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似乎说的话都是废话?
安阳长公主嘱咐我不要进去看,我便只站在外面,却听清寝殿里面的唉叫声。
一直喊着疼。疼...能不疼吗?必然是要疼死。
这是多狠心的人,才下得去手。我当真是没被人害过,在北凉也没见过几个害人的,此刻竟忍不住冒出了一阵冷汗。
没多久,他们就走了出来。
南越皇上命人端来了方才林贵人所食之物,又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开口道:“这是盐水。郡主,劳烦看看这里面...”
我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将它拿起,尝了一小口,可这心里,怎的就不是滋味儿。
我倒成了给他们试药的了,这南越皇上也是好意思。
这要是让娘亲给知道了,还不气得翻天,恐怕心里的火都能将我们府邸给烧了。
旁人也就罢了,这南越皇上可是她每次都说着恨不得要将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人,这...万万是不能让娘亲知道的。
一入口我连忙给吐了出来,喝了一杯盐水。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在昭阳宫的时候,我都还是信心满满,只要一点一点追查下去,总会找出白淑妃的纰漏。
可是现在,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下静妃也不在了,心里确确实实是没个底了。
几双眼睛都朝我看着,沉默再久终不是办法,我犹豫了下,开口道:“这...也掺了芳离草。”
白淑妃笑了,“郡主不是说,这芳离草不易得吗?”
我确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不知该说是还是否。
难得、确实是难得,在之前,只要去北凉,是多多少少可以轻易一点取得,可是芳离草根本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留那么久,一年、已是最长的期限。
没有毒性的芳离草,还有什么用?今天这两样东西里的,分明就毒性很强,不可能是几年前的。
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
我竟然要栽在这白淑妃手里了,亏我还自称我娘亲擅毒,今天这是要丢尽她的脸面啊,之前教了我那么多...我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回去后,岂不是要让二哥给笑话死。
对啊,娘亲跟我说过...芳离草、芳离草、芳离草...
“陛下,慕容公子求见。”
“阳?”
“让他进来。”
思路被打断,慕容阳...他怎么来了?是四哥让他来的?不对,四哥要是担心我,肯定是在我出门的时候就跟我一起进来了,又怎会现在叫阳过来。
那应该就是榭昀了,是他知道我遇到麻烦了?解决不了了?
“陛下。”
一身的白,白衣、白绫、白鞋、白发,晃的我眼睛都有些疼。
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看我,忽的面漏笑意,“郡主也在啊,正好。”
我心下一惊,“什么?”
他笑道:“你四哥,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他说完,就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我接过,打开凑在鼻边闻了一下,还是惊异,茫然地看着他。
“墨延香,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四哥说,你知道的。”
心中顿时了然,我当真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忙对着南越皇上说道:“陛下,能否让人将丽妃娘娘宫里的那小碗拿过来。”
他不由分说地还是答应我,“好。”
他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随即看了我一眼,还笑了一下,但那笑我却觉得让人得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话,压低了头,呆呆地望着地面。
慕容阳不知何时移了几步,站到了我身后,我呆愣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骤然变得恍惚起来,他肯定是榭昀叫来的。
可是...我怎么是越来越懵了,竟都不知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陛下,陛下,饶命啊!”
白淑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忽的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着头,边磕边说。
“...”
“...”
南越皇上显然是有些愣了,还未反应过来,我亦是,不知这是在唱什么戏。白淑妃顿时大惊失色,叫道:“你做什么?”
那宫女看着年纪不小,但是也不是很大,此刻丝毫没有理会白淑妃的话,还是朝着南越皇上说道:“陛下,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感受到慕容阳似是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深呼了几口气,权当看戏。
南越皇上定了定神,道:“你说。”
那宫女连连开口:“那芳离草,是淑妃娘娘下的,是她,要害玉嫔,是她,要嫁祸丽妃,还有林贵人,也是她。”
白淑妃怒了,指着她斥道:“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定睛看了一下,白淑妃方才来的时候,身边就只带了两位宫女,一位是此刻在说话的,另一位还在她身后,年岁略微小一点。
我心里琢磨着,这一般只带一个或是两个,必然是要带自己最信任的人,可若是自己最信任的,又怎会这样胆大地直接说出她来。
说自己主子害人?
眼下都还没有证据,证明是白淑妃所为。
她这样急着冲出来做什么?不管到头来白淑妃会不会被治罪、会不会被证明是她,这宫女都是活不成的了。
倒不如一开始就站在白淑妃那边,可如今是怎么回事...她怎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你说是淑妃,可有何证据?”
一直未曾说半句话的南越皇后开口了。
那宫女说话声音有些发颤,像是怕极了这场面,但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这问题。
“那芳离草,便是淑妃娘娘在多年前,从一位在南越的北凉商人那里买的,对她的功效毒性、全都知晓。娘娘当时,还买下了一味东西,一种...可以让芳离草百年毒性不变的东西,想来郡主应是知晓的。娘娘未曾入宫前,那两种药她一直随身携带,入宫之后,就把所有的,都藏在了她床榻下一个首饰盒里,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用掉了不少,还剩有一点点,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看,一搜便知。”
???
这...这是什么情况?
白淑妃已是惊愕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南越皇上扫了她一眼,也没有问我什么,随即吩咐道:“来人,阳,你和他们一起去搜。”
慕容阳应道:“是,陛下。”
...
什么鬼?什么情况?
所以,白淑妃不仅是有芳离草,还有墨延香?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怀疑这一点,就被这宫女一下将什么都给抖出来了?
什么情况?她...知道这么多,必是白淑妃的心腹吧,既是心腹,怎会?怎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把自己主子给卖了?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真是...这下我真是彻底懵了。
慕容阳不多时就回来了,带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手里就拿着两瓶东西,慕容阳将其都递到南越皇上手里。
他看了看那药,随即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的。
也没多问,更没有让人验毒,只是一脸淡然地问白淑妃:“淑妃,你有何话要说?”
白淑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竟觉得她眼眶湿润了,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她哑声道:“陛下...”
南越皇上看向那宫女,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你方才说,淑妃未曾入宫前,就有这个药,是什么意思?”
那宫女忙答话:“淑妃娘娘,曾将那药给了...给了兰妃。今日玉嫔和林贵人,都是淑妃娘娘所为,陛下,奴婢不敢有虚言啊,陛下...”
我猜测那么多,竟都给猜对了,只是我猜的再多,说的再多,都只是徒劳,我说十句,不及她这身边之人开口说一句。我尝再多的药,也不及在白淑妃宫里搜出的这些个证据。
最重要的是,南越皇上的心思。
谁不信都没关系,只要他信,他信谁谁就赢了,他想信谁就可以信谁,不过、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算是明白了四哥之前那话的意思。
南越皇上看向白淑妃,仍是那句话:“淑妃,你有何话要说?”
白淑妃忽的笑了起来,带着苦楚的笑,“陛下心中已有答案,何必,还要来问臣妾...”
奇了怪了,害人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那么残忍的方式都做的出来,怎的不过被自己身边的人给说了自己的罪孽,就难受了不成?
一句话都不狡辩,一句话都不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怼我的时候,那么义正言辞,说的话那叫个慷慨激昂,怎的换了旁人,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质问她的人是自己的枕边人?
不过我是不会相信,白淑妃这样的人,会对谁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毕竟、可是连害死自己亲姐姐,都可以一声不吭的。
南越皇上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认得干脆!”
...
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搞不懂我为何要来这里...
我说的话都是废话,做的事都是废事!
“朕不会杀你,你这双手,到底造了多少孽,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朕会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把你做的好事吐出来!不管多多少年前的,朕、都会一一查出来!”
“阳,你带郡主先回去吧。”
“是,陛下。”
第106章 回北凉,被罚了
墨延香最终是没有拿出来用。
这么珍贵的东西,说到底我也舍不得,巴不得不要让我掺和这南越的事了,早点走早点好。
慕容阳带着我出宫,一路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快要到了宅子,才开口。
他说,北凉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榭昀今天已经离开南越了,让我在这儿好好跟着四哥,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
他也听四哥说了,回北凉、就在这两天了。
南越这鬼地方,真是早离开早好,以后都不想来了。
四哥在傍晚十分才回来,一回来,就跟我说了一件差点让我整个人都炸掉的事。
娄翊航请求南越皇上,要娶我为妻,而且不是什么儿戏,不是什么说说而已,不是一般的请求,带着些威胁的意味请求的,说是此生非我不娶,除了我谁都不要,否则就去出家做和尚。
...这人真是病的不轻,自己看破了红尘,想出家就出家,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罢,非要拉着我,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活该就欠他的么?
索性,我是没有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否则我必定要当场将四哥手里的剑拔出来刺死他。
什么人?
这南越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奇葩吗?
四哥只是提了那么一句,还只是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我便直接气得将屋里的瓶瓶罐罐都给摔了。
摔完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北凉,这还是别人的屋子。
幸而四哥也没说什么,罢了,让他去赔钱吧。
我这下是终于明白娘亲之前为何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和阿爹发火,两年前南越提出联姻要我的时候,她为何会闹得那么不可开交。
我要是她,真当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干脆就将南越来的人一个不留地给杀死了!
“知道你听到后一定是这个反应。”
“先别生气了,坐下,喝口茶,消消火。”
“我已经回绝了他,但是人太多,不好太拂人家的面子,面上只说你的婚事牵扯比较大,必须要好好商议的。他也没说什么,倒是那陵...”
“倒是那娄翊航,在我出宫门的时候,跟我说,要我好好劝劝你,就算不嫁给他,也不要同、不要同凌公子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我更是气不打一处儿来。
“他脑子是有毛病吗?我要和谁交朋友和谁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真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还想着要管我的事儿?他脸真就那么大、觉得自己是菩萨处处都在为别人着想了?我从前跟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我就是要嫁给榭昀怎么了?我就是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了怎么了?他日成婚,我还要特意将婚帖送到他陵王府邸,生孩子了还要将孩子抱过来让他看看呢!”
“住口!”
“你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四哥轻轻拍了几下我的后背,又劝解道:“你先别生气,不会让你嫁给他,不会让你嫁到南越的,且不说咱们陛下会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单阿娘和三哥那个性子,还不杀过来将那陵王给活剐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北凉吧。”
“四哥!我这辈子,只愿嫁给榭昀一人,除了他,若是换做任何人,我必要一头撞死了。”
四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了两个字:“我知。”
四哥从不会再这些正事上框我,第二日一早就清请辞,真的出发离开了。
知我那阵火还没消,又怕我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四哥陪我坐在马车上,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倒是奇了,我能出什么乱子?
难不成一来气,会杀几个人不成?我性子虽是...确实有那么几分狂傲,可是,真的是见不得生死打杀的事的。
四哥一句话也不说,他受得了我可是熬不住,询问了他几句关于白淑妃的事。
四哥说他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白淑妃当天被禁足在了自己宫苑,和她住同一处的两位贵人都搬了出去,还有她殿里的所有下人、都给撤了。
虽说是禁足,还是住在自己从前的宫殿,可是也无异于对待一个牢犯了,每日饭菜按点送去,随着她一个人自生自灭罢了。
白淑妃出身世家,年少就进宫,生下娄绮梦不久后就封了妃,这么多年,锦衣玉食惯了,瞬间怎么受得了?没有人伺候,出不了宫门。
这种折磨,当真是不如杀了她。
可偏偏她又是不能寻死,嫔妃自戕...满门抄斩。
就算是白家...对她,已经没什么情分,可还有娄绮梦,她、恐怕不会轻易就放弃自己的性命。
“那娄绮梦呢?”
“南越皇上,将她送去了太后宫里。”
呵!
我是一点也看不懂他们娄家的事了。
这去一趟南越,就给他们添了那么多乱子。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虽然说了那么多话,可是在我看来、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却无故就扳倒了白淑妃,让她落得了那么个下场。
还有稷王...他明明,手都被榭昀给砍了,怎的、这事后却没有一点动静,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
难道他是瞒着的吗?可是怎么瞒得住?
慕容家,皇后,如何会甘心?还有、南越皇上...不是说,他最疼爱这两个嫡子,将来皇位也一定会是稷王的,可是稷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是不能继承皇位了的。
南越皇上,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吗?他不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吗?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丝毫不计较了?
可是怎么会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计较...
若非此事是榭昀做的,我才不会去想这么多,无端伤了自己的脑子,可是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回到北凉的当天,下了一场大雨,四哥随着司徒梵先进宫去了,问我敢不敢一个人回府里,我笑笑不说话,那可是二哥三哥都应允了的,我有什么怕的?
在南越连连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多天不见,阿爹和娘亲肯定都在念着我,哪里舍得罚我?
事实是,司徒若怜,你真的想的太多了。
“跪下!”
“你这个逆女!”
我二话没说就跪下了,阿爹坐在上方,顺势将手里一本书扔了过来,硬生生地砸到了我手腕处。
没来得及闪躲,疼死了!
“你是要反了天了吗?”
“司徒若怜,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我朝边上看了看,心里连连叫苦,三哥呢?娘亲呢?二哥呢?都去哪儿了啊?
应该是还不知道我回来,应该等会儿听到动静就会来了吧。
“别看了,今天没人帮你!”
“你娘亲去宫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苑儿有点发烧,你二哥在照顾他没空顾你。”
“你三哥去了水玉山庄,没个三五天也回不来。”
...
我天!真是要疯了,早知道直接跟四哥去宫里了,和娘亲一起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这个逆女,跟你说话还左顾右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我天,看了只有靠自己了,怎么办?哭?看到阿爹那张脸,我这怎么哭得出来?就算是哭出来了,他也八成知道我是装的。
那怎么办?
“逆女!”
猝不及防一本书又砸了过来,我偏了一下,一点没砸到。
“逆女,你还敢躲?”
又是一本。
我看着地上的书,叹了口气,道:“这书是二哥平时最喜欢的,您把它都给摔坏了,二哥那儿您可怎么交代?”
本是想不让自己被书砸了,没想一个不小心没说好话又将人给惹了。
“跟你二哥交代?我还要跟你二哥有什么交代?你们是觉得我老了,觉得我管不着你们了?所有一个两个都合起伙了跟我作对是吧?”阿爹更加恼火,似是这么多天的气一下都给撒出来了。
我天,肯定是二哥之前也惹他生气了,二哥可是个说不得骂不得的,忤逆起来比我可狠多了,这下所有火都要撒我一个人身上了。
我真是招谁惹谁了,去了一趟南越,遇到了那么多事,被人给欺负,还遇到个死缠的,回来还要挨罚,真是...
