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陵王将我认成了一个死人
我走到了一棵树下,脚踩到树叶,激起一阵响声。
他停下了吹笛的动作,似乎是朝着我这边看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又转过了头。
我以为他是听见了声响,但是眼睛看不见,便就缓缓朝他那边走去。
我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可见他没有一丝异样,神情也是淡定自若,看着他那张脸,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可惜,怎么这样一个翩翩公子,长了一头的白发,而且眼睛居然瞎了。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听他突然发声:“你是从北凉过来的?”
我愣了一下,刹那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更不知他怎么知道会这样问我。
他看向我,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我眼睛看得到,只是见不得强光。”
不知为何我深松了口气,嘴里喃喃道:“这样啊,那就好。”
他再次问我:“姑娘看着眼生,是从北凉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和我兄长一起。”
他微笑着问我:“你是俨亲王府的郡主吧?”
我再次木然地点了点头,却是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解释道:“我认识你四哥,经常听他提起你,也听他说了,你这次和他一起来了南越。”
认识四哥?四哥跟他说的?那他们应该很相熟啊。
南越和四哥深交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个...慕容家的,叫什么名字的,一下给记不清了。
“我叫慕容阳。”
他自己说出了名字,我便也应和道:“我叫司徒若怜,我也经常听我四哥提起你。”
他再次对我看了一眼,那双眼好像是却在对着我的侧脸,迟迟没有移开。我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脸,以为是有什么东西了。
“你这耳坠,很是很看。”
原来是在看这个。
“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隔着白绫,我一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看到他那拿着笛子的手好像颤了一下,问我:“哪个朋友?”
我想着他为何要问我这个,又在想是要如实回答他还是随便说一个人。
没有纠结出个所以然,身后传来的一清脆悦耳的声音:“我就说我哥在这里吧,咦,这是哪位?”
听到那声“哥”,我心里就约莫猜到了是谁,转过身去,看到有几个人就近在咫尺,方才说话的那女子走在前方。
她,就是慕容翎吧?
她长得真好看,好看是好看,可在我眼里,也的确是没有传闻中那般。
若是她这容色,就担得起南越第一美人,那南越女子的容颜,还真是比不过我们北凉。
还没来得及去看一下她身后的人,便就见一个身影朝我这边猛扑了过来,他一下捏住了我的肩膀,嘴中连连叫着一个人名:“缱儿,缱儿。”
我蒙了。
确认这人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把推开了他,“你谁啊。”
他再次靠近,感觉整张脸都在颤抖,一开口便是我听不懂的话,“是我,是我啊,缱儿,你不记得我了吗?这两年来,你去哪儿了?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还活着...”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方才身后的慕容阳移步到了他身边,将他往后拉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开始摇头,说着“不会的不会的”。
我心里隐约有个猜想,他该不会是某位皇子吧?
可这人的神态举止,着实是丢了南越陛下的脸面啊,南越那般重视礼数,想来应该不会是啊。
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打哪儿来的市井泼皮吗?我初到南越,却是不知你们南越的规矩,皇宫重地,可是谁人都可以到此的吗?”
我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了一熟悉的声音:“怜儿,不得无礼。这位是陵王殿下。”
我看到四哥他们一行人徐徐走来,等他走近时,便争辩道:“四哥,明明是他...”
还未说完四哥就对我使了一个颜色,是在示意我闭嘴。
他又对着方才那人说道:“不知小妹是怎的得罪了殿下,惹得殿下如此。”
我刹那间反应过来,刚才四哥说他是谁...陵王...
这人是陵王...
他哪一点像慕容将军了?和他身边任意一个人比起来,都比不过。
“四哥,你莫不是认错人了,我听闻这南越的陵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所生嫡子,身份贵重,礼仪得当,如何是眼下这般。”
慕容翎站了出来,呵斥了我一声:“你放肆!”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这样大声斥我,心里顿生不满,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又是哪位,他夫人吗?”
“怜儿,住口!”这下换四哥斥我了,“这是在南越,不得放肆!”
想到来时对四哥的承诺,我咬紧了嘴唇,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低下头,也不再看谁,一句话都不吭了。
“陵王殿下,还望见谅,这位是我堂妹,殿下应当也知道,我皇叔俨亲王,就得这一个女儿,王府里所有人,甚至包括我父皇母后和兄长,都是对她放纵溺爱,她一向都是没规矩惯了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看在我皇叔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计较什么。”
头一次听见这司徒梵为我说好话,难得啊难得,还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也不枉我叫了他那么多年哥哥。
“你妹妹,他怎么可能是你妹妹呢?”那陵王似乎是不信,在质疑他的话。
“陵王殿下,莫不是在质疑小妹的身份。”
“我只是不相信,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这陵王到底有完没完,难不成我们北凉的人合起伙来一起骗他?怎么这么多话,怎么连我北凉皇子的话都不相信。
身旁的四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陵王殿下,这位的确是我小妹司徒若怜,家父俨亲王与母亲伉俪情深,家中无妻妾,除了我和若怜,上头还有三位兄长。小妹当年办满月酒的时候,陛下就昭告天下,以公主之名赐名若怜,封为朝云郡主,多年来,一直深得皇上皇后喜爱。小妹自小性子野,又被娇惯偏宠,我北凉上下,高官低爵,宫廷内院,街头巷尾,没有人不认识小妹,殿下若是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探听。”
四哥还真是好性子,要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三哥,恐怕就不是这么客客气气的解释了。
此时陵王身后的那位紫衣男子站出来说了几句,语气温和:“既是误会,解开就好了。阿航,缱儿当年入棺,是你亲眼所见的,就别再纠结过去的事了。她的确是北凉郡主,今后不可如此莽撞。”
四哥将我一下子拉到了他身后,对那人笑道:“云王殿下严重了,方才家妹也有不得当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云王。
他是云王,叫娄什么来着的,之前听娘亲说起过一次,记不清了。
不过和他比起来,那陵王简直是不要差太多。
“怜儿,你和阿尘先走吧。”
一路几乎是被四哥拖着走的,南越陛下为我们在宫里安排了住处,但四哥不喜欢拘束,更不喜做什么都有一堆人看着跟着。
慕容阳在京城慕容府不远处买下过一座宅子,他自两年前就离开了慕容府,一个人一直住在那里,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侍卫。
他让四哥和我就住那里去,只是麻烦要自己做饭,要不就出去吃,四哥自然是乐享其成,只是带了几个从府里带来的人跟着一起去,好生保护我。
刚出宫门,他就一把甩开了我。
“司徒若怜啊司徒若怜,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惹是生非,你怎么就是不听?怎么见个人就要招惹?”
