岳没被一口吞掉,是因为他的剑此刻正插在巴蛇的上颌处,巴蛇吃痛,蛇牙深深地嵌入凌岳的后背。
长绝跟霖淇燠同时法力,一人砍向蛇颈,一人踹向巴蛇的上颌,想从巴蛇口中拉出凌岳。
“巴蛇,你想要的人是我,放开我弟弟。”漪涵骑在小玄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巴蛇说。
“你以为现在凭你还能那么顺利的吞掉我们两个吗?我弟弟只有那微不足道的功力而已,而我还有一半的内丹,以及你最需要的海蛇王族嫡系的魂魄。”漪涵站起来,离开了小玄的身体,飞到巴蛇跟前,“这个交易,你一点也不亏。”
“阿姊!”凌岳被巴蛇叼在嘴里,艰难地开口:“别管我了!”
“阿岳,你记着,阿姊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一直是阿姊心目中的好弟弟。”漪涵温柔地看着凌岳,“好好活着。”
漪涵猛然扑向巴蛇,巴蛇头一甩,就将凌岳抛了出去:“阿姊!”
霖淇燠追着凌岳飞了出去,接住了他。
凌岳无暇顾及自身,他眼睁睁地看着巴蛇一头撞开长绝,叼着漪涵往上一抛,再仰头去接,直接将漪涵一口吞入腹中。
阿姊……凌岳被霖淇燠夹着,呆呆地看着巴蛇,眼里不断涌出眼泪。
“放开我!阿姊……我要去救阿姊!”凌岳挣扎着向上飞,身上的血还在往外流,他伸出满是鲜血手臂想拉住什么,却什么也够不到。
霖淇燠不管他,直接点了他的大穴止血,夹着他落到地上:“你好好想想,你阿姊是为什么而死的。你现在去送死,我不会拦着你,但你要记住除了你阿姊,还有他们,这么多无辜丧命的,你的子民们!”
他指了指身后半塌的大殿,那里面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惨死,鲜血汇成了一片,染红了凌岳的眼睛。
巴蛇吞掉了漪涵,整个身体放出耀眼的金光,她扭动蛇身,金光从头至尾一闪而过,巴蛇长出了蛇尾!
有了蛇尾,巴蛇的战斗力瞬间暴涨,它仰天大哮,声音震动了整个海门山。
此刻半空中唯有长绝一人,他闭上眼再睁开,眼睛里就染上了红光。
他的额发被吹开,眉间的红印犹如刚刚被鲜血浸染了一般鲜红。
长绝无声一笑,破云在手中化出红刃,他将破云由上自下抡了个圆,破云涨大到七尺,他的周身也燃起火焰。
幻芜仰着头,瞪大了眼:“阿绝……”
“他这是被……激怒了?”霖淇燠也愣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绝,仿佛地狱修罗。
巴蛇看着眼前之人,也认真了起来,它不停地凝结新生的灵力,补全了额头被削掉一般的肉瘤。
也许是刚刚长出蛇尾的缘故,她即便重新长了肉瘤,也不如之前的红了。
长绝又笑了,他双手握住破云,大喝一声,直接砍向巴蛇。
这次不是刀刃直接砍了,长绝离巴蛇还是有段距离的,但破云化出的影子带着火焰就直接劈向巴蛇的头。
巴蛇一惊,堪堪偏头让开,火焰就扑向了蛇身。
“砍到了!”霖淇燠差点就蹦起来了,这破云还真厉害,竟然用影刃就劈开了巴蛇的蛇皮!
幻芜却紧张起来,一击未中,那巴蛇定会全力出击的。
她料得不错,巴蛇显然也被这一击惊到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必须一击成功!
巴蛇有了大尾,尾巴一甩就直接劈掉了山顶的石块,石块坠落下来,纷纷砸到地面上。
霖淇燠拉着凌岳,小玄卷着幻芜堪堪避开,可长绝就分了神,他双眸已经看不见眼瞳了,但仍旧蹙着眉头看向地面,似在确认幻芜的安好。
巴蛇就是等着一瞬,它没有收回尾巴,直接就扫向长绝,将人直接拍向山体里“阿绝!”
幻芜忘了还被小玄圈着,直接朝前一扑就被绊倒在地。
霖淇燠见长绝人直接拍进山壁里,也愣住了,但身体先反应过来,朝长绝飞去。
他可是凤身呢,不至于就被拍死了吧?
巴蛇不给他们时间,蛇头上扬往山壁上一撞,海门山竟然就从山腰开始崩裂。
山要塌了!“凌岳!快去控水!”霖淇燠朝他大喊。
凌岳擦掉脸上的血,直接飞向海中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
霖淇燠不想跟巴蛇缠斗,他必须找到长绝,把他从山壁里拉出来!