二哥也真是,从前不是那么会说,怎的偏偏这次明明答应我了却没有将阿爹给说服。
什么照顾苑儿,八成就是不想管我。
分明就是故意想让我受罚。
“你这个...”他不知还要说什么,忽然停顿了,目光转向门外。
我忙也转头看去,瞬间就惊愕了,大哥!
没等人走过来,我一下起了身,跑了过去,躲到了大哥身后。
“你这个逆女,谁让你起来的?”
他说着,几步就走了过来,作势要抓我,我紧紧拽着大哥的衣服,一声也不吭。
身旁一身素衣的大嫂往这边稍稍靠了一下,两人彻底将我给挡在了身后。
大嫂笑道:“父亲,咱们府里可就只有怜儿这一个女娃,要是真罚了伤了哪儿,您可不也得心疼吗?”
阿爹甩了甩袖子,又坐了回去,斥道:“我心疼她?我怎会心疼她?这么多年,一直就没消停过!”
大嫂瞅了我一眼,继续道:“是,怜儿还小,我等会儿跟她好好说说。”
说完,又对着我道:“怜儿,先跟我回屋去。”
第107章 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太好了!
我憋着笑,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跟在大嫂身后,一眼也不看阿爹的神情,碎碎离开了。
“你这又是犯了什么事了?”
我忙辩解道:“哪有,我才刚回来,是他自己有火要对着我撒的。”
大嫂似是没心思和我说这个,朝我摆了摆手,“罢了,我有些累,你先回自己院子,晚些时候来我这里,我再问你。”
“嗯嗯,好。”
听着那声音,也是似有倦意,大嫂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次回来,舟车劳顿,一定要好好休息。
大嫂虽是丞相之女,嫡长女,出身高贵,嫁到俨亲王府,可是,没有一点不好的脾气,没有什么架子,这么多年,不管对谁都是如此温婉上心。
不喜奢华,不喜富贵,穿的衣裳、用的首饰,都从来不挑。愿意和大哥一起待在那穷山恶水之地,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一丝什么抱怨。
对待阿爹和娘亲,也是像对待自己亲生父母一般。
更别提我了,和大哥一样疼我,看不得我受委屈受罚。
“唉,我们司徒家,是什么福分,大哥才娶了这么好的妻子。”
我高兴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回了屋子。
幸好啊,幸好大哥回来了,也幸好回来的及时,否则...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阿爹可真是...越来越精明了,还知道把他们都给支开。
大概是摸准了我的性子,知道了我不会进宫。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方才阿爹说的,苑儿发烧了,一折腾竟给忘了。
正想着过去看看,一阵稚嫩的声音传来:“姑姑,你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苑儿已经跑到了我面前,而且只有他一个,他习惯性地一把抱住我的腿,仰头看着我。
我蹲下,揉了揉他的脸,问道:“苑儿,听说你生病了?”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我皱眉,却听他又摆手道:“不,有的...一点点。”
...
“二叔呢?”
“他就在后面,一会儿就过来。”
我摇了摇头,果然啊。
“你娘亲回来了你知道吗?”
苑儿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知道,方才我去看她了,可是爹爹将我拦起来,说娘亲不舒服,在睡觉,说我不能打扰她。”
...
孩子想见娘还见不着?直接拦回来了?这做爹的也真是。
“颜儿回来了?”
我脑子一怔,起身叫道:“二哥!”
他走近,一把抱起苑儿,朝我说道:“怎么?这样子,像是我欠了你多少钱一样的。”
“不敢。”
是真不敢,你欠我钱我也不敢找你还,哪里敢有什么脸色。
二哥轻笑道:“知道大哥已经快到府里了,我就没多事了,反正父亲也没罚到你是吧?”
...
原来真是故意的。
我哪敢不高兴。
我开口道:“是啊,只是被书砸了几下而已。”
看他一脸乐呵呵的样子,似乎很高兴?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从未见二哥这个样子,至少、在我面前是没有过。
果又听二哥不同以往地说了句:“我一直都是站在他那边的,这次若是向着你,以后还怎么帮你们做内应?”
“...”
“所以啊,让大哥帮你,反正他一直是你阵营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你想想,父亲也是挺可怜,大哥、大嫂、夜擎、夜尘、阿娘,都是你那边的人,若是我还向着你,他还不伤心死啊,好歹顾念一下老人家的心啊。”
说着又轻轻挑眉,笑着问我:“你说是吧?”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二哥一般同我开玩笑、都没什么好事。
他只有在罚我的时候,才会说这样的玩笑话。
他扫了我一眼,又跟苑儿说了几句什么,将苑儿逗得直笑。自始至终,我一直呆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将苑儿放下,又低声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将苑儿带去大哥那儿。
苑儿一离开,二哥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不同你开玩笑了,先到到屋里来,该说正事了。”
我腿软,心里慌,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说呢?”
我揉了揉手腕,心里实在是慌张的很,轻声道:“我...我答应大嫂要去找她的。”
“你确定?”
“进屋来。”
...
这刚过了阿爹那关,怎么二哥就来了。
他要是问我南越的事,问我和榭昀的是,我该怎么说?
真的后悔死了,真应该和四哥一起进宫的,至少可以先问问皇后娘娘榭昀是怎么跟她说的,说了多少,这样心里也有个底,不会这般手足无措。
“都告诉我吧,如实、也不要有一丝隐瞒。”
我坐在桌边,紧紧握着手里的茶杯,在二哥说完话之后,手心连连冒汗,心里也更加慌。
二哥看了我一眼,没听我回话,拍了一下我的手。
“皇后娘娘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他喝了口茶,重重将茶杯放到桌上,那声音听得我更加不知所措。
“你若是这个态度,那这件事我可就一点都不会掺和了。”
我想起四哥之前跟我说的话,心里渐渐放松了下,二哥应该不是怪我的意思吧?应该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那你要我说什么嘛,这个我怎么说...”
我发誓,不是我不想说,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对别人或许还说得出几句,可是二哥...真的是,难以启齿。
二哥冷笑一声,“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直接找东方影了是吗?”
我眼眸一亮,心里暗暗觉得:其实也可以。嘴上特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司徒若怜,我惯着你一次了,你现在就没皮没脸了是吧?”
“我哪有啊。”
天地良心,我哪敢在你面前没皮没脸,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我真是没那个胆子。
“还说没有?”
我住了口。
沉默片刻,他又道:“那你想怎么着,我现在去告诉阿爹和阿娘,告诉陛下,让陛下为你们赐婚?”
...
“罢了。”
“真是...”
“我问你,你回答我。”
我点了点头。
“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是。”
“他也很喜欢你么?”
“是。”
“确定?”
“是。”
“他的身份,你都清楚吧?”
“都知道。”
“不后悔?”
“不后悔。”
问完几句话,二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双目一直盯着桌上的茶杯,重重吐了几口气。
喜欢他?真的是很喜欢的,他也很喜欢我。
我发誓说的都是实话。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发自肺腑的喜欢,由衷的喜欢。我想、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吧。
我喝了口茶,心里不知怎的就想笑,觉得挺开心。看二哥这样子,四哥这回事真的没骗我吧,好像没有要把我怎么样。是我的错觉吗?这次回来,二哥性子似乎柔和了不少。
“听说,南越陵王,挺喜欢你?”
!!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幸好及时稳住了,大口又重新吞了下去。
我也没否认,不想骗人,“不知道。”
二哥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停顿了半响之后,又问道:“你听过,南越的,辰王吗?”
辰王?虽不知为什么会问这个,我还是如实回答了,“知道一点点。”
他又点了点头,开始另一个话题,“稷王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要瞒着你三哥,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很感激东方影、那天救了你。”
“稷王...我会找他算账的。”
我忙打断,“他已经断了一只手了。”
二哥轻笑,“一只手?敢动我妹妹,只是一只手?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篡着茶杯,心里暗叹:那你还说不要让三哥知道。二哥真的发起火来,可要比三哥...冲动、暴躁多了。
我从有记忆开始,只听到二哥说过两次这样的话,加之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的时候,大约很久了,**年前,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二哥带我去水玉山庄,他在前厅跟人谈话,我一个跑到了后山,遇到了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嫌我挡着他们的路了将我给打了一棒,打得我当时腿就软了跪倒在地。
二哥找到我的时候,恰好就看到这一幕,我跪在了一个人的面前,他二话没说、一剑直接刺死了那个人。其他三四个...他还用剑,划伤了他们的脸,那个鲜血淋漓,那大概是我头一回见到那么多血,也是第一次、看到二哥发那么大的火。
第二次,就是因为苑儿了。二哥刚带苑儿的头一个月,苑儿发热,吃了药一点也没见好,难受了两天,当时药材都是在京城去买的,后来发现是那个药铺卖药的,依照方子少给了一味药,二哥气得,又是一剑、直接把人给刺死了,还掀了那间药铺,给苑儿抓药的那个小侍女,他也让人打了一顿,扔出了府邸。
我有时候真是怀疑,当初阿娘生大哥二哥的时候,是将所有的暴戾都给在了二哥身上,大哥就只剩下和顺了。
稷王、娄翊阳。
扪心自问,我也觉得那一只手不够,当时,若榭昀没有及时出现...会发生什么。我每次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一剑把人给削死。
第108章 他是辰王 娄靖
终于说完了,二哥嘱咐我等会儿娘亲回来之后,把苑儿送去她那儿,他要去一趟玉冥教。
我心里奇怪,看着他心情也好,就问了一句去玉冥教做什么。
二哥冷着眸子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总得要找个人问问吧,不清楚具体情况,我怎么帮你们?”
我应了他,嘴中试探性地问了句:“阿爹阿娘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二哥反问道:“不会怎么样?”
我还记得榭昀跟我说过的话,那些话就像是定心丸一样,让我觉得他们不会反对什么的,所以一直担心二哥这般,倒是没有真的担心阿爹娘亲什么。
二哥笑道:“阿娘不会怎么样,可是阿爹...一定不会同意。你回来了,给我老实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偷偷跑出去,更不许偷偷和他见面。”
“哦,知道了。”
“我要走了,每次跟你说话都头疼。”
阿爹...他怎么会反对?难道他和玉冥教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老老实实在府里待了四五天,确确实实是没有迈出府门一步,二哥没有再来找过我,他不找我,我自然是不敢去找他,也不知道、他去玉冥教有没有见到榭昀,和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明白。
本以为,回了北凉,就可以踏踏实实过安生日子了,四哥那天还笑话我,到南越惹了一身骚,哪有这么容易就脱得了身。
司徒夜尘真是,一语成谶。
这才刚刚安生了几日,就有人来报,说南越皇子来了北凉,要找陛下商议联姻之事。
...就是娄翊航,说要娶我。
若不是四哥在说这话的时候,二哥就在我面前,我一定...是要将整个屋子都给砸了的。
本以为离了南越,就可以摆脱掉他了,可谁知这人,这般不死心,还非要闹到北凉来,说我在南越的时候猖狂不可一世,难道他们南越的人就不是吗?
之前说说也就罢了,竟敢将此事闹到北凉来说,不知道北凉是玉冥教的老巢吗?就不怕榭昀...一个激动,将他们都给杀了,反正玉冥教和南越的深仇大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的,就算榭昀一个冲动,那也是不足为奇的。
“颜儿,你先别气,先听我说完。”
四哥缓缓给我倒了杯水,示意我先喝口水冷静冷静。我斜眼扫了一下二哥,他一面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一面嘴角含笑,活脱脱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提及上次去玉冥教的事。
“颜儿,娄翊航这可是要和你来真的了,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可我只要想到、他对他那青梅竹马又是被称南越第一美女的慕容翎都说放下就放下,这般马不停蹄地赶来北凉亲自向陛下说要求娶你,可见我们俨亲王府是真的教了个好女儿啊!”
“司徒夜尘,你这是在瞧不起谁呢?我巴不得,永远也不要看到他!”
四哥轻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严肃,将之后的事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他提了那事,陛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当时,陛下并不是在朝堂上见他的,皇后娘娘也在那儿,当场就回绝了。”
“皇后娘娘说,王妃已将郡主许配给人了别人,万不能有一女侍二夫之理,郡主同那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非彼此不娶不嫁。”
...
“皇后娘娘还说,郡主从南越一回来,就来宫里见过她,此生只会嫁与那一人,并不是冲动、不是一时兴起,若是陛下今后当真要掺和郡主的婚事,要将她指婚给别人,郡主必定是要一尺白绫就了结了自己。”
二哥笑道:“我们颜儿这般的女子,哪里容不得一尺白绫了结自己,就算是真的想死了,也必是要先将那指婚的对象先给一刀了结了的。”
四哥点点头,予以赞同,继续道:“陛下自然是要依着皇后娘娘的,只是那娄翊航不死心,非要刨根问底,询问那人是谁。娄翊航说,他是真的喜欢郡主,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既然郡主已有意中人,若是真心相爱,他必定会祝福,可若那人是不怀好意地接近郡主,他也必不会放过那人。”
“其实那时候,陛下也是一头雾水的,一心以为皇后娘娘只是随口找个婉拒的理由罢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娄翊航。谁知皇后娘娘...毫不犹豫地就说了那人。”
“皇后娘娘说,那个人,叫东方影。”
二哥嗤笑,缓缓放下了书,“陵王明知皇后娘娘说的是谁,这般询问,不过是心里想着、他们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等说出那个人,说出凌榭昀这个名字,他就可以挑明他的身份,以此做文章,说他接近颜儿是不怀好意、是另有目的,以为陛下会听信他所言。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什么都知道。”
四哥也笑道:“可不就是嘛!当时娄翊航脸都绿了,他也是有几分聪慧的,一听皇后娘娘那样说,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就算是玉冥教的教主,若怜不会在意,他们也不会在意。他还硬着头皮问,是哪个东方影,是那个玉冥教的教主吗?”