我这一下也来了气,“我招惹谁了?明明就是他先找我发疯的,这还赖我啊?谁知道这陵王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死性不改!”
和四哥这样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在北凉遇到过的一个人,也是将我叫做“缱儿”,看样子,那人应该也是南越之人。
我和那位缱儿姑娘,是有多像啊,怎么都将我认错。
“阿航,缱儿当年入棺,是你亲眼所见的,就别再纠结过去的事了。”
那位姑娘,她已经死了?
那是怎样的一位姑娘,让那陵王那般无礼轻浮。
这来到南越的第一天,就被人认成了一个死人,真是让我心里不舒坦,早知道,就不应该跟着四哥来的,一点玩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这几天就不要再往宫里去了,老老实实待在外面,不许给我随意招惹人。”
...
“听明白了没有?”
...
“司徒若怜,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知道了知道了,嗦!”
以为我很想去吗?不去更好,反正我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陵王。
四哥拽着我一路走去了慕容阳那个宅子,把我丢到了一间屋子里,叫我先歇息一下,过会带我去吃东西。
不让我进宫,但是还是想出去,他越是不让我出去,我就越是想出去。
四哥前脚刚走出门,我就跟在他后面也走了出去,看到他走出外头大门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人,四哥和他们说起了话,看着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我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面,一声不吭,只敢看着。
第七十七章 凌公子 好巧
他们往屋内走去,离我近些的时候,我看清了慕容阳身边的那个人。
他是谁?
心里疑问,更是一个劲儿的惊叹,那张脸,怎么会那么好看...
北凉貌美的女子和男子,都比比皆是,我从小大概也看惯了,就如我在御花园见到慕容翎,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因为和我们北凉的众多女子比起来,她真的算不上是特别的好看。
可是这个人,真的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南越竟有这般的人物存在,而且他还是和慕容阳一起,那他一定也出身不凡,可为何我从未听别人提起过他。
要是我早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好看的人,一定早就缠着四哥带我来南越看他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抛砖引玉了。
好看,真是好看...那陵王,简直是连这个人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幸好,幸好我跟着四哥出了屋子,才没有错过。
“司徒夜尘认识这么好看的人,竟然都不告诉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是在心里想的,怎么就一下顺口给说出来了。
三人齐齐看向我这边,我愣了一下,就见四哥走了过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边摇着头,一边摆手,嘴里还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在偷看。”
...
那个人走了过来,我怕我会忍不住惊叫出声,侧头看向别处。听见他问四哥:“不知这位是?”
“我妹妹,司徒若怜。”
我忍不住看向了他,见他也正看着我,我不敢细看,却感觉他表情不是和自然,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原来是朝云郡主。”
四哥瞪了我一眼,为我介绍道:“这是南明侯府的小公子。”
南明侯府,好想从前听谁说过,但记不太清了,脱口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四哥靠近,狠狠捏了一下我手,一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倒是那人没有一点不满,回答了我:“欧阳骏羽。”
欧阳骏羽,骏羽,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呆呆地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时,他们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不敢再做什么忤逆四哥的事了,回到屋子,静静地等着他什么时候来找我,我想知道那个欧阳骏羽是个什么人,想多了解一下他,上天都是待我不薄,让我看到他,真是不枉我千里迢迢来这里。
等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见四哥的踪影,外头也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渐渐来了困意,关了房门,合衣在床上躺了下来。
那滴滴答答的雨声一点也没让我感觉到吵,反而像是催眠的曲调一样,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笛音,我连忙下地,跑了出去,就看到四哥一个人站在外面,应该是听见了开门声,笛声停止,他转过了身来。
我早已将先前想问他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挂念着的是他要带我出去吃东西了。
“睡醒了?饿了?”
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是啊是啊,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带我去吃东西吧。”
“小馋猫!”
四哥带着我去了这京城最好的酒楼,叫白月楼。
说这里的酒和菜,是南越最好的。
从踏进这里,心里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好像不是难受,也不是激动,更不是高兴。
这里,有些眼熟,就连吃饭的时候,那个菜到口中,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吃过一样。
“怎么,不好吃?”
“没有啊,就是觉得味道怪怪的。”
我可不敢跟四哥说什么味道很熟悉,他一定会说我以前在哪里偷吃了什么东西,说我乱跑,又要一番说教。
我将自己喂饱了,才想起白天睡之前一直在想的事情,四哥从出来开始,和我说了不少话,但一点也没提起过白天的事。
四哥还在喝着酒,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便问起了关于那欧阳骏羽的事,“四哥,你给我说说,那欧阳骏羽的事呗。”
“我白天不是告诉你了,南明侯府的小公子。”
“可是我不知道南明侯府。”
四哥神情微怔,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启唇道:“怎么,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我连忙摇了摇头,否认他,“怎么会?只是觉得好奇,这南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可不是个普通人。南明侯府在南越,那真的称得上是满门荣耀。”
“他祖父南明侯是先帝的结义兄弟,父亲是当朝太尉,母亲是陛下的胞妹安阳长公主,二叔是大将军,三叔是尚书大人,姑母是丽妃,姐夫是禁军统领。”
四哥给我倒了杯酒,推到我面前,定睛看着我,问道:“这样家世的一个人,你说,你要不要离他远些?”
