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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青我山     幻梦长歌txt下载     幻梦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五行金身

    天界难得热闹,刚刚升了上来一个仙子,如今天门仙光涌动,看起来又要多一位得道成仙的仙家了。

    可这次的动静却不一般,仙云仙乐不止,还有百鸟飞舞盘旋,莫不是诞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这下可惊起了不少仙人出来凑热闹,向来清净的天门人头攒动,众仙无一不是想看看新升仙的何等人物。

    幻芜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溪荪推了一把:“发生了愣啊,还不去看看?”

    她这才如梦初醒,冲出司命府,追着群鸟赶向天门。

    幻芜不止为何,心中竟有些胆怯若不是他该如何?

    脚下一了踉跄,就与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们仙子?”这一声好不尖锐,一听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幻芜心不在焉,告了声罪就想走,却被人拉住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谨幻仙子。”

    心素理了理鬓发,一身银红飞仙裙衬得她娇艳无比,她走上前来,轻语道:“我家小婢妙蝉刚来仙界,不认得仙子,真是无礼了。”

    幻芜不愿和她浪费时间:“是我不小心,不怪她。”

    “仙子这话说的。”心素嘴上道歉,可她的仙婢始终拉着幻芜的胳膊,她却恍若未见。

    心素看着幻芜,见她面有不耐,越发迟缓地说道:“仙子这么着急,是要往何处去啊?”

    “我要去天门。”幻芜用力一扯,将自己的胳膊从别人手里解放了。幻芜一贯都是无所谓的状态,可谁真要惹到她,也是碰了颗硬钉子的,绝对讨不了好。

    那小婢见她硬气,也不敢再拉拉扯扯了。

    心素瞥了妙蝉一眼,那小婢似乎更怕她,抖抖索索地退到了后头。

    她瞬间又换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我还以为仙子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呢,莫非……来人是仙子的旧识?”

    “我也不是很清楚,希望吧。”幻芜此时一颗心都飞到远处去了,仙乐缥缈,那些飞鸟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幻芜刚要走,就被心素一把拉住了:“仙子每天都往司命府上去,莫不就是去看下界的旧人呢?该不会就是这升仙之人吧?看这般景致,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莫不是仙子弄错了?”

    幻芜不想再跟她拉扯,使劲抽出手:“是不是弄错,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心素没想到她这般急躁,差点被甩了个趔趄,她“哎呦”一声,就倒在了妙蝉身上。

    妙蝉见状,直接朝幻芜喊了起来:“谨幻仙子怎么这般粗鲁?人间的仙灵就这般无礼吗?”

    小小仙婢,一嗓子还挺敞亮,不少出来凑热闹的仙家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

    幻芜无奈道:“是我无心之过,如今我还有急事,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她说完就想走,可妙蝉一边扶着心素,一边继续扯嗓子:“不许走!伤了人就想跑不成?”

    幻芜涨红了一张脸,她现在真想一脚踹开这两个讨人厌的家伙,可这是在仙界啊,不是自己想干嘛就能干嘛的地方。

    “阿芜。”这两个字就像一汪清泉,一下就浇灭了幻芜心头的邪火。

    幻芜愣了一瞬,才转过头,看向那个喊她名字的人。

    幻芜呆呆地看着来人,只见他向自己走来,脚步也有些晃悠。头发被劈得焦黑,脸也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些洞,整个人就像从煤堆里刨出来一样,可那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幻芜笑了,不用看清长相,她也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心心念念的长绝。

    他来找她了,都不用她赶到天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

    幻芜想笑,可眼眶莫名其妙的就红了:“阿绝……”

    她只等了四天,可长绝却用了四年,他修满了五行,扛过了天劫,来到了她的面前。

    “别动。”幻芜突然说。

    长绝听见这一声,犹豫了一下,不敢再上前了。

    幻芜笑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像着长绝的方向大步奔去。天界七彩的祥云在眼前纷飞散开,幻芜只觉得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将她送到了长绝跟前。

    幻芜毫不犹豫,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再也不想松手了。

    “阿芜,让你久等了。”长绝任她抱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久。”幻芜抹了一把脸,看着长绝,“天界一天,人间一年,现在你可比我大了呢。”

    “是啊,四年了,对我而言,可是好久好久了……”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连周围赶来看热闹的仙人都愣住了,这天界可好几百年不曾出过这么八卦……这么激动人心的景象了。

    一时间百鸟齐齐飞舞,将两人团团围住,这样的情状,让不少仙人都沉吟起来,无一不是在猜测长绝的身份。

    连心素也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天帝传召。”

    这一声无疑又是个惊雷,连一贯波澜不惊的仙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刚升仙就得陛下传召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个阵势,看来又是个上仙啊?”

    “哪有上仙是从人界飞升的,再厉害也得从飞天真人做起吧……”

    幻芜可听不见这些声音,她只觉得天帝真不给面子,这么快就要把人叫走。

    “天帝召见,不得不去了。”长绝摸摸她的顶发,幻芜瞬间就被顺毛了。

    “嗯,小心应对,我就在外头等你。”

    仙使很快就来引路,长绝只好顶着一头乱发,带着一脸焦黑大摇大摆地去面见天帝。

    幻芜看着长绝的背影踏进白玉门,忽然觉得,一本正经的天帝陛下见到长绝这个模样,应该还能保持严肃端正吧?

    前来围观的仙家热闹也看过了,纷纷离去,就只剩下幻芜和心素还留在原地。

    幻芜一直盯着紧闭的大门,心素就在她身后,一直紧盯着幻芜。

    妙蝉低声朝她说道:“仙子,咱们回去吧……”

    心素只瞥了她一眼,妙蝉便不敢说话了。她是心素从凤族带来的仙婢,算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心素在族中一直是大小姐的模样,做什么都十分优雅得体,只有她们这些服侍在侧的小婢知道,自己小姐私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心素是凤族大小姐,如今又修得水、木、土三行灵力,早早就被天界封为仙子,比起同族女孩,无论能力相貌都胜了一大截,风光一时无限。

    越是这般,心素越是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胜过自己的女子,同族被她打压,如今连天界的仙子她也越发看不上了。

    妙蝉看了前头的幻芜一眼,她不太明白,自己小姐为什么对她有这般明显的敌意。她轻轻摇头,自家小姐的心思,又岂是自己能猜想的,只希望回去以后,小姐不要太过生气,不然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仆婢。

    玉门在此时打开了,长绝走了出来,看见幻芜,立马露出一个微笑。

    “阿绝,”幻芜快步走上前,“没事吧?”

    “没事,陛下说我身份特殊,暂时还未想到给我封什么官。”

    幻芜噎了一下:“官?你这说法,还真是通俗啊。”她一想到天帝听见这定义会露出的表情,又忍不住想笑。

    “只要能见你就好,别的我也不在乎。我跟陛下说了,我就是你身边一个护卫,自然要跟着你,陛下倒也好说话,让我暂时住进司药仙府去。”

    幻芜:……天帝怎么比自己还抠?连个府邸都不给啊?

    长绝刮了下幻芜的鼻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给我府邸我也不愿意,我要跟你住一起才行。”

    幻芜老脸一红:“什么住一起,是住一个院子。好了好了,走吧,回去梳洗梳洗。”

    她揽着长绝回头,才发现心素还在,她愣了一下,也不好视而不见,只得上前说:“仙子,刚刚是我太急躁,多有得罪了,还望见谅。”

    心素这才回过神似的,冲她得体一笑:“无妨,是妙蝉太过大惊小怪了。”

    她见两人要走,又说:“谨幻,怎么不给介绍一下,这位仙友是?”

    幻芜听心素叫得颇为亲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长绝礼貌性地一礼:“在下长绝,谨幻仙子的护卫。”

    “护卫?”心素惊讶道:“谨幻,你都不言语一声,你这护卫看来来头不小呢。”

    幻芜看了长绝一眼,见他似乎不想多言,也不好出言反驳他的话,只好点点头。

    “恕我直言,我在一旁看着,长绝仙友,莫不是凤族?”

    “真是。”长绝颔首,始终保持礼貌**流。

    “那真是好了,我凤族在天界又壮大了一些。”心素莞尔一笑,“实不相瞒,我也是凤族,你我即为同族,日后还要互相照应才是。”

    其实一开始幻芜知道心素是凤族,也是存了差不多的心思,即便当时长绝还未成仙,但若能跟她好好相处,以后说不定也能跟长绝有个照应。

    可这话现在一听,幻芜又有点不是滋味,她垂着头,努力不去看长绝的表情。

    长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一贯的淡然:“既然为例仙班,还是应该谨慎守礼才是,我看天帝陛下十分公正,你我虽为同族,却也不必太过关照。”

    这话明显就是拒绝之意,可话又说得让人无从反驳。为什么要联合壮大呢?难道是认为天帝不公,有失偏颇不成?

    心素被这么直白地拒绝好意,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阿芜,我身上被雷劈得好疼啊,咱们快回去吧。”

    幻芜连忙扶住“娇弱”的长绝:“嗯,咱们这就回。”这嘴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义之名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长绝的身份的身份就传遍了天界五行加身的凤族,除了失踪的隐颐之外,天上地下唯一可以称为凤凰的存在。

    顺利度过了天劫,已然位列仙班,长绝虽然还未被赐封号,却已然被当做以一位上仙对待了。

    天帝自是知晓长绝的生身父母是谁的,至于其他的仙人自然一概不知,可不知是从何处传开的,竟有不少仙家都在说长绝的生父就是隐颐,而生母就是洛昭。

    这下众人算是知道他为何能修满五行了,毕竟有如此强悍的父母,能安然渡过天劫也是再正常不过。

    虽然只是传闻,但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仙人对长绝更是恭敬了。

    甚至有人说,天帝会封长绝为一方之帝,镇守四方一位。

    不过幻芜和长绝待在司药府中,对外界越传越凶的传言毫不知情。那些一个两个或好奇或别有居心的人上门来,也被幻芜以各种理由打法了。

    只有遥清仙子登门,幻芜将人请了进来。

    遥清一见到长绝,一句话都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幻芜惊道:“仙子,你这是……”

    遥清拿帕子点了点眼角:“无事,我就是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故人之子,有些感怀罢了。”

    “仙子识得家父家母?”长绝问道。

    “你父亲倒是不熟,你母亲却是熟稔的,当年她可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呢,与她的光芒四射相比,其他仙子都显得黯淡了。”遥清笑道,“当然也包括我,可她人很好,总是那般……像太阳一样,能吸引人去靠近。”

    遥清想到过去,她看着院中花草,好像洛昭就站在那儿似的。

    “没想到她的孩子,能成长得这般好。”遥清转过头,看着长绝,笑得颇为欣慰。

    长绝也冲她笑了一下,遥清这个样子,倒是能让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开始卸下心防,真心与遥清亲近起来。

    “仙子既然和家母熟识,不知仙子可知家父家母之间的事?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家父当年会放走东极之地的魔物?此时困扰我许久了,若仙子知道,还望为长绝解惑。”

    遥清露出些许惆怅的表情,她点点头:“当年的事,我倒还知道一些。”

    彼时洛昭作为天界第一战神,比起温柔如水的其他仙子,她更像火焰中一朵盛开的红莲。

    她活泼却不招摇,开朗却也不失细腻,即便生得一张无比美艳的面容,可战甲一披,却翩翩若神,比起那些惯常附庸风雅的仙君,更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大概也因这个缘故,洛昭在天界除了能得到男仙的爱慕,也能得到不少女仙的欢心。

    清冷的天界因为有了洛昭的存在,也能多一丝鲜活与暖意。

    可她到底是个女子,总会有普通女仙都有的那种小心思,可这么多形形**的仙君,竟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遥清与她交好,也猜不出她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久而久之,大家便只当她无心于儿女情长。

    可谁都没想到,一次例行巡视,能让一个远离天界的人走进了洛昭的心里。

    作为战神,洛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四地巡视,为了守护各方和平,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这一年她去了东极,这也是她第一次。说来也奇怪,以前她每次打算前去东极的时候,都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阻挡了她的出行计划,以至于上任这么多年,她到了此时才能去东极。

    东极就是为了镇守魔物而存在,此地荒凉无比,白日极热,夜间极寒,天生的裂谷之势造就了一个极佳的封闭之阵,天神只需在谷口加上封印,就能将魔物牢固地封印其中。

    洛昭本想绕着谷口勘察一圈,可没想到这一望无垠的地势竟也暗藏危机,她一个不慎,就掉进了一个坑洞中。

    更令她想不到的事,这个坑洞中,竟然还有其他人。

    那人就是隐颐。隐颐终年待在东极,从未见过其他人来此,即便是修得五行凤身之前,他也只为了壮大凤族而一心修炼,根本没见过什么外人。

    洛昭的到来,就像是阴暗坑洞中忽然落下的一束光明。

    隐颐看似冷酷,可说起话来又显得笨拙,他的存在激起了洛昭的好奇心,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瞎聊,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个大个头的凤凰,其实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心态,每次说不过洛昭了,就只会垂着头生闷气。

    洛昭打开了隐颐冷寂生活中的一扇窗,可对于洛昭而言,隐颐就是她明亮生命里一处可以安歇的角落。

    他们二人,就这样彼此试探着又彼此吸引着的度过了一段时光。直到洛昭必须回天庭述职,她才离开东极。

    离开以后,洛昭才发现自己已经放不下隐颐了。

    此后,洛昭总是寻各种理由前来东极,即便没有理由,她也会偷偷跑来东极看望隐颐。她是战神,对于她的行踪,也没人会多加干涉,即便有人知道,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天帝知道了这件事。

    隐颐是火神毕方之后。上古之时,毕方作为天地间唯一掌管火的神祗,因为怜悯人间无火,除了阳光之外不能用其他方式取得光明,长期处于一片黑暗湿冷当中,擅自盗取了天帝的火种给凡人,因此受到天帝责罚。

    此后黄帝大战蚩尤,毕方以火攻助黄帝取胜,被圣神烛照封为上神,此后四千六百年再未出现。有传言是毕方受封后为了避嫌而隐世,也有人说是天帝忌惮他,将他软禁了。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毕方竟然有后人。想必是受封上神之后,隐颐是因为爱上凤族女子,和心爱之人隐遁于天地间了。

    所以隐颐除了高贵的凤凰血统,还天生就具备火神毕方的火系灵力,所以他能以极快的速度修满五行。他的存在,就足够让天地心生忌惮了。

    四象俱灭,四灵就是天地间最高贵的神物,可万年来也没有什么灵力强大的四灵出现,即便是天赋上佳的四灵,也难逃天劫一关。

    可偏偏隐颐活了下来,还是天地最忌惮的毕方之后。

    天帝最终以镇守东极之命,将隐颐遣到东极去了,只要魔物一日未灭,隐颐便只能待在东极。

    说是镇守魔物,实际上是为了关押隐颐。

    魔物被封印那么久了,长年和平安乐的天界谁还忌惮他们,可隐颐的存在,却是天界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

    不愿平静的生活被打乱的众仙也默许了这般变相的关押,人人只是说隐颐灵力如此高深,镇守魔物这一重责非他莫属。

    这是一场正义名义下的为所欲为,好似只要所有人都保持缄默,就不需要承担一切良心上的谴责。

    这场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的和平假象,却被洛昭打破了。事实上,真正打破这安乐局面的人就是天帝自己。

    在他得知洛昭时常与隐颐私会之后,他感到一种惧怕与愤怒并行的滋味。

    即便他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做,可在天帝看来,这就是隐颐挣脱束缚的一场阴谋,也是洛昭对自己的背叛。

    洛昭是天地战神,只要是私情,都难免影响心神,甚至影响一名战将在战场上的抉择。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心头刺隐颐?