“我想陛下应该心里事有一点点底的,当时面上也没多大的震惊,只是顺着娄翊航的话,也问了一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直接就说,是东方影,玉冥教的教主,那是她故人之子。”
“皇后娘娘还说...”四哥顿了顿,开始复述原话,“影儿那孩子,同他母亲一样,是个难得的痴情人,早些天就来宫里找过我,想要我帮着为他和若怜说几句话,生怕陛下和王爷王妃会不同意。”
我再也忍不住,刚喝的一口水整口吐了出来,笑得腿都发软,方才的怒意,顷刻间都消散不见,心里只觉得痛快,太痛快!
真是后悔自己当时不在场,从前只觉得皇后娘娘温婉贤淑,却不是她也有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一面。
四哥拿出一面帕子轻轻擦了擦桌子,又道:“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娄翊航那个模样,我若是他,便就寻着个地洞给钻进去了。他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会这把偏袒凌榭昀,护着他,恨不得直说若怜只可能嫁给他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了。”
“只是这样一来,等他回了南越,他们娄家,就会知晓我们和玉冥教的关系了。玉冥教当年覆灭,本就是娄家和慕容家的手笔,如今我们北凉王府的郡主、嫁给了他们教主,这南越,可是要担忧死了。”
二哥应道:“可不是嘛,一个尚书府,都是可以说屠就屠的,何况还有离墨,这笔旧账,是早晚都要盘算清楚的,娄郁旬心里也有数。只是这陵王,现在是要担心死了。”
担心死了才好,谁让他不知死活非要跑来北凉,非要揪着我不放。
笑话,我在南越都不会怕他,都说白了绝不会嫁给他,难不成他到了北凉就会改了这个结果?
我司徒若怜是什么人?嫁不嫁、嫁给谁,都是我自己说了算,都要看我愿不愿意,就算是陛下,也不能为我做主。
莫说是皇后娘娘已经将话给挑明了,就算是没有皇后娘娘那一番话,我也绝不会嫁给他。
榭昀本就对他不喜,这可真是自己想忘刀口处撞了。
我想的入迷,四哥戳了我一下,“颜儿,你知道吗?我方才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他看了二哥一眼,随即又道:“娄翊航在宫门口,撞见了你家榭昀。”
???
“不过他们说有一句话,我不是很清楚。”
我闻言忙问道:“什么?”
四哥复述道:“娄翊航问他,为什么要骗一个又一个,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之前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吗?”
四哥摸了摸下巴,“我不知道,那个她是谁,不知道凌榭昀之前是不是骗过谁。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刚认识,好像都很了解彼此,每次一见都像是仇人一样,若说只是因为玉冥教和南越的旧怨,说真的我觉得不至于。南越那么多人,南越皇上那么多子女,总不能凌榭昀单单只这般针对一个娄翊航吧。”
这件事情,我之前也怀疑过,刚到南越的时候就想过,只是那时候和榭昀还算不上特别熟悉,怕惹着他什么,便没有多问。
后来...后来就没有在意这个了,也没有问。
能将玉冥教重建起来,着实不易,榭昀从前经历过什么,说真的,我不敢问、也不想问,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问。
上次他只是和我提了一下娘亲那一辈的旧事,他就一下变了脸色,丝毫是不想提及的样子,我怎么忍心多问什么。
若是他真的愿意跟我说,那我便听着,他多说一些,我就多听一些。他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
四哥还在继续说着,“我听见凌榭昀说,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谁会对她说什么,她都是玉冥教的教主夫人,不管旁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让娄翊航死了那条心。”
...
我瞅了一眼二哥,见他仍旧是神态淡然,心里就深松了口气。
第109章 他是辰王
这件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吧,娄翊航...应该算是摆脱他了吧。
不过说实在的,他是南越皇后所生嫡子,如今稷王有恙,将来继承皇位的...说不定就会是他。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会没有?身边还有一个对他一心一意的慕容翎。为何偏偏就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好的?
说真的除了家世好一点,我没觉得自己还有哪里好,搞不懂他的心思。
非要跑来北凉,得罪人,让我更加厌恶他。
像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晚上的时候,我寻思着无趣,一个人出了府,闷了几天了,想要好好走一下。
料想着今后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了,刚这样想着,就来了事。
竟然遇到了娄翊航。他还没有走。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没有打招呼,没有说其他的,一见到我,就问了这一句。
他双目泛红,死死盯着我,似乎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一样。
他是什么人?
榭昀?
娄翊航不知吗?
我没有理会他,他又接着问了一句:“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我不解。
不知他又是在发什么疯。
他放松了神情,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看着我,沉默半响,终是再次开口:“司徒若怜,你听好了,他就是我们南越的辰王,我的哥哥,娄靖。”
“他曾和缱儿在一起,后来转头就娶了她姐姐,缱儿投湖自尽之后,他就离开了南越。”
就像当初在南越,他跟我说榭昀就是东方影,是玉冥教教主,我心里惊慌,却没想过娄翊航...会拿这个骗我。
此时此刻,何止是惊慌。
“你在胡说什么?”
他苦笑道:“他一直都在骗你啊,他不过是因为、你的长相...”
“住口!”
他早已想好了说辞,不等我反应过来,又继续说:“他十岁那年,被人追杀,缱儿救了他,两人约定,长大后,他就来娶缱儿的。后来长大了,他一直没来找缱儿,是缱儿认出了他,知道了自己等的那个人,就是辰王...”
“住口!”
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他们在一起了,他告诉缱儿,他会遵守约定,他会娶她,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永远只爱她一个人。可是后来,他就娶了苏叶宛,娶了缱儿的亲姐姐!”
泪水滴答滴答下落,他手劲极大,抓的我手腕硬生生的疼,可是...此时此刻,心里更是疼。
“就是这样,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话,前一天还在山盟海誓,第二天就娶了她姐姐。后来缱儿被陷害,他一句话不说,偏帮着苏叶宛,你知道,那种心如刀割的滋味吗?”
“郡主,换做是你,你会失望吗?你知道那种,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两个人同时背叛,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缱儿死了,缱儿死了,他离开南越两年,你一出现,他就蹦出来了,说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要娶你,两年前就已经有一个爱他入骨的人以为他死了,如今又来将你骗的团团转。”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震的我...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你说,他连一个等了他那么多年那么爱他的人,都可以伤害的那么彻底,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算是什么?”
“郡主,你跟我说,不要因为你的样貌、接近你,假意关心你,难道他娄靖就不是吗?难道他对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吗?”
“郡主,你觉得我在骗你吗?你自己想想,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什么神情,他说过什么。你想想,他和我在南越见面的时候,说的是什么话,他为何那么恨我?你想想,他为什么会对南越那么熟悉?在南越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郡主,他就是辰王啊,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他自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
他的确说的字字恳切,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口,不容我挣扎,不容我缓过来。
可我却不得不要听他说下去。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叫你小颜吗?因为缱儿,也有一个小字,巧了,就叫沐颜。你们可真是有缘,长得一样,名字也相像。”
“郡主,我承认,我接近你,是因为缱儿,因为你的长相,反正你这班厌恶我,是不可能会嫁给我的。”
“我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不希望你落得和缱儿一样的下场。”
“他难道,真的不是因为愧疚,想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想要补偿吗?”
原来,他初见我时,说的那两个字,不是什么小怜,是小颜,是他心里的那个苏缱儿。
还有慕容翎在南越见到他的时候,那般惊异,原来...
“你四哥,为何叫你,颜儿?”
“我叫你小颜,可好?”
“不知陵王殿下,初次见到若怜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神态呢?”
“小颜,那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小颜,嫁给我,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小颜,我实在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颜,你信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永远...我都只爱你一个人...”
都是骗人的吗?都是在骗我吗?
可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就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苏缱儿?
娄翊航说完这些话,立马就松开了手,径直离开了。
我呆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感觉得到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他真的...真的...只是愧疚?
那我算什么?我算是什么呢?
“郡主!”
“离墨?”
他呆呆地望着方才娄翊航离开的那个方向,面上淡然,可看着、似是一直都在这里,那他...什么都听到了吧。
难怪,难怪...他可是南越的皇子,怎么会是玉冥教的人,原来,他和榭昀都是一样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东方阳前辈在世的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娘亲说的那个“阿璃”,应该就是榭昀的母亲吧。
她被南越皇上骗了,嫁到了南越,可是自己的枕边人,却带着娄家和慕容家,剿了玉冥教,害死了她父亲。
她哪里受得住,不是愧疚自尽了,就是被南越的人杀死了,留下榭昀孤零零在南越。
娘亲这般记恨娄家,娘亲都这样恨,榭昀...心里该是有多深的恨,恨不得将仇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吧。
“离墨,带我去见他一面吧。”
“郡主,其实...榭昀他,那个时候,是真的爱缱儿的,他娶苏叶宛,是逼不得已。”
若不是有求于他,我此刻真恨不得拿刀扎他一下,这是在安慰我吗?这难道不是在继续往我心上扎针?
离墨没有多言,也没有拒绝,他说,榭昀现在也在京城,他带我去找他,直接去找他。
我本以为,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会问他,白淑妃的事,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想着,是不是他为了扳倒白淑妃报复娄绮梦,而伤害了无辜。
后来听四哥说宫里的事,我以为,我见到他,会兴高采烈地扑上去,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他,问他:你什么时候娶我?
“小颜,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他在一棵树下,呆呆地一个人望着天,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从不相信鬼神的我,竟觉得,死去的苏缱儿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他在对着那颗星星忏悔。
“你哭了?”
他瞥了一眼离墨,离墨不知何意地摇了摇头,随即就离开了。
这里静的可怕,风刮过的声音都特别清晰回荡在耳边。
我伸手抹了抹眼泪,不敢看他,微微低头,开口道:“我知道苏缱儿的事了。”
很不意外的,他伏在我肩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语气生冷,“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笑道:“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他喃喃道,“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你要离开我了?是不是?”
我抬眸看他,一时间竟觉得,我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么陌生,可在不久前,我们还...还...做了那样的事。
难怪,难怪,他会在宫里跟娄翊航说那样的话,什么只会嫁给他。
他是觉得,只要这样,我就可以非他不可了。
他是觉得,即使我什么都知道了,也不会离开他,会乖乖的嫁给他,会忍气吞声和他继续在一起么?
东方影,你真的,把我当什么?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小颜,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
过去?他到底是有多无情,一句过去,就将一切都消散殆尽,抛之脑后。
我这是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无情之人哪,司徒若怜,你当真是眼瞎的紧啊。
我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语气平淡,一字一句开口道:“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是怎样的,我也不在乎你从前爱的是谁。可是你那般伤害了一个深爱你的人,你害的她,为了你,自尽身亡,她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如今你遇到了和她长得一样的我,就转头说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我不得不觉得,你是心里觉得对她过意不去,你是想把对她的那份愧疚,弥补在我身上...”
第110章 只是个替身么
我平静不了了,语气越说越重,心里那阵火也一下冒了上来,恨不得,恨不得一刀将他给剐了!
“凌榭昀,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爱我吗?你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你难道,不是为了...”
“不是!”他打断,“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的要和你在一起,不是愧疚,也不是要弥补什么。”
我冷笑道:“你从前爱她,可她不在了,所以你就把对她所有的爱意,都转移到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身上,是吗?”
他再次否认,那样坚决,“不是!”
泪水簌簌下落,他缓缓伸手,抹了抹我眼角,感觉得到他手在发颤,他没哭、眼眶却也红了,不知是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还是,怎么的。
“我...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什么,你不要多想,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他竟也说得出,真心这两个字,即使有真心,那也不是对我的吧。
“你曾经对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话?慕容翎?苏叶宛?还有苏缱儿?”
他摇头,“你在胡说什么?”
他伸手想要再次为我抹眼泪,我下意识地闪躲开来,想到自己所说的,不自觉...觉得...
怒斥了一声:“别碰我!”
“你这双手,碰过多少女人?不要再用它来碰我!”
他倒是听话,就立在了原地,手脚都愣了起来,一动不动,只有嘴里还在说着话,但是语气极其冷淡,“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说的这些?你就这样信别人,不信我,是吗?”
“是!现在只要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
他皱眉,面上渐渐来了怒意。
我闭了闭眼,冷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被我说中心中所想了?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死去的苏缱儿吗?”
他忽的后退了几步,像是全身无力,靠在了树上,复述了几遍我的问题,“对得起吗?我对得起吗?”
随后又低声喃喃道:“我对不起,我是对不起...我确实是对不起了...”
我双手捂住脸,手指轻轻揉了揉眼里的泪水,缓缓转过了身去,“凌榭昀,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不想看到,不想再看到,真的不想再看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了。
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合适的理由,无法说服自己,他为何会接近我、为何要和我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为什么才见了两次面,就要跟着我来南越?
他说他怕什么...他是怕什么呢?他知道娄翊航也会见到我,见到我这个和苏缱儿长得一样的人,怕娄翊航会和我有纠葛,怕他会那么轻易失去一个难得的替身吗?
我为什么要信他?那时候,我们才见过几面?才认识多久?
对啊,我怎么如今才想到呢?那时候是有多傻,怎的就一股脑只相信他,觉得他一定就是真心的,一定像我对他一样也是真的喜欢我。
当真的被那阵喜欢冲昏了头脑!
司徒若怜,你蠢啊,真是蠢,司徒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蠢的人!
不想让娘亲他们担忧,回到府里,倒是装的面上平静自然,一连三天,都没有出府门半步,呆呆地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自己和自己下棋。
宫里和府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算是乐的清闲自在了。
思前想后了几日,倒是觉得这颗心,开怀多了。
这世上,当真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了吗?
我偏就不信,他骗了我如何?难不成我就要学着那苏缱儿,直接了结了自己的命?然后在天上看着他又和另一个女人缠绵悱恻。
这样的事,哪里是我做得出来的。
少不更事,犯了蠢啊,谁这一辈子,不会遇到几个渣男渣女了?把他当做过去不行吗?
二哥说得对,我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不是性子软糯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是直接拿刀扎他几下,然后潇潇洒洒的离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彼此再也不见。
而不是让自己受伤,不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我怎会...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这还像是司徒若怜吗?
大不了,这辈子就不嫁人了,我们俨亲王府这么大,还怕容不了我这个人了?
真是笑话!
“你心情不好?”