“这样啊。”
我知他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没想却是这般让人震撼的家世。
单说她母亲安阳长公主,我就可以想到,南越陛下和太后对他的恩宠,会有多深。
那陵王娄翊航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不可否认长相还是不错的,可见他们娄家的血脉,都有那么些美的气息。
听四哥这样一说,这欧阳骏羽,当真是一点也不能招惹的。
“我要等阳过来,你要是觉得无趣,就自己去外面走走,别跑远了就成。”
四哥从来不会这般故意撵我走,而且还是在我人生地不熟的南越,怕是有什么事要和慕容阳说,不想让我知道吧。
“怎么?不想去?”
我喝了一大口水,急忙起了身,往外跑去。他虽是别有用心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可以一个人遛就行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我庆幸没有缠着四哥,而是一个人走出去了。
刚踏出门不久,就见到了那个我很想见的人,凌榭昀。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在我走过来的时候,就叫住了我,然后跳了下来,像是在故意等我似的。
我惊了一瞬间,因为他摘下了他的面具,也卸下了那份成熟感,一身黑衣上缀了几条红色的边,鬓边散了两缕碎发,看起来好生俊逸,眉间都透露着几分洒脱。
仍是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是他了。
只是近看的时候,他那双眼,和我不喜欢的那个南越陵王,竟出奇地有几分相似。
我初到南越,就碰到人将我认成一个死人,现下觉得两个非亲非故的人有几分相似,也是很正常的事。
“榭昀,好巧,你也在南越?”
我走到他面前就脱口而出,但又瞬间觉得自己这样叫他有些不妥,我们只是见过两面罢了,怎的能这样称呼他。
可见他没有介意的样子,顺着我的话点了点头,“有点事要处理,今天刚到的。我们一起走走吧。”
我想起他之前同我说,他曾在南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对这里蛮了解的,我从小虽好玩,好跑,但是有一个很大的不足。
那便是记不着路。
走过三四遍经常还一点都记不清,四哥时常会拿这个笑话我,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阿爹和二哥他们不喜欢我到处乱走,怕我会不小心把自己给弄丢了。
上次匆匆一别,分别时我还问他,我们以后会不会见面,没想一来到南越,就见到他了。
说实话,我真的是不确定还会不会和他再碰到,因为前两次都只是机缘巧合之下。
加之这次,我们总共也才见过三次,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对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依靠,除了名字和他所述的自己悲惨的身世,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可就是相信他不是坏人,他不会害我。
“若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啊。”
“你四哥,为何叫你,颜儿?”
颜儿,他怎么知道,四哥是这么叫我的,四哥在旁人面前,很少这么叫我,人多的时候,都是说若怜的。
难道上次在北凉的时候,四哥无意间提到了?
心里是疑惑着,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那是娘亲给我取的小字,玉颜,我四哥一直都这么叫我。”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身过来看着我,问道:“那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啊?”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听见他又问了句:“我叫你小颜,可好?”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说什么,他便又开口,且那语气有一丝震慑力,容不得我拒绝,“以后都只有我可以叫!”
“那随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窃喜,心里也没有可以多想的点,不就是个称呼,他很在意吗?
正这样想着,前方传来了一阵叫唤。
“若怜郡主,这么巧!”
我极不情愿地转身看去,果真是那最不想见到的陵王。
在我转身那一刻,倒是没见他看我,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我身旁之人身上,连他身边的欧阳骏羽也是,我似乎看到了他们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愕,那陵王脸上没有了一丝笑意,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第七十八章 玉冥教教主 东方影
我移了一下脚步,看向榭昀,他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嘴角还含着笑,但是没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欧阳骏羽问了我一句:“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种他们要对身边之人不利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地挽住了他手,介绍道:“他是我朋友,江湖中人。”
身边之人一点也没有因为我不寻常的举动有丝毫不满,一脸的淡定,我看着他回欧阳骏羽的话,眼睛却是在盯着娄翊航看,“在下凌榭昀,与若怜相识于江湖,今日恰巧在京城遇到。”
娄翊航的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开,死死盯着榭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只要一想到他将我当成了一个死人,就浑身不自在。
“陵王殿下,怎的这样看着他,怎么,你们认识吗?”
他看了我一眼,嘴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我们...”
“自然不认识!”榭昀没等他说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极其坚定,“今日初见,不过在下身在江湖 ,久闻陵王娄翊航之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荣幸。”
荣幸个鬼,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死盯着人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他...
“不知凌公子,出身何处?”
“我自幼父母双亡,世上也无亲眷,孤身一人,居无定所。”
我挨近榭昀,不顾身边还有其他人,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他今天很反常,你别介意。”
他依旧一脸笑意,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娄翊航,“或许,是我与陵王殿下的某个故人,有几分相似吧。”
娄翊航回避了他的眼神,压低了头,叹了口气,“是我误会了,他的性子,从不似你这般。”
我对这陵王,当真是一丝好感都下不去心了,是不是他见到每个初次见面的人都觉得和自己的故人很像,像是别人做了什么事一样盯着人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怎可这么巧,把我认成了别人,也把榭昀认成了别人。
幸而榭昀没有因他的举动和话语不高兴,玩笑似地再次问了他一句:“不知陵王殿下,初次见到若怜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神态呢?”
娄翊航看了我一眼,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他身边的欧阳骏羽推了他一下,笑说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再次目不转睛地盯上了他那张脸,要不是因为他家世太过特殊,四哥又交代过不能和他过多接触,我真的,真的,好想,多和他说几句话,多和他见几面。
这样的绝世容颜,当真是难得,难得...等我回了北凉,可能以后都没机会见着了。
我呆在了原地,榭昀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才反应过来。
我拉起他的手,说了声“我们走吧”,他对我笑着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刚踏出一步,就被一阵力道给拉回了原地,差点没站稳就要倒地了,幸好榭昀及时扶住了我。
我看着那陵王,听见他呵斥了一声:“你不许和他一起!”