他身形灵活绕着巴蛇的蛇身上下移动,眼看就要到山壁那里了。
但是巴蛇蛇尾一扫,直接将摇摇欲坠的山体直接扫到了海里,霎时间海浪腾起百丈高整个世界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众人只抬头看着即将下落的海水。
凌岳跟水灵都冲过来奋力御水,哪怕能让海水下落得缓和一些,对岛上以及海岸上的冲击力就能减少一分。
此时已经入夜,要是海水漫上来,百姓来不及逃,必定死伤无数。
“凝!”幻芜骑在小玄身上,两手掐诀,对准冲天波涛挥出,波涛上顿时闪现两个蓝色法印。
只见海水并未冻结,却凝结在半空中。
“快抽水分流!”幻芜朝凌岳一喊,直接就骑着小玄没入海中。
第五十八章 土系灵力
长绝还在里面!
幻芜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光了所有灵力。
此刻她浑身发麻,第一次没有在幻草田中,第一次没有长绝在身边,她觉得除了脑袋还有知觉,自己身上的所有部件都不属于自己了。
她紧紧地抱住小玄,让小玄带着自己去追落到海中的山体。
小玄速度很快,可对幻芜还说,海水的阻隔已经毫无障碍了。
因为击中在她身上的麻痹感像甩在她身上的鞭子,不停地从她的手臂、小腿,包括每一根手指往她的胸腹处涌。
她的腿没了知觉,手指也不自觉地蜷起原来酸麻感是如此让人痛苦。
她蜷着右手,用手掌费力地拍了拍小玄,小玄侧过头来看她。
幻芜指着越坠越深的山,恳求地看着小玄,然后就松了手,往海里坠落。
小玄张开嘴,叼着她的衣服,拉着她继续朝前游。
麻痹感涌上了嘴唇,幻芜眯着眼睛,似乎看到海里的山体突然爆出数道红色裂纹,就像有岩浆从里面涌出来一样,在深海之中格外显眼。
小玄突然停住了,然后叼着幻芜调头游开山体突然在海中炸裂开,出现了一个被红色光圈包裹住的人影,那人影像离弦之箭一般朝幻芜游来。
阿绝……
不知哪来的力气,幻芜竟然朝长绝伸出了手。
即便在海水里,他的手还是那么炽热。
足以慰人心。
温暖从手指尖,渐渐地漫向四肢百骸那是长绝的怀抱。
幻芜闭上眼,任凭那个怀抱紧紧地抱住自己。
还好,你没事。还好,我有你。
霖淇燠刚被巴蛇甩到地上,凌岳还在奋力将海水引流,就只听“哗啦”一声,长绝抱着幻芜就从海中跃出。
俩人分外惊喜,皆嘘出一口气来。
长绝先把幻芜安顿在一边,又替她疏导了真气,让小玄把人围成一圈,才转身看向巴蛇那处。
霖淇燠形容狼狈,但神色却不慌乱,巴蛇也没好到哪去,蛇皮已经被花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凌岳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原本就受伤的他,引导了大部分海水之后,就已经倒在地上。
海水上涨不可避免。
巴蛇不再理会霖淇燠,突然跃进海中。
整个岛剧烈地摇晃起来。
霖淇燠:“它想干什么?!”
“你还记得吗?云梦洲没有根基,它是漂浮在海上的。”长绝看向霖淇燠,面色凝重。
“你是说……不会吧?它想从海里直接掀翻这个岛?”
“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海岛渐渐倾斜,很多东西也开始往一个方向移动。
“这蛇疯了?!”霖淇燠站不住,干脆跃起飞在半空,“怎么办?在海里我就死定了。”
长绝把破云收起:“我去。”他有种直觉,巴蛇的目标也许就是在海底的那个海蛇之墓。
虽然不清楚它到底要做什么,但不能让它得逞就是了。
霖淇燠拉住他:“在海里你也不是它的对手,要是能把它引出来就好了。”
“来不及了,”岛越来越斜,长绝腾空而起,飞向海中,“我托住它,你来想办法!”
“喂!”霖淇燠一个头两个大,他真的没有那么智慧的头脑啊!
长绝一头扎到海里,果然见巴蛇整个身体都盘踞在海门山的那一侧,脑袋在死命地往上顶。
他没有停顿,顺着记忆继续下潜海蛇之墓,他必须要重新找到海蛇之墓!