    他二人联合起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从而危及到天界安危,也将危及到天帝自己。

    天帝严厉斥责了洛昭,并严厉禁止她见隐颐。

    这番训斥责罚,让洛昭心寒了,在知晓隐颐的身世之时她还心存侥幸,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的恶意揣测罢了,毕竟连隐颐自己,都并未对自己的遭遇生出什么怨怼之情来。

    可天帝那张气急败坏又隐含惊惧的面孔,包括众仙一个个或埋怨或闪躲的眼神,让洛昭第一次在面对天帝时生出一种可怕又压抑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施加在天帝身上的更为深重,甚至已经让他难以喘息。

    本质上,他们的这种惧怕愤怒还是来自于自身的不义行径,无论是天帝还是诸仙,都害怕有一天天道的因果惩罚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洛昭终于明白了,无论是毕方还是隐颐,他们自身的强大就是不安定因素,他们的善良和正直就是受罚的根源。

    天帝和那些知情的仙人之所以会对她和隐颐的相处表现出如此剧烈的反对,是因为他们和善从容伪装都被无情的撕破了,他们彼此面对面地看清了自己和对方心中的那些龌龊私心,也看见了这个浮光耀目的天界中最阴暗的一角,是他们用正义和大局装点起来的卑劣。

    然而这种卑劣,却让真正受难于其中的人连挣扎反对的机会都不给,包括此时的洛昭,也毫无任何申诉争辩的机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洛昭。

    隐颐没有一点错,可就因为与他相爱,甚至只是与他接触,就被冠以“罪孽”的标签视之,仿佛隐颐早就成了东极的妖魔,而自己也与妖魔同化。

    洛昭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这个光辉的天界,厌恶自己一直效忠的玉辇上的那个人。

    她曾以为天界是如此美好,而主宰这一切美好的,也是一个至高无上只得自己付出所有去守护的圣主。

    可笑至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界集市

    那也是她第一次违抗天帝的命令,违抗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说到底,洛昭厌恶的就是天帝所代表的这种天命所归的权利,它可以让拥有它的人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剥夺他人的自由和希望。

    而这些尊严、自由和希望,就是隐颐从未有过的,她想为他争取。

    她反抗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天帝,天帝直接将她软禁了。

    除了知晓她和隐颐有接触的荟明和遥清知道真正原因,其他仙家还只当洛昭在巡视东极时出了纰漏受到责罚。

    看起来还是一片祥和的局面,大家见也无什么大事发生,最终也就各自逍遥去了,只要不发生生死攸关的大事,哪位仙友受罚还是受赏,其实都不关他们什么事。

    可在一片平静的背后,早已暗潮涌动。

    魔族至尊被封印,所有魔族只能生存在凄苦荒凉之地,本就恼恨天界众仙又不甘受困的魔族从未有一刻不想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踩在脚下,即便不能成功,自损八百若能伤敌一千,对早就憋屈万分的魔族而言也足够雪耻了。

    战神踪迹全无,甚至再不出巡,让魔族嗅到了一丝可乘之机。

    仙魔大战,再一次爆发。

    魔族的嗜血的战斗力让逍遥惯了的仙人望尘莫及,几番交战都只顾得上保全自己。

    仙界不战已久,许久未见血光,这一次不仅众仙胆战心惊,连魔族都十分意外,他们原来只想让仙族受受苦,可没想到那些被圣光笼罩的光明中心,竟然是如此脆弱。

    在重压之下,天帝放出了洛昭,并许诺洛昭,只要退敌守卫仙界和平,就允许她和隐颐在一起。

    洛昭阴霾的天空又重新见到了希望的光芒照进。

    她竭尽全力,几乎所向披靡,但凡魔族之人见到她,不战便已胆寒。

    而远在东极的隐颐,却在自己的镇守之地遇到了另一个敌人。

    东极的封印经过万年,早就有了破漏,只是魔尊狡猾,未到关键时刻,竟然也耐得住待在地底,一直没有暴露出封印的缺损。

    魔尊既然是魔族至尊,即便被封印住所有法力,对只要魔族有所动静,他还是能知道。他等了数万年,终于盼到了了可以逃出生天的时机。

    魔尊放出一缕灵识,向因长时间等不到洛昭而焦急万分的隐颐透露了洛昭先是被天帝关押,后又在难敌魔族入侵时被迫加入战局的事。

    “天帝卑鄙,在得知神女与你有私时毫不留情就将她关押了,可在需要她作为战神卖命的时候,却又以你为饵,让她甘愿赴死。一代天地战神,竟然被那所谓天帝如此轻视刁难,还要受他欺瞒。她当真以为天帝会允许你们在一起呢,殊不知天帝要的就是她毫无保留地去拼命,即便她真的能御敌而未死,可受伤确实难免。天帝又怎么还会让她活着,一旦战争结束,天帝想无声无息地要她的命,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怜战神,却以为自己终将拥抱最美的结局,却不知这正是一场让天帝期待的飞蛾扑火,你们成全的,终究还是天帝卑劣的私心。”

    隐颐动摇了,自己长久以来所受到的不公其实他都从未真正在意过,可洛昭的安危,他不能不在意。

    洛昭是他一生挚爱,也是他向往的光明,他不能让洛昭死在阴诡的算计之中。

    就在此刻,魔尊又给带来一个消息洛昭重伤。

    他再也不能安然等待了,他离开了东极,孤身前往焦灼的仙魔战局之中。

    魔尊给他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洛昭的确受伤,却并不重,魔尊只是在隐颐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使劲推了他一把而已。

    洛昭虽然惊讶于隐颐的突然出现,可能在生死大战中见到心爱之人,倒也是开心的。有了隐颐的加入,战局中的魔族受到重创。

    可没有他镇守的东极,封印已然破开大半。一切都是魔族声东击西之局,发动大战也好,让隐颐离开也好,都是在洛昭见到隐颐那一刻开始,就被看出端倪的魔尊想到,而设下的脱身之局。

    洛昭的到来,是他的契机,逃脱的契机。魔族众人在战场上的牺牲,只是为了迷惑仙界,让魔尊能够毫无阻碍的重获自由之身。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魔尊没能逃脱,最终洛昭以自身神力,再次补全了东极的封印,而隐颐因私离东极镇守不力获罪,在关入惩阁后私自逃脱,而后再无踪迹。所有人都以为他逃了,却没想到他到人界去找寻洛昭的魂魄,还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遥清说完,抬眼看着长绝,脸上的表情不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

    长绝面无表情,可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心绪。

    原来他的爹娘,竟有这样的遭遇……如果不是天帝,断不该是这种结局。

    “阿绝。”幻芜握住他的手,打断了长绝眉间浮现出的阴寒之气。

    长绝松开手,看着幻芜,露出一丝苦笑:“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感慨,这真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局,只是局中人的恐惧担心,或出于爱或出于私心,都足够蒙住他们的理智了。”

    “是啊。”遥清也叹道:“爱恨都让人疯狂,恨让人失智,爱让人盲目。即便如此,还总是有人前仆后继地迎向这些情感,饶是天帝也难以逃脱。”

    两人将遥清送走,司药府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地氛围。可他们两人都知道,这种安静祥和,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都过去了,阿绝。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可好在希望还在,我们要向前看。”

    幻芜握住长绝的手,冲他绽开一笑:“你的父亲和母亲,也从未放弃过希望,他们一定能等到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长绝没有会所话,只是紧紧地回握住幻芜的手。

    再过两天,荟明就可以被释放了。对于司药府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件喜事。

    幻芜决定带长绝出去散散心,顺便置办点东西。

    幻芜也是最近才知道,天界也是有所谓的集市的。

    人间的集市贩卖日用商品,妖界也有集市,可以买到一些增进修为灵力的法器或者武器。

    仙界是不允许贩卖这些“大补丸”之类可以不通过修炼得到法力的物品的,也不允许公开售卖法器武器,当然你私下“赠予”之类的,就没人管得着了。

    所以在天界集市上能看到的东西,竟然和人间的差不多,一应都是吃喝玩乐的“日常”用品。

    若说神仙有法力,想要什么没有啊,可偏偏神仙没有的,正是人间的那种“烟火气”。神仙不需要饮食,可即便不会感受到饥渴,但那份口腹之欲却是难抵的。

    同理,还有玩乐享受的**。因此天界集市买的,都是用仙法做出来,堪比人间“实物”的日用商品。

    时时刻刻要控制住自己**的仙人,每月能有一次安心解放天性的时刻,就是在每月一次的集市上,像自己曾经感受过的,或者曾经作为的凡人一样生活。

    幻芜来这么些天,可是真心实意的感受到天界的“清苦”和无聊。可以这样毫无顾虑地走在集市中的感觉,以前随时可以拥有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下突然没有了,就让人倍感怀念。

    幻芜两指捻起一颗看起来鲜翠欲滴,摸起来也非常真实的青枣,“嗷”一口吞到肚子里,那清甜的味道一瞬而过,很快就在口腔里化作一口仙气。

    “不好不好,你要是你做出一口咬下去,还有鲜甜的汁液流出来,牙齿也有那种清脆咀嚼感的青枣来才是厉害,你这是次货,我可不买账。”

    守着身前一筐青枣的小仙瞪大了眼,刚想说什么,却瞥见一旁冷眼看着他的长绝,咽了口唾沫后说道:“是是,仙子说的是,是我做的不够好。”

    幻芜拍拍手,拉过长绝:“唉,阿姐,你发现没有,这些小仙看见你不是脸红,就是打颤的,你说你是真的长得太好看,还是他们害怕你这只大凤凰啊?”

    长绝摇摇头,表示莫名,难道他看起来真这么可怕,他明明只是随便看了那小仙一眼啊。

    小仙:……我才是什么都没说,就快被你那眼神冻死了好不好!?

    “其实也没有多不好。”这娇俏轻柔的声音幻芜一听知道是谁的。

    心素也捻起一颗青枣,却并不吃,只是看了看就放了回去。她一边接过轻蝉地上的罗帕擦了擦嫩葱般的手指,一边说:“终归是升仙太久了,忘了青枣到底是什么味道了,到底比不上谨幻仙子印象深刻。”

    这次心素不再是一个人,除了轻蝉,身边还跟了两个幻芜没见过的仙子,一看就是一伙的。

    可心素的同伙看上去却不像她那样演技高超,看向幻芜的表情已是十足的不屑,只是再看向长绝,有瞬间变成了惊艳和娇羞。

    幻芜:……要不要这么明显,难道她真的丑得那么明显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美貌被人无视也就算了,这升仙时日短这种点,有什么好讽刺的,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吗?

    辞藻这么贫乏还是真的找不到可以挖苦的点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剖白

    心素还是不懂幻芜的点,与其说她小家子气啊没见过世面啊什么的,不如就直接说她相貌平平还比较能刺激她。

    毕竟在这美人遍地的天界,幻芜对于容貌的自信心可以说是被打击的所剩无几了。

    既然心素已经这么明显地跟她不对付,那幻芜也没什么好退让的了:“是啊,我到底是升仙时日短,年岁也轻些,不管是味觉还是嗅觉什么的灵敏度都要比仙友们好一些。不过既然是做买卖的,如果忘了,那不如卖点自己还记得的东西,省得被我这种还有感觉的顾客挑毛病。”

    心素:她这是在讽刺我老?

    卖枣小仙无语凝噎:不就是卖个枣吗?我招谁惹谁了?

    幻芜看着心素强忍愤怒的脸,露出一个略感抱歉的微笑:“哎呀,我可不是说仙子年纪大,我只是感叹自己法力低微,不如仙子你资历高啊。”

    这话说得,让人都不好反驳了。

    心素咬着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向娇艳的笑脸看向长绝:“没想到仙君也在此,真是失礼了呢。”

    幻芜默默翻了个白眼,刚刚她难道眼瞎了吗,这么大个人现在才看见?

    长绝瞅了瞅幻芜生气小火苗的后脑勺,忽然觉得她这样莫名可爱。

    他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朝着心素点了点头。

    可心素却觉得长绝是在对自己笑,一颗长久以来被少司命冷淡对待的女儿心顿时就冒了泡。

    她上前两步,冲着长绝笑得更是柔媚,还想再靠近,就被一堵冷冰冰的肉墙挡住了。

    幻芜瞪着心素,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挡在长绝前面。

    心素恨不得直接将幻芜踹开才好,可理智让她止住了脚步,她略感惋惜地说道:“仙君上界有几日了吧,怎么还未获得封赐,我们凤族可都为仙君抱不平呢。”

    长绝礼貌地答道:“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心素没有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仙子忽然开口道;“即便职位有待考量,可仙府总该赐下来了吧,老是住在司药府上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仙君搬出来,住进我们凤族的府邸吧,想必陛下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必了,住在司药府就是我自己向陛下请示的。我是阿芜的护卫,自然是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凤族我也不熟,就不必劳烦诸位了。”长绝回答得十分有礼,可幻芜还是听出了他的抵触。

    是对这些心思各异的人有抵触,还是对那从未融入过的凤族有抵触?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长绝一直孤身在外,从未被族人接纳保护过。可待他升仙了,在可以成为凤族的助力时便有族人前来相认,怎么看都有些不厚道,就像是一颗棋子,有用的时候就被人捡起来,没用的时候无人理会。

    若不是长绝五行修满成仙,只怕这些人都不会高看他一眼吧?

    这么想着,幻芜也有些生气,她看了长绝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他的心思,可长绝只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冲她一笑,反倒宽慰起她来。

    不用说出口,长绝也能明白她的心思。

    “可仙君已是凤族上仙,这般身份还做个……仙子的护卫,着实不妥吧,族中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心素身后的仙子又说道,语气也有些不满。

    长绝听得这话,只冷冷地扫过心素她们三人,语气也有些冷漠:“我说过了,诸位口中的凤族,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的族群,我幼时便活在人间,之后只生活在荼梦谷,从未在凤族待过一日,诸位所顾虑的,对我而言都不值一提。还有,我的决定,不需要谁同意。”

    长绝是凤凰身,又已具备五行,是凤族最高等级的存在了,一旦冷硬决绝起来,自身散发的威慑力不容小觑。只需一个眼神,就让包括心素在内的几人都心生恐惧,那位开口表示不满的仙子更是,只垂着头不敢再答话了。

    心素的脸也有些白,她未想过长绝话说得这么直接,在瞬间带给她的压迫这么重,她忽然觉得之前设想过的方法都没了用处,长绝此人难以收服,可她必须收服长绝,为了凤族,也为了自己。

    她又看了看身后那位仙子,看似有些恼怒,转过头来又不安地看着长绝,一双妙目中饱含歉意,看上去竟有泪光点点。

    心素对于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那泪还在眼眶里,脸上却又柔弱的笑了一下:“仙君勿怪,都是小妹不懂事,我们不太了解情况,可也只是出于一片担忧的心罢了。若仙君不喜,只当我们说胡话便是。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一句,仙君住在司药府上还是欠妥,谨幻仙子是司药的徒儿,自然是不必说。可仙君一个男子,此时与谨幻住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于仙子而言也是不好的。”

    她说完,还同情地看了幻芜一眼,似乎幻芜此时已深陷洗不清的泥潭里似的。

    长绝看着幻芜沉吟不语,他只是一个劲的想跟幻芜在一起而已,却未想到这会为幻芜带来困扰。

    “阿芜,这话也不是不对,要不我……”

    心素心中一喜,看样子是有希望的,只要把这两人分开,她就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阿绝不是别人。”长绝话未说完,就被幻芜打断了,她盯着心素,认真地说道:“他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护卫,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就要成亲了,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问题,主要是成亲时候方便,我从东屋搬到西屋就可以了。”

    幻芜说完,还和颜悦色地冲心素一笑,就差说请她过来喝杯喜酒了。

    在场几人一时无话,连长绝都觉得自己听错了,怔在原地。

    “你们,你们是……”心素身后的仙子瞪大了眼,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来回回,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错,我们是一对。”幻芜一把抱住长绝的胳膊,冲她咧嘴一笑。

    卖枣的小仙似乎听到了集市上传来很多“咔擦咔擦”的声音,这是什么碎了?