“你有病吧?”
他一副愤恨的样子,双眼一下布上了几条血丝。
我用力挣开了他的手,看他准备再次碰上我,被欧阳骏羽给一把拉住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发什么疯,趁着欧阳骏羽在拉着他,赶紧就小跑着往前去。
心里由衷的再一次发出感叹,我来南越,就是一个错误。
“榭昀,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遇到他们。”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从看到娄翊航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散过,还是一种带着丝丝得意的笑,虽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本想要问一下他的,但又想着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去找四哥了。
对他说了一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刚准备走,看着周边,却不知脚该往哪里踏去,方才和他一起,一点也没有记来时的路。
“怎么,不记得路了?”
他像是在嘲笑我一般,那神情,活像是四哥平时的样子。
我也不隐瞒,“我记性差,不记得路。”
不仅不记得路,我还忘了四哥在的那个地方是叫什么来着的了。
“告诉我,你四哥在哪儿?我送你。”
他没听我回话,大致是已经猜到了我不记得,再次问了一句:“那你住哪儿的?”
住哪儿?那个地方,我似乎更不知道叫什么。
我尴尬地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好像不记得了。那是四哥一个朋友的宅子,比较偏僻。”
“哪个朋友?”
“慕容阳。”
我第一次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总算是记在了心里,没有忘记。我以为记得这个也是白记,毕竟是慕容公子的地方,一般人肯定是不知道的,没想身边之人说了一声“我知道,我送你”。
我还以为是他听错了,或者是我听错了,再次跟他说了一遍,是慕容府的公子,慕容阳。
“我认识他,我知道。”
“走吧。”
我还没缓过神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朝前走去。
那个动作那般熟练,又像是下意识的,我也没有挣开,感觉到自己心跳骤增,一小步一小步跟着他走着。
才没走几步,他便反应过来,也没说什么,慢慢松开了手。
可他那一松开,竟让我觉得有些不满。
连我自己都不知这样的情绪是从何而来,我,为何会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
我还以为,这种萍水相逢的人,可能会在上次分别之后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了。
我一直想着他,想的出神,越走越慢,拖到了他身后,他走几步就停一下等我追上来。
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止住了脚步,看到左侧有一座荒宅,因是年久无人居住,已经快要倒塌,门都破旧不堪了。
可在门前,有一棵大桃树。
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我好像来过这里。
“小颜...”
我伸出手朝前的瞬间,身旁的人也扬起了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再不回去,你四哥该担心你了。”
我一个激灵,用力甩开了他,方才的情景,就像是在梦中一样,有几分幻意。
他也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再不敢东看西看,只觉得刚才像是魔怔了一样。
他果真将我带到了目的地,我吃惊于他怎么会认识慕容阳,又怎么会对南越这么熟悉,但却不想多问。
“早些休息。”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话,都没等我说什么,便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生怕他是因为那一下甩开他的手,让他不高兴了,想要和他解释一下,顷刻间又问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想法?
可看到他头也没回的走了,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有那么些许悲凉。
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样的不寻常的感觉。
我们才见过三次。
可是我好像,有些喜欢他了。
一走进门,就听见四哥在打趣我:“我们家郡主,居然找着回来的路了。”
“怎么?你有意见吗?”
“怎么敢?”
我准备回屋睡下,他叫住了我,还跟我说了一件震惊的事。
四哥说,他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户部尚书的府邸被人烧了。他和慕容阳一起去打探了一下,那府里有三十多个人,都被杀死了,死于绝焰魔火之下,幸存的也都受了很重的伤。
而且听他们说,府里根本没有外人进入,也没人看到是谁动的手。他们户部尚书的宅子的周边,可是个繁华之地,人口居多,却没人看到有异常的人来往。
要说是谁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掉三十多个人,还可以不让一个活着的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可不就是那位南越第一杀手的离墨一贯的作风吗?且江湖中会用绝焰魔火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这离墨是其中一个。
只是离墨自从两年前之后,就没有再在南越杀过人,人人皆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南越。
离墨虽有最大嫌疑,但也未必完全就是他。
除了他,那便只有玉冥教的人了。
玉冥教在二十多年前差一点就覆灭,前去围剿的就是南越的当今圣上,只是当时还有幸存之人,本以为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魔教,会就此消散于世上。
没想在一年前的时候,玉冥教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
担任教主之位的就是当年东方阳的后人,东方影,他和当年幸存的冷苻椹的亲传弟子沐枫圣使,重建了玉冥教。一年前的时候,灭了我们邻国木兰的三四个府邸,恰如当年剿杀了我们北凉子桑全族一样,连亲眷都杀光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之后的玉冥教,和从前一样,滥杀无辜,连连作恶,东方影自此之后,成了和冷苻椹一样人人畏惧的魔头,他渐渐将玉冥教的威名重现于世。
第七十九章 陵王殿下 注意言辞
我对玉冥教没有一丝恨意,也不会害怕东方影有朝一日会对我们北凉朝廷下手。
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
而且玉冥教,也不似常人口中的那般无恶不作,都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对于娘亲那一辈的事,我不算特别清楚,但是大致还是了解的。
我知道娘亲曾是玉冥教的人,冷苻椹是她的恩师,还有我过世的外祖母,也和玉冥教颇有一些渊源。
所以北凉南越木兰的人,怎么盛传玉冥教的事,怎么担忧东方影下一个找上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会不会对朝廷下手,我那皇伯父,永远也不会操心这一点。
而且当年子桑一族的覆灭,本就是皇伯父和我阿爹他们一手策划的,玉冥教不过是替他们担了虚名而已。
这些事情,我们北凉皇室的人都知道,但是外人不知道,陛下也下了旨,不能宣扬。
想到我们司徒家和玉冥教的关系,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陛下是不是早就认识东方影了,是不是还经常和他碰面。
东方阳当年有过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一直待在月翎岛的东方沅,娘亲会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前辈,她和娘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还有两位,我不知道是谁,没听谁说过,也不敢过问娘亲和阿爹。
所以算起来,东方影就是那两位前辈其中一位的孩子。
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哪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和我平辈的人,以前都没有出现过,他可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出来就震惊了世人。
我和四哥正说得起劲,外面匆匆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四哥恐怕都已经化成灰了,我死命瞪着他,怎么进来就不知道把门关上,人家都不敲门就主动进来了。
他也瞪了我一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在说“明明就是你最后进来的”,眼看错已铸成,我起身就要走,却还被他一把给拉住了。
“不知陵王殿下到此,有何贵干?”