因为巴蛇的举动,海里也暗潮汹涌,长绝艰难地摸索着,终于是在海中看到了那个泛着淡淡光芒的圆形岛屿。
他直接纵身冲破结界跃进岛中。
没有像上次那样挖沙子,长绝运气一掌拍向地面,无数白沙扬起。
在沙落地前,长绝已经飞身扑向那个机关“轰”一声,海蛇骨纷纷涌出来,插向海门山底部。
巴蛇未料到蛇骨突然蹿出来,躲闪不及,被尖利的白骨刺中。
成了!巴蛇如此庞大的躯体,即便能瞬间反应过来躲过要害,也难免受伤。
巴蛇的尾部被蛇骨刺穿,钉在岛底,整个岛被重力拉下,又恢复到平面状态。
长绝站到骨梯上,防止骨梯因为没有人而收回。
他急速奔跑在阶梯上,抽出破云,握在手中。
破云涨大,红刃泛出嗜血的光芒长绝弯唇一笑,栀黄色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就要在这海底,再次将巴蛇砍成两半!
长绝越跑越快,在快要接近巴蛇的时候奋力一蹬,就着骨梯的走向将刀狠狠地插进蛇身,然后直接一挥,生生砍断了巴蛇新长出来的蛇尾。
骨梯顶端也被长绝砍得裂开了,可瞬间就有新的骨头补上,再次长好完整如初。
巴蛇断尾,疼痛让它不断扭动着蛇身,整个海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它转头看见了长绝,张开蛇口就向他游来。
长绝十分兴奋,像箭一样跃出海面。
巴蛇紧跟着他,也跃出海面:“尔竟毁我金身!”
巴蛇怒极,冲海面叱咤长啸,海水纷纷往上涌形成巨幕在巴蛇身后连成一片:“尔等都要死!”
随着这一声,巴蛇身后的海幕就向众人涌来。
霖淇燠瞬间反应拉起地上的凌岳,而小玄还是卷着幻芜,张开四翼,尽量往高出飞。
长绝却一动未动,海水马上就到他眼前,他迅速把破云插到地里,双手握住刀柄,栀黄色的光华涌出。
“起!”霎时间,岛上的土全被扬起,长绝松开刀,双手画圆,所有飞起来的土就像被搅动的水流一般,在长绝的动作下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
沙土在他的动作下柔软若水,竟然有一种优美的禅意。
“他竟然用御水诀去御土?!”凌岳被霖淇燠架着,看到这一幕,满眼的不可置信。
霖淇燠只诧异了一瞬,然后就乐了:这小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这么快就拥有土系灵力了!这一趟不算白来!
“管他什么诀呢!有用就行了呗!”
巴蛇的水流遇到土,瞬间就被土吸收了,也跟着土的流动方向而改变了方向。
“被挡住了!”霖淇燠就差兴奋地尖叫了。
凌岳完全呆住了,怎么可能?虽然他之前给了长绝御水诀,但这两种属性的灵力完全不同啊!他等于是无师自通,或者说是他的身体里突然拥有了土系灵力让他可以自由运用。
而所谓的法术口诀,不过只是一个引导的方法罢了。
凌岳侧过头看了一眼被小玄卷在身体里闭着眼的幻芜,苦笑了一下,这样的存在,他完全没有胜过的可能性。
第一波海水被长绝挡住了,他双掌外海中一顶,那些吸饱了水的土就凝成长箭,向巴蛇刺去。
无数长箭砸向巴蛇,巴蛇躲闪不急,身上好几处被刺中。
长绝趁机拔出破云,从上之下刺入巴蛇头部。
巴蛇吃痛,带着长绝一头撞向只剩一半的海门山底部。
石块飞溅,山底被砸出个大窟窿,海水就从那个窟窿里涌上来。
霖淇燠:“云梦洲要沉了!”
“带我到码头!”凌岳大喊一声,霖淇燠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无法阻止岛的沉没,那至少要在海水涌向海岸的时候,减缓海水的速度!
小玄在半空中,看了看不同的方向,最终还是追着霖淇燠那个方向去了。
小玄竟然比两人更快,到了云梦码头,将幻芜放下,折身就往海中飞,然后一头扎进海中。
霖淇燠看了眼地上的幻芜,觉得此时此刻,就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省心了。
虽然已经入夜,但海上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不少百姓,大家不明就里纷纷在海岸处观望。
霖淇燠扯着嗓子大喊:“诸位,前面海门山那里地牛翻身了!我们就是刚刚逃过来的!等会儿可能会有巨浪袭来!大家快带着妻儿老小能退多远就退多远吧!”