    长绝被幻芜拽着离开集市的时候,表情还是呆呆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喂,”幻芜不高兴了,“有那么不情愿吗你?我是在帮你脱身懂不懂,如果你到了那几个仙子的地盘,就是狼入虎口!你这么笨,肯定被她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可我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挺希望搬出去跟她们住的嘛,别说什么为我考虑,我可不需要,什么名声的我才不在乎……不过你要是觉得没了姑娘们的青眼觉得可惜了,不如我们再回去解释好了,就说是我发疯,我们俩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句,幻芜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又难过还有些委屈,虽说是碰上这个时候了,可她说的,又未必不是真心话。

    她才发现,原来说出从不敢说的真心话竟然是这样轻松的感觉,还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她是真的想和长绝在一起,可他一句话也没说,难道他不愿意?

    幻芜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开始酸了。

    “不是的,阿芜。”长绝一把将幻芜抱紧了,“我只是不知道你是在为我解围,还是说的真心话。如果只是解围,那我不就白高兴一场了?可若是真心话,那我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幻芜原本埋在长绝怀中的脑袋忽然仰起,蜻蜓点水一般触到长绝的唇上。

    “笨蛋,我是在为你解围啊,可解围有很多种方法,我干嘛说这么些啊,还不是因为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长绝好一会儿没说话,幻芜抬头看他一眼:“说话啊。”

    长绝定定地看着幻芜,绽开一笑:“刚刚我算了算日子,不过这问题还是要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幻芜一呆:“……我师父都还没出来呢!”

    长绝点头:“我知道了,那就等师父出来,快了。”

    “喂喂,是我师父。”

    “没事,很快也是我的了。”

    “……”

    幻芜和长绝还是没等到荟明被释放的那天,就被天帝召去了,和他们一起被召的,还有心素。

    “听闻你们二人好事将近,真是恭喜了,待司药仙君出来,司药府又是一桩喜事呢。”天帝俊美的五容颜自七彩云霭中显现,饶是已经见过,还是让幻芜心中一颤。

    长绝:“多谢陛下。”

    “此时叫你们前来,也是有要是相商。这事不妨让心素仙子来说一说吧。”

    “是,陛下。”心素朝天帝一礼,看向长绝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此次的事,就发生在禺山。我知晓得也不是很详细,只是族中有信传来,我凤族看管的南禺秘宝似被人觊觎,几次三番前来盗取秘宝,若不是长老们合理守护,只怕秘宝就被盗走了。所以我特地前来请求陛下,好派遣天兵抓得那盗宝之人。”

    幻芜心中一沉,看来这任务是到了长绝头上了。

第一百四十章 醴泉

    “长绝,朕属意派你前去侦办此事,务必护得秘宝周全。”

    长绝抱拳一礼:“是,请陛下放心。”

    “如此甚好,你乃凤族之尊,守护族中秘宝的重任自然非你莫属。朕也会派心素与你同去,一来帮忙,二来也助你早日熟悉凤族内的情况。”

    幻芜:“陛下,我也要去。”

    心素还未来得及领旨,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我也可以帮忙!”幻芜忙不迭地说道。

    天帝看着她,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点点头:“也可,你们三人就一同去吧。”

    天帝既然开口了,心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闷声称是。

    “你们二人先退下吧,长绝留下。”天帝等幻芜和心素离开了,才对长绝语重心长地说道:“长绝,朕知晓你的顾虑,可你既然生为凤族一员,如今又成了唯一拔尖的一个,很多事情无关意愿,是必须要承担的,你可明白?”

    长绝始终恭敬:“明白。”

    “朕想你应该也知道了,你的身份在这天界……是格外敏感的。”

    长绝没想到天帝如此直接,忍不住抬起头来直视他的双眼。

    其实天帝的面容十分年轻,加上他长得好,在某些时刻流露出的神色,竟有些像小孩子。

    就是为了显得持重一些,天帝通常都板着一张脸。

    “朕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对天界的所作所为有所怨怼,你认为朕另有目的,也是无可厚非我的。朕可以告诉你,朕的诉求十分简单,就是三界和平。所以朕需要你,在天界和凤族中都得到认可,树立权威。朕知晓你不在乎这些,战神职位空缺,这个看似平静的天界,其实已是一艘破旧斑驳的航船,风平浪静时还能前行,一旦起点风浪,这艘船就会支离破碎,船上的人也只有被风浪吞噬这种宿命。”

    “只要你有在乎的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所以这件事我思虑再三,只能让你去完成。”

    长绝等他说完之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陛下不必对我说这些,我已领命,自然会尽力完成。”

    “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也不管你认不认同,这都是朕的肺腑之言。”天帝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朕需要告诉你,这次觊觎凤族宝物的人,有消息说……是你的父亲隐颐。”

    直到长绝走出大殿,他的耳边还一直回响着天帝的话:“之所以派你去,不仅是因为你有这种能力,而且朕也相信,你应该是最想见到他隐颐的人了,你会竭尽全力。”

    “阿绝,天帝说什么了?”幻芜见长绝两眼发直,有些担心。

    长绝见她神色不安,却还要极力隐瞒的样子,心中一软:“没什么,就是说些宽慰的话,让我办事立功,才能在天界和凤族树立威望。”

    “天帝还真是个操心的命。”幻芜松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

    “是啊,天帝其实也蛮难做的。”

    长绝见幻芜一直盯着自己看,问道:“怎么了吗?”

    幻芜摇头:“我就是奇怪,你这算不算是在帮他说话呢?我还以为你对天帝是会有埋怨的。“

    “埋怨吗?我爹娘的事都是上任天帝的事了,要埋怨也不该针对他。”

    “嗯,你说得对。就现在看来,天帝人还不错,或许是刚刚上任就一堆烂摊子的关系吧,他还无心计较那么多。也许人总有一天会变,尤其是身处高位的人,待久了难免会被高位左右,可至少他现在也只是个无奈又彷徨的掌权者而已。”

    “你呀,”长绝揉揉幻芜的头顶,“还考虑天帝的处境呢,也不想想自己的,我们就要去禺山了,还要和那个心素同行,你就不担忧一下自己吗?”

    幻芜不以为然:“不担忧,又不是没有这样的经验,你惹得花花草草还少吗?”

    长绝牵起幻芜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可没招惹花啊,我一向都只招惹草。”

    身为一棵草,幻芜非常有觉悟地红了脸。

    在荟明被释放的前一天,长绝被天帝封为陵光上仙,和幻芜一起随同心素仙子一同下界前往禺山。

    幻芜离开时还想得很好,他们再慢也花不了一年时间吧,也许荟明还没到家,他们就能回来了。

    可她未料到的是,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过司药府,再也没能回到天界。

    禺山的位置十分靠近东海,虽在下界,但禺山已不属于凡人生存的地界。以禺山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自古以来都灵气充沛,是凤族的栖息地。

    除了凤族,还有不少其他的鸟类生存,这些族群都以凤族为尊,即便在凤族逐渐凋零时日,凤族始终是禺山的权力象征。

    “那条河便是佐水,从南禺山流出来,再往东注入海中。”心素离开天界就活泼了很多,回到家乡的她似乎很开心,少了几分矜持,多了一些自如。

    幻芜看着清澈如镜的泉水,忍不住捧了一把来喝:“这水好甜啊。”

    “当然,咱们禺山的水源,无论是溪流还是泉水都是很甜的。”心素一脸得意,却并不让人讨厌,“禺山遍地是宝,山中还藏有无数美玉金石,除了凤族,还有很多地仙神灵隐居于此呢。”

    幻芜对什么神仙之类的不感兴趣,倒是一听到那遍地的“金玉宝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美玉?金石?在哪儿?”在天界待了几天,她都快忘了自己嗜金如命的本性了。

    心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禺山的宝贝,岂是你随便可以捡的。”再转头朝向长绝,她便只剩柔情了,“长绝,咱们先去醴泉宫觐见各位长老,一起讨论一下这次的事吧。”

    长绝看了眼幻芜,终是点了点头。

    既然来到别人的地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忘的。

    长绝心底里还是没把自己当做凤族的一份子。

    醴泉宫内,凤族长老正襟危坐,看样子已经在等待长绝他们等了很久了。

    “父亲,这位便是陵光上仙。”心素正是凤族族长鸣珂之女,还未等她好好介绍,鸣珂便直接走上前来见礼了。

    “凤族族长鸣珂见过陵光上仙。”毕竟已经有了封号,鸣珂对长绝的态度还是非常恭敬的。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我凤族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出一个上仙这般的人物了。”鸣珂慈爱地看着长绝,眼中欣赏之意十足。

    “不敢,族长谬赞了。”长绝亦是十分有礼,可礼节中却透着淡淡地疏离。

    鸣珂似未发现一般,还是乐呵呵地向长绝介绍诸位长老,还说到了禺山之地的秀丽景色,风土人情什么的,语速之快别人连一嘴都插不进去,长绝只好礼貌地听着。

    说了半天,族长似是才看到幻芜,问道:“这位仙子是?”

    心素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刚要开口,便听得长绝直接说道:“她是谨幻仙子,司药仙君之徒,也是我的未婚妻子。”

    这是幻芜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未婚妻子”这四个字,脑袋有些发懵,她终于是体会到那天她在集市上说出那一番豪言壮语时,长绝的感受了。

    整个大殿上一时寂静,那些长老包括族长,都没料到长绝这次回来还带来一个未婚妻。

    鸣珂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飞快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见对方咬着下唇一脸不甘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般长辈听说这种事,怎么着也会好好问问的,可他似乎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直接对心素说:“你们这趟来也辛苦了,可这事也是耽误不得。心素啊,你先带仙子下去休息,我和仙君好好说一说这事。”

    他们要谈正事,幻芜也无法,只得先跟着心素离开了。

    心素回到了自己地盘,更是趾高气扬,将幻芜随便领到一个房间就不管她了。

    幻芜虽然无奈,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大小姐不是,肯带自己到房间,没把她随便一丢已经不错了。

    人生地不熟的,长绝又不在身边,幻芜只觉得无聊得紧。

    这里也算是长绝的故乡呢。这般想着,她便打算在附近走一走,观赏一番,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打探打探消息不是。

    她和长绝都对这里不了解,尤其是她,对这次的任务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若能遇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也算是个助力啊。

    凤族人丁稀少,不过之前一定不是现在这个状况,看这醴泉宫的规模就知道,凤族也曾经兴旺繁荣过。

    从宫门到殿宇,无不雕梁画栋,让人眼花缭乱。回廊两道上都栽满奇花玉树,庭院之中更是山石屹立、清泉浮动,行走其间,脸上都会映照出隐隐的流光。

    这里自然是精致豪华的,可细看下来,幻芜却觉得,这是一座完全自生自灭的宫殿。

    整个醴泉宫都没什么人,那些花草无人打理,繁茂乱长,连精美的石雕都长了不少杂草。

    这里绿意浓郁,生机勃勃,不过是因为没人照料没人关心而已。

    所谓的生机奢靡,都是过往残留下来的假象。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霁华

    夜幕降临,景致越来越荒凉,幻芜竟然觉得有些这荒芜的宫殿让人有些恐惧。

    还好月色倾泻,至少不会陷入一片黑暗中。远处似乎有一个池塘,隐隐可见倒映着银光浮动。

    幻芜走近,才看清是一片种满菡萏的池塘,菡萏已经结苞,池塘也被打理得不错,看来片池塘算是醴泉宫里有人照料的。

    “你是谁?”幻芜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这道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幻芜转头,只见池塘边的阴翳里还站着一个人。令她心惊的是,这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头白发了。

    他十分清瘦,两颊都凹陷了,不过还是看得出他十分俊美,看上去和心素有些相像。

    “我叫幻芜,是天界之人,前来禺山是因为……”

    “因为宝物被盗的事?”那人直接接过了幻芜的话头。

    “嗯。”幻芜看着那人的脸,越看越觉得怪异。

    他的神色十分懒怠的样子,即便此时他看着幻芜,幻芜也觉得他的目光空虚恍惚,仿佛他的**虽在此处,可魂魄已经远离了。

    “我叫霁华。”他展开一个笑容,仿佛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迷路了?”霁华歪了一下脑袋,肩上的发滑落到身后,像披在肩头的月光坠落入泥。

    幻芜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挺大,可是连个问路的人都遇不到。”

    “是啊,都没什么人了。”霁华看着一池菡萏,神色又恍惚起来,片刻后他才转头,对幻芜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幻芜求之不得,连忙道谢。

    醴泉宫里种了不少古树,尤其是御园中,高大的树木几乎遮住了仅有的月光。

    地上落叶堆叠,脚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幻芜看不清脚下,只得紧跟在霁华身后。

    霁华似有所察觉,脚步也愈发地慢,但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健。或许是对这里太熟了,在暗夜之中也能毫无阻碍的前行。

    未几,幻芜便看到了正殿,那里灯火依旧通明。

    霁华对幻芜说:“不知道你被安排住在了哪里,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正殿有仆役,可以让他们为你引路。”

    “谢谢你,那你……”

    “我就住菡萏池旁边的小院里。”霁华似乎总是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幻芜还没说完霁华就能回答她。

    看着霁华的身影隐入黑暗,幻芜才转身离开。

    阿绝总不会还被族长留着呢吧?幻芜心里想着,便折转了步伐,打算先去正殿瞧一眼。

    正殿里没有人,守门的侍卫看到幻芜都有些惊讶,幻芜说要找长绝,侍卫更是面有难色的样子,都没说长绝去了哪里。

    幻芜有些奇怪,难不成长绝被已经被拉去做什么机密大事了?

    可走到偏殿,幻芜便隐隐听到那里传来了谈笑的声音。

    鸣珂的声音传来:“仙君啊,你看小女心素也是容貌双全,又德蒙圣恩早早封了仙子,也算是咱凤族中顶号的女子了,我看与仙君你才是郎才女貌啊,你说是也不是?心素与司药仙君的徒儿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吧?”

    鸣珂说这话的时候,心素竟然也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模样,饶是门外的幻芜也感觉得到她满是女儿家羞怯又欣喜。

    原来他们是躲起来相亲了,想必连那些守门的侍卫都清楚,所以见了我才那般支支吾吾的样子,可幻芜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反倒被瞒在鼓里。

    幻芜愣愣地站在门外,他看着宴席上的三人,只觉得自己才是个局外人。她想等产长绝开口说话,可又害怕她说出来什么她根本不想听到的话。

    在族长面前,长绝也开不了口说人家女儿不好吧?何况鸣珂说得也不是不对,心素确实不差啊。

    可此时此刻,哪怕是些许的犹豫或者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一定会让幻芜伤心难受。

    这么看着,他们两个好像也蛮配的,长绝这样是不是能更好的回归凤族呢?可是……她自己要怎么办?

    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让她退让,已入剜心般痛苦。

    委屈不甘涌上心头,让她想直接逃离这里。

    幻芜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只想逃避的心态,对自己的不满甚至盖过了对他们的气恼,幻芜索性直接推开大门,冲着殿内几人直接说:“要比就直接比,被这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偷偷摸摸让人去比,也委屈了我们大小姐吧?”

    长绝心绪烦乱,竟然没发现幻芜才此处,她这一出现,让长绝直接白了一张脸:“阿芜……”

    “别叫我的名字!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就是给你找媳妇来了,这么大老远兴师动众的,你可不要枉费了人家一番好意才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做你的乘龙快婿去吧!”