四哥和我站在一起,一面问着来人,一面死死拽住了我。我这算是看出来了,四哥也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总不能直接叫人走吧。
可有我在,就不一样了,我就算对他说几句难听的话,也没人可以说什么,白天本就是他先对我无礼的,而且我就是这个破脾气。这司徒夜尘,到了南越也不忘只拉我当出头鸟,可谁让我讨厌这人呢。
娄翊航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我,四哥问了他之后才转移了目光,回他道:“我有话很重要的话要跟郡主说,可不可以...”
“我不想你和你说话!”
没等他说完我就快速打断了,说实话我从不曾这般拂过谁的面子,但这娄翊航,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和他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心里不舒畅!
“你知不知道,那个凌榭昀...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接近你,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的,你不要和他有过多接触!”
“陵王殿下!注意言辞!”
他说那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命令别人一般,语气当真是让我不痛快,虽说我现在是到了南越,可他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以为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吩咐吗?偏偏我司徒若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
“你和榭昀不过是见了一面,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反感他,你不喜欢谁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半分关系。相反,我喜欢谁,也是我自己的事,和旁人更没有半分关系。”
“他是好是坏,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自己有分寸。我交什么朋友,和谁接触,我父亲母亲没有管过我,我哥哥没有管过我,我们北凉陛下也未曾管过我,你算是什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事?”
他瞬间被我一席话怼的再嚼不出一个字,干巴巴地看着我,看得出确实是被我说得有些气了,不过这正中我下怀,心里盼着他快点走快点走。
然而良久的沉默,他还是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抬脚踩了一下四哥,他干笑了一声,道:“那个,陵王殿下,你也看到了,家妹从小被惯坏了,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她说什么了。”
“郡主,我是为你好,他不是表面那样的。”
我冷笑一声,“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榭昀的不是?是因为你觉得我长得像你心中那个已经故去的缱儿姑娘?你太怀念她了,所以现在你想多关心关心我?”
“榭昀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不是。”
“好,那随你。”
终于看到他走出了屋子,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正转过身准备喝口水润润喉的,结果一瞥眼就看到四哥死死凝视着我。
“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解释解释,你和凌榭昀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说我就感觉到了自己心在砰砰跳,撇了撇嘴,故作镇定,“哪有怎么回事,就是今天碰巧在外面遇到了,然后和他一起走了一下。”
“颜儿,你好像,很是讨厌陵王?”
我匆匆往嘴里灌了一口水,站直朝他拱了拱手,笑道:“彼此彼此啊。”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叫我先回房歇息。
一离开四哥的视线,我就连连呼气,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那阵紧张啊,差一点就把话都堵回到胸口去了。
转念一想,其实我和他也着实是没什么啊,真的是碰巧在这遇到了,怎么就心虚了,好像做错事被活捉了一样。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以前也喜欢跟着二哥四哥他们跑,但基本都是当天回来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现在发现我又多出了一个很大的不足,认床。
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在心里默默念着从前二哥让我背的诗,手都酸了。
好不容易入了睡,感觉刚过了一小会儿,就被那熟悉的笛声给惊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天已经透亮了。
其实我从小最烦四哥吹笛了,因为我不懂音律,而我每次只要有什么事要他帮我,他就会拉着我要我听,听的时候还必须要心无杂念,不能做其他的事,不能想无关的事。
有时候,还会要我说出这一次和上一次有什么区别...
在府里的时候,有娘亲和二哥在,他不能在我面前怎么样,这刚到南越的第一天,就用这个来吵我睡觉了。
“怎么,昨晚没睡好?”
吃饭的时候,四哥一直看着我笑,最后忍不住问了我一句。
方才照镜子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恹恹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往日司徒若怜的影子了,这才第一天,还要待几天啊,早知道,就不应该跟着过来了。
在府里,和苑儿一起玩不是也挺好吗?还可以趁机讨好二哥。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还不理人了?”
“回到北凉,可别在府里诉苦啊,尤其是三哥,他要是听到,可不追着我削了我。”
早上吃过饭,四哥便又去了宫里,说事情还没谈妥。
我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觉着无趣至极,又往外钻去,想要到处走走。
昨日和榭昀分别的时候,什么都没问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离开南越。
他也什么都没有问我更没有跟我说什么,不禁想要问自己,是因为我没有接触过哥哥以外的男子,所以只是和他见了几面,就觉得他好了,就对他上心了?