四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壶酒。
这几天虽然是装的很淡定,可就知道要是想瞒住四哥,是万万瞒不了的,谁让司徒夜尘这家伙,如此了解我。
我坐在院子里石桌旁,一声不吭,他进来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拿起桌上二哥给我的平心静气的书,一字不落地往眼里塞。
四哥笑了一声,自己进屋从屋里拿来了两个酒杯,一杯杯倒满酒,一杯推到我面前,“来,喝酒!”
我没应他,也没有动。
“你怎么了?这几天,心神不宁的。”
我拿起酒抿了一小口,摇了摇头,故作淡定,“哪里有怎么样啊?我会怎么样?”
四哥笑问道:“是你家榭昀惹着你了吗?”
他一眼便能看穿我,我不想解释什么。
榭昀...
真是!想骂人,想打人!
见我没有说话,他也没继续问什么,心里应该都猜到了,顾自喝起了酒。
我一面看着书,一面是不是瞅他一眼,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也没再说其他的话,我心里顿觉不对劲儿。
偏生他动静大,手脚都还动来动去,搞得我根本就没心思看书了,看了好半天还没看完一页。
我忍不住了,直接问道:“四哥,你有事?”
他侧过头来看我,放下了酒,双手不自觉地捂了捂脸,随即看向我,蛮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那个...的确是有一点事。”
我就知道!
“什么事儿?”
“娄翊航,失踪了。”
???
我皱了皱眉,放下书,一面揉着有些酸的手指,一面说道:“他失踪管我什么事儿,他那么大个人了,难道我...”
失踪了?我抬眼看向四哥,他叹了口气,随后又摇了摇头。
“天哪!”头忽然就疼的紧,我伸手揉了揉额头,刹那间恨不得将肉都给掐碎掉。
疯子!
我又问四哥:“是陛下让你来找我的吗?”
四哥点点头,跟我说了因果,“陛下传召的二哥,二哥本来要自己来跟你说的,我知道你这几天心里不痛快,跟二哥自告奋勇说我来。”
我深吁了一口气,幸好...要是二哥来找我,我真的就是要死定了。
四哥知我心中所想,也没多废话,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们北凉和南越多年来一直交好,就算是有什么私怨,那也是个人的问题。如今联姻之事已经商议好,两边都已在准备南越公主嫁过来的事。总不能咱们去一趟南越,人好吃好喝地相待,反过来,人家皇子就在我们北凉丢了。”
“我不知道你和凌公子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也不喜欢娄翊航,但毕竟...”他说到这,应是还没弄清楚我的心思,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下去,“也犯不着。”
“其实昨天晚上,我遇到他了。他询问了我几句,你闷在屋里做什么,我骗了他,说你在陪苑儿。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出了什么岔子。”
我终于是压抑不住了,一口喝完了整杯酒,四哥似是被我的举动给吓着了,一时间愣了,我冷笑道:“所以?你早就看出我有问题,但是不找我不问我,非要陛下有事找我,你才来问我?”
四哥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没有看我,声音压低了些,“好歹是陛下亲自找的二哥,你就去找他说一下。”
我重重叹了口气,摇头打趣道:“司徒夜尘啊,万一哪天,你落魄了,没法了,是不是转手就要将我给卖了?”
他一时语塞。
“我怎么去找他?”
“我带离墨来找你。”
疯子,当真是疯子,疯起来比娄翊航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来找我,反而去找娄翊航!
脑子想到了他那天说的一句话:“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说的这些?你就这样信别人,不信我,是吗?”
我那天就应该想得到的,依照他的性子,依着他那么厌恶娄翊航,在南越都恨不得一剑砍了人家,现在到了北凉,怎么可能会轻易就善罢甘休?这个事情刚好是个契机。
真是个疯子!
我换了身衣裳,时间紧凑,四哥催促着我早去早回,见到离墨后,他就直接带我去了玉冥教。
整路都是心神不宁的,满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的日子,当真是累得慌。若是要我每天都这样,那下一个疯的真就该是我了。
明明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都不要再见他了,以后都不要和他有什么瓜葛了,只要给我时间,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忘掉这个人。
这才几天!
这两个人,真的是我上辈子欠他们的。
虽然是第一次去到那个地方,但是对那儿的位置我倒是熟悉的很。
缓了缓神,在心底宽慰自己,就当做是游玩一趟,看风景了。
第111章 我身子好得很 夫人不知道吗
玉冥教坐落在离北凉京城不远处的深山巨谷中,这座山名叫玉景山,这里风景秀丽,花木繁茂,恍若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山的左方尽头,有一处极高极陡的山崖,那就是白冥崖,让人望而生畏,这个高崖,需得是轻功好的人才能上去,崖上便是玉冥教所在。据说当年玉冥教也是因此而得名。
由于玉冥教后方不远处就是上古奇地冰渊,至阴至寒之地,也使得寒气蔓延到了山崖下面,冬天极冷,炎炎夏日也有丝丝的寒气。
当年的玉冥教,如皇宫一般豪华宽大,在北凉还未开朝之时,玉冥教就已存在于此地,只是那时这里偏僻,教中的人也很少同外界接触,知晓的人也很少。
后来因为越来越多的高手在此,教中人也越来越多,又有武林秘籍在此,让天下人都生了忌惮,渐渐远离这个地方,远离玉冥教。
当年娄家剿了这地方,屋子宅子倒是没有刻意去损伤,怕是后来榭昀重建的时候,重新修缮了一番,同娘亲说起过的,差不多模样。
离墨带着我直接走到了最里方,一座小小的院落,应该就是...榭昀歇息的地方。
可是里面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离墨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着先等一下,他去叫人。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时间多一刻,心里就沉重一分。
久久没有人来,我坐立不安,往门外走了几步。
走到一颗桃树下的时候,站了一会儿,盯了下天空。
那时候他说他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我自然而然信了他,没有一丝怀疑,尽管那时候,四哥都提点过我,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可我还是对他没有一丝怀疑。
我没有去问四哥,没有问别人,只是觉得我信他一个人就够了。
知道他是东方影之后,他同我解释了那么几句,我也没有一丝迟疑的就直接信了他,那时候觉得,彼此都知根知底了,他也没什么可以隐瞒我的了,毕竟还有什么比他是玉冥教教主更加让人震惊的呢。
我还想过,若是阿爹娘亲他们不赞同我们在一起,我应该怎么做,该用怎样的说辞来疏解,怎么劝二哥,怎么说服三哥...若是他们同意了,应该什么时候就成婚,成婚之后的日子该如何...
脚步声传来,我侧头,终于看到了那个人影,只有他一个人。
他面上无任何表情,之前我只觉得,他年幼丧父丧母,被人抚养长大,日子必是过的凄苦。年纪轻轻,却能将玉冥教一把重建起来,又能得江湖第一高手的称号,着实是不易啊。
背后,他该是付出了多少、经历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受之罪。
他和我的每一次见面,说什么话,都是那样风轻云淡,面上从无波澜,好似将一切苦楚都埋在了心里。
他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那心,都疼得要命,想着我要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再好一些...
现在想来,自己真就是个蠢货!
他缓缓走到了我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盯着我。
我抬眸望向他,不想同他绕什么弯子,不想废其他话,直接问道:“娄翊航呢?”
他眉头紧蹙,牙齿轻轻划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随即反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不然你以为?”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重重粗喘了几口气,语气变得不快,“你就这么在意他?”
我点了点头,笑道:“在意啊。”
他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可那神情却让我看得有几分痛快,竟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了?不可以?”
他抓着我的手愈发用力,再次咬了下唇,似乎是咬牙切齿恨之不及,“你现在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到娄翊航的生死!”
如此,那便是还没有打算要杀人了,只是抓了人而已。按理说应该也是没必要,大概只是因为那日娄翊航跟我说了那些事,他心里一时有些气,等这阵火过完应该就好了的。
在心里深松了口气,又开口道:“你要杀人,随便你怎么杀,但是娄翊航不行。”
他猛然甩开了手,转过了身去,重重一拳打到了那棵树上。
我“嘶”了一大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当真是在心里替他疼死了。
呵,辰王的事,对我没有一句解释,怎么难道我还要顺着他依着他,哄着他?
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当初,我当初...是怎么...
可说到底,我这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希望可以听到他的解释、他还爱不爱苏缱儿,有无后悔过,当年为何那般狠心,如今、又想对我怎么样...
“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他!”
他背对着我,语气极重,看得出方才是太过用力了,手都开始泛血了,偏偏我这不争气的内心,还漾出了点点心疼。
!!真的,想打人。
我挪开了目光,强迫自己不去朝他那边看,将语气放的轻柔些:“凌榭昀,这次,算是我恳求你,放他回去。”
他转身来,整个眼眶都发红,像是下一刻就要溢出鲜血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给我一种...要杀人的感觉。
“你跑这么远,来找我,等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他?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信,他一有事你就来找我,你...你到底是有多在意他?”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吼我。
说句不应景的话,这还没有嫁他呢,就这样毫不顾忌说吼就吼,他日若是成了亲,岂不是都要上天去了?一冲动是不是就要拿剑架在我脖子上了?
我狠狠扯了一下手指,带着点点笑,肯定道:“在意啊,非常在意,我喜欢他,你看不出来么?”
“你说什么?”
我再次点了点头,漫不经心,“我说我喜欢他啊,我喜欢娄翊航,怎么?我不可以喜欢他么?”
难道就你可以喜欢别人,我就不可以?谁规定我只能喜欢你一个必须要围着你一个人转?以为我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对你要死要活非你不可吗?偏生我司徒若怜就不是这种人。
“你,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为何还要和我在一起?”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
他反倒是一下敛了怒气,不知怎的笑了起来,真的就跟疯子一样,又问道:“你喜欢娄翊航?你不喜欢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恩?”
我被他这不正常的作为给惊着了,按理说不是应该发大火、气得打我一顿?然后威胁我,如果我再说下去就把娄翊航怎么怎么的。
倒是真希望他气得刺我一剑,回去我就直接告诉二哥三哥,想来三哥半夜就要提着刀剑杀上来了,给我乱剑砍死这个人!
他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我点头,“是!”
他冷笑了一声,好像也没有多不高兴,淡淡说了一句,“你倒是承认的干脆。”
我急忙反问他:“我为什么不可以承认?”
他一下笑出了声,不知是何意,我都懵了。
“你喜欢谁,是你的事。”
“但是你是我的女人,南越北凉人人皆知,你是我玉冥教的教主夫人,你以为,现在还有谁敢打你的注意?”
“我明日就去俨亲王府提亲。”
...
想骂人,想打人。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些都只是借口而已,他只是为了让我主动来找他,他知道陛下会对娄翊航的事上心,不想让娄翊航受到什么伤害,也知道事关玉冥教,陛下肯定是头一个就会来找我。
!!!
“我不会嫁给你的。”
“嫁不嫁,现在不是你说了算!”
疯子!
“不会嫁给你的。”说完我又重复了一遍,“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倚身靠在了树边,一直注视着我,还威胁我,“你嫁给我,我就放了娄翊航,亲自派人送他回南越。”
“东方影,你有毛病吧?”
他洋洋笑着,不在意我说的话,“我身子好得很,夫人,难道,不是很清楚么?”
“...”
登徒浪子!
“你先进屋去。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菜吃,吃完我亲自送你回王府。”
???
疯子么?真的是疯了吗?我都说了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了,不会嫁给他,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叫我吃饭??
我连忙拒绝,“我不会吃的。”
他笑道:“你会吃的,你不是喜欢娄翊航吗?你不是应该怕我伤害他吗?”
“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该听我的话。”
...
可好像是我自己入了贼窝,现下只能顺着贼王心思了?
他不管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假的,可不管如何,我都是不担心他会真的把我怎么样,不想喜欢不喜欢的事,他其实没有骗我,只是瞒了我,没有告诉我。
所以他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那个阿璃,就是他生母。娘亲那么在意的人,必然也会在意她的孩子。
可娘亲知不知道他是阿璃的孩子?或者说,知不知道她一直挂在心上的那个好姐妹,还有个孩子,而那个孩子,还和她女儿有一段情。
...
第112章
想来想去,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劝人,将娄翊航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再也不要踏足这个鬼地方,不要再见那个人。
他说到做到,真的自己去做饭了,蒸饭、洗菜、切菜,都做的那么自然,我呆愣地站在厨房门口,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觉得,这个人,是真的挺好啊。
将来谁若是嫁了他,那该是...多么幸福。
武功那么高,魔教教主,会照顾人,会哄人,还会做饭,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是一面,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又是另外一面。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让我觉得可怕。
让我意外的,他没有再和我多话,安安静静地做着菜。我忽然觉得,仿佛整个世间都只剩下我和他,只剩下我和他在这里,没有纷扰、没有纠葛,没有什么恩恩怨怨。
我甚至还想着,倘若没有那些事,倘若他不是辰王,会不会有一天,他离开玉冥教,我离开北凉皇城,我们隐居起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神不知鬼不觉的,我真的坐下吃起了饭,他一句话没有说,甚至都没有多看我几眼,我也安安静静的。
好像他真的只是留我吃一顿饭。
心里躁动的很,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轻浮的话,给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然而吃完一顿饭,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多说。
“我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好,你先到处走走,等我忙完,就送你回王府。”
我心里琢磨着,不过就是做了顿饭,一下就转了性子了?
不得不承认,他做的菜,真是好吃。至少,比我那要命的厨艺,是要好太多。
他也没说我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
我更加不知道自己可以到哪里走,只是又走到了方才那棵桃树下站了会儿。
凌榭昀、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他想要做什么?
他真的...只是因为,我长得像苏缱儿,所以接近我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很清楚很明白,我们司徒家和玉冥教的关系,他也未曾阻挠过我和南越的谁谁见面,南越认识他的每一个人,只要见到我,都有机会告诉我,凌榭昀就是辰王娄靖。
他不害怕么?
想起来,他真的是从未忌讳过这件事。
就好像,他一点也不担心我会知道。
那天我跟他说的时候,他除了不安和点点伤怀,好像真的没有多震惊,对我知道这件事,是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他为什么不会怕?他是太自以为是,觉得我爱他入骨,我就算知道了也会和他在一起,还是他有别的办法,让我不离开他?