    幻芜气血上涌,愣是吼了一通还不觉得纾解,狠狠地将门摔上跑了出去。

    人在生气的时候就是容易说一些言不由衷又伤人伤几的话来,可话已出口收回也来不及了。

    幻芜抱着脑袋,像个失心疯似的就往暗夜里冲,她不认识路,下意识地就顺着来的方向跑去。

    跑着跑着,幻芜直接一脑袋撞上了一个黑影,她哎呦一声就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霁华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地看着幻芜。

    幻芜一听是个人,还是个认识的,捂着鼻子蹲在原地就不想起来了。

    委屈、气恼,夹杂着很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幻芜只觉得自己心绪格外烦乱。

    “怎么了?伤到了?”霁华听她不回话,踌躇了一下上前一步,直接站在幻芜跟前,看着脚下的地面说道。

    幻芜摇着头,她想着干脆把一肚子的话都告诉眼前这人,却又想着他也是凤族中人,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开口。

    “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可看不见。”霁华冲着幻芜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是在摸索什么。

    “你……”幻芜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一抬头直接对上他格外漆黑却看不出焦距的双眼,心里一惊,“看不见我?”

    霁华听见她的声音,摸索着触到了她的肩膀,自己才蹲下来,“直视”着幻芜的脸:“是啊,我的眼睛只是个装饰而已,我看不见。”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竟是……唉,怪不得霁华总是给她一种迷离的感觉,幻芜长叹一声,正感慨之际,忽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

    “阿芜,阿芜……”

    是长绝找来了,他终归是会找来的。

    幻芜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或许带着点窃喜和安心吧,无论自己怎么闹腾,长绝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

    她扶着霁华的胳膊一起站起来,才发现长绝的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个迤逦的身影。

    心素也跟着出来了,说她认识路,好帮忙找人,可没想到却见到了自己在凤族最不想见到的人:“堂兄?”

    霁华听得自家堂妹这颤巍巍的一喊,原本温和的笑容在刹那间带了一丝寒意:“好久不见啊,堂妹,啊不,我该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才对。”

    心素看着霁华那双眸子,虽明知他是看不见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往长绝背后一缩:“堂兄说笑了。”

    霁华幽幽地冲着心素的方向:“我可不觉得我在说笑。”

    幻芜再大条也觉得这两人气氛不对了,看来着亲戚关系十分的有问题啊。

    既然霁华是心素的堂兄,那也算凤族的王子之类的了,怎么一个人住在那么偏僻清冷的地方呢?

    一见到心素,温水一般的霁华竟这么咄咄逼人,看来这两人之间的问题还不小。

    可这终究是人家的家事,幻芜不好插嘴。

    “阿芜,对不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长绝这才出声,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幻芜扶着霁华的手,眼神有些落寞。

    “刚才我只是一直在想怎么拒绝族长,我没有一点顺从的意思。我从来不想当什么乘龙快婿,你知道的,我对这个所谓的凤族压根没有什么感情,对不起,阿芜,你别生气……要生气也可以,你打我好了,不要到处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那我们的婚礼就不能马上举行了呀,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长绝冲着幻芜说个不停,来来回回地絮叨了很多,话说得直白,连幻芜都羞赧起来。

    可他这个样子,竟然有些可爱。

    幻芜赶紧打断了他旁若无人的表白:“知道了知道了,原谅你了还不行嘛。”

    长绝忧心忡忡的脸瞬间恢复了血色,他朝幻芜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阿芜,不要嫌弃我,也不要把我推开了……我都快吓死了。”

    “我哪有嫌弃你……”幻芜看着长绝劫后余生般的脸,还带着些类似撒娇的表情,一句话就说不全了。

    这俩人完全无视旁边的人,更看不见心素扎站在原地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看样子是被气狠了。

    倒是霁华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好久没听见这么可爱的道歉了呢。”

    长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禺山

    “在下长绝,不知公子是?”

    霁华还未开口,就听得心素说道:“他是我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霁华。”

    霁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似乎对自己这个堂妹突然跳出来介绍自己颇感惊讶。

    “谨幻仙子还真是魅力十足呢,想当初在天界就跟一贯不苟言笑的少司命溪荪打得火热,如今到了凤族的地界,才这么一会儿就认识我堂兄了,我堂兄可是超脱世外的性子,再加上……身有眼疾,即便如此也能待仙子如此亲切,还真是难得了。”

    什么叫“魅力十足”,什么叫“打得火热”?幻芜这听了一耳朵的“赞美”,一时竟然有些发愣。

    “心素!”霁华朝她厉声道:“我与幻芜才认识而已,你不必说得这般难听,我现在可真是要感激自己看不见了,省得再看见这副恶人的嘴脸。”

    “你!”

    “够了,心素仙子,幻芜是我的未婚妻,她有什么我自然比你了解,我们只是暂且合作的关系,希望你以后还是管住自己的嘴比较好,若再让我听见你口出污言秽语指摘阿芜,别怪我再不留情面。”长绝冷冷地盯着心素,这话也说得算是冷硬至极了。

    只怕在心素耳中,长绝的话比起自己堂兄的,更有杀伤力。

    幻芜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连最后一丝愤怒都因长绝的话而消散了。

    “凤族的事我已和族长商议过了,咱们这就去南禺山吧,早点把事情解决了,也好早点离开。”长绝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幻芜也正有此意。

    “那我们……这就走?”

    “等等,二位要去南禺山,可否允在下同行?”

    幻芜倒是对心素这个眼盲的堂哥挺有好感的,便问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去?”

    “正是,南禺山是我族禁地,除非有族长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当然,仙君已领受天帝之命自然是可以进入的,而我前往南禺山,也只是为了寻找医治眼疾的草药,也许还可以帮上仙君一点小忙,希望仙君应允带我同去。”霁华冲长绝抱拳一礼,话说得也十分诚恳。

    幻芜也看着长绝,等待着他的决定:“好吧,只当是霁华凶为我等引路了。”

    霁华见长绝准允,一贯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心素见三人走远,竟然真的不再理会自己了,自尊和骄傲让她很想转身就走,可她在原地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跺了跺脚又跟上了他们三个。

    她可是天帝亲命调查此事的仙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参与就回去了吧?即便是长绝也没有权利敢她走。

    这样一想,心素心定了定,加快步伐跟上三人。

    从禺山再向东走五百八十里,就是南禺山,之前幻芜他们看到的佐水,便是从山中流出的。

    水流从小溪逐渐加宽成为一坨大河,最终归流入海。

    此地的水流看起来格外清冽,连水底的石块也清晰可见。在晨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与水底的地金玉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若是在正午,一定让人睁不开眼。

    幻芜此时可是睁大了眼,好像靠眼睛瞪着那些水中金光闪闪的东西就能自己飞上来砸到自己怀里。

    “阿绝,那那那真的是金子诶!”要不是长绝拽着,估计幻芜都能直接扎进水里去。

    “小家子气。”心素在一旁对幻芜这种举动表示鄙夷。

    幻芜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也算是事实。再者说了,爱财者才能聚财嘛,要是能把这些金子都搬到荼梦谷去,青猗他们可是好几辈子都吃穿不愁了呢。

    “阿芜……”长绝无奈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这些是属于禺山的,我就是控制不住心动啊。”幻芜颤巍巍地捂住心口,表示心痛。

    长绝噘嘴:“比见了我还心动吗?”

    幻芜:……这副楚楚可人的样子做给谁看呐?!

    南禺山遍地是宝,连水源也十分甘甜,一直就是凤凰出生、栖息的地方。凡是凤族到了此地,都会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即便是长绝也不免的心神舒畅。

    南禺山和禺山的其他地方不同,其他鸟族不得擅入。就连凤族中人除非族长本人或者得到族长应允,也不得擅自入内,一旦被发现便会受到族中重责。

    “那偷偷地进来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幻芜对此怀有疑虑。

    霁华虽然眼盲,可行动也与常人无异,他自己说是靠耳朵去听来分辨方位和活物。

    他走在幻芜身侧,向她解释道:“即便有自信不被发现,我们也不敢来。”

    “为什么?”幻芜环顾四周,南禺山就是个普通山林的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从小耳濡目染的吧,擅自进入禁地的,就没一个出来过。即便是犯错受罚,也好过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吧?所以长辈们都说,那些擅入的族人,都葬身在山中了。而山中遍地的金玉,都是凤凰残留的尸骨。”

    幻芜:“……不会吧?”

    尸骨都是金玉?幻芜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这三只“凤凰”,只觉得他们几人此时都“金光闪闪”啊。

    还好霁华不知道她此时的真正想法,不然飞得吐血不可。

    长绝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财迷,我可不是金玉做的。”

    “咳咳,莫非这里是有什么守护神兽之类的?”幻芜赶忙转移话题。

    “我也不知道。”霁华仰头朝向天空,即便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幻芜还是觉得他在看什么东西似的。

    幻芜转过头来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心素,问道:“心素,你知道这南禺山的秘密吗?”

    心素没想到幻芜会问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也没来过这里,小时候长辈们都三令五申不可来此,我只知道前头山腹中就是秘宝所在之地,事实上就连秘宝是什么,族中之人都不知晓。”

    “这么保密啊?霁华,你也不知道么?”

    “长辈虽未说,可我小时候好奇,曾翻阅过相关的书籍,只记载凤族生生世世都要守护一棵神树,传闻神树曾是太阳休息的地方,神树上会结果实,不同颜色的果实会产生不同的功效。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神树?果实?”幻芜沉吟道;“上古留存的神树倒是多,神奇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树需要整个凤族当做秘密去守护呢?”

    长绝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峰,这么高的山顶,却不见云雾缭绕。

    “等到山中,一切都能见分晓。”

    “那里有个门诶!”心素也是第一次到这里,看到巍峨的山门不免有些激动。

    此门就在山脚,与周围的山石一般无二,只是两扇石门各画了一半人形,此人形手脚细长,十分高大,两扇门合在一起,就像一个似乎正在蹒跚前行的人。

    “是个人形?”霁华看不见,只能听幻芜描述。

    别说霁华感到奇怪,所有人都觉得怪异:“是个人形,没有五官,脑袋也是黑乎乎的一个圆。可这是你们凤族的地界,怎么不画只凤凰之类的鸟,反而画个人在这里?”

    没人能回答幻芜这个问题,心素仰着头:“你们不觉得这个人画得很诡异吗?手那么长,腿也细细的,感觉很不好。”

    幻芜也感觉到一丝压迫感,站在山脚从下往山看,只能看到石门,所以石门上的这个人几乎占据了大半座山,好像一个巨人就站在她身前俯视着自己。

    “秘宝就在门后了。”霁华是唯一看不见这图形的人,好似也成了此时唯一能提醒大家的人了,“走吧。”

    长绝点头,将幻芜护在身后,伸出双手覆在石门上,石门应声打开。

    整个山都在发出微微的颤抖,石门向左右两边推开两人宽的缝隙,众人第一时间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外面是白天,可山腹内一点光线也没有,好似只要几人往前踏一步,就能被那片灼热的黑暗吞噬。

    幻芜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眼前的黑暗带来的不是阴冷,而是灼热。

    她本来就是最不耐热的,不曾修行火系灵力的心素也忍不住呼出口气。

    “还好吗?”长绝看着幻芜问道。

    “还行,受不了我会告诉你的。”幻芜点点头,握紧了长绝的手。

    几人不再耽搁,举步踏入山中,身后山门的缝隙是唯一能透出光亮的地方,越往里走就越发看不清了。

    长绝在指尖化出一盏火灯照路,而霁华不受影响,自顾自往前走。

    “南禺山看着不大,可纵向却很长,可能要走很久。”霁华侧过头对几人说。

    长绝只顾着幻芜:“抓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几人走了很久,那灼热感却半分未解。

    “兴许着山中有地火,所以会如此灼热。”

    心素却不以为然:“若有地火,怎如此黑暗?”

    “急什么?兴许离地火口还远呢。”霁华对心素仍旧不假辞色,一贯没什么感情。

    “那是什么?”幻芜借着长绝手上的火光,指着不远处一个黑影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海

    她这一声,吓得几人都不敢妄动了。

    一片黑暗中,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霁华侧着耳朵听了听:“没有什么声音啊,好像是棵树。”

    长绝也没感觉到什么活物的气息,他率先朝前走了几步,才回头对他们说:“真是棵树。”

    心素惊讶道:“这里怎么会有棵树?难道这就是那什么神树?”

    几人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棵树与众不同。

    此树无花无叶,树干通红,布满了斑驳的裂痕,就像一道道鞭笞出的伤痕。

    幻芜:“估计是生长在此地的异树吧,凤族神树的话应该有果实不是吗?”

    长绝朝前看了看:“前头还有几棵同样的树。”

    就在几人茫然之时,霁华伸手摸了摸树干,指腹触到树皮上,有些微的刺痛感。

    “咦?”霁华感到指尖覆上一点黏腻感,是温热的液体。

    心素瞥了一眼,这一瞥又惊到了:“呀!这树流血了!”

    幻芜和长绝这才看见霁华指尖果然有鲜红的液体,再凑近一看,树皮的裂缝中确实在一点点渗出这红色汁液,将裂纹都浸红了,所以整棵树干看上去都是红的。

    “这不是血,是树汁,这树干就是被这种树汁染红的。”幻芜说道。

    “红的……”霁华若有所思,他凑近闻了闻指尖的汁液,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哎,你就不怕有毒啊?”幻芜想拦都没拦住。

    霁华忽然笑道:“没事的,这树确实是上古遗存的一种神树,叫白,你们说它无叶无果,而且树身通红,一摸还摸能到鲜血般的树汁,我就想起我曾看过一本书上有记载。这树汁闻起来是甜的,舔食后可以果腹,还有药用功效,涂到伤口上就能止血。”

    “这么神奇啊。”幻芜也伸手摸了一点树汁尝尝,果然鲜甜可口。

    长绝沉吟了片刻,看着前头那分布交错的白树,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可以果腹抵挡饥饿的话,会不会就是这山腹中的生物用来食用的?”

    他这一句,让众人都在这片燥热的环境中生出一股寒意。

    幻芜犹疑地问道:“这是上古的树种,现在外界都不再有了,这山腹中也不像是天然的生长环境,也许就是古早之时就被人种植在此处了,为的就是让山腹中的生命不会饿死。”

    “上古就种下了,那这里面的东西也该是上古留存下来的,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心素觉得四周冒出的热气也压不住身上的一阵阵寒意:“这种地方谁会来盗宝贝啊?要不我们出去吧?”

    霁华不以为然:“这是因为凶险,说明其中的宝物特别珍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是我凤族守护之物,自然不能落于他人之手,你若害怕自然可以先出去。”

    心素被他一激,忙说道:“谁说我害怕了?我身负天帝委托之命,当然不能退缩。”

    几人继续向前,拐过一个弯后,忽觉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明亮了。

    幻芜:“怎么开始变亮了?”

    霁华也说道:“是不是火?我感觉到热气更重了。”

    经霁华提醒,几人才发现,山中的灼热感确实变强了,好像有好几个燃烧的火堆就围着自己摆了一圈似的。

    “可是没看不见火光,如果有这么巨大的火源的话,应该离我们越来越近了。”长绝担忧地看了幻芜一眼,“还好吗?要不要我用水灵给你降降温?”

    “不用了,我还好。”幻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看了情况同样不太好的心素,心素两颊微红,她一直在用衣袖抹着额上的汗。

    可即便是这样,心素也没有用自身的水系灵力给自己降温。

    “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还是保存实力比较好,不要浪费了体力。”幻芜对长绝说。

    “别强撑,不行了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

    心素已经无力再说话,至于霁华看起来还不错,幻芜这才发现,她都不清楚霁华修习的是哪种属性的灵力。

    “霁华,你是修行什么灵力的?”