可我一直都觉得,阿爹皇伯父和兄长他们,都是那般痴心之人,我将来要找的,必定也要是一个能这样待我的人。从小到大,身边也有不少的桃花,但都是些烂桃花,入不了我的眼。
分了神,一个人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待察觉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站在一座桥上,下方是一条小河,左右两边都种满了树,我往回看了一下,回路有三四条岔路,我肯定是记不清方才是从哪里走来的了。
幸而现在是白天,这要是晚上,我一个人还不得吓得半死。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隐隐约约看到桥对岸不远处站着一个黄杉女子。
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我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她背对着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头稍微有些上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太过入迷,都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我顺着她那个角度看去,搞不懂她是在看什么,好像就是几棵树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姑娘,请问一下。”
她缓缓转过了身,好水灵的小姑娘,她看着和我差不多高,年岁应该也相仿,因脸蛋十分娇小,两边有一半的黑发都扎着辫子垂在肩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发髻很随意,但看着着实是可爱。
“姑娘,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啊?”
第八十章 兴仪姑娘
我刚问完话,就见她一个激灵扑倒在我怀里,紧紧抱住我,哭诉道:“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我好想你,这两年来,你都去哪儿了?”
她哭得特别厉害,也看得出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伤怀,我平时是最讨厌这种人的,就像那娄翊航,可此时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不忍推开她,还泛起了点点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大概猜到了,她口中的姐姐,就是娄翊航所说的缱儿吧。
那位缱儿姑娘,已经死了两年了...
索性她不是第一个将我认错的人,对于我和那缱儿姑娘有多相像,我心里也有数了。她哭得这般伤心,肯定和她姐姐很亲近,若是换成是我,恐怕...恐怕也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她似乎缓过了神,手慢慢松开了,变成眼都不眨一下地愣愣看着我,眼角还挂着泪,我一个路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都有些心疼,要是她姐姐在天有灵,知道她这般,还不难受死。
我看着她,沉思良久,终还是开口道:“姑娘...我,我不是你姐姐,你认错人了。”
只是片刻的惊愕,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轻言问道:“你是北凉的朝云郡主吧?”
对于她一下就说出我的身份,现下换做是我惊愕了,她知晓我是谁,却又为何会把我当做她姐姐哭诉。
“你认识我,那你方才...”
“我,我...昨日听说了,你和陵王的事,我以为...我以为你们只是有些像而已,没想到...没想到...你和我姐...郡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的...”
我见她再次掉出了眼泪,低下了头,没有再看我,一抽一抽的,一句话说了好久才说完,越说泪珠越往下落。
我未曾安慰过谁,也不知这种情景应该跟她说什么,慌乱地握住了她的手,“姑娘,你别这么说,我没什么的,你,你先别哭了。”
她看了我一眼,强挤出一个笑,“多谢郡主。”
我将带着的一块手帕递到她手里,她毫不迟疑地接过,擦干了脸,继续低着头,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再次说了句“多谢”,就准备走。
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想着她方才是不是没听我说过什么,难为情地开口道:“那个,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她好像被我给逗笑了,应了我一声:“好。”
“你是,哪家的千金啊?”
“我父亲,是南越丞相,苏琛。”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苏兴仪。”
“兴仪啊,你名字真好听。原来你是丞相府的小姐,难怪你这么可爱招人喜欢。”
“郡主谬赞了,我哪里能和郡主相比。”
“我这个人啊,不经常夸人的,要是夸了,必定就是真的喜欢才说得出口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才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倍感亲切,想一直和她说话,看到她笑了起来,心里也跟着开心。
她给我的感觉,和若影有些像。我没有亲生的姐妹,府里只有四个哥哥,堂姐妹也就只有若依姐和若影。
若依姐是比较沉静的女子,和我的性格恰恰相反。
一路上,东问西问,我一直说个不停,她也很是礼貌地一个个回答我的问题,应和我的话。
我说我不随意夸人,那是真的。
但凡我开口了,一定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之语。这位兴仪姑娘,我确实是很喜欢。
她是他们丞相府的四小姐,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那位死去的缱儿,就是她二姐,苏缱儿。只有那位苏缱儿,是丞相夫人所生,是嫡女,她和其他两位姐姐,还有那个哥哥,都是府中妾室所生。
她说她从小只和她二姐谈得来,感情好,而她觉得,也只有她一个是真心对她二姐的。
我没有体会过那种什么嫡女庶女的争斗,也素来不知道正室和妾室之间会有什么算计。今日听兴仪寥寥说了几句,只是听着,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无奈,幸而我不需要经历那些,幸而我那阿爹和我皇伯父,都对待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所生的孩子也都和和睦睦。
提到了那缱儿姑娘,我忍不住问了她一句,“我,冒昧问一句,你姐姐,和陵王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年纪轻轻就殒命了?”
没听到她回答我,我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不该,怕是又戳到她的伤心之处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说这个的。”
她含笑看了我一眼,良久的沉默后,开口道:“郡主,你和她,不是像,是根本就一模一样。我姐,她命好苦,母亲说,她是爱上了一个自己不该爱的人,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一个自己不该爱的人?我想到娄翊航初见我时的惊心,心里一下子便就联想到了他,接着追道:“你是说,陵王?”
兴仪摇了摇头,“不,不是他。”
不是他?可我见那娄翊航的样子分明是很在意她的,难道他是单恋别人?
只听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不是他,但那些事,或多或少是和他有些关系的。我姐,是投湖自尽的。”
“自尽?为何这般想不开啊。”
我是不知道那般年纪轻轻的女子,会是有什么理由,非要走上自尽这一条路,别的不说,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可爱又无比在意自己的妹妹,我一定是舍不得离开这人世间的。
可那位缱儿姑娘,她是经历了什么绝望的事,才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性命啊。
没多久她就带着我走到了京城的街道上,我准备再和她说会话的,却刚好看到前方不远处,四哥就站在那里。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个陵王娄翊航。
他们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见四哥笑了起来。身边的兴仪似乎也看到了,她双眼微红,像是又要哭出来一样。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郡主,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我慢慢说给你听。”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看着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联想到她说她姐的死和娄翊航脱不了干系,心里愈发对那娄翊航感到厌恶。
兴仪的身影消散在人海之中,我才转过身朝着四哥那里走去。
他是直面我的,看到我走过来没有丝毫的诧异,应该是方才就已经看到我了。
“司徒夜尘,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
我一开口,像是把娄翊航吓了一跳,他惊得一下子转过了身来,看到我后,脚步往后退了一下。
“你是把这京城的路都给摸清楚了,敢一个人出来了?”