百姓们看着霖淇燠那幅癫狂的样子,大多都很犹豫。这是凌岳站了起来:“各位,在下是凌岳。”
“是五殿下……”“五殿下!”黔南有很多人都是认识他的,虽然凌岳此刻浑身浴血,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王殿之岛快要沉了,海浪应该很快就会涌来,我会在这里为大家抵挡片刻,大家还是尽快走吧。”
霖淇燠看着此时的凌岳,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上血迹都还未干,一时间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的他,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
成长的代价,真的总是要如此深刻吗?
“殿下,咱们也是水族中人,我们也愿意留下来控水!”不只是王族中人,云梦洲还有很多妖灵,大多也是修习水系法术的。
大多数人在听到凌岳的话之后折身跑回家中,带着家人迅速远逃,也有部分会法术的人,留了下来,与凌岳站在一起,看着越来越汹涌的大海。
凌岳看着他们,眼眶突然就热了。
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不能松懈!
他看着霖淇燠,抬袖唤出小翔:“这次连累你们了……你带着幻芜走吧。”
霖淇燠把幻芜抱起来,放到小翔背上,让它尽量飞高好躲开海水,自己却始终站在这里。
“我怎么总是这么难做人啊,要是让阿芜受了伤,长绝非地咬死我不可,但我要是真的带着阿芜跑了,阿芜醒来,也得把我嚼了。”霖淇燠摊手,朝海中努了努嘴,“长绝还在那里呢,阿芜不会走的。”
两人一心盯着海面,都没有注意到,本来该往高处飞的小翔,正迅速往海门山飞去。
第五十九章 重塑云梦
长绝和巴蛇一起撞入山中,就随着整个岛渐渐下沉,眼看就要被海水淹没。
巴蛇头顶还插着破云,它闭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
它的头压着长绝,深深地嵌在山石中。
大半身体被压着,只有一只手在外面,长绝既拔不出破云,又推不开巨大的蛇头,他感到海水已经淹没到他的脚踝。
此刻的他应该用尽全力挣脱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好累。
身上剧痛传来,让他完全不想动弹。
翻涌的海浪拍打山体的声音就在耳边,他却半分不觉得恐慌,反而有种异样的平静。
月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长绝抬起头,透过被砸出来的大洞,看到了一轮羊脂玉般的圆月斜斜的挂在半空。
月色澄净如洗,就像幻芜的眼眸,不含一丝世间的污浊。
幻芜……
“阿绝……阿绝!”
长绝迷迷糊糊地听到幻芜的声音。
他听到她在焦急的喊自己。
……是幻觉么?
“阿绝,你醒醒啊……别睡。”
脸上有凉凉的触感,他伸手一抓,抓住一只柔软的手。
“阿芜,真的是你?”
“当然是真的,别怕,我来救你了。”海水以及漫上来,小翔就浮在海中,幻芜站在它的背上,大半身子爬了进来。
“阿芜……我没有力气了。”长绝拉着她的手,缓慢地喘着气,“这岛,很快就要沉了。”
“你没有力气,我有啊!没事的,我拉你出来!”幻芜直接跳进来,一只手去够长绝的肩膀。
“阿芜,我好痛啊。”
“你忍一忍,等我拉你出来,我给你疗伤,很快就不会痛了。”
海水已经漫上长绝的大腿。
幻芜还在努力的一点点地把长绝往外拉。
“阿芜,我有话想跟你说。”
“先别说,我们出去再说。”幻芜用腿踹着巴蛇的头,想让缝隙更大一点。
长绝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眼前之人:“阿芜,我喜欢你。”
幻芜愣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承认我很懦弱,非要在这种时候,才说出这句话。”
幻芜没有吭声,继续去抓长绝的肩膀处,架着人往外拖。
“你生气了?”长绝看着幻芜的脸色,有些忐忑。
“是,我是生气。”幻芜咬着牙,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你要说这种话,那就出去再说啊!非要现在说吗?!”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是交代遗言吗?你要是真喜欢我,那就给力一点,不要死在这里。”幻芜虽然努力保持着冷静,但眼圈还是渐渐红了。
“阿芜,你别哭。”
“你那只眼睛见到我哭了!”幻芜朝长绝死死地瞪大眼睛,“你以为我会像漪涵那样傻吗?我才不会呢!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回去以后,我就马上嫁人!我我我……我嫁给凌岳!”
长绝看着幻芜难得的“凶狠”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凌岳遭此变故,怕是短时间里办不了喜事了吧?”
“笑!你还有闲心笑!我不管!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幻芜怒了,一脚踹向巴蛇的头顶,只见巴蛇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幽幽地转了转。
“糟了,它不是要醒了吧……你赶紧的,自己也挪一挪啊!”