    霁华朝她的方向转头:“我并未修习五行灵力,我修习的是风。“

    “风?你可以召唤风吗?”幻芜有些好奇。

    “以前身体还行的时候可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了。”霁华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努力给幻芜一个微笑,却不知这样的表情在幻芜看来却格外苦涩。

    看来霁华眼盲也不是天生的啊……也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也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况且这么问人家的旧事,幻芜也很难开口。

    四人继续走了一会儿,幻芜只感觉额上的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滚落,滴到地上的瞬间就干了。

    不行了,幻芜越走脚越沉,若不是长绝扶着她,她只觉得自己都没气力再走下去了。

    “啊……”心素跟在他们身后,此刻也已经摔坐在地上,手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又迅速收了回来,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被烫到了。

    “我走不动了,这地面都是烫的。”心素努力维持着端庄,可脸上的汗还是沾湿了头发。

    霁华冲她说道:“实在不行,就御起灵力吧,不然就出去。”

    这话也是好意,可每每霁华跟心素说话,却总能让人听出几分鄙夷来。

    心素已顾不得这些,她就快坚持不住了,当下便催动水系灵力游走全身。

    她的身上很快便蒸腾起一片雾气,湿润缓解了干涸燥热的状况,让她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长绝扶着幻芜的手一直在给她输灵力降温,可终究是太小了起不了多大作用。

    这次长绝不再问幻芜,直接为幻芜结了一个水系灵力,将她笼罩在里面。

    “没事的,隔一段时间我加持一下就好,不耗费力气。你需要休息一下,不然你支撑不了太久了。”

    幻芜隔着一层水幕看着长绝,水的加持的确让她好受很多,长绝说得对,她不能再硬撑下去了。

    “这水幕蒸发得太快了,这样吧,阿绝你直接给我送水,比做这样的结界要好一些吧?”

    长绝听罢,看着迅速蒸腾的水雾,只得将水幕收起,直接牵起幻芜的手将最大的水灵传到她体内。

    “都给你,我不怕火。”

    水灵像一条小溪游走周身,幻芜凝起自身寒气,将水灵凝成一颗冰晶储存,这样可以减少长绝的消耗。

    这方法看起来不错,就在他们高兴的同时,一道道人形黑影感受到水灵的涌动,接连不断地从巢中蹿出。

    “地火口就在前头。”霁华对热力的感知非常准确,只靠山腹内的热流就已经判断出中心方位。

    “走吧,如果有什么秘宝神树,估计就在地火口了。”长绝牵起幻芜,四人继续前行。

    山腹中除了种着白,还有很多人工开凿的痕迹,走了这么久几人才的发现,这山根本就是被掏空了。

    不少山石裸露在外,遍布裂痕,看起来是被烧裂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岩石都给烧裂?也许还有更多的石头,都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那是不是地火口?”幻芜指着远处地面上冒出的火光。

    四人往前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个巨大的地底裂缝,他们虽然身在山腹中,面对深陷的裂谷,几人的方位就是站在悬崖边缘。

    往裂谷中看去,橙红色的火光一簇簇向上冒,那颜色太过亮,看上去都像是金色的。

    深不见底的裂缝中,是肉眼可见的一片火海。火海之中的岩石也被烧成炭火一样的红色,石块在承受不住热力后开裂,不时发出爆裂的声音。

    崖底的火光将四人的脸都照成了妖异的红色。

    “这里根本没有地底火浆,这根本就是一个火场,可这些山石是被什么烧的,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燃烧呢?”幻芜看着这片触目惊喜的火光,自语似的喃喃出声。

    “看来这裂谷是燃烧形成的,这山体根本就是燃料。”长绝叹道。

    幻芜疑惑:“什么东西会要石头做燃料,用木头什么都不是更好吗?”

    长绝转头,幽暗的眸子里也是一片火光,看上去就像一片火海在他的眼睛里燃烧:“或许,他们原本就不希望那样容易烧的东西扩大这一片火海呢?”

    心素催动灵力降温,这会子已经好受了很多,脑袋也不再是一片混沌,她很快明白了长绝的意思:“你是说,有什么东西,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他们根本就扩大火势?”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吗?”一直没说话的霁华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那种‘咔咔’的声音?”

    霁华没有焦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一贯从容温和的脸在火光中有些狰狞。

    除了霁华,就剩长绝的耳力还不错,他静心听了一会儿,忽然这声抱着幻芜从原地跃起。

    于此同时,一团火焰刚好落地,砸在幻芜原本站立的地方。

    “那里有人!”心素高喊道。

    只有霁华看不见,剩下的几人全部看见了,一个四肢细长的高大身影从地底火焰中蹿出,像地狱道里浴火的恶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厌火兽

    那怪物虽然是人的形态,可他们通身焦黑,瘦骨如柴,看上去就像被烧焦的尸体一样。

    “这是什么鬼东西?”心素急忙退到一旁,可裂谷内又蹿出另一只怪兽,口吐烈火向她攻来。

    霁华只能通过声音辨别怪兽的攻击范围,他一直保持警惕准备随时躲避,可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怪兽似乎并不攻击他。

    怪兽的攻击方向似乎集中在幻芜和心素的方向。都是入侵者,她们俩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霁华思索片刻,忽然大声喊道:“快收起水灵!”

    心素虽不明白为何要怎么做,但还是听话地收回抵御热力的水系灵力,一股烫人的热量瞬间裹袭而来。

    她捂住心口后退几步,又碰上滚烫的石壁,衣服都差点没烫出洞来。

    没了水灵,她在这地方简直就不堪一击,虽然怪物已经停止对她的攻击了,但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热死在这里。

    长绝见状,冲幻芜说:“别推出水灵,我可以抵挡它们。”

    话音未落,怪兽口中接连不断地喷出火球,长绝单手揽着幻芜,一边躲一边挥刀抵挡。

    它们像是极怕水、冰之类的东西,心素身上没了水汽,两只怪物便一起攻击起身上充满冰寒水汽的幻芜来,看样子是想直接把水汽的载体烧死。

    长绝只能紧贴着幻芜,不敢离开她半步。

    不能这样一直挨打,幻芜将体内凝结了长绝水灵的冰晶推到掌中一小半,远远地扔到另一头。

    这块小小的冰晶一掷出,两只怪兽就像见了天敌似的慌忙避开,然后调转身子,对着那块冰晶猛烈地喷出火焰,周遭的石块很快就被烧红了。

    暂时得了空闲,幻芜长吁了口气。

    “没事吧?”长绝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只是一小块冰晶而已。”幻芜冲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那边的心素就没这么好受了,可她看着那两只怪物如此猛烈的攻击,又不敢再次御起水灵。

    她都不敢靠在石壁上,只一个人弯腰站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们和之前山门上刻画的形象一样吗?”霁华冲幻芜问道。

    “差不多……不对,应该就是,这地方关着的东西,或者说躲避着外界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样的怪物了。”幻芜答道。

    霁华一直关注着那怪物的动静,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怪物应该叫厌火兽。以前在禺山以东,更加靠海的位置,有一个厌火国,国人叫厌火人。他们不知因何缘故,被天帝降下责罚,一直要吞食火焰来抵御体内寒气。可他们又极端厌火,所以吃下火又会吐出来,一直吃一直吐,可不吃体内的寒气又会让他们直接冻成石头,所以要一直忍受这种折磨。久而久之,他们的身体里也会直接溢出火来,将居住地烧成一片灰烬,想换地方也会遭到驱赶,所以他们就一直躲在山中,至少石头烧得慢一些。”

    这也太残忍了。长绝皱起眉头:“究竟犯了什么罪,要承受这等惩罚?”

    幻芜说道:“厌火……我之前好像看到过,说他们其实是水族一种,他们长相怪异丑陋,浑身皮肤青绿,布满鱼鳞,外族十分惧怕厌恶他们。为了不被歧视,他们擅自盗取了海龙一族的宝物,类似于一种冰晶,可以增进修为,变成海龙族那样美貌俊秀的人形。冰晶被盗,海龙族告上天庭,于是天帝降下罪责,将冰晶直接种到厌火族体内。无论修为高低,冰晶都会一直涨大,如果不吞噬火焰抵御冰晶膨胀,他们就会直接爆裂而死,死后变成一块石头。吞噬火焰让他们原有的样貌都改变了,变成干尸的人形状态,由晏火人变成厌火兽。最讽刺的是,这些不吞噬火焰而死的厌火兽,死后身上都会出现三个字‘我是人’。”

    听完幻芜的话,几人面面相觑,他们看着那两只厌火兽还在不停地吐火烧那块早就没有了的冰晶,一时无言。

    究竟是多么痛苦,多么惧怕这小小的冰晶,才会如此偏执绝望呢?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霁华也于心不忍:“无论是多大的罪,已经受了这么久的责罚也该够了吧?”

    长绝面无表情,语气有些讽刺:“天家最是公道,可比起公道来,最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还是无情无殇。”

    “那什么神树宝贝呢?难道咱们凤族所谓要守护的东西,就是这帮怪物?”心素问道。

    幻芜摇头:“不知道,也许其实就是为了看押他们,不让他们出来到处放火而已吧。”

    “不对,”霁华突然说道:“厌火人是自愿躲到山腹中的,为的就是不让家园变成一片焦土,根本不需要看守。禺山本就多神树仙草,或许当年他们躲起来的时候也带走了这些宝贝,凤族要守护的而应该他们藏起来的这些东西。”

    长绝:“厌火人不让别人得到这些宝物,所以将东西带走了。凤族得不到它们,所以干脆守护起来,让其他外族人也休想得到它们。”

    这么一会儿时间,两只厌火兽停止了攻击,它们转头看了幻芜的方向几眼,忽然朝着身后的裂谷跃下。

    心素:“它们怎么不攻击我们了?”

    “它们不能一直吐火,也许是下去吞火了。”幻芜看着三人:“或者是去呼喊其他同伴了。”

    现在虽然只有两只出现,但谁也不知道地底到底藏了多少厌火兽。经过这么长久的痛苦折磨,又有多少活了下来?它们会不会改变了想法,对着世间充满怨恨呢?

    谁也不知道。

    心素说道:“说到底不就是为了秘宝么?宝物在哪里?盗窃者又在哪里?咱们来了这么久什么也买看到,我想我们不如先出去吧。”

    幻芜看着心素的脸像被水洗锅一样,汗水不停往下流,递到地面直接化成一股白烟了。

    确实很热,她给出这么一点冰晶,身体感受到的热力就上升了很多。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山中有什么了,不如先出去吧。”幻芜也说道。

    霁华摇头:“他们只要攻击你俩,不会攻击我的,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在这里在待一会儿。”

    “你想待就待吧,我可受不了了!”心素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耐地说道,转身就走了。

    三人看着她的身影很快隐入黑暗,犹豫起来。

    “阿芜,你也出去吧。既然霁华想待,我不妨也留下来查看一番,毕竟那所谓的神树仙草究竟在何处,最好还是亲眼瞧见比较好。”长绝说道。

    幻芜拉着他的手:“可是……”

    霁华笑道:“别这么担心了,我对禺山周遭的植物都熟悉一些,闻也闻得出来,何况我本来就是来找可以复明的药草的,就这么出去实在不甘。幻芜放心不下你,你们都出去吧。”

    长绝还在犹豫,就听到一声颇为耳熟的笑音从心素刚刚离去的方向传来。

    “既然碰到了,就别走了吧。”

    这声音幻芜更熟悉:“既明?”

    “好久不见啊,我的小阿芜。”

    既明一身月白色,从黑暗中缓缓步出,犹如月下神祗。

    他单手掐着心素的脖子,像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将心素又拎了回来。

    心素脸都涨红了,可她一点反抗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只惊惧地瞪着既明。

    好久未见既明这般神魔不侵的样子,幻芜由心底生出一种惧意,可她还是壮着胆子说道:“是许久不见,可这一见却又要面对你这副杀神似的样子,好不如不见的好。”

    “差点忘了,我的小阿芜不喜欢我杀人。”既明淡然一笑,伸手一挥,就将心素扔了到出去。

    心素直接摔在地上,一边艰难地咳着,一边迅速从灼人的地面爬起来。她似乎很怕既明,忙不迭地躲远了。

    “这样行了吧。”既明拍拍手。

    长绝冲既明说道:“你怎么再此?”

    “来看看故人啊。”既明无所谓地说道。

    长绝冷笑一声:“你猜我信么?”

    “真是无趣,开个玩笑也不行啊,这么生气作甚?我来这你们能不知道吗?我当然是来盗宝的啊。”既明伸手理了理身前的头发,丝毫不见一点狼狈姿态。

    “原来你就是盗宝者。”霁华听了许久,原来他们一直找的人和幻芜他们很是熟识的样子。

    既明看了霁华一眼,并不理他,只迅速收回了目光,再次看着幻芜和长绝:“说了你们也不信,这宝贝盗不盗只是个顺手的事,我来这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来看看故人。”

    长绝挡在幻芜身前:“你看到了,可以离开了。”

    “哎,出去就不一样了,就是要在这炼狱一般的地方,才更好看啊。”既明这话别有深意,他忽然转头对霁华说:“那个谁,你不是要仙草么,就在那儿呢。”

    既明伸手指着裂谷对岸:“我之前找过了,就在那里……放心,没等到你们,我可是一点都没碰。”

第一百四十五章 越谷

    霁华面色犹豫,他不是不信这人的话,想来在这灼热之地,要想藏神树也只能是在另一头了。可是他看不见,这裂谷有多宽,他有些拿不定注意。

    既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凤凰,我劝你化成真身再飞,这裂谷上方灼热无比,差不多是将人生生架在烈火上烤了,肉身可耐不住多久,别飞到一半就受不了掉下去。凤凰浴火,也不知道是不是谁都能重生。”

    霁华不在乎他的揶揄,他往崖边走了几步,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那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其实他看不见,黑暗还是光明,火光或是月光,在他眼中都是同样的,毫无生机的黑色。

    就在那里了,就在自己跟前,他的希望,他复仇的希望。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霁华朝半空一跃,一只展翅的白凤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幻芜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鸟,这么洁白的羽毛,连最白的雪也不及他半分。

    熊熊火焰就在霁华身下跃动,像一只只恶鬼的利爪,争前恐后地想将这洁白拖入地狱。

    霁华腹尾的羽毛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淡金色,火星在他周身漂浮,这一幕让幻芜看得有些呆了。

    裂谷上方的火非常迅猛,与山腹中的热度不可相比。霁华身上的最外层的白羽肉眼可见的卷起,像一张被火燎过的纸,即便没有火苗,也渐渐的开始发黄、焦黑。

    霁华似乎并无察觉,他只是一个劲地振翅,想要飞到对面去。

    “小心!”幻芜惊呼道,裂谷中爬上来一只只黑色的影子,长着嘴朝霁华喷出火焰。

    数十只厌火兽集体出动了,它们必定会付诸所有,阻止霁华到对面去。

    霁华在火柱中左右躲避,可厌火兽终是太多了,它们就隐在裂谷火焰里,一边吞火一边吐出,速度极快。

    长绝挥出破云,以凌厉刀锋直接横砍火球,喷薄的火势被拦腰砍断。可火球也只断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厌火兽也不出来,只蛰伏在火中发动攻击。

    长绝也犯了难,难道要跳入火焰中劈砍这些怪兽吗?

    就在这一晃神犹豫之间,霁华的右翼直接被火球击中,他身子一歪,差点跌落谷中。

    厌火兽的攻击让人眼花缭乱,再快的身法也抵挡不住啊。

    霁华速度减慢,高度下降,下腹也被火球擦过。霁华只觉得神思也被烧得浑浊一片,浴火而死,难道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么?