我真的不擅长,窥探人心,可惜,我不会主动去问他这个。
我现在甚至,都不懂自己的心了。
就在我来到这之后,就在我见到他之后,就在...我吃完了他做的那顿饭之后。
我什么都不明白了。
他的心、我自己的心。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我没有太在意,他不说话,同我一样只是盯着前方看。
我心里暗笑,是怕我孤单?怕我寂寞?找个人陪我说话?
说真的,离墨这个人,真的是我见过的话最少的人了。
我瞄了他一眼,再次看向前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想找人倾诉,说起了心里的话。
“我讨厌别人接近我,是因为别的原因,是有别的目的。我之前,烦死了娄翊航因为我的长相对我百般纠缠,对自己说,我哪里是那种,甘愿做别人替身的人?”
“榭昀...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很多很多...就算是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在一起...我也自认为,我根本不是很了解他,对他的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因为太喜欢,就觉得应该相信。”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那些事,知道了他...原来也是把我当做替身,我却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人真的都是很自私的,我心疼那个被她伤的体无完肤的女子,也心疼自己。我想知道他的过去,又怕知道了之后我会接受不了。我既盼着从此和他不再来往,又盼着他可以同我解释一些。”
“可是他能怎么跟我解释?说他早就忘了那个苏缱儿,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谁没有过去呢?他会告诉我、现在心里只有我,他只是爱我这个人无关其他任何一点。”
“或者是说,他深爱那个人,忘不掉放不下,曾经是逼不得已才伤害了她,他很后悔。后悔之后呢?看到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我,想要弥补、想要挽回什么,所以对我好,和我在一起。”
“可是不管他如何做,不管他怎么跟我解释,我都会很失望,到头来,我都是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和他在一起了。”
“我给不了自己理由,说服不了自己,真的...没有办法。”
原来我是这样想的,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我是盼着他心里有我,又盼着没有。
沉默良久离墨终于开口:“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呢?”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对我笑了一声,“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可是榭昀他,是真的很爱你,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真心...
看,我盼着他是喜欢我的,可是高兴之余,又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他会让我害怕,让我不自觉地想要远离他。
“他对苏缱儿,是真心的吗?”
“他那时候,为什么要伤害她?”
“你跟我说过,他是逼不得已,你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离墨没有回答了,我又喃喃道:“他当初,是怎么狠得下心啊。”
“如果换做是我,他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转眼间娶了我一直亲近的好姐妹,我一定、杀了他们!一个都不会留!”
离墨又笑了,“你这是气话。”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恨他将我当做替身骗了我,还是更恨他两年前的心狠无情。”
他说话算话,没有要强留我,没有要我一定答应他什么,忙完了就过来找我,直接说送我回府。
看到我和离墨在说话,他刹那间还是惊了一下的,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一样。
我心平气和,那份躁动终是缓了下来,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娄翊航,就算是恨得要杀人,也应该不会让北凉难做。
快要到府门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了一句:“我想尽快成婚,早点娶你。”
只是说说就罢了,还非死活握住了我的手。
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又都涌了上来,二话没说就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他也没有恼,再次平平静静地跟我说了一遍。
我真的是不懂了,他是如何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的时刻,还能如此平和地跟我说出要娶我要和我成婚的话,不想动手打人了,我也不理会他。
可偏偏这人,死心眼儿,我不回应,他就一直说。
应该选什么日子,应该选什么样的嫁衣,要准备多少聘礼,要怎么跟我阿爹娘亲说要快些,以后要一起住在哪里,在玉冥教、还是在京城买宅子,以后要多长时间回王府一趟。
宅子要怎么修建,要给我准备看书的地方,练字的地方,无事的时候,他可以吟笛给我听,就像从前四哥那样,他还会抚琴,都可以弹给我听,他可以每日给我说不同的故事,每天给我做不同的菜,哪日心情不好了,我们就一起喝酒...
“还有啊,你那字写得那般难看,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你...”
我终是忍不住了,几滴泪落了下来。
他好像很了解我,又好像一点也不了解。
他好像对我的事,事无巨细全都知晓,知道我无趣的时候喜欢看书,喜欢练字,知道我字写得很难看...
是,的确是很难看...难看的要命,怎么写都难看...
“怎么哭了?”
他伸手抹了抹我的眼泪,嘴角还挂着笑,又问道:“是觉得哪里不好?我可以改,我们慢慢商量。”
“我不会嫁给你的。”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我许久,吐出一句话,“你若是不嫁,我就杀了娄翊航!”
他语气坚决,斩钉截铁的,好似...那个人的命,真的就握在了我手上。
我有那么一种错觉,我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骗了,有那么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们都在明处,只有我在暗处。
我想起了我刚回到北凉,二哥跟我谈话的那次,他说了什么来着?他无缘无故提到了辰王,问我知不知道这个人,我回答了,他转眼却又转移了话题。
我刚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四哥就看出了有问题,看出了我心情不好。
若是二哥来劝我,去一趟玉冥教,我必是不会去的。
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谁?那肯定是司徒夜尘。他知道怎么说我会动容,知道我哪个动作哪句话表现出来后会是什么意思。
别人眼里对我的了解,我兴许会那么做,我大概会那么说,可是到他那里,就是我一定会这么做、一定会这么说。
“凌榭昀。”
“你真的,想要我恨你吗?”
第113章 是我辜负了她
本是想找四哥问问的,但是心里是一阵阵的不痛快,思虑了片刻,还是觉得算了,自己好好闷在屋里,闷几天。
没去找他,他脚步倒是快,我进屋还没坐下,他就来找我了。
见我冷着张脸,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跟我说了几句话。
四哥说,阿爹和娘亲有重要的事,去了水玉山庄,许是要六七天才会回来,让我不要到处乱跑,等他们回来再说和凌榭昀的事。
许是看出了我不想和他多说话,他说完这个就离开了。
我心里烦躁的很,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身上盖着一件披风。
好像是二哥的。
也不想管是谁来过,觉得肚子饿了,自己一个人跑去厨房找吃的。
这刚到,就看到二哥在做什么东西。
二哥的手艺,是真的好,也不知我这明明一母生出来的,却什么都不会,和二哥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半夜起来饿了?”
我点了点头,“有一点。”
“那你等会儿,先帮我看火,我给你炒个菜。”
二哥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娶妻?或者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他倾心相待的人。
按理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会没有?
怎的...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一个入眼的呢?还是...早已心有所属。
还是后者比较贴近事实。
二哥难得这么平静的对我,还主动说给我做菜吃,许是他心情比较好,我趁着问了一句:“二哥,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他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沉默半响后,意外的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说真的对这些我是极其感兴趣的,见他并没有反感,我又追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啊?我认识吗?”
他摇了摇头,“你没见过。”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很多年了,七年了。”
七年?那个时候,二哥才十七岁啊。七年,算不上多长,可也算不上短了。
脑子猛然转了一下弯,七年前?那不正是二哥和阿爹一起去南越的那一年吗?
倒不是我记性好,而是那一年,太让我记忆深刻了,我就算想忘,都忘不了。
那是二哥头一次和阿爹去南越,去了大概两三月,回来的第二天,二哥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被阿爹狠狠打了一顿,还罚跪了一天。
打一顿,那鞭子抽的都沾满了血,还跪了一天。
二哥在天黑的时候,晕倒了,在床上躺了几天才好。可是都没有问他,三哥四哥都没有问,我就更是不敢问了。
二哥第一次被罚,也是唯一一次,而且算得上是在府里,被罚的最重的一次。
二哥从小就最是懂事,也是最得阿爹器重,他什么都很听话,不会胡来,教导弟妹也教的好。
可是那次不知道为什么,下了那么重的手。
我至今脑子还能浮现出二哥愣愣地跪在地上,阿爹一鞭子一鞭子地打上去,还依稀记得二哥当时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不悔,不知错”。
现在想起来,或许...就是因为二哥心里的那个女子?
“颜儿,陪我说说话吧。”
我就吃了一点点饭,吃完二哥拉着我跳上了屋顶,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笛子。
我沉默着,他一遍遍摩挲着那笛子,喃喃道:“她最喜欢,听我吟笛了。”
“颜儿,你知道吗?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她。”
我紧紧篡着袖口,脑中一片迷茫,慢慢回过了神,犹豫着问了一句:“她是南越的人吗?”
二哥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是会恨自己的出身的,若是没有这一层皮,或许我和她,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我深呼了口气,“你为何,没有请求阿爹,直接娶她?南越和北凉,不都是一样的么?”
二哥摇了摇头,“偏偏,她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不是普通人家?难道是皇家的?可他们娄家,好像没有哪个公主郡主和二哥差不多大的,大多都是和我同龄。
“我初到南越的时候,和阿爹走散了,在北凉的时候,阿爹就嘱咐过我,不能生事,低调一些。我对南越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在京城的街道胡乱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河边。”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她。”
“那棵树,比我高了很长一截,她稳稳地坐在上面,一面摘着树叶,一面问我: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会来这里,她为何从未见过我。”
“我在北凉,见过无数的女子,相貌出众的、精通琴棋书画的、能歌善舞的、能说会道的,可是她...真的很特别。我问她,又是哪家的小姐。她说,她家族权倾朝野,怕说出来了,我会害怕,会躲得远远的,不敢见她了。”
二哥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他慢慢躺在了屋顶上,将笛子放到胸口处,手撑住脑袋,仰头一直看着天。
“我没有多问,她也没有多问我。我有时候想,若是那个时候,我们当中有谁,执著一点,非要问出对方的家世,或许当时知道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她相貌出众、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还能说会道,她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南越的慕容翎白水宁、北凉水玉山庄的人,都不及她好看。她就好像是上天派给我的一位仙女,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然后...永远地离开了我。”
“是我...对不起她。”
他慢慢闭上了双眼。若说我听了这些不难受,那是假的,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人,最后天各一方,明明相爱、却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难怪...二哥这么些年,都不曾成婚,而阿爹和娘亲也没有对此说过什么,他们心里都很明白吧。
我不懂安慰人,更别说那个人还是二哥,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不是逼不得已吗?再说那时候,你也挨了那么重的罚。”
二哥仍旧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了,“我辜负了她,虽是不得已,可终究、辜负了就是辜负了,没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
世间真的会有那么多不得已吗?
那么两年前,榭昀辜负了苏缱儿,也真的是不得已吗?
我仿佛又要将自己困进一个死胡同了。倘若是,那他心里一定很爱苏缱儿,两年来身边没有其他女子,怎的我一出现、他就变了,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的长相。
倘若他不是,那是有多无情,就像娄翊航说的,他对待一个等了他那么多年、从小就认识曾经那么相爱的人,都可以狠得下心把她伤的体无完肤,那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高兴就喜欢我,不高兴可能又会转眼就娶了别人。
“世人,都只有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的。”
我看向二哥,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会突发奇想跟我说这么多。
这件事情,应该只有当时在南越的二哥本人和阿爹知道吧,阿爹回北凉之后肯定告诉了娘亲,大哥都不一定知道,为何今天突然要告诉我?
二哥是觉得...榭昀...也会这样么?
可是我和他之间,真的太复杂了,一句两句根本就说不清。
我很想问问二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就是辰王,早就知道苏缱儿的事,可是看他这个样子,也是问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想问我,是不是之前就知道辰王的事?”
“啊?”
二哥好像可以窥探人心,一开口就说出了我心中所想,猜的是那个准。
他闭着眼睛,面上含笑。
“我一直知道。我在两年前就见过他。”
“我知道他和苏缱儿的事,知道他当初如何绝情,如何离开南越。”
“我也知道,你和苏缱儿长得一样,”
“不仅我知道,阿爹、娘亲、夜擎、夜尘,还有陛下,皇后娘娘,我们司徒家的人,都知道。”
“除了你。”
“...”
倒是坦诚,这个时候对我坦诚个鬼啊!我刚回北凉的时候还假装问我话,装的那叫一个像。!!!
原以为是被他一个人骗了,现下好了,是我们整个俨亲王府和他联合起来,一起骗我!!现在跟我说个鬼啊,不是往我心上扎针吗?我这将来要是嫁出去了,还不一股脑都向着他了?
不...我不会嫁给他。
“你以为,玉冥教一团糟了这么多年,说重建就可以重建的吗?若是这么容易,也不至于等了将近二十年。东方影之前一直在南越,他哪里有功夫管到北凉?”
“若怜,阿娘对玉冥教的在意,远远超乎你心中所想。”
“你以为,东方影在南越,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什么都敢做,在旁人只需看他一眼就可以知道他是辰王的情况下,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南越,从不惧说出自己就是玉冥教教主。在北凉和南越,同玉冥教有瓜葛的人,远不止我们司徒家。”
“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会护着他。”
“慕容家和白家,是一定要除掉的。但是,绝不能是他亲手来除。”
第114章 不认识,就当初识吧
二哥一席话说下来,我都懵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偏生我来不及多问,他就拽着我跳了下去,嘱咐我早点睡,不要多想什么。
...
一股脑跟我说了这么多,一大堆我都没听懂,现在什么都不解释,要我早点睡?
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自是睡不着的。
在后院走了一会儿,才回自己院子去,我不喜欢别人侍候,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平时什么都是自己做的。
想着看会儿书也好,只是刚走进屋子,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我慌乱地将门给关好,转身过后才察觉,我为什么要心虚?我有什么好怕的?做贼的又不是我?
“小颜,你这是怕我被发现吗?”
“...”
我竟没有办法反驳...
他站在窗前,微微侧着头看着我,面上还带着丝丝笑意,好不正经的样子。
我方才的举动,明明就是发自内心,我似是害怕他会被人看到,被人知道,怕二哥他们...
不对,二哥都说了,他们明明都是一伙儿的,我替他着急害怕什么?他们不是都还合伙骗我的吗?
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恨不得砍死屋里的这个人。
“小颜,你怎么了?脸上不大好?”
废话,肯定不好。
我靠在门边,也不想看他,一句话没说。我就沉默着,看他什么时候走。
偏生这个人比我还要吵,一直说个不停。
“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找大夫看一下吗?”
“等你父亲回来,我就来提亲。”
“你看,我说通了皇后娘娘,说通了你四哥,说通了你二哥。”
“你不是说你二哥是最不好说话的吗?你看,连上天都在帮我们,都想成全我们呢。”
他每说一句,我身子就软了一分。我闭了闭眼,开口道:“凌榭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对着你的心回答我。”
他愣了一下,我这态度似乎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也反应的快,应道:“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当年,是真的喜欢苏缱儿的吗?”