本来应该是又危急又紧张的时刻,却偏偏被幻芜弄得搞笑了起来。
长绝自己动了动,似乎不是那么疼了,他咬牙抽出被压住的右手,撑着身后的石头把身体往外挪。
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海里传出磬磬之音。
“是小玄的声音,我们要加快了!”幻芜急了,把腿伸到小翔嘴边,“小翔,帮忙拉!”
小翔也不拖沓,叼着幻芜的脚踝使劲,幻芜拉着长绝的两只手,大半个身子被拉了出来。
巴蛇也听到了小玄的声音,它睁开了双眼,看见两人就在自己嘴边。
可再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它也很难动作,更何况它的头顶还插着长绝的刀,直直地刺穿到它的下颌。
巴蛇不顾疼痛,忽然将头高高扬起,直接击穿了头顶的石块。
它想用头将两人一起砸死在这里!
可它的头一动,长绝没了压制,小翔一个使力,就将两人一起拉了出来。
巴蛇见目标没了,刚想将身子撤出来,整座山体忽然被抬高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巴蛇的身体就被蛇骨给刺穿了。
海墓中的蛇骨阶梯刺穿了巴蛇,却没停下来,还在不断地上升,百余丈高的阶梯穿过海门山,直接冒出了海面。
巴蛇哀嚎一声,头重重地砸了下来,再无声息。
幻芜跟长绝趴在小翔背上,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云梦不仅没有下沉,还被抬高了;沉睡在海中的海蛇之墓,直接被抬了起来;原本高耸的海门山,被蛇骨阶梯代替了,耸立在海中央。
因为海蛇之墓的升高,海平面没有升高,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而巴蛇直接被蛇骨牢牢地钉在海门山山底。
幻芜吁出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哗”的一声,小玄跃出海面,在半空中拍打着翅膀。
“小玄,是你把海蛇之墓托起来的吧?”
小玄歪着头看着幻芜,幻芜也认真地看着它,摸了摸下巴:“你好厉害啊,你不是普通的海蛇吧?”
小玄这回没有理她,扇着翅膀,在空中愉快的转圈圈。
这时长绝缓缓地站起来,纵身一跃跳进窟窿里,从巴蛇头顶拔出了破云。
他用衣摆擦干净巴蛇的血,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切了一大块蛇皮下来。
巴蛇皮做的刀鞘,应该算是坚固非常了吧。
凌岳他们还在海岸边严阵以待,就见两人回来了,长绝手中还多了一块蛇皮。
海难没有发生,所有人都安全了,云梦洲却大变了模样。
百姓们欢呼起来,凌岳也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霖淇燠一直在绕着小玄上看下看,小玄以为他在跟自己玩,也围着他绕圈圈。
幻芜跟长绝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初升的太阳渐渐染红海平面。
“这算是劫后余生吧。”幻芜感叹道。
长绝没有说话,侧过脸看着幻芜。
危急过去,幻芜才想起来长绝说的那些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幻芜死死地盯着前方不看长绝,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这下不用想着嫁给凌岳了。”
幻芜:“啊啊啊,好困好累啊,我要去补觉了!”
凌岳:???
三日后,幻芜他们就决定动身回荼梦谷。
只不过,除了来的三人,还硬生生挤上了一条蛇。
“小玄,你真的要跟我们走吗?”幻芜问道。
“那当然,当初我打碎融魂丹的时候,咱们可说好了,你要当我坐骑的。”霖淇燠当初趁火打劫的事这回想起来了。
小玄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挪到幻芜身后。
“淇燠,看来它不想认你啊。”凌岳来送他们,还帮霖淇燠打包了一堆云梦特产小零食。
“坐骑?没有结灵契的话,不算坐骑吧。”长绝看着霖淇燠抱着一堆零食,连吃代拿的,无奈道。
长绝瞥了一眼躲在幻芜背后的小玄,心里是很想把它丢出去的。
动物也是情敌!
“它想去的话,就让它跟着你们吧。”凌岳说道,“它应该很喜欢你们,无论是当坐骑,还是其他的,它想必都是愿意的。”
能跟着喜欢的人,自由的按照心愿活着,不就是最幸福的事么?
幻芜摸摸小玄的脑袋:“好吧,你要乖哦。如果我没钱养你了,就把你扔回来!”
小玄圆眼一瞪,满脸无辜。
“开玩笑啦,如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幻芜惹了人家又连忙补一颗甜枣,“我会努力挣钱的!”