    白凤拍打了两下翅膀后,忽然不动了,身子迅速下坠。

    将将被火焰吞噬的刹那,一只五彩凤凰急速飞过,头颈从火焰上方一抄而过,身子一矮,堪堪接住了霁华。

    既明一直饶有兴味的看着,直到五彩凤凰出现,他的眼眸忽然大亮起来。

    幻芜只觉得难以呼吸,空气都卡在喉间,真是凶险万分!

    可危险还未过去,无数火球就在长绝的双翅间集中喷出,每一下都是刚好擦过羽翼。

    幻芜扯着胸前衣襟,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长绝的身影,眼睛都刺得发痛。

    长绝身形比霁华更快,有惊无险地回到崖边,因为速度过快,将背上的霁华直接甩了出去。

    长绝自己也滚了一圈,地上的石块都被溅出许多。

    霁华滑出一大截,白色的羽毛被烧焦了很多,有的还在冒火星子。

    幻芜快速奔过去,将那些火星扑灭,一缕缕白烟带着焦糊味传来,白凤整个身子温度都很高。

    长绝变成人身站起来,他的羽毛也被燎到一些,不过并无大碍。

    可霁华被烧得不清,连恢复真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吗?”幻芜转头看着长绝,见他摇摇头,才又转头查看霁华的伤势。

    “这火着实厉害。”长绝也走过来,“连凤凰都能烧,堪比六味真火。”

    既明的声音传来:“这是自然,千万年的岁月,这火吞了又吐出,吐了又吞进去,厌火兽的身体就成了一个育火养火的炉鼎,千锤百炼吸取人精的火焰,威力堪比雷火。”

    “你明知道这么危险,还让他去?!”幻芜转头瞪着既明。

    既明耸耸肩,说道:“危险不危险,你阻止得了他吗?说出来不过是增加心理障碍而已。”

    白凤转过头,看着那片火海,将脖颈扬起。

    幻芜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他并未退缩:“你还是决定要去吗?那些东西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凤身无法开口说话,霁华大大的眼睛看着幻芜,碧玉一般透亮的眼珠子里全是幻芜的倒影。

    幻芜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担忧的脸,上面写满了隐忍的阻止。可她也看到了,霁华眼中的坚定不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霁华的视线忽然移开,似乎是看了一眼一直隐在一侧的心素。

    他看得速度很快,除了与他对视一眼的心素,其他都只以为他是要起身。

    白凤抖了抖腿,再次站起,他甩了甩头,额上白色的翎羽像白绒一样轻颤。

    “等等!”幻芜拦在霁华身前:“我不是要阻止你,你蹲下来,载我一起去。”

    “阿芜!”长绝没想到幻芜做出这样的决定,第一反应就是惊诧不已。

    “我有办法的!”幻芜看着长绝,制止了长绝的话:“相信我。”

    长绝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思绪万千:“好,我相信你。我帮你们掩护。”

    霁华见两人已经做了决定,他也认真的看着幻芜,似乎是在询问她确定与否。

    幻芜点点头,就见霁华屈膝跪地,将身子放矮。

    幻芜有经验,抓着霁华脖颈上的羽毛翻身坐了上去:“走!”

    听她一声令下,霁华展开翅膀,再次朝裂谷对岸飞去。

    长绝瞬时抽出破云,将第一波火球拦截。霁华借此空档,一下就飞出老远。

    刀锋来临之前,火球再次接二连三地喷出。幻芜早有准备,她掌中已攥紧了一块冰晶,朝身下的厌火兽扔去。

    厌火兽本能地惧怕冰寒,冰晶一来,它们就迅速散开,再顾不得喷射火球。

    “原来如此。”既明看到,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长绝见幻芜的方法着实有用,先是略松了一口气,之后再次横刀而向,随时做好飞身出去救人的准备。

    冰晶哪里抵得住厌火兽的火势,将将落到火舌跟前就已经化成水雾了。

    厌火兽迅速围合上来,再次发动攻击。

    幻芜见状,再次扔出一小块冰晶,这次厌火兽只是微微散开,完全不像第一次那样四散逃窜了。

    “霁华,我们要再快一些!”幻芜心知厌火兽聚集的速度加快,反应的速度也更快,而她体内剩余的冰晶,恐怕抵不住一个来回。

    霁华有了幻芜的指引,无需顾虑方向,只一个劲地朝前飞,在幻芜扔出第四块冰晶的时候,她看见了对岸的陆地。

    “就在前面!”幻芜话音未落,霁华已经落地。

    “你看,我就说我的方法可行吧!”暂时忘却归程还要面对的凶险,幻芜从白凤的背上跃下,兴奋地冲着霁华说道。

    白光一闪,霁华恢复人身,身上虽然还有些烫,但并未受一点伤。他也很高兴,漆黑的瞳仁里也波光流动:“谢谢你。”

    “先别现在就谢,等咱们回去了,送我一些金玉宝贝什么的就好。”幻芜伸出手拍了拍霁华的肩膀。

    霁华绽开一笑:“一定。”

    两人不再耽搁,开始寻找所谓的神树。

    裂谷对岸,长绝也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只要再这么回来一次就好。

    还要再来这样一回啊……长绝有些后悔,他要是强势一点,就是不让幻芜去冒险就好了。

    长绝摇了摇头,幻芜用这样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怎么说得出阻拦的话呢?

    就像幻芜也懂自己,会让自己放手一搏一样,他也不会阻拦幻芜,去做她想去做的事。

    这担忧灼心的滋味,也是爱的滋味啊。

    “小阿芜倒是越来越聪明能干了呢。”既明忽然出声。

    长绝转身看着他:“你没看见,每次你这么叫她的时候,她都会面露厌烦吗?”

    “看见了,她会微微皱一下眉头。”既明面容满面的看着长绝:“这是她在克制这种厌烦的表露,也就是说,即便她真的不喜欢我这么叫她,她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她内心再讨厌我,也不会开口让我滚。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绝目光越发阴厉,嘴唇紧抿。

    既明也并不是真要长绝回答他,他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因为他怕我啊。惧怕大过厌恶,不仅是因为她见识过我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更重要的是,她的惧怕根源来自于你啊,小凤凰,她怕我伤害你,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你,只要是对你有益的事,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去做。”

    既明的视线扫过长绝紧紧捏起的拳头,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残忍意味的笑容:“你还不知道呢吧?那场雷劫,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你的阿芜担忧你五行未全,挨不住天劫,擅自更改天命转嫁雷劫,将天劫引到自己身上。

    “根本不是你在为她受苦,而是一开始,你的劫就是她先舍身为你挡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树

    见到长绝怔愣在远处,脸上露出一副心痛难抑的样子,既明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快意。

    他只觉得自己想说地变得更多了:“幻芜本来就是个挺傻的人儿,把你赶走也用了一些自损八百的法子吧?再是爱一个人,自诩无私奉献的人,也应该不解过,伤心过,甚至埋怨过她吧?”

    “既然都说到这了,我不妨再告诉你多一些。之前幻芜被我带去死灵之境的时候,她就看到我用禁术转嫁雷劫,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动了要帮你转嫁雷劫的念头。所以我根本不用胁迫她,她就愿意跟着我,为我做事,其实就是为了求我教她转嫁天劫的法术罢了。”

    他的笑意温柔绵长,像是轮回道外注视着芸芸众生的佛陀,带着看透一切的慈悲,又饱含着苍凉与残忍。

    既明走上前,长绝竟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长绝,其实你跟荟明都是一样的人,自以为善良正直,以为自己才是付出最多的,然后把自己的爱情放在最高处,好让众人感慨敬仰。你们这样的人,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又有何不同?你们根本不懂幻芜,你们都不配得到她的爱。”

    “霁华,你来看!”幻芜兴奋地喊道:“这棵树上结的果子,是不是文茎?”

    幻芜非常激动,这才想起来霁华根本看不到,她只得拉着他的手去摸:“你摸摸,这些果子长得很像红枣。”

    霁华明显的感觉到幻芜的雀跃,比他这个一心想来这里的人要浓厚得多。

    他将果子握在手中摸了摸,对幻芜点点头:“对,这种树现在再禺山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厌火兽这里还有留存。”

    “太好了!霁华,这里连治疗耳聋的文茎都有,一定也有可以治疗眼疾的草药!”幻芜拉着霁华的衣袖,看样子是真心在高兴。

    霁华没想到幻芜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在高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幻芜这般真心真意地待他,可他却因为自己的执拗,让她身处险境。

    “幻芜,我……”

    “这里好多仙草仙果啊,要是我师父看到,不知道要惊讶成什么样子……霁华,快过来,这里有棵奇怪的树!”

    听幻芜喊自己,霁华只得收了话头:“什么样子的树?”

    “枯树无叶,缀满七彩果实。一、二、三……九,一共有九颗,也就荔枝大小,有赤、黑、白、橙、黄、青、蓝、紫、绿九色,颗颗不同。”幻芜尽量细致地描述着这棵树的样子。

    幻芜一脸希冀地看着霁华:“这些果子有淡淡的光,把这里都照得亮亮的,这么漂亮的树,应该就是那颗神树了吧?”

    霁华的脸上映着七彩光晕,光晕流转,竟让人看着他的脸也有些恍惚。

    幻芜只见霁华点头说道:“这棵树叫九神,树上长出的果子都是宝贝,一种颜色代表了一种功效。赤色的是充血果,吃过永远不会疲倦;黑色的叫实话果,吃过它的人只能讲真话,一说谎就会死;白色叫不惑果,吃了它的人能分辨真话假话,永远不惑;橙色的叫力气果,吃过它身形矮小的人也会力大无穷;黄色的叫不忘果,吃了的人记忆力惊人,任何事情都不会忘记;青色的叫忘忧果,吃掉的人可以忘记忧愁;蓝色的是不老果,吃了的人会一直保持年轻秀美的容颜,不会随着年龄增加而老去;紫色的是摄心果,服用它的人会被迷惑,对服用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服服帖帖;最后绿色的叫无嫉果,吃了它的人心境平和,永远不会心生嫉妒。”

    幻芜看着这棵颜色迤逦的树,喃喃道:“让人力大无穷的、不知疲倦的、只能说实话、还能分辨假话、永远记得事情、忘记忧愁的、不会老去的、迷惑人的、不会嫉妒的……不是什么让人起死回生,或者法力无边的东西,可人世间,总是有人对这些听起来不是很重要的能力趋之若鹜,这棵树拥有的,其实是人生百态。”

    “没错。”

    “可是,没有能治疗眼疾的啊……”

    霁华冲她抱歉一笑:“这里剩下的仙草仙果我都看过了,没有治疗眼疾的药。”

    幻芜有些丧气,她不明白霁华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那……”

    “阿芜,你可以帮我摘下那颗黑色的果子吗?”霁华突然说。

    “黑色的?”幻芜想了想,那是让人说实话的果子,“你确定?”

    霁华冲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请你帮我。”

    幻芜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明白他是真的想要:“好,我帮你。”

    这棵树并不高大,幻芜只踮起脚就够到了,在她的手指碰到果子的一瞬间,果子上的光芒收起,几乎是自己落到幻芜的手中。

    “给你。”幻芜拉过霁华的手,将果子放入他的掌心。

    霁华摸索了片刻,对幻芜一礼:“谢谢你,阿芜,帮我完成心愿。”

    “什么意思?你就是来这找这颗果子的?”

    霁华决定不再瞒她:“阿芜,我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是来找什么治疗眼疾的药草的。我这眼疾,不是天生的,是被人下毒所致。”

    幻芜:“下毒?该不会是……”

    “你想得不错,确实是心素和鸣珂这两父女。这两人都是佛口蛇心之人,鸣珂是我叔叔,我的父亲是他的亲大哥,可为了这所谓的凤族族长之位,他竟然用计害死了我父亲,还让族人都以为父亲是为了族中的秘宝死于禁地,至于我的眼睛……是我命大,那日心素亲手将下了毒的汤羹给我,可我心绪不佳,只喝了一点点,剩下的我就给了我的贴身侍卫,结果他当晚就死了,心素为了掩人耳目,还将他的尸首沉于菡萏池,让人以为他失足落池而死。”

    “至于我,没有丢掉一条命,只是再也看不见了。一个瞎子再也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我心生防备,他们也找不到将我合理弄死的机会。”霁华抚上自己的眼睛,笑得有些苍凉:“看不看得见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得见的时候我不也心盲么?我一直当做亲人的人竟然都是这样心如蛇蝎之人。我看不见鸣珂这两父女的狼子野心,识人不清,最终害死了那么多人……瞎的是我的心,不是我的眼睛!”

    幻芜:“你不要这样想,你的父亲、你的朋友,他们不是被你害死的,他们都是被鸣珂和心素的贪念害死的,你不能自暴自弃。”

    霁华叹了口气,将语中的戾气散去,才说道:“放心,我不会的,我只是不再执着于看不看得见这件事了,一辈子盲下去,也许就是我躲过一劫需要付出的条件吧。我还活着,就是要为亲人报仇,我不能让他们白白蒙冤而死。所以我要这颗实话果,就是要让鸣珂说出实话,告诉族人他是如何害死我的父亲的,我要让他再全族人面前向我父亲磕头忏悔!”

    “唉……“幻芜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霁华的胳膊,当做安慰和鼓励。

    “我曾看到过这棵树的记载,也知道这上面长着这些果子,我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可惜我看不见颜色,即便找到了这棵树,也只能将果子全部摘走。”霁华拉着幻芜,这会子才表现出一种真正的开心:“你不知道,这种树一棵一生只结九果,果子被摘完,树就马上枯死。这种树看起来不高大,可树根却十分广袤,它要吸取栽种之地的所有精气,树一死,这里很有可能山崩地裂。所以如果没有你,即便我摘到果子,很可能也出不去。幻芜,我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帮我。”

    幻芜倒是不意外霁华说的话,神树仙草之类的东西,都接触不了人气,所以世间的仙品接触了越来越多人,自然也留不住了。

    这里之所以还能保存这些植物,还是因为接触不到什么活气。

    神树仙草都不同于人间的树木花草,跟人、妖、灵、仙一样是有灵气的。年岁越久远的,与土地产生的关联越是厚重。

    因为树死草亡而造成地裂山崩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霁华将实话果收好,冲幻芜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只摘这一颗,只要不把它摘完就可以。”

    幻芜抬头看了这包含人间执念的一棵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要的,已经拥有了。”

    霁华看不见,却还是低头看着幻芜的方向,一瞬后便展颜道:“那我们走吧,别让长绝担心太久。”

    幻芜和霁华都有了经验,两人做好准备,开始飞得很顺利。

    厌火兽也有了经验,聚合时间越发缩短。

    飞到一半的时候,霁华又挨了两道火球,他咬牙忍耐将飞行高度往上提。

    幻芜也没有冰晶了,手中这颗是最后一颗,她必须找准最重要的时机才能扔下去。

    没有了冰晶在体内,幻芜第一次觉得热到她都快化了。她紧紧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不晕过去。

    幻芜抱着白凤的脖子,努力保证自己不在霁华的躲闪间坠落下去。

    要是掉下去,她必死无疑。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浴火

    连汗水都被蒸发掉了,幻芜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要干涸了。

    只有掌中的冰晶还在散发着一丝凉意,指缝中透着一点冰蓝色的光芒。

    还有人……在等她。

    她心中一定,将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白凤背上,一双眼睛朝下直直地盯着那片火海。

    “霁华,我只有一个冰晶了,这一次丢下去,后面的路就靠你了。”幻芜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热气就灌到嗓子里,似乎把肺腑都点燃了。