“是。”
“第二个问题,你娶了苏叶宛,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吗?”
“是。”
“第三个问题,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长相?”
他没有立马回答,我其实明知道他会说什么,可还是要问。他说了一个字:是。
倒是坦诚的很。
“第四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你对我,是真心的吗?真的只是因为长相吗?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就是那第一种可能。我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我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一遍遍问自己,不论是哪种回答,不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我都会接受不了...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问他。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因为你的长相,可是后来...后来真的不是这样的。”
“你嫁给我,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你会明白的。”
明白...我还需要明白什么?我都心知肚明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和她像,不仅长得像,名字也很像。你叫我小颜,也只是因为你从前是这样叫她的,什么独一无二的称呼,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罢了...都过去吧。
他晚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甚至没有扶我一下,我也以为都过去了。
阿爹和娘亲出了一趟门,府里换了一番场景。
我早晨起来,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脸乐呵呵的和我打招呼。
...
不知道他又要同我说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也真是压根不想理会,只要一想到二哥同他关系那么好,心里就全是火。
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二哥,恐怕都要去找他拼刀了。
偏生这人比我想象中的要脸皮厚,我不理他他就一直跟着我。我吃饭,他就站在我边上,我在院子里看书,他就坐在我旁边、还给我倒茶剥花生吃,我出趟门,他也马不停蹄的跟着我。
仅仅只是跟着就算了,那嘴还一直说个不停。
“这镯子,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等你心情好些,我就给你戴上。”
“离墨上回去木兰,带的他们那盛产的茶叶,特别好喝,你尝尝。”
“我从前跟我母亲学做了她最拿手的榛子酥,手艺虽不如你二哥,但是也挺好吃的,我明天做给你吃。”
“之前送你的那副耳环,是我从前在南越的时候,买下来的,当时那家店铺的匠人师傅,就只打造了这么一对,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
“你以后,别让你四哥给你买东西了,你要什么首饰,告诉我,我帮你买,省的你四哥跑了一趟不说、买回来你还会抱怨买的不合你心意。”
“你不是喜欢去月翎岛吗?等你爹和你娘回来,我就带你去好不好?我知道那边有一条很好看的瀑布,边上还有很多白色的小花儿,这个时节,刚好是那花盛开的季节。”
“...”
耳边全是他的聒噪声,真是听我的头疼。
我一句话都没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个人也说的起劲。
我心里冷笑,是不是当初苏缱儿刚死的时候,他也整天对着一个已经没掉的人,自言自语说的起劲。既是这样,那还来找我做什么?反正我在不在、听不听、回不回他的话,在他眼里都无所谓。
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没尝到甜头就会离开,可这次真是我想多了,他比我想象中要持之以恒。
“小颜,去放风筝吗?这是我自己连夜做的。”
“小颜,去放花灯吗?这也是我做的。”
“小颜,我做的榛子酥,你尝尝。”
“小颜,看书看久了伤眼睛,歇会儿。”
“小颜,这支簪子,很好看,我特意买给你的。”
“小颜....”
他不仅是没有受打击离开,反而是变本加厉,一天比一天话多,变着法子跟我说话,引起我注意。
每天都会拿着不同的玩意儿来同我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书,有时候我白天犯困,在躺椅上靠着,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在旁边念书给我听。
俨亲王府,好像成了他家似的,只是他来这儿,都是大哥二哥默许了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我更是不会说什么,自己做自己的事,权当没有这个人,也不曾看过他一眼,他虽一直在我面前晃悠,却也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没有碰我一下。
不说他做的那些破事儿,这人是真的挺好的,毕竟、大哥二哥和四哥都是真的挺喜欢他,还有苑儿。
那日二哥要出门,大嫂这几天一直身体不适,二哥就把苑儿塞到了我这里,我本来就烦躁的很,苑儿不小心打碎了屋里的一个杯子,我没忍住,吼了他一声。
二哥对我和四哥严厉,可是带苑儿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和他大声说过话,苑儿当即就哭了,我根本就不会哄小孩,说了几句他还是哭,我更加烦躁,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哭。
谁知这小崽子不吃我这一套,倒是很吃凌榭昀那一套,他抱出去哄了一小会儿,再进来的时候,就已是哈哈大笑了。
...
后来,苑儿就开始粘他,差不多每天都要来我这一趟和他玩儿会儿,二哥倒是乐得开怀了,一点没有阻拦,由着他们来。
他在府里晃悠了五六天,整个府里的人都被他给收买了一样,都只说他好的,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见有下人议论说他这好那好。就连,跟在阿爹身边多年的老管家林伯也是。
那日他恰巧看见我凌榭昀找我说话,我一个字没理,他好像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跟我说了句“郡主,如今这个世道啊,这么好的男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您这还不好好珍惜啊”。
...
我听得脸都快绿了,而另一个当事人,就站在一旁捂嘴嗤笑。
我当即恨不得一榔头将这两个人都拍晕了,实在是想不通这人有什么好的,到底是会下**药还是会下咒,要不怎么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好?
后来我想,是因为那些人,都不知道他之前做过些什么,他们都只看到表面。
一定是这样,我从前可不就是看他的表面,就被他给糊弄了,这人表面功夫确确实实是做的好啊,那叫一个痴心模样,是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要娶我,他有多喜欢我,他愿意为我做一切。
也对啊,人堂堂玉冥教的教主,江湖第一高手,整天跟在我后面给我端茶倒水做点心,哄我逗我,还做什么风筝啊、花灯啊,恐怕是个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他好吧。
可是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若他真的只是表面这样,若他从前没有做过那些事,我也不会...不会对他冷淡至此。
换做不曾知晓真相的我,哪里舍得不理会他,哪里舍得看他每天围着我转。
我也想过,若是...若是我不曾知晓那些事...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顺着之前的想法,回到北凉就和他成婚,和他在一起。
第115章 我为什么 会有苏缱儿的记忆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伤怀和烦恼都不会有,不会知道他曾那么绝情、不会怀疑他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假的,不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我竟不知,我现在是庆幸自己知道了,还是...抱怨...
原来在南越的时候,慕容阳跟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因为他是东方影,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一早就知道他和苏缱儿的事,他甚至什么都一清二楚,他试着想要提醒我。
可惜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一丝。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没有脑子,什么都不管不顾,我真的是这世上最典型的一个了。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又似曾相识。我从前也体会过的吗?
只是觉得很熟悉,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从前什么时候经历过。
我自私地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如我所想,这件事情是无解的,不管事实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了。
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终归,他还是喜欢苏缱儿多一些的。
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一份救命之恩呢,和他认识这么久,我也觉得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若不是万不得已,不是万不得已...怎会...怎会那么狠心。
我终于将自己从那个死胡同里拉了出来,原来我更加在意的,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只是因为我的长相而已...
所以事到如今,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苑儿最近特别喜欢同我一起。一出门就要这个要那个。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我,缠着我带他出去玩儿,我在外面给他买了好些吃的,这小孩,太喜欢吃了,和你大哥一点也不像。”
“不过也是真的挺可爱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你,这孩子长大点,怕也是个顽皮的。”
“不过有你二哥管着,应该不会和你一样。其实我挺羡慕你二哥的。”
“我今天听你四哥说,你爹娘那边有点事儿还没有处理好,恐怕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说真的我...”
“凌榭昀。”
七天来,只是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一个人滴滴呱呱了这么些天,怕也是习惯了我的无视,听到我开口,瞬间就愣了。
我倚靠在树边,淡淡地看着他,我许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从前那么喜欢他,也有那么几分,是因为他长相的缘故吧。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啊。
性子温和,待人体贴,还会做菜,会做点心,会照顾人。
我不过认识他这么点时间,就如此喜欢他。
当年的苏缱儿,从小就认识他,和他接触了那么久,对他的了解,比我要透彻的多,也难怪,会对他要死要活的。
“你告诉我,你有多爱苏缱儿?”
“你告诉我,你可曾后悔那么对她?”
我声音都哑了,若非是死咬着牙,恐怕现在已经哭出来了。
这两句话,在心里闷了七天。我害怕知道他的回答,我会替自己不值,也会替苏缱儿不值。
意料之中的沉默。
我又觉得,自己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呢?他很爱苏缱儿,可是他爱的那个女子,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在这世上,只剩下一个我了。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天上的星星,脑子一时花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骗了我的感情吗?
“凌榭昀,我发现,我从不曾认识过你。”
他笑了一声。
我再次看向他,他移步靠近了我一点,忽的伸出来一只手。
我不知所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不仅是在花在木,还伴随着点点的疼痛。
他淡淡笑道:“既然不认识,就当初识吧,在下凌榭昀。”
他这句话,同像是一根深深的刺,狠狠扎到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他满脸的笑意,映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脑子就在那一瞬间,开始炸裂般的疼痛。
“小颜,等我。”
“我会娶你。”
“小时候说过的话,怎可作真?”
“除了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我凌榭昀对天起誓,这辈子只爱苏缱儿一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既然不认识,就当初识吧。在下,凌榭昀,敢问姑娘芳名。”
“昀哥哥,再见了。”
凌榭昀...
嘴中不清的吐出了几个字:“昀哥哥。”
我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看到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甚至都来不及扶我,眼看着我双眼一沉,陷入了黑暗。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多年以前,我在河边游玩,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小孩,和我差不多年纪,我缠着慕景救了他。
我等了他八年,那么多的时间,一直守着那份遥不可及的约定,守着他对我的承诺,可是,他明明就在京城,却没有来见我!
我梦到两年前,第一次跳忘情湖的时候,被人救下了,有一个人跟我说:跳湖可以失忆,你听谁说的?
慕景告诉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永远的离开我了。
我那时信了吗?大抵是信了,可心里还是有几丝疑虑。
纸终究是没有包住火,同在京城,我还是和他重逢了,他没有一句解释,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说了要娶我,我便信他了。
这么多年,从认识他开始,我一直都是如此。只要他说,我就信,我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听到其他的话,他要说就我就听,不说我也不在乎,只要...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从前是那样,两年前是那样,两年后还是这样。
他那颗毒药,早已侵入我的五脏六腑,流到了我的骨血里,我忘不掉,放不下,只能将自己的整颗心,一次次交给他。
可恨我每一次换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被残忍的啃的渣都不剩。
辰王和丞相府大小姐大婚,轰动了整个京城。
谁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
谁不知道,他是我等了八年的人。
他可还记得?曾经承诺过我什么吗?
此生只爱苏缱儿一人,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若是这世间的誓言,真的可以作数,他早已死的骨头都化为灰烬了。可我又哪里真的舍得他死呢?
仍旧是没有一句解释,他娶了便是娶了,成婚了便是成婚了。
什么一生一世,什么只爱我一个,都是骗人的。
可恨我一次次相信他,自己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甘愿被他伤体无完肤。
“既然不认识,就当初识吧。”
“在下凌榭昀。”
“敢问姑娘芳名。”
那几年的等待,曾经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和他,最后就落了个重新认识的下场。
这一晕倒,着实是将二哥他们都给吓坏了。
我醒来的时候,满屋子的人,幸好...没有那个我最不想看到最无法面对的。
“颜儿,你醒了。”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梦太过惊悚,我满头都是汗珠。
我明明,是司徒若怜,我记得关于她的一切,我记得所有从小发生过的事情,小时候闯祸被罚,二哥追着我打,四哥拉着我要我听他吟笛,三哥为我打了别人...
还有阿爹,娘亲,我觉得最好看的皇后娘娘。
还有若依姐、若影,还有月翎岛、水玉山庄...
这些人都是我认识的,这些事,这些地方,都是我去过的经历过的,刻在脑子里的记忆,如此真实。
可是为什么,我脑子里还会有另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我是苏缱儿,她所经历的一切,承受的一切,和凌榭昀的一切,那些心痛的记忆,我都感同身受...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两段记忆,难道我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么?
“颜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愣愣地看着四哥,这张脸,明明就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会?是我哪里出了问题吗?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只说道:“我,我想睡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好,你好好休息。”
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头还在疼,最要命的是,那些个记忆,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脑子里涌。
娄翊航、白黎轩、欧阳骏羽、慕容阳、苏兴仪、苏叶宛、慕容翎、娄亦风...
这些人,和他们的那些事,统统都一下灌到了脑子里...压得我,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躺下来,强迫自己睡着,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一闭眼,就看到了两年前,我站在忘情湖的边上,那个可以让我忘却的地方,我对自己说:我想忘。
我要永永远远忘掉他,永远...都不要再记得...
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若是忘情湖的传说是真的,惟愿与他不复相见。若是假的,也愿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他。
可是上天真是喜欢同人开玩笑啊,我这前脚刚忘,只过了两年安生日子转眼就又和他再次遇到了。
遇到倒也罢了,又一次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左肩处,凹凸的痕迹,一下映入了手中。脑子嗡嗡的响着,心里也快要炸裂了。
我...我竟然...我竟然就是苏缱儿。
第116章 都是些什么事儿
两年前,苏缱儿跳下了忘情湖,而那个时候司徒若怜去南越,不小心出了意外,那时候找了很久都没有找着人。
之后...之后才知道,被是水玉山庄的人救了,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同样是在两年前,都是在南越出事的。
是阳,是阳抱回了苏缱儿的尸身,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尸体都下葬了,当初那么多人看着下葬的,尸首一定是真的。
所以,死的那个...阳带回去的那个尸体,不是苏缱儿...是司徒若怜吗?
我如果真的就是苏缱儿...可是,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有司徒若怜的记忆?
是阳吗?是他做了什么?
阳怎会...一夜白头...恰恰也是在两年前的时候,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到底是为何。
是为了救我吗?我跳下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只有他知道,只有他可以救我...
这副身躯,就是苏缱儿的,记忆却有两个人的,我的天哪,我是疯了吗?这样魔幻的事情,怎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都怀疑自己是脑子分裂了,幻想太多将自己幻想成了两个人。
所以,我去南越见到阳的时候,他为何没有觉得奇怪,没有诧异,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是因为他知道我就是苏缱儿...