这时候凌岳递上来一个大盒子:“长绝,这是给你的。”
“啥?难道是金银珠宝?”幻芜凑上来,养蛇补给?
“都是御水的心法口诀。”凌岳笑道:“现在的云梦,可没那么多酬金给梦医大人了。”
长绝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心法口诀?”
“当初答应过阿芜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笈,不过是些普通的功法。不过这些也算是很全面的御水术了,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修习。”
长绝也不推辞,收下了这些书,向凌岳道谢。
“你有天赋,也算是它们的缘分了。这次的事情,其实是我该向你们道谢才对。”凌岳抱拳,看向三人,“凌岳再此谢过诸位了。”
幻芜:“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是为何要偷漪涵的内丹,只是为了增进修为吗?”
凌岳苦笑了一下:“我的亲生母亲是个凡人,我一生下来,就是凡人的样子。无论我怎么修习,还是无法获得海蛇的真身,我窃取内丹,其实是有人告诉我,要想得到海蛇的真身,就需要海蛇王族的内丹。”
“谁告诉你的?”
凌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人戴着鬼王面具,看不见脸。但是,听他说话,就像有种魔力一样,会让人忍不住相信他说的一切。”
霖淇燠看了幻芜一眼:“不会是中了什么幻术吧?”
幻芜蹙了眉,也是疑惑:“他就这样忽然出现,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些?”
凌岳:“他要我给他水族中一个宝贝,叫幼清珠,以此来交换秘法。”
长绝:“这个‘幼清珠’是用来做什么的?”
凌岳:“其实如果不是那人提起,我都不知道我族中有这么一个宝贝。在交给他之前,我也查过,这个‘幼清珠’据说有凝魂补魂的功效。凝魂就是成为暂时容纳魂魄的容器吧,让魂魄没有**也不至于散。至于补魂,据说是如果有魂魄不全的人,将幼清珠置于那人体内,幼清珠就会自动吸纳天地间其他散魂,补全那人的魂魄。”
长绝问道:“这天地间不是只有轮回道可以为魂魄不全的人补全魂魄吗?这个‘幼清珠’竟然这么厉害?”
凌岳:“我也是看到书上记载的而已。通过幼清珠补全的魂魄,怕就只是单纯的让那人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罢了,至于喜怒哀乐恐怕就顾不上了,毕竟这是天道法则以外的宝贝,不像真正的轮回道一样,能塑造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幻芜点点头:“那人指明要幼清珠,还专门找你要,就说明他应当很了解云梦的情况。他处心积虑要这么一个秘宝,究竟想要干嘛?”
“幼清……”霖淇燠没说话,一个人靠在船舷上,忽然低声呢喃道。
“怎么?你知道这个东西?”幻芜听到了,回头看他。
霖淇燠摇摇头:“没有,只是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算了,反正光靠想也想不出来。幻芜回头,看向凌岳:“凌岳,我们走了,你好好保重,有机会来玩啊。”
凌岳笑了,仿佛这云梦雨洗过的晴空一般,再不见阴霾。
他点头道:“等我重建了云梦,我一定会来的。”
长绝掂了掂手中的书,一把拉住幻芜回了船舱:“走了。”
“阿芜姑娘,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船舱里传出长绝不带感情的声音:“不必说了!”
只有霖淇燠站在船舱外,向凌岳挥手:“下次来荼梦谷再说呗……哎呦!长绝!你竟然拿茶壶扔我!”
凌岳看着霖淇燠跳进船舱里,小小的船舱立马就活跃起来。他看着几人越走越远,虽然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却并不觉得遗憾。
云梦洲经过这一番劫难,算是重生了。
而他自己,也该是获得了新生。
人生中的苦难并不值得感激,真正应该感激的,是经历过磨难后成长了的自己。
第六十章 天降大鸟
自从去年秋天从云梦洲回来,幻芜很是憋屈地过了一段时日。
原因还是因为长绝那番出其不意的表白。
长绝除夕的十七岁生日,幻芜也没好好过,连带着这个年,她也过得特别虚无。
可长绝就不同了,心里话说出来之后颇有点刀枪不入的架势,好似当初那个幻芜一躲着自己就犯愁的少年不是长绝本人一样。
他对幻芜还是一样的好,每当幻芜一脸纠结的时候,他就会配合地露出一脸宠溺的表情。
刚开始霖淇燠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可看了没半个月就受不了了。
他自认为脸皮够厚了,可长绝怎么也长偏了还是咋的,这宠溺脸看得人胃酸啊。
至于谷中原本对此事最上心的青猗,看到长绝越发没皮没脸的样子,竟然成了最放心的人有这么能磨的人,不怕幻芜那根铁杵不成绣花针!