我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事情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回北凉?”
四哥摇头笑了起来,嘲讽我道:“这才刚到呢,就急着要回去了,你来的时候怎么都没问清楚一下的,没有那么快。”
我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嘴唇,但是用力过猛,疼得我不禁叫了一声。
四哥斜了我一眼,“这不是北凉,你给我注意些。”
我刚准备再说他一句的,眼睛不经意瞥了一下他身后,刚好看到一身黑衣的榭昀徐徐走来。
他一看到我,脸上就扬起了笑。
他这一笑,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四哥满脸疑惑地看着我,“嗯”了一声,我越过他,一下子走到了榭昀面前,开口问道:“你还在南越啊?”
他点了点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可能要过几天才回北凉。”
四哥闻言,转过了身子,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凌公子,好巧。”
榭昀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瞧见他目光又移到了四哥身后的娄翊航,还是上次那样的神情,没听见娄翊航说什么,我转头去看的同时,他已经抬步往后走开了。
“凌公子怎么也来了南越?”
“和朋友一起,有点事要处理,过几天就要走了。”
他虽说是在和四哥说话,但从娄翊航走后,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四哥就不一样了。
四哥上前一步,伸手将我推到了他身后,好像我要被人捉走一样,我正要启唇,就听他再次开口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拉着我往回走去,他拽我拽的极紧,容不得我挣脱。
我边走边回了下头看了一眼榭昀,他浅笑着在看我,一点没有因为四哥的举动不高兴,反而还朝着我挥了挥手,我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意给他,他和娄翊航比起来,当真是,要好太多。
走远后,四哥才慢慢松开,驻足以一副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我以为他要说我什么,或是要问我什么,谁知下一刻他就看向了我身后,笑道:“白公子,好巧。”
我转过身去,再次被四哥一把拉到了他身后,最近几次出来,四哥总是喜欢拽我,好像哪里都有坏人一样的。还没来得及看四哥是在谁说话,就再次听到了那令我耳熟的话语。
“苏缱儿...你,你没死...怎么会?”
第八十一章 遇到了白家兄妹
说这话那位,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裳,身形和我差不多,看样子,应该是比我还要年长,但因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全部面貌,只能看到眉眼的确很是好看。
而且细看起来,她那双眼睛,和慕容翎有些相像。
和慕容翎有些像,我心里猜测她一定也长得很好看,只是不解为何要蒙着面?
“这位,是朝云郡主吧。”
她身旁的那男子开了口,指着我问了句。方才四哥,应该就是向他打招呼的,白公子?
四哥看了我一眼,指着那人给我介绍道:“颜儿,这位是白御史家的公子,白黎轩。”
怎么感觉四哥在南越谁都认识啊,动不动在街上就是一个熟识之人,白黎轩...白御史家的公子,我好像从未听说过。
我喃喃了一句,又看向那女子,问着四哥:“好像之前听人说过,那这个是谁啊?”
听白黎轩回道:“这是家妹,白水宁。”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极其温柔,比二哥还要温柔,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二哥一样那么会说。
我看着那女子,就这样看着她,似乎越看越觉得像慕容翎,脑子一直思索着从前确实是未听说过她,嘴中念叨了一声:“白姑娘啊。”
她方才本是愣了一刻,听到我嘴中在说她,好似才缓过了神,看着我问道:“你,你和苏缱儿,是什么关系?”
又是苏缱儿...那苏缱儿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么多人都还牢牢记着她。
怎么这白黎轩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妹妹倒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我扯了一下四哥,撇撇嘴,轻声说道:“四哥,我不想和她说话。”
他应是也不喜旁人把我认作一个死人,也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说了声,“那你先回去吧。”
得到他的许可,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这次很是意外,我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回宅子的路。有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责任,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一次次遇到可以带我回来的,榭昀,和兴仪。
才来南越几天啊 ,逢人就将我认作苏缱儿,而且这白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开口就说我怎么会没死,问我和苏缱儿是什么关系。
看她方才见我时的吃惊,恐怕她和那苏缱儿,是有些仇怨的,否则怎么会像见了鬼一样。
若是我是苏缱儿,临死前是受了冤屈的,死后一定会化作一只厉鬼,找那些曾经欺侮过我的人,没日没夜地缠着他们,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安生。
幸而,有阿爹娘亲、还有哥哥们会护着我,我恐怕这辈子,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日常感叹,司徒若怜,你可真是投了一个好胎啊,可真是生在了一个好人家,可真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德,此生才会拥有这么好的家人。
我回屋没多久,四哥也回来了。
不知那白黎轩和他妹妹的具体情况,趁着四哥今日心情不错,就顺带问了他一下。
他说,白黎轩是御史白恒之子,他母亲,也是慕容远的女儿,皇后慕容雪的亲妹妹,也是慕容翎的姑姑。这样说的话,那白黎轩的妹妹,和慕容翎酒是表姐妹,难怪眉眼处会有几分相似了。
他妹妹,叫白水宁。
四哥说这白水宁,长得很好看,和慕容翎在南越被人称为京城双姝,是样貌唯一可以和慕容翎相媲美之人,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也就是她那张脸。
“那她为何要遮着脸?”
“两年前,脸被划伤了,有好几道口子。”
“脸被划伤了?”
“嗯。在府里待了一年多没出门。”
她长得和慕容翎差不多好看,被划伤了脸,那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一个女子,被毁了容,是多大的事,何况她从前那么好看。
这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能轻易接受的吧。
可惜了,南越少了一个美人儿。也不知是哪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竟也下得去手。
“那白水宁,是得罪了谁?要遭此灾祸。”
“传言,是离墨。”
“离墨?离墨为何无故会对她下毒手?”