他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身份,让我好好活着,可是他没想到,我还是遇到了那个人,还是要不顾一切的要和他在一起,他来劝过我,可是我没有听。
还有榭昀...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说,他对苏缱儿是真心的,对我也是真心的,他说他没有办法和我解释。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弄得我现在脑子都要炸了,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还不确定。
迷迷糊糊又睡了几个时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亮了。
我也着实是不喜欢天黑,静的可怕。
四哥端了一碗药让我喝下,我迷迷糊糊地喝完了,他好像看出我不是很高兴,也没说多余的话,看着我喝完药就直接走了。
我真的是想和他说几句话,想要问一句,他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是他妹妹司徒若怜吗?
北凉的这几个家人,相比南越,真的...让我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苏缱儿看似身份贵重,可实际,什么都没有。
父亲不疼,母亲不怎么管,长姐当众陷害她,恨不得撕了她,从小到大,交个朋友都要被拘束,被人打被人说闲话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受着。
可司徒若怜,不管做了什么,做错还是没做错,都有人会护着,没有谁可以欺侮她,没有人可以招惹她。被欺负了,身后就有一大堆人会替她撑腰。
到南越,五公主可以说惹就惹,慕容翎可以说打就打,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若怜就像是一个拥有了全部的人,从来不用惧怕什么,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完全可以顺着自己的性子来。
四哥前脚刚走,屋外就走来了一个人。
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他犹犹豫豫的走到了床边上,我还半躺着,就这样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不会再看到他了。
两年的时间,他变了很多。
贵妃死了,他多在意的一个人,对他多好的一个人,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给他温暖的人不在了,对他打击一定很大。他那时候,该有多心痛、多舍不得。
那时候,苏缱儿是相府嫡女,他是南越四皇子辰王。
如今,司徒若怜是北凉郡主,他是玉冥教教主。
身份转变的倒是快,可还是熬不住上天的玩笑,怎么都遇得到,到哪里都见得着。
“你,好些了么?”
我想起昏倒之前,叫出口的那声“昀哥哥”,他...当时听到了吧,他也被吓坏了吧,所以都没反应过来我晕了。
“你放了娄翊航吧。”
他沉默了半响,“你只有这一句话和我说?”
“娄靖。”
“不许这么叫我!”
我闭了闭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劝解道:“他是你弟弟,你们...是有血缘的至亲。”说来说去,我也只会这么几句话。
“娄靖已经死了,在我母亲死的那一刻,娄靖就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就知贵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甚至可以说完完全全改变了他,可惜我不了解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的,如今这个情况,也不可能开口问他这件事。
“你...全部都想起来了么?”
我微微笑道:“不然呢?只记得怎么爱你怎么和你好,忘了你对我的不好?忘了...你曾还还娶过苏叶宛吗?”
“我...”
他一时语塞。
面对那个苏缱儿,他怎么还说得出口其他的话?他终究是愧疚的,觉得很对不起她吧。
如果我没有想起一切,如果我永远都只是司徒若怜,他又会如何?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不会向我解释他为什么对这两个人都是真心的,变着不同的法子,要我嫁给他。
然后拼了命的对我好,让我忘掉他的不好,安安心心的和他在一起。
我最是讨厌什么逼不得已,什么苦衷,什么事实不是那样子的。
对我来说,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没有什么理由可讲。
就像二哥说的,辜负了就是辜负了,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
许久,他又问了一句,“你头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
想到有关记忆的事,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怎么会有两段记忆?”
“是阳。”
和我猜想的一样。
“你别多想,你不是冒充的,你也是若怜。”
“这个事,说起来比较复杂,和他身世有关。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见见他,让他亲口跟你解释。”
“还有,娄翊航...我已经派人,送他回南越了,不会伤着哪里的。”他自嘲道,“毕竟,我还欠他一条命呢!”
他从前,明明是很在意娄翊航的。
还劝解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这两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好像完全变了,可又好像没有。
他是怎么...撑起玉冥教的?
不对,还有慕景。在南越的时候,我看见和离墨一起的那个人,是慕景。
他说,慕景是他舅舅。
慕景、贵妃、还有静妃,都曾是玉冥教的人。
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一丝骗我,那么很多事情就都对的上了。当年东方阳前辈的三个孩子,一个是月翎岛的东方寒雨,一个是榭昀的生母阿璃,还有一个是慕景。
所以,娘亲和他们都是认识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经常说起阿璃...和蓁儿。蓁儿就是苏蓁,是贵妃。贵妃,是因为南越皇上才死的吗?
阿璃被害死,玉冥教覆灭,贵妃为了保护东方家唯一的血脉,和静妃一起进了宫,守护着榭昀,而慕景就在桃花村。
可是,慕景贵妃,都和母亲她相识,还是同门,在这段故事中,在南越的父亲母亲,又扮演着什么重要的角色...
娄家在两年前害死了贵妃,慕景就带着榭昀回到了北凉,重建玉冥教,二哥跟我说,在北凉和南越,同玉冥教有瓜葛的人,远不止我们司徒家。
还有月翎岛、还有水玉山庄。
阳是慕容家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和玉冥教有什么牵扯?如果非要又牵扯,那个牵扯,只有可能是他生母。
阳当年救下我,可最后将司徒若怜送回王府的,是水玉山庄的庄主,那么阳的生母...是同水玉山庄有瓜葛的,而且这份瓜葛一定不小。
可话又说回来,水玉山庄和玉冥教有什么关系?水玉山庄千百年来,从不和外界的谁有瓜葛,和司徒家亲厚还说的过去,好歹有个皇后娘娘。可是和玉冥教就说不通了。
玉冥教当年四位圣使,两位医师...
若是一切都跟我推测的一样,那这玉冥教也着实是厉害了。就算是将娄家给掀翻,也用不着费很大的力。
可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娄郁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忆太多,脑子整日动不动就痛,还昏昏沉沉的,走一会儿就觉得不舒服,我索性直接躺都了床上。
这一不舒服,四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围在我身旁。
为我端药,倒茶,削水果,饭菜都送到我嘴边,恨不得直接喂我吃了。
晚上睡之前,他还很好心的念书给我听,我觉着无趣,他便又重操旧业,吟起了笛子。
不知是不是现在心镜儿不一样了,我一点不觉得烦,认认真真的听着。他也是惊了,打趣我昏迷了一下,醒来就跟换了个魂儿似的,嘴没那么琐碎,还不像以前一样嫌弃他了。
我就笑笑没说话。
我能怎么说呢?说我真的是换了个魂儿,还是说我觉得自己有两个魂儿,我既是南越的苏缱儿、又是北凉的司徒若怜。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只是觉得,和南越的那些个人比起来,北凉真是好太多,虽然我也不止一次这样觉得,可是这一次确实是太打心底儿发自肺腑了。
如果我是苏缱儿,真是羡慕司徒若怜。
如果我是司徒若怜,就真是心疼苏缱儿。
第117章 你这么恨我 恨不得杀了我?
四哥跟我说,榭昀回玉冥教了,离墨来找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听到四哥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我心里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眼下,我当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见面的时候,又能说什么呢?而且,府里这么多人,谁知道什么时候提起南越的事,提起苏缱儿,让四哥他们听到了,可怎么好?
在不确定我这脑子里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要和别人说,也不要问。
我也不知阳是会用什么办法,让我这副身子里可以有着两份记忆,藏着两个灵魂似的。
只要不看到那个人,一切都好。
我可以慢慢调节自己的心境,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还是可以过自己的生活,等身子好了,让四哥带我去一趟南越,我自己去问阳两年前的事,到时候我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应该待在南越就在南越,应该待在北凉就回北凉。
先前不是都还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了。
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我又不会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就算一辈子不嫁又如何?总有容得下我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他离开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
准确来说,我只是安静了两日。
四哥在前一晚找我谈话,问我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理会他。
我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明白还要往我心口上戳。
起初知道我和榭昀出问题的时候,倒是淡定的很,还有心思帮陛下解决娄翊航的事,而且是自己主动找二哥说来找我的。
四哥问我,心里火气很大吗?是不是有想要一刀砍死他的冲动。我习惯了四哥近来的不正常,越来越向着三哥那个性子奔去,他想逗逗我,偏偏我也想逗逗他,当即我就点了点头,应他:“可不是吗,恨死他了,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我不知四哥是什么意思,直接给了我一把匕首。
我苦笑,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我同他说,还是算了,我可不想为了这样一个人背负上杀人的罪名,最后他是上了天堂,我可就要苦了。
况且,谁能伤的了他呢?
四哥笑笑,临走时跟我说,放好,拿好,用不着背上杀人的罪名,什么时候他再来了,不高兴就刺他几下,看他流点血,我兴许心里就痛快了。
...
司徒夜尘,吃错药了一样。
经历了了两段人生,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见过的奇人怪事蛮多了,可真的还没见过这么教自己妹妹的。
四哥走后我还特意想了想他这个提议,我若是真的下得了手,早就痛快了,哪里还等得到别人给我,自己早去买一把了,就算不是刀,毒药也成,下毒比下手用刀可轻松多了。
有些毒,吃下去就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可比刀剑刺进去痛苦多了。
当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只是四哥给我之后,我没有太在意,就顺手放在了枕边。
以至于...他人一走到床边,就瞥见了,他还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明明我就是没错的,不过就是放了把刀,说是防身也不为过,也没谁说一定就是要刺他的,偏生他看的时候那个眼神,让我心里竟有几丝不好意思。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看样子,应该是上回给我的那个糕点。
他坐到床边,面无表情,拿出一块糕点递到我手上,我没有理会,只呆呆地看着他。
从前最喜欢吃榛子酥了,虽然做了两年的司徒若怜,但是口味好像是没怎么变,他前几天拿给我吃的时候,我还吃了好一些。
这榛子酥,是从前贵妃最拿手的,她还给我做过好几次。
没有想起一切的时候,心里自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现在看到,有那么几分难受。
贵妃...多温柔的一个人,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怎么就没了。
榭昀都尚且如此,那慕景...慕景会怎么样?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慕景生性洒脱,不喜拘束,喜欢自在的日子,当年父亲和妹妹过世,都没有想着要复仇,选择隐居了起来,却在贵妃死后,带着榭昀去重建玉冥教。
确实,打击大的,又何止一个。
他见我没接,又放了回去,将食盒放到了地上,忽的开口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把匕首,他看一眼就认定了我是特意拿来用来对付他的。
我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要我解释什么?我能怎么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是四哥拿给我要用在他身上的。
可我虽恨他,却也真的没有到那种要杀了他的地步,明明不想看到这个人,却看到他手擦伤了都心疼的要死,我又怎么忍心伤他半分。
“恨不得杀了我?”
...
我点头,“我想杀你,难道不应该吗?”
他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了那把匕首,用力拔开,看着我笑了几声,一个劲儿的点头应道,“应该,太应该了。”
我也是懵了。他抓起我的手,让我握住刀柄,继续抓着我的手,丧心病狂地将刀口对着他自己的心口处,渐渐往前挪。
我手没动,被他抓着用力直接戳到了他心口处,感受到刺到了东西,我才用力,保持着手僵在原地。
我这一用力,他就更加用力,我哪里又他的力气大。
“来,往这里刺,狠狠刺进去。”
我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手连忙要挣脱,可他愣是抓的紧,我松不开,也后退不了。
他死死咬着唇,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当真是不知他这是何意,眼看就要刺进去,我用力将刀往上偏了一下,他正好在用力往前,一下就刺进了他肩上。
这种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我还清晰的记得。
在南越的时候,我为他挡剑,被人一剑直刺入后肩,流了好多血,当时的疼痛感,此刻刹那间就往心上袭来。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一次次骗了你,你恨我,我无话可说...”
“可是小颜,我心里的痛,从来都没有比你少,我当年,真的...真的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你就不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吗?”
“在你心里,我真的就是一个绝情之人,对你只有欺骗吗?”
“你告诉我,你心里爱的那个人,真的只是这样子吗?”
他声音都哑了,说的那样诚恳。我有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非要看着我难受,让我觉得心疼了,就算是他达到目的了吗?
我一个字说不出。
他依旧眼也不眨地凝视着我,半响后,又问了一句:“你还爱我吗?”
我...还爱吗?
答案,不言而喻。
他却还是要这样问。
“你说一句,不爱,不喜欢,我就再也不会来见你。”
我张了张口,可是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难道...就不可以...各自安好吗?自己过自己的不好吗?
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说吧,说出来,说不爱他,说不喜欢他,说已经放下了,说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话到嘴边,仍旧是开不了口。
他又笑了。
“你说不出口,因为你心里,一直都是有我的,你忘不掉...”
感觉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他手虽没再用力,可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犹豫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放手!”
他笑着,说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我帮你。”
这话说完,他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手又往前用力,见刀口刺得更深,我彻底慌了,伸出另一只手,想要直接握住刀锋处。
他倒是比我快,抢先握住了。
整只手握着,鲜血一下全部都淌了出来,一滴一滴往下滴。
我忍不住,眼泪一下掉落了出来。
见到我哭,他才松开了手。握住刀锋的那只手狠狠往外一拔,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伸手捂住了伤口处。
我楞的手都麻木了,僵在半空中,还握着刀柄,眼也不眨地看着刀上鲜血淋漓,心里再一次,止不住地心疼。
他很疼吗?
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
我松开了手,声音沙哑的开口,“你离我远远的,我们各过各的,不好吗?”
“不好!”他毫不迟疑地答话,语气坚决,“两年前,我无能,不能护着你,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如今我还要放手吗?”
我看着他满手的血,一时间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开。”
我忍不住斥了一句:“疯子!”
他起身要往外走去,我揉了揉眼睛,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嫁给你的。”
他背对着我站着,也没说话。
“你去告诉皇后娘娘,告诉我二哥,我们的婚约之事,不作数,废了。”
“哼。”他冷哼了一声,直接抵了我一句,“我花了多少心思到这一步,你一句话就想不作数。”
他说着,又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我,接着方才的话:“你想的倒美。”
“...”
第118章 离墨为了你伤的人
他出去没多久,四哥就走了进来。
我还呆愣着,手忍不住的颤抖,四哥都站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察觉。
他说了句话,我才回过神来。
“下手这么重?”
我瞄了四哥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看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心里直发毛。
“我让你刺,你还真刺啊,这刺进去,可不疼死啊,你不心疼啊?”
“...”