唯一能让我们管家大人青猗暴躁的,还是这几个人出门没带回酬金来,还带回来一条超级能吃的大黑蛇!
这简直是第二个霖淇燠啊!
青猗左抠右省,卖掉幻芜不少东西,扣了霖淇燠不少口粮,还带着谷里的闲散人员开了荒地辟了几个菜园子来,才解决了谷里的粮食危机以及财政危机。
对于青猗的“剥削”,幻芜不敢吭声,霖淇燠也默默地忍了。
除了青猗的威慑力让人低头之外,幻芜还有长绝时不时的贴心惊喜,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库存,就连霖淇燠,也要战斗在蛇口夺食的第一线。
总之就是,大家都很忙啊。
一忙忙到开春,幻芜二十了。
因为荟明没有回来,幻芜本来不想过这个生辰的,可青猗还是弄了一大桌子的菜,美其名曰犒劳众人。
“阿芜,生辰快乐。”长绝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到幻芜跟前,“生辰礼物。”
所有人的关注度瞬间转移,霖淇燠直接凑上来要看,青猗和葛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珠子却死死地盯着。
幻芜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皮还修炼的不够厚:“不是说不用破费了么?”
“不破费,就是我自己做的小玩意而已。”长绝抬眼看她,眼睫轻颤,像一把扑闪扑闪的小扇子,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神色。
幻芜看着那双眼,鬼使神差地就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个小陶人。
是个小男孩的样子,样貌颇有几分像“这不就是你自己嘛!”霖淇燠瞥了一眼,忍住笑,这个小娃娃看起来好呆啊,跟某人如出一辙。
“这是我自己捏的,自己烤的。第一次做陶人,火候掌握得不好,不是很好看。”长绝没说,他烧坏的烤烈捏歪的泥人,堆起来可以砌两个灶了。
幻芜将小人拿起来看了看,跟长绝确实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是个缩小版的,只有手掌大小:“蛮可爱的……谢谢。”
长绝:“阿芜,你可以戳戳他。”
戳?“戳哪里?”
长绝点头,有些殷切地看着她:“戳哪里都可以。”
幻芜狐疑地戳了戳小人的脑袋“阿芜,你好吗?”
霖淇燠乐了,瞧着长绝:“这是你的声音啊,言灵术?”
长绝点头:“从书上瞧的,阿芜,你还可以试试别的地方。”
幻芜戳戳小人的手“不开心吗?有我陪着你。”
再戳戳肚子“阿芜,你想我吗?我……”
幻芜“啪”地一下盖上盒子。
“幼稚,无聊。”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愤愤得扫了众人一眼,抱着盒子飞也似的走了。
青猗叹道:“这是害羞了?”
霖淇燠突然捂住肚子笑了起来,对长绝竖起了大拇指。
长绝笑得温和:“捏泥人捏得我是手疼,做不了糖饼了。”
霖淇燠瞬间笑不出来了:“……要不,我给你捏捏?”
幻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荼梦谷最大的那棵榕树旁。
这个榕树矗立在这里,少说也有千年了。它的树冠宽大,枝叶繁茂,幻芜有事没事总会来这里坐坐。
幻芜也不知道这棵树有没有树灵,按理说,这么大的树应该是有的,可这棵树的树灵却从未出来过。
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在刚刚化形甚至都没有什么朋友的时候,幻芜就把这棵年龄最大的树当做唯一的朋友。
她最喜欢靠着它,跟它说些悄悄话,她相信她能听到。
幻芜走过来,仰起头看着这个历经岁月毫无更改的榕树。
现在她的心有些乱,她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将盒子放到了树洞里那也是她藏东西的地方。
幻芜放下盒子,刚走出几步远,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飞快地回去拿出盒子,抱在怀里回了房间。
郁闷的事总是接踵而至,第二天一大早,幻芜刚出房门,就被一坨不明物体击中,直接晕了过去。
幻芜揉着脑袋醒来,觉得自己的二十岁似乎是人生的一道坎啊。
“别揉,越揉越疼。”长绝拉下她的手,手指沾了药膏,细心地替她抹上,“不是很严重,很快就消的。”
幻芜这才想起来应该找罪魁祸首来着:“是谁攻击我!”
青猗嘴角带着可疑的弧度:“就在这间房里呢。”
“哪呢?!”幻芜跳起来,看了一圈,除了长绝青猗没人了啊。
“难道是你!”幻芜指着青猗。
青猗无奈指指桌子:“想什么呢,在桌子底下,撞倒了你之后就躲进去了,就是不出来。”
幻芜蹲下来,脑袋我桌子底下凑,什么东西?