    霁华侧过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映出幻芜的脸。

    幻芜松开手指,冰晶似一颗闪亮的流星滑出,朝厌火兽最集中的位置落下。

    厌火兽们嘶吼一声,最前排的迅速后退,外围的厌火兽来不及避让,直接被同伴撞倒。

    就是此时,霁华用最快的速度往另一头飞去,对岸上的光景就在眼前了。

    幻芜努力抬头看过去,想第一眼看到长绝的身影。

    可等她透过红光看清对岸的人,她的笑意就凝住了。

    长绝和既明不知为何打了起来,两人身边都环绕着飞旋的气压,火苗被带起,像一只窜天的火龙。

    既明的脸色也很严肃,幻芜从没见他那么专注的表情,对战长绝似乎也让他感到吃力。

    长绝背对着崖边,幻芜看不见他的脸,可他招招凌厉,破云完全涨大,看上去比火焰更红。

    眼看红刃就要从既明的头顶劈下,既明却不躲避,只是弯唇笑了一下。

    幻芜看在眼里,心瞬间提了起来。一道银芒从左侧射出,幻芜张了张嘴,她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只能看见破云坠地,长绝身形一顿,突然向后倒去。

    他的身后就是熊熊火焰,火舌蹿起,瞬间点燃了长绝的衣袍。

    幻芜什么也听不见了,世界顿时没有了一点声响。她忽然撑起身子,直接就从霁华背后往前一扑。

    这一切只是瞬间的事情,霁华尚未来得及对长绝坠落山崖做出一点反应,就感觉背上一轻。

    身体的反应最快,霁华顶着火焰,将身子一压,用爪子抓住了幻芜腰带,使力往岸上一抛,幻芜就这么被他抛到了岸上。

    可他的尾翼已经烧着,火焰瞬间将白色的羽毛烧成灰烬,他奋力拍打的翅膀想往上飞,可那些火焰就像一双双手再把他往下拉扯。

    “霁华!”幻芜嘶喊着朝他扑去,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消失在眼前了。

    幻芜只来得及看到霁华那双无比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她,后颈突觉一痛,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当它完全包裹着你,你若顺从,便会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但如果你挣扎,黑暗带来的就是无边的压力,仿佛瞬间就能把你搅碎。

    幻芜觉得自己的心肺已经被搅碎了,她睁开眼,捂着胸口喘起来。

    可越是急促的喘息,喉咙间的刺痛就越是明显。

    这种刺痛感瞬间拉回了她的记忆,那灼热的山腹,美丽的神树,还有吞噬掉长绝和霁华的一片火海。

    胸口忽然急促的疼痛起来,好像有人抓着她的心脏,想把它生生扯出来一般。

    幻芜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阿绝……小心……不要!”幻芜再次挣扎着醒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入眼是黑色的幔帐,她侧过脸,顺着地面上一道光线往上看那是一扇小小的窗户,从那里正照进一方青白色的月光。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简陋的陈设,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对面的那扇墙上有一扇紧闭的铁门,整间屋子看上去更像一个的牢房。

    幻芜坐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弱极了,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在那片火中烧光了。

    火……幻芜甩着脑袋,不会的,长绝一定不会死!他可是凤凰啊,凤凰不是能浴火吗?

    她不能被关在这里!幻芜撑着床板站起来,抬脚往铁门走去。刚迈出几步,膝头就是一软,幻芜直接往前一扑,身子扑在铁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幻芜摔得眼冒金星,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都成这样了,怎么还动静那么大呢?”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幻芜抬头,就见铁门上半部分的铁板被拉开,露出一个头大小的方行口子,既明正透过那个口子垂眼看着她。

    幻芜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既明笑了一下,打开铁门径直走了进去。

    他才刚刚迈进屋子,就被幻芜一下撞在侧面的墙上。幻芜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襟,朝他嘶哑地吼道:“阿绝呢?!”

    既明虽然被她压着,可幻芜那点力气哪能真正压住他,反倒是幻芜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纯粹是贴着既明才能站住。

    既明一伸手就能将她推开,可他没有,他就这么任由幻芜将他抵在墙上,垂头看着幻芜的脸。

    “你说话啊!”这句话像是从喉间撕扯出来的一样,仿佛带着一丝血腥味。说完这句,幻芜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你被烟火气燎了嗓子,不像嗓子报废掉,最好还是省省力气别在大吼大叫的了。”

    幻芜看着既明那张毫不在意的脸,只觉得愤恨无比,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别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一点也不可爱。”

    “阿绝呢?他人在哪里?!”幻芜不管他说什么,只疯了似的问他这个问题。她的手紧紧拽着既明的领子,因为太用了,几片指甲都断裂了。

    既明脸上那种看好戏的笑容渐渐收起,目光也变得清冷起来。

    要是以前的幻芜,一定会感到害怕,可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既明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那么在意他么?那只白凤不也为了救你葬身火海了,怎么就不见你问他一句?”

    葬身火海?幻芜眼前忽然再次出现了白凤被火焰吞噬的画面,再次出现了那双倒映出自己脸庞的眼睛“不,不会的!你骗我!”

    幻芜松开既明,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摔坐在地上。

    “骗你?你以为随便一只凤凰都能浴火重生的么?”既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此时的他,最想一个俯瞰众生的神祗。

    在这个神祗眼中,只俯视着幻芜一人。

    他直视着幻芜,也不知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才能感到满意。

    这个问题或许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放心,你最关心的人没死。他可是五行凤凰,怎么能被火烧死呢?凤凰浴火重生,才能成为真正的凤凰啊。”

    既明突然大笑了起来,似乎是真的非常激动,连他的眼里迸出光亮:“之前的长绝不过是一只雏鸟而已,此时的他才是一只凤凰。”

    长绝没事……幻芜一边咳着,一边问道:“他,咳咳,他在哪里?”

    “相信我,此时的长绝你不会想要见到。你不就是只担心他死没死吗?现在你得到答案了,就安心在此处好好休养吧。”既明没给她继续问话的机会,说完就快步离开了,铁门再次合上,整个房间只有那块方形的光亮。

    幻芜紧闭着嘴唇,尽量不再大喘气,喉咙的灼痛感更重了。

    她的心放下一半,还是提着一半。既明用不着骗她,他说长绝没死那就应该是真的没死,可是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阿绝受伤了?

    还有霁华……他还没有回到族中为父亲报仇,却因为自己葬身火海了么?

    白色的凤凰,多好看啊,可幻芜现在却只能回忆起那白羽逐渐被烧成黑色的画面,好像每一个画面都在她眼前放慢了。

    她靠着墙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一夜无眠。

    既明此后再也没有来过,幻芜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月光依旧明晰,可白日的照射下来的光线,竟然也和晚间的光亮差不多。

    也不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日光也像被蒙上了一层白布,看起来惨淡稀薄。

    刚开始幻芜还想爬上去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可这间屋子除了床榻,连个垫脚的东西都没有。幻芜站在下面,冲着那扇窗看了几天,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了。

    神思也变得有些迟缓,身子也很容易疲惫,幻芜索性睡了好几日。

    她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处境,既然既把她抓来,就说明自己对既明还是有用的,虽然不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但应该不会一直关着自己才是。

    可幻芜没想到的事,第二个来看自己的人,竟然是心素。

    心素没有像既明那样走进来,只是隔着铁门,透过那个方孔跟自己说话。

    “你是既明的人?”幻芜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嗓子虽然还是十分沙哑,可灼痛感已经好了很多了。

    心素也没跟她兜圈子,直接承认了。

    幻芜:“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我为和跟既明在一起?还是不明白我此时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幻芜摇摇头:“我是不明白,你既然对长绝有好感,为什么要下手害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念成魔

    “你看见了?”心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幻芜:“是,我看到是你射出的银针。”

    “你最挂心的,果然还是与长绝有关的事。”心素嗤笑了一下:“我既然是既明的人,那其中的关卡你还想不通么?”

    “是既明要你下的手?”

    “不错。”

    幻芜走向铁门,透过门上小窗看着心素的脸:“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心素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己呢喃着,连目光都变得有几分迷离。

    她忽然抬眼定定地看着幻芜,嘴唇弯起:“你想见长绝吗?”

    幻芜跟着心素走在阴冷的密道中,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时不时有水珠会溅起,打在鞋面上然后缓缓地晕出一块水渍。

    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心素带出那间小屋了。

    幻芜看着自己身前那个窈窕的背影,神思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心素出来了,她真的会带自己去见长绝吗?

    虽然疑问重重,但幻芜别无选择。不管心素是出于什么心思,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恐怕除了她也没人能帮自己出来了。

    幻芜往四周看了看,小路两旁还有同样的五间牢房,铁门关着,幻芜也不知道这些屋子里还有没有人。

    心素带着幻芜一连过了三道关卡,她们还是没能出去。

    这路径是朝上的,看来这里是一个的地牢。这个地牢虽无人看守,但每一个关卡都是一个十分复杂精巧的机关,看样子十分难解。

    既明对这里的安全程度想必是极有信心的。

    可心素竟然知道?幻芜不由得开始怀疑她跟既明的关系了。

    没等幻芜想到方法套话,心素自己就开口了:“你知道既明是什么人么?”

    幻芜沉吟片刻,才答道:“不知道。”

    “你知道他为何堕魔么?”心素又问。

    “不知道。”

    “怪不得你有此一问,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看来既明也没对你有多坦白啊,我还以为……他待你如此特别,想必什么都告诉你了。”

    特别?有什么好特别的?幻芜心中腹诽。

    “司药仙君也没告诉你吗?还是说……司药仙君根本不知道你碰到了这号人物?”心素竟然还是自顾自地琢磨起来。

    “你要是想说你就说,没必要问这么多。”

    心素忽然转过身来,目光阴冷地看着幻芜:“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幻芜好整以暇地回视着心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声音沙哑,在阴冷黑暗的地道中竟让心素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心素转过头,直接无视她的问题,反而继续说起了既明:“他的事,在这天上地下,恐怕也没人比我知道得多了。”

    幻芜这回很给她面子:“他究竟是为什么成了堕仙的?”

    心素开口,幻芜很清楚地听到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既明花了一千五百年从蛟成为一条角龙,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龙族中,既明不算天赋最佳的那一个,却一定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既明一心修炼,在龙族中没什么朋友,也不太会与人交往,渐渐地他便有些远离族人,离群索居的样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既明升仙的速度甚至比有些应龙还要快。

    从位列仙班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在真正拥有了生命的活气。他变得自信起来,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光似的,众人好像那是才发现他也生的明眸皓齿,因为同族的缘故,他和司药荟明还有些相像。

    原来那些看不起他的族人也开始主动凑上去和他打交道,无论真心假意,既明都很珍惜那来之不易的尊敬与友善。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直到既明受命,前往人界收服一只为祸人间的妖物。

    对于一个位列仙班的仙人,这种小事原本用不到他来做,可他出身低微,在天界也只属于边缘人物,一旦遇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会自然轮到他的头上。

    既明照常接受,可长时间过去,是不是心中有怨,别人也无从得知。

    唯一能知晓的,就是既明在那次收妖行动中确实出了问题。上古妖兽本就难以驯服,在他费力斩杀了一只雄兽之后,没想到还有一只雌兽。

    等两只都被斩杀,既明也受了伤。

    伤手的既明体力不支,被一个猎户家的女儿捡到了。

    那个猎户女养在深山中,平常除了卖货,也没跟外人打过交道,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单纯善良的姑娘。

    从未被人真心相待过的既明像找到了一个稀世珍宝一样,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天界虽不准仙人与凡人相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不是做得太过或者被人发现,很多时候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既明和那个猎户女在人间过了好一阵快活日子,既明也不能总是不回天界,可一回去至少就要花一年的时间。

    他也因为总是私自下界受了不少惩罚,最后他与凡人私自相恋的事情就被天帝知晓了。

    既然已经捅破了,一同责罚是免不了的。受罚就受吧,至少以后能光明正大的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了。

    既明想得很好,可惩阁的责罚太重,光是清醒过来就花了很多天,等到既明回到人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幻芜听得唏嘘不已:“真是可惜……那他怎么又……”

    “故事还没有结束呢。”心素继续说道:“既明又岂是那样认命的人啊,猎户女死后,他整个人看起来正常,心里其实已经疯魔了。他直接找到阴司地府,买通了差役,找到了猎户女的转世。”

    “你是说,他……”

    “没错,这事隐颐和荟明都做过了。如果只是找到转世之人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既明消沉的时间太长了,等他找到那个转世的女子,那个女子已经有了爱人。”

    这回幻芜自己也叹了口气,这已经注定是一场悲剧了。

    “既明为了得到呢个女子,就在女子新婚之夜,把她的丈夫杀死了。那女子悲愤欲绝,也跟着自杀了,临死之前对既明说,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他。”

    幻芜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仙啊,怎能擅自杀害凡人,这可是要遭天谴的!”

    心素侧眸看了幻芜一眼,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既明已经疯了,他还会在乎这些天谴吗?再次领了责罚以后,既明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直接就去了地府。”

    幻芜自己都忍不住激动起来:“那这次呢?他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心素说了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一阵沉默。

    幻芜心里很急,却没有出声追问,因为心素的这阵沉默,竟然让她不敢再问下去了。

    地道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响起,像敲响了催促着人赴死的军鼓。

    片刻后,心素又开口,这一回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厌倦的笑意:“也许是那个女子的誓言发挥了作用,或者说,既明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背负了无尽诅咒的人。这一世,他的爱人,竟然投生成了一个男子。”

    幻芜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唇。

    “谁也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浑身是伤的他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沉默,所有人都以为他放弃了……”

    “他不会放弃的。”幻芜接了一句。

    “是啊,他没有放弃,他以亦师亦友的身份,陪着那个孩子长大了。可他即便接受了命运,那个男子又会接受他吗?时间一久,男子成年自然是要娶亲的,而既明在向男子表露了心迹之后,得到的只是对方惊恐又鄙夷的眼神。他再一次爆发了,他又亲手杀死了心爱的人,或者说,只是自己爱情的一个寄宿体。”

    幻芜摇了摇头:“怪不得,他是被雷劫霹多了,所以他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禁术,还总是抬头看天。”

    “那些禁术并不是因为这个学得。之后是猎户女投胎的第三世,既明这回学到了,他杀了人之后直接取出魂魄,要求地府按照他的要求来安排转世。”

    幻芜惊讶道:“这可是大罪,地府之人怎么会答应他?”

    “如果不是什么大罪都犯了,他又怎么会堕魔呢?那时的既明已经是癫狂的状态了,何况他还有仙籍在身,十殿阎王都惹不起,更别说那些吓傻了的小鬼了。冥界五帝还未赶来之前,地府便如他所愿安排了投胎。他们想得好,与其让他在地府大开杀戒酿出更大的祸事,不如暂且顺他的意,反正只是安排一次合理投胎,大不了之后上界告他一状,把自己的关系撇清了就好,到时候受罚的又不是他们。”

    幻芜也无奈:“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擅改天命扰乱阴司秩序的罪责,不是一般人担得起的。”

    心素嗤笑道:“是啊,反正既明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罪责,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不过是那份实现不了的执着,以及那份再也回不了头的爱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尊

    这话幻芜十分认同,她点了点头:“之后呢?既然都顺他的意思投胎了,又出了什么差错?”

    “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又如何呢?这世上最难以预料的差错不就是人心么?”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一排石梯前,石梯上方是一扇门,出了这道门就能离开这个地牢。

    心素这会儿却不上前了,她站在楼梯口,想着把话说完:“猎户女到这一世成为了一个颇有慧根的女孩,出生伊始便有修仙之人上门想收她为徒,这些人当然都被既明挡掉了,既明守着她长大,小女孩也逐渐依赖既明,这一切都是个很好的开始。可只要是人,总会有死去的一天,既明不想再来一次了,他就想到像修仙之人一样,帮助女孩修仙,只要和他一样位列仙班,就不愁长长久久的相伴之日。”

    “修仙岂是一世能成的,除了妖灵,凡人至少三世修行才能功德圆满,既明只怕是此时开始接触各种禁术秘法了吧?”幻芜问道。

    心素点点头:“况且女孩的前两世都属于枉死,到第三世已经积累了不少怨气了……总之一切都非常艰难,修仙的清苦又岂是一个娇养的女孩受得了的,她一偷懒就时常惹得既明发脾气,那姑娘也是个倔脾气,女孩有一次竟然离家出走了。也许是天意使然吧,当初那个以为依赖是爱情的小姑娘,在这次外出时遇上一个游历江湖的少年人。少男少女兴趣相投,便相约作伴而行,之后赶来找她的既明当然气坏了。”

    幻芜:“他不会又下杀手了吧?”