我又瞪了四哥一眼,想解释说不是我要刺的,我没有要伤他的意思,是他自己动手的...可说出来,显得榭昀像个疯子一样的,谁没事儿喜欢拿刀刺自己。
我平躺下来,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心里还在躁动,想要平和一下心境。只是没多久就被四哥强行拉了起来。
我双目瞪得老大,无辜的看着他。
“你先起来,我们谈谈。”
我连忙摇摇头,“不要。”
他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屋里都是血,总得先收拾一下吧,二哥回来你解释?府里进贼了?还是你遭人暗算了?然后你拿刀将人给刺伤了?流了一片的血?”
我没法,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慢慢悠悠地跟着四哥去了后院儿,四哥吩咐了人去收拾屋子。
“颜儿,其实我觉得,只要两个人是真的相爱,没有什么是说不清的。”
四哥确实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要和我谈谈,开始跟我讲道理。
“我第一次见到凌榭昀的时候,和他多说了一句,只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第二天就去问了一下二哥,二哥对我没什么隐瞒,直接说了他的身份。”
“我对这个人,一直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我不认为他会害你,不认为他会害我,那时候你在南越和他再遇,我也没有阻拦什么。颜儿,从小大到,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你,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也都会成全你。”
“我不止一次问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不会后悔?大概相比二哥三哥,我更加了解你,我看出了你是真的喜欢他,我又怎么舍得去拆散你们。二哥问我的时候,我尽力去说好话,尽力让他能不为难你。”
“其实我忘了,二哥同我是一样的,只要你喜欢,就不会反对。这几天,你变得话少,有什么事也不和我说了,没以前那么黏我,可能,我们家颜儿,是真的长大了。”
“你知道,二哥为什么会放任凌榭昀在府里来看你吗?因为他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这段感情,要不要放下,需不需要放下,该不该放下,都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其他的事二哥都会帮你料理好。如果你真的是觉得累了,不想同他在一起了,那也罢,我们都尊重你的抉择,只要你说不想再看到他,二哥绝对不会让他踏进府门。”
我该不该告诉他,其实我有可能不是他妹妹司徒若怜,其实司徒若怜可能早就死了。
如今活着的,是苏缱儿吗?我就像是在欺骗他们所有人的感情,骗取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一切。
可是我还是纠结着,榭昀那天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颜儿,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放下他的过去不好吗?你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说的倒是轻巧。
只是听了四哥这一席话,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
苏叶宛的眼睛怎么会瞎?还有白水宁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四哥跟我说过是离墨伤的她,离墨怎么会对白水宁下手?从前好像是没听过他和白水宁有什么仇怨,离墨就算是恨白家,也应该不会,找上白水宁。
而且,在我记忆里,离墨和白黎轩交情还算不错,他虽心狠,但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当日在京城外都会顾忌阳,他宁可自己受伤。
换做是白黎轩,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冲着白水宁撒火。白水宁无比在意她那张脸,毁了她的容颜,这两年,她怕是度日如年吧。
那么苏叶宛的眼睛,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上次也没想到问一下兴仪。
对了,还有兴仪,兴仪在南越见到我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她这两年又是怎么过的?榭昀离开京城,苏叶宛就回了丞相府了吗?都嫁出去了,夫君不知所踪,自己又回了娘家...
这说出来,名声多不好听,想来苏叶宛这两年,也不好过吧。
想着兴仪对她的态度,我这心里还是挺痛快的。
那时候嫁给辰王,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竟会走到那一步,丢了名声不说,眼睛也瞎了。
难道,是太伤心,哭瞎的?
报应,真是报应。
有时候上天还是长着眼睛的。
四哥又嘀嘀咕咕给我说了好一番话,我觉着心境好些了,缠着他带我出去透透风去,他见我主动要出去,也没有拒绝,直接就带着我出府了。
这一出去,就是一天,我好像生怕以后来不了这里了,将脑子里的那些爱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晚上回屋的时候,四哥嘱咐我,早些休息,明天还想去哪里,他带我去。
难得四哥不嫌麻烦,我乐得紧,想要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出去玩儿。
好不容易糟糕的心情缓解了一些,这一进屋,又见着了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他这段时间,倒是把整个王府都给摸得透彻了,进我屋子像是自己的一样,吃东西什么的,毫不避讳,就快要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我当真是有些恼了,进门就开口问:“你又来做什么?”
他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喝着茶,脸上带着丝丝的笑意,没有回应我的问题。不过我看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他好像被刺了一刀,刺傻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不由得想笑。
我本还想着,那一刀要不要紧,会不会真的伤着哪儿,可一见他此时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这哪里是有伤的样子?那点伤,对他来说,算的了什么?
还有白天临走时说的话,那个叫什么话?我想的倒美,我是一直想的挺好的,可是破坏掉我心中那份美好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两年前是,两年后仍是。
我关了门,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再次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成过亲了,你该去找你在南越的妻子。听说她如今可不是很好呢。”
我话音刚落,他就脱口而出:“我和苏叶宛没关系。”
说的倒是毫不犹豫。
我冷笑道:“拜过堂洞过房了,你还说没关系?这要是让她听见,还不伤心死了。”
他抬眸看向我,眼睛睁地老大,面上不解,“你在瞎说什么?”
我没说话。他却像是一下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出了声,我还疑惑着该不会真的被刺傻了,就听他接着刚才的话补了一句:“我这辈子,只碰过一个女人。”
“...”
他笑看着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你不清楚吗?”
我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压制住心里的怒气,平和地说了一句:“滚出去。”
“小颜,你舍得让我滚吗?”他顿了顿,又道:“你什么都不问我,不提两年前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不想知道...”
“不想。”没等他说完我就立马打断。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没意义,改变不了什么。
“你娶了谁,为了谁,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都和我没关系。”
他喝了一口茶,看向我,“的确和你没关系。和丞相府有关系。”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神情,继续一句一句说下去。
“小颜,我母亲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被娄翊阳,一剑刺死的。”
“那时候,你走了,母亲也走了。这个世上,我最在意的两个人,我最不能失去的两个人,都离开我了。”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如果不是为了让那些亡魂可以泉下有知,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这是在...跟我卖惨?”
他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一脸的无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他。
站久了腿脚有些不舒服,我坐到了他旁边,试着看了一下早晨伤的那里,可是隔着衣服,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瞄了我一眼,我连忙收回了目光,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知道,白水宁的脸,是怎么回事吗?”
他似是怔了一下,怕是没有料到我会忽然问他这个,随即又点了点头,“知道啊,离墨做的。”
“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打断我,问道,“你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随你。”
他点了点头,两只眼睛盯着我,干笑了一声,才开口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为了你啊。”
“...”
“你还想问我,苏叶宛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他像是自问自答,没等我说什么,就又说道:“也是离墨做的,也是为了你。”
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119章 玉冥教的一切 我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你当初被白水宁和苏叶宛,诬陷,落了个不好的名声,那时候他就想教训教训她们的,只是怕连累到你。你死了...离墨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终于动手了,他想要你可以走的安心些。”
说到这儿,他又干笑了一声。
“苏叶宛喜欢作证,他就挖了她的眼睛,让她再也看不见东西,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光。白水宁,她从小大到、最在意的,最引以为傲的,无外乎是她那张好看的脸,离墨说,她最在意的,他就彻底毁了它,毁掉她的脸,让她做一辈子的丑女,让她不敢再照镜子,让她每天没有办法面对自己,让她在别人面前没法摘下面纱。若不是顾念着阳,慕容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样平淡。挖眼,说的那样轻巧,而且那语气,仿佛还夹杂着几分痛快。
我忘了,他如今可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挖眼毁容在他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是他真这么恨苏叶宛,为何当初还要娶她?听这说苏叶宛的语气,好像比我还恨她。
想着离墨,想着当初离开京城时跟他说的话,我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他怎么这样狠心?”
“你问我...离墨为什么这样狠心?你可真是会问。”
“...”
说的也对。
我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不拦着他。”
“怕什么?苏叶宛和白水宁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还嫌他下手轻了。”
我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起了离墨,“离墨...他是为了我?什么叫为了我?”
他轻笑,“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啊,你没看出来啊。”
...
...
???
我连连反驳,“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很讨厌我。”
他摇了摇头,“你可真是会看。”
我没有说话。
离墨...怎么会喜欢我???
他那时候,明明是很讨厌我的,分明是厌恶的感觉。我那时候还想过,我没招他没惹他,左不过与旁人不同的就是知道了他离墨的身份。在桃花村救下他之后,我还时不时要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杀了我。
每次见到他,他都没个好脸色,我真是生怕哪句话会惹他不高兴。
除了...除了榭昀和苏叶宛成婚后的那一次见到他。那时候态度倒是很好。
他那时候,同我说过什么来着的?
我揉了揉脑袋,细细回想了一下。
“离墨,你杀人的时候,会有不忍吗?”
“如果有人劝你,可以放下离墨这个身份,做回你的云王,安稳的过完自己的一生,你会愿意吗?”
“如果是我劝你,你会答应吗?”
“会。”
“真的吗?”
“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会放下一切,跟你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那时我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可以过平淡的生活。
我想起了那日在御花园里,他一改平时的孤傲,没头没脑的夸了我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当年,好像在离开京城时候,有过几丝想法,只是没有办法确定,那时候心里一一团糟,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琢磨别人。
我心里一直以来,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只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还是平白无故就招惹了那么多桃花。
两年前在南越的时候,错识了白黎轩,错识了娄翊航,错识了欧阳骏羽,现在,又要加上一个离墨。
可是两年后,这个本应在北凉的我,还是挨不过天意,再次去往了南越。我又重新认识了这些人。
兜兜转转,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次,我可以自己做选择,我不用被什么人什么事所束缚。
我现在乐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乐意嫁给谁就嫁给谁,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所以都看不到其他人对你的好?”
“...”
我冲他笑了一下,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的确啊,被说中心所想了。那个时候心里确实是只有他,我看不到其他人,也不想看到。
和别人稍稍有点牵扯,就觉得对不起他。
那时候的苏缱儿,怎么就那么喜欢犯贱?那么懦弱?喜欢他喜欢的把他当做活下去的意义了。
许是我现在脑子里,还藏着一半司徒若怜的性子,只要一想到从前的种种,想起那些事都是我这副身子真实经历过的,心里忍不住想要跑到南越,将那些人...那些曾经欺负过苏缱儿的人,一个个地给点教训。也想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让自己清醒些。
“在我滚出去之前,我想跟你好好说说,两年前的事。”
“你不用发表意见,你就听我说就好了。”
“关于玉冥教的一切,我都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
我的确愿意听,我也愿意选择沉默不言。
听他说往事的时候,就像是在听故事一般。最重要的是,玉冥教和娘亲有关系,我以前就很好奇。
“接着上回的吧,上回跟你说了什么来着?”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就真的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玉冥教建教数百年,掌教之人,一直都是我们东方家。玉冥教和北凉的所有渊源,要从我外祖父那一辈说起。我外祖父、东方阳,当年叱咤风云的江湖高手。在数年前,东方阳第一次担任玉冥教教主的时候,他生性狠辣,比起我,那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他有两个感情最好的师妹,冷苻椹和冷苻芯。冷苻芯你知道吧?先帝司徒成的皇后,当今陛下的生母,你外祖母。”
“后来,东方阳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水玉山庄的轩辕月翎。他们相爱了,轩辕月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当时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可是任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成亲没几年,她就死了。你应该知道当年的子桑一族吧,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她其实特别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临死前要东方阳答应她,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让他们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东方阳在妻子死后,就带着孩子隐居在了一座小岛上,以爱妻之名,给岛取了个名字叫月翎岛。玉冥教教主之位,由冷他师妹冷苻椹担任。”
“所以你知道,后来子桑一族覆灭的时候,玉冥教为什么会插手,不仅是为了帮你们陛下,还是为了给轩辕月翎报仇。轩辕月翎,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一位是、东方慕景。”他说到这的时候,还顿了顿,看了一下我的神情,见我没多大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我先前已经猜到了。
“还有两个双生女,东方婉沅和东方婉璃。东方婉沅从小就知道母亲的死因,她痛恨朝廷中人,也怨恨父亲不为母亲报仇,虽是双生胎,但是姐妹两个性子截然不同,一个生性狠辣,一个单纯无知。东方婉沅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玉冥教,拜冷苻椹为师。”
“后来她改名,东方寒雨,就是那个时候玉冥教的少主。她在武艺上面,极具天赋,也勤奋刻苦,当年名震江湖,因以一人之力屠了北凉的一个府邸,一夜之间,杀了两百多人。她杀了人之后,还烧光了人家府邸,连个全尸都不给人家留。她自己说的,她要杀人,要杀谁,必须是光明正大的杀,不惧谁来找她报仇,她不会有任何顾虑,说好杀一人就是杀一人,说好屠一个府邸就是整个府邸,连府里的畜生都不会留活口。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和冷苻椹一样,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你能想象吗?她那个时候,才十六岁。”
我去月翎岛的时候,见过她。
我知道她是娘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可是我想象不到,她曾是那般狠辣的一个人。
杀人对她而言,真的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那么轻而易举,那么风轻云淡。
榭昀笑道:“还有锦墨,她当年可是出了名的最无情无义。她那个时候为了救冷苻椹,不惜下毒暗害自己心爱之人的义父。她杀起人来,可丝毫不比东方寒雨手软。”
“你且看慕景的武功就知道,他在南越可算得上是没有对手,可当年他的武艺,在玉冥教来说并不是最厉害的,比不上冷苻椹,比不上他妹妹东方寒雨,东方阳更是不用说。”
“当年的玉冥教,眼线遍布北凉南越木兰各地,所有朝廷府邸,大街小巷,所有的酒楼、烟花之地。谁今天敢当众议论一句玉冥教,晚上等待他的,就会是他的惨死。所以...小颜,如今,真的是和当年完全比不了的,你说离墨心狠,离墨也是真的、算不得多心狠。”
“玉冥教的两位医师,你听过吧?一位叫方心濯,另一位,叫冷茵云。”
冷?茵?云?
“方心濯,就是如今南越的静妃,离墨的母亲,她自幼父母双亡,是冷苻椹从小抚养长大的弟子。冷茵云,不用我说吧?”他抬眸看了看我,嘴角含笑。
冷...
“你应该猜到了,她是冷苻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