长绝站过来,打算在她二次受伤前就可以做到一把把她拎起来。
“嘤嘤”幻芜听到一声怪异的叫声,颇像一只小鸟,定睛一看,才恍然发现桌子底下藏着的是一只“鸡?”
啥?我就是被一只鸡暗算了?!
桌子底下的那只“鸡”听到这个称呼,“扑棱棱”地扇了两下翅膀,似乎在表示抗议。
“你出来,我保证不吃……不打你。”可是霖淇燠吃不吃,她就不能保证了。
幻芜露出笑容,向那只“鸡”招了招手。
“找到了!”霖淇燠和小玄一前一后地冲进来,手里提溜着个竹笼子,露出老员外一般的笑容:“快抓鸡抓鸡!”
这就是饥饿的狐狸看到鸡的表情啊,桌子底下的某“鸡”看到霖淇燠“嘤”的一声扑了出来,直接往幻芜怀里撞。
“哎呦!”幻芜吓了一跳,被长绝一只手拎起来,刚好躲过。
长绝单手拎着幻芜,另一只手迅速出击,堪堪卡住“鸡脖子”。
小玄伸着脖子懊恼,没咬到……
“快快,装进来装进来!”霖淇燠着急忙慌地打开笼子,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晚上可以加餐了!”
那只“鸡”听了,急速扑扇着翅膀,开始死命挣扎起来。
“你别搞得像个难民一样行不?好像我们不给你吃饭似的。”青猗白了霖淇燠一眼,难道最近的素菜做得太多了?
霖淇燠才不管她,捧着笼子一脸希冀地看着长绝,小玄也伸着脑袋,金色的眼睛里看得见星星。长绝一脸嫌弃地看着一人一蛇,那只“鸡”是吓得一身冷汗。
“等等,阿绝,它好像不是鸡。”幻芜绕着那只“鸡”看了一眼,它虽然长得很像一只大公鸡,大小也差不多,身上的羽毛大多是朱红色,但它的尾羽是橘黄色的,双翼下的羽毛却是靛青色。
幻芜凑上来跟它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会儿:“你们看,它是重瞳。”众人凑上来一看,果然是。
“你是双睛鸟?”幻芜认得它,因为荟明有本画册上就图文并茂的记载过,幻芜小时候最喜欢看画册,印象非常深刻。
双睛鸟就是重明鸟,生活在万里之外的祈支,某种意义上,还是凤凰的分支。
那鸟梗着脖子“咯”了一声,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幻芜,闪烁着点点泪光。
霖淇燠嚎道:“那到底是能不能吃啊?!”小玄甩甩尾巴,同问。
“当然不能吃!”青猗给他们一人一个暴栗,“双睛鸟可是祥瑞!”
又是祥瑞?霖淇燠幽怨地看了“祥瑞”一眼,看得同时“祥瑞系列”的长绝满头黑线。
看在没准是远房亲戚的份上(?),长绝松开抓着“鸡脖子”的手。
双睛鸟被放开,还未落地就化了人形,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哗”一下就扑到了幻芜的怀里。
幻芜:“……”
长绝:他就不应该放手,应该直接捏死!
“嘤嘤嘤”双睛鸟死死地抱住幻芜,就像抱了棵救命稻草。
也是,这个屋子里,大概就她战斗力最低,对“鸡”也没什么食欲,看起来也是最好相处的。
“你先别哭好不?”幻芜盯着他的后脑勺,看样子,是个小男孩啊。
“嘤嘤嘤”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幻芜母性光辉暴发,摸了摸肩膀上的那颗后脑勺,声音也温柔起来:“你别怕,我们都不是坏人。”
那人抖了抖,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抱幻芜抱得更紧了。
长绝按了按额头,一把揪着双睛鸟的领子就拎了出来。
双睛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朝幻芜死命地伸着手,就像一个离开了妈妈怀抱的孩子。
幻芜这才好好看清楚他的长相,一身白衣,长发扎在脑后,但看脸就是个孩子,最多也就十三、四岁。
一张圆圆的包子脸,配上一双圆圆的兔子眼,嘴唇殷红,皮肤白皙,到更像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子。
“哎,你轻点。”幻芜拍开长绝的手,抚着小男孩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你们别那么凶嘛,他还是个孩子。”幻芜不满地看了长绝一眼,然后瞪着霖淇燠跟小玄,严厉道:“你俩不准动歪心思!”
霖淇燠跟小玄好好的晚餐突然变成人了,一人一蛇顿时惆怅万分,背靠背坐着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