    “这倒没有,他只是威胁少年,如果不离开女孩就杀了他,少年人惧怕他,自然就离开了。这两个少年人本来就只是初相识,两人之间甚至没什么男女情爱,可既明却不这么觉得,他相当然的以为女孩背叛了他。可那个小姑娘却因为这个经历,发现自己的一切都被既明掌控了,她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没有自由,女孩第一次彻底生出了要逃离既明的念头。至此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埋怨越来越深,既明不懂她的心思,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执念里,急于让女孩修炼成仙,而那个姑娘也不懂既明的迫切,一心只想逃离。”

    幻芜听得有些出神,这经历有几分像自己和师父、和长绝之间的关系,只是故事不同罢了,怪不得……既明看着她和长绝的表情总是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学习禁术也是会遭受反噬的,何况既明挨了这么多雷劫,终是在一次修炼中走火入魔了。女孩发现既明瘫倒在地,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救人,而是就此逃离,既明怒极,盛怒之下把女孩给……”

    幻芜:“别说了。”

    心素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至此以后,这世间又多了一对怨侣。那姑娘倒是不跑了,只是如行尸走一般,既明自然是后悔不迭,可一切都再也无法挽回了,他也不敢再实时禁锢女孩的自由了。几年之后,女孩迎来了天劫到来的那一日,既明学了禁术,决定自己帮她挡掉一半雷劫,刚开始说得好好,可雷劫过去一半的时候,既明才发现所有的雷劫都到自己身上了。”

    幻芜:“是那个女孩做的手脚吧?”

    “没错,”心素颔首:“这个法子既明自然是教过她的,也只有她能让既明毫不设防。当既明身处雷劫中心承受着那锥心刺骨之苦时,那女孩在一旁看着他笑了。既明算尽了一切,却没算到他心爱的人自始至终都那么恨他,只是看他受苦就能露出多年未见的笑容来,从那一刻开始,既明真正的放弃了,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坠入了万劫不复的魔道。”

    幻芜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她才问:“那个女孩呢?”

    心素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问这一切跟你的情郎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你却在乎那么一个问题。那个女孩,据我所知是死了。”她没说是怎么死的,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人总会死的,不是么?”

    幻芜也没再追问,只是点头:“是,所有的生命,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心素转过身,踏上台阶,她没有回头看幻芜,只是说了句:“走吧。”

    幻芜出来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除了一轮孤月,一点星光都没有。

    月色白茫茫的一大片洒在地上,幻芜才发现这里竟然一棵杂草都没有,寒风刮过地面,连一粒沙子都没有掀起。

    这里就是一个光秃秃的类似于祭台的地方。祭台四周包围着高高的阶梯,将圆形祭台拱起,仿佛想让这个祭台以及祭台上的人凌驾与一切之上,也只有真正站在上面的人,才能感受到无限凄凉与寂寞。

    “这是哪里?”幻芜问。

    心素已经走下台阶,听到这个问题便侧了一下头:“这里是祭台啊,魔族祭台。”

    幻芜这才知道,既明的堕魔不是表面意义上的堕魔,他是真正入了魔道的仙人,身上还挂了魔族王庭的某种职位。

    “那你呢?你也是魔族之人吗?”幻芜追着心素问。

    心素摇摇头:“不是。”

    幻芜越发不解了:“说到底,你到底是为什么跟着既明?”

    心素忽然停下来,侧过半边身子朝着幻芜,身下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完整表情。

    幻芜只能看到月光下心素娇美的半张脸,带着一丝凄楚的笑意:“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

    就在幻芜以为心素会回答她的时候,她竟然转过身子又开始走了。

    幻芜无奈,只能快步跟上她。

    魔族整体环境与天界完全相反,没有任何带有生机的植物或者泉水,只有完全冰冷坚硬的土地,看上去寸草不生。

    幻芜直接心素带到了魔族王宫,心素虽然没有职务,但这里的守卫一见到她就十分恭敬的样子,连跟在她身后的幻芜仿佛都也没瞧见一般,问也不问一句。

    幻芜想了想就明白了,说到底心素代表的事既明,魔族中人对她的恭敬,实际上是代表了对既明的惧怕顺从。看来既明在魔界的地位比幻芜想象的要高上许多。

    魔族王宫与天界一片洁白光明完全不同,整个大殿都是由黑色晶石搭建而成的,很多地方一簇簇晶石像利箭一样直接戳出来,让整个王宫显得十分阴森冰冷,充满了杀伐之气。

    王宫广场上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魔尊金像,魔尊没有具体形态,而是由各种各样邪恶诡异的脸孔或者盘踞扭曲的怪兽组成一个人像的样子,看上去格外恐怖,尽显魔尊威严不可侵犯。

    幻芜只瞥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只是一尊像就能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更不用说魔尊本人了。

    还好还好……魔尊现在还被镇压在东极呢。幻芜第一次那么由衷的感激洛昭的无私奉献。

    幻芜虽心素进了大殿之后,迅速被她拉着东拐西拐地到了一处偏殿。

    还未走进,幻芜就听到偏殿里传来一阵阵缥缈的音乐,魔族还挺会享受啊,聚众欣赏歌舞不成?

    心素可不理会幻芜这些小心思,她领着幻芜从侧门进入,然后直接把她拽进一个角落里,轻轻掀起悬挂在柱子上的黑纱帘。

    心素勾起唇角,抬了抬下巴:“你看,那王座之上的人是谁?”

    殿上人太多,幻芜一时没注意谁是谁,经心素这么一提醒,幻芜才抬眼认真看去,这一看就差点站不住黑色水晶王座上的那人,不正是长绝吗?

    幻芜赶忙伸手捂住唇,堪堪掩住了自己的惊呼声。

    长绝黑衣黑袍,斜斜地依靠在王座之上,任座下之人如何恭维,眼皮都没抬一下。

    可底下人也不觉得没面子,因为长绝的左下手就坐着既明,既明还是一身白衣,无论长绝有没有表示,既明都能接过别人的话,做一番恰到好处的鼓励和安慰。

    这么看上去,既明倒像成了长绝的代言人了。

    舞池里魔族姑娘露着纤细的腰肢合着音乐缓缓扭动着,她们踩在一块巨大的冰晶之上,冰晶正溢出阵阵缥缈的白气,像小蛇一样缠绕在姑娘们光洁的脚踝之上。

    这怕是整个魔族大殿上,除了既明之外唯一的白色了。

    幻芜无心去看,她的耳边充斥着魔族众人的声音:“这下好了,咱们魔族有望了!”

    “是呀,咱们有了护法大人,如今连魔尊也重生了,这下咱们可以攻到那天帝的大殿上去,让那些漂亮的仙子为咱们跳舞了!”

    “让那些仙人也到荒蛮之地干苦力去,真是一雪前耻啊!”

    幻芜被心素的冷笑拉回了思绪“听听这些魔族的话,就像天界已然战败了似的。”

    幻芜无心想什么战不战的,她只是盯着王座上的人,以及那些一个个上去叩拜道贺的魔族之人,她恍惚地问道:“他们在向谁道贺?”

    心素好笑地看了幻芜一眼:“还能有谁啊,当然是魔族新晋的魔尊啊,也就是你心爱的长绝。”

第一百五十章 威慑

    幻芜尚且还有理智,却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将身子紧紧贴在石柱上。

    石柱寒凉无比,强迫幻芜冷静了下来,她转过头恨恨地瞪着心素:“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阿绝怎么可能是魔尊?”

    心素好似没看见幻芜眼中的怒意似的,只是看着王座方向的人:“怎么不可能?魔尊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那个位置,谁厉害就谁来坐咯。”

    “可阿绝他不是魔啊!”

    心素又笑了一下:“是魔还是神,不过是一念之间。之前你不是问我,既明究竟想要什么吗?我说你未必信,可你现在已经亲眼看到答案了,既明想要的,一直就只是长绝这个人罢了。”

    幻芜只觉得脑中有一根紧绷的弦正在噼啪作响:“什么意思?”

    “既明究竟做了什么事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既明不知从何时起就看上长绝这棵好苗子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最后这一个目的,就是让长绝坐上魔尊这个宝座。之前在南禺山,既明看似是要偷盗凤族禁地之宝,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长绝浴火重生。”

    “我明白了,在天帝面前放出消息好让他派长绝下界就是你们此计的开始,可笑天帝高高在上,却没想到他身边的心素仙子竟是一心一意为魔族效力的。”幻芜冷笑着说道。

    “是啊,天帝陛下耗费那么多心力肃整天庭,却把我这个最大的蛀虫漏掉了。”

    “别这么说,是你掩饰得好,无脑仙子而已,谁会放在心上?”幻芜这是明捧暗讽,可心素听到她这句话却只垂下眼,嘴唇开合了一下可什么。

    要不是幻芜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会听见她说:“是啊,谁会放在心上。”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幻芜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长绝:“既明的目的是想要长绝带领魔族与天界对抗么?”

    心素点头:“没错,自从他堕魔,他的执念就只剩与天界为敌、与天道相抗了。他认为命运不公,一心想找到适合的魔尊带领魔族,再次发动仙魔大战。”

    幻芜:“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上长绝?又怎么会认为长绝一定会如他所愿呢?”

    “你竟不知道么?长绝是神魔后裔啊。”心素似乎有些惊讶,可这惊讶只维持了一瞬她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也是,洛昭的身份被天界有意的隐藏了,若不是既明,我也不得而知。”

    心素继续说:“战神洛昭是女魃之后。”

    “十大魔神女魃?”幻芜有些不敢相信。

    心素颔首道:“旱神女魃助黄帝战雨师,有如此功绩才被封为神位,可她终究是魔裔,所以作为她后人的洛昭也有魔族血统。之前既明说的确实不错,不是每一只凤凰都能浴火重生的,可作为神魔后裔的长绝就不同了。他即是旱神女魃之后,又生得了凤身,若他都不能浴火重生,那这天地间就没一只凤凰能做到了。”

    怪不得长绝的第一属性就是火,是旱神之后的话,一切就不难解释了。

    心素:“浴火之后的凤凰才配成为真正的凤凰,现在长绝就是天上地下最强大的凤族,不用说既明了,就是天帝也未必打得过他。魔族之位除了这位神魔后裔还能有谁可以胜任,魔族这些人之所以对他信服,一定程度上是屈服于他的能力,也是对旱神女魃魔族身份的认同。”

    心素说完这些,抬起头看向王座,微微勾起唇角:“至于长绝会不会配合,我想你是多虑了,你看看他这个样子,已经是十乘以十的魔族了。”

    幻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长绝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跪在地上的魔族女子。

    女子背影曼妙,一双纤纤素手捧着酒杯,正在向长绝敬酒。长绝抬眼看了她一眼,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女子似乎受到了鼓励,抬起头娇媚一笑,脸上还浮起了淡淡红晕。她没有那么宏伟的志向,眼前如此俊美的魔尊殿下,就足以让她臣服了。

    她挺直腰身,将酒杯直接递到长绝唇边,想直接喂他喝。长绝的唇边的笑意未变,可眸中的寒意渐深。

    幻芜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让人看一眼就仿若坠到了无边的深渊中,连灵魂也被恶鬼撕扯着。不止是幻芜有这样的感觉,那些离长绝相对较近的魔族众人只感觉千斤般的重压直接压到了身上,忍不住腿软发颤。

    那那魔族女子直接被压得趴到了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众人只能看到长绝的赤靴子走下王座,一脚踹翻了那个魔族女子。

    女子飞下台阶,口中喷出鲜血,整个人倒在地上仿佛一只将死的虫子。幻芜已经尽得嘴都合不上了,那个人还是长绝吗?

    长绝的目光扫过殿中魔族,除了既明,几乎每个人都贴在地上,被那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以后这些阿猫阿狗的就不要放进来了,省得脏了我的地方。”

    长绝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就径直离开了。众魔目送着他们的魔尊远去,身上的重压感才瞬间卸去。他们长吁了一口气,顾不得擦掉额上的冷汗,而是用手摸了摸自己安好的脖颈。

    他们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女子,在长久没有魔尊统治的魔界,第一次感觉到了惧怕。

    他们这才体会到,那个王座上的少年人,不再是殿前广场是那具凶恶却无用的雕像,而是一个真实的杀伐决断、喜怒无常的魔族首领。

    可他们又无法忽视胸中澎湃涌动着的一种欣慰和激动,那样的人,才能真正振兴整个魔族吧?

    大殿上的死寂渐渐打破,魔众或感慨或兴奋,一边向外走一边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没有一个人再去看一眼他们同族的那个姑娘。

    幻芜垂下眼,掩住心中的震惊和惊惧。

    心素似乎也震动不小,她喘了口气,才略带轻松的说道:“你看,我就说你的长绝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能成为魔族统领,自然是比魔还要阴狠凶恶的存在,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配合既明什么的,自己就能成为天界最大的敌人,一旦交战,他也是最强大武器。”

    幻芜现在的脑子一团乱,她只能努力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长绝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浴火重生的问题吗?不对不对,一定是既明做了什么手脚!

    她转头盯着心素,认真的捕捉她脸上的神情,开口问道:“那你的,既明想对天界展开报复我可以理解,可你也是天界中人啊,你这么做是图什么?”

    心素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图什么?我什么都不图。”她也直视着幻芜的眼睛,“只要是既明想做的事,我都可以为他做。”

    这话听起来是那么熟悉,幻芜想起之前露在月光下的她的半张脸孔,她此时才真正看懂了她那个凄楚的表情。她努力掩住惊讶:“你喜欢的人是……是既明?”

    “喜欢吗?不,我爱他。”心素眼神有些迷离,她笑了起来,有些苦涩的意味。“之前的那些事,并不是我见证的,而是我的姑姑告诉我的。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多,是因为我姑姑从一开始就喜欢既明,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既明。”

    “我自小就是被姑姑带大的,母亲死后父亲再娶,却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父亲要强,一生被我大伯压制,我作为她的女儿,只将他那种要强继承了个十乘十。”

    幻芜:“所以你们合谋害死了霁华的父亲对不对?”

    心素对幻芜的知情没有表示一点的惊讶:“除了听命于父亲,我还能做什么呢?”

    “可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啊?”幻芜对心素那种冷漠十分反感。

    “亲人?”心素耸了下右肩,似乎对这个词汇所表达出来的牵绊十分不以为然:“长绝之前说的话,我倒也感同身受,在这个看似高贵的凤族里,哪有什么亲情可以留恋?每个人都跟我父亲一样,活在自己的**里,在这种地方生存,除了让自己变强显示出自己的价值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让人立足。每个人只觉得我身份尊贵,却没人看到我的努力,他们只觉得我在天界的位置是理所应当会得到的。”

    “若说亲人的话,我只有姑姑一个。她将我带大,是我在凤族唯一能感到温暖的存在,第一次跟随她上天界,我就知道了既明这个人的存在,也感觉到了姑姑对他态度的不同。”心素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了,幻芜看出来她是真的对她的姑姑有感情。

    心素继续说道:“姑姑身为凤族的女儿,除了骨子里的骄傲,却也难得的单纯活泼,她爱着在天界郁郁不得志的既明,却始终不敢开口。不管既明是什么态度,她也总是不管不顾地跟在他身边,她像一个见证者,见证了既明的整个人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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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长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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