四哥沉默,没有回答。
离墨,他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会有什么恩怨?且白家和江湖之人从未有过一丝纠葛,就算是有,怎么也不会轮到她来承受报复,这也着实是让人惊奇了。
素闻离墨心狠手辣,还当真是对一个小女子都下得去手,还是毁了她最在意的容颜。
“四哥,你从前来南越,见过那个苏缱儿吗?”
身旁之人不知所然地看了我一眼,回道:“没有。但是我听阳说了,你们的确长得一样。”
是该一样啊,那么多人把我认成她,怎么会不一样?
他这一说起慕容阳,我倒是忽的想起,我在皇宫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看到我,没有一丝的惊讶,像是在看一个平常之人。
可转念一想,苏缱儿已死了两年了,怎么可能会活过来,他常年行走在江湖之中,去的地方多,见的人也多,看到长得一样的人,应当早就不足为奇了。
就算是好奇,也知道压抑自己的心,对人以礼相待,这才是世家公子应该有的风范,哪像那个娄翊航。
我继续问着四哥:“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自尽。好像,是因为辰王吧?”
“辰王?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他两年前,就离开了南越,不知所踪。南越陛下下旨,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
“苏姑娘死了,他就失踪了,他不会是跟着殉情了吧?”
“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
四哥饮了一口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过听四哥这样一说,我倒是更加好奇了。
“那辰王...”
“你怎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南越的事,我哪里知道这么多?”
心里还有好多话要问,可见四哥是一点也不想和我说下去的样子,便就闭了口。
他喝着酒,我就陪他坐着,只看着他。
来了南越之后,不仅我不是很高兴,四哥好像心情也挺不好的,从前他有什么事,都会主动跟我说的,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在喝闷酒,连我跟他说话,都很厌烦一样。
我试探性地想开口问他几句,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辰王...我着实是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四哥不再理会我,没人和我说话,安安静静的,我没坐多久,就来了困意,顾自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了四哥又在吟笛,但是这样真是好睡,也没有被他惊掉困意,继续睡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衣裳,四哥已经没了踪影。
我愈发觉得无趣,在宅子里走了好一阵,才看到后院的角落有好几株红色的胭脂花,此刻太阳已经落山,花朵倒是开的极盛,繁盛密集。
我蹲在旁边,摘下一朵朵将花瓣扯开,嘴中数着一二一二,不多时,地上就撒满了破碎的花瓣。
这一来,只觉得更加没劲。
若是在北凉,我还可以和苑儿玩一下,或者进宫偷偷去找若影,再不济,还可以缠着三哥带我去月翎岛找娘亲,顺便让她带着我游一番。不管如何,总比现在好多了。
可我那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觉得来南越更好玩一些。
事情没有处理好,四哥又走不了,他也绝不会同意让我一个回去的。
心里不由得感叹,娘亲,我好想你啊!
二哥,我也好想你啊!
四哥回来的很晚,怕我饿着,给我带了好多吃的,可我实在是没胃口,一点都没吃。
晚上依旧是老半天睡不着,一直左思右想。
也不知还要在南越待多久,今日和四哥提起的时候,听他那意思,大概还要好几天。
躺在床上一直揉着脑袋,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一个噩梦给惊醒了。
我梦到自己和榭昀一起,有人要杀他,我为他挡了一剑,刺到了我身上,流了好多的血...他抱着我,两人还一起掉下了一片山崖,梦里滚得我痛死了。
醒来的时候,不停地在冒冷汗。
梦到他也就罢了,还梦到我为他挡剑,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还...抱着我...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喃喃自语了一番,看外头依旧是一片黑,便再次睡下。
第二日依旧是被四哥给吵醒的。
其实他吟笛的声音并没有那般吵闹,可能是我在这里躺床上的时候,睡眠就比较浅,稍微有点声音,听一下就醒了。
慕容阳一大早就着人带来了吃的,四哥送到我屋里,嘱咐了我几句别乱跑,就出门了。
不出去,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大约昨天自己找到了回来的路,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外跑,但是也没有走太远,走着的时候还在记经过了哪里。
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下昨日去的那条小河,感觉那边风景倒是挺好的。
本是想走走看的,没想顺着心底的记忆走起来,还真走到了那里。
其实我心里还想着,会不会再次遇到兴仪姑娘,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是真的挺喜欢她的。
第八十二章 盲眼苏叶宛
刚过桥,果真如我所愿看到了一个人。
但我看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兴仪。
那女子穿着一身蓝色衣裙,就站在路边上,黑发高高挽起,留一缕披散于肩头,边上还有好几丝凌乱的飘散着,看那衣着和头上的发饰,应当也是个世家小姐,但我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她眼上。
她双眼蒙着一条极宽的黑布,手上还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此时正往地上左右来回地杵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但看她双脚好半天都没有迈开一步。
上回误以为慕容阳眼瞎,让我现在留了个神,看了她一小会,才敢觉得,这人看样子,应该真是瞎了吧。
见她一直没有挪动脚步,我心道:她难道,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想要帮帮她,便抬步过去,缓缓走到了她面前,似乎是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她被吓得一愣,一个没站稳,倏地摔到了地上。
我心里顿生愧意,连忙倾身扶起了她,柔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你要去哪里啊?”
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她敛起了方才的那阵担忧,就着我的手起了身,我将掉落的棍子递到她手上,她接过紧紧握着手里的棍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味,闻起来很舒服,而且感觉很熟悉,不记得从前在哪里闻到过。
我依旧扶着她,生怕她再次跌倒,问道:“你要回去吗?要不我送你?”
她虽眼睛看不到,但还是瞥了我一眼,转而问我:“你方便吗?”
我回她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你家在哪儿啊?”
“你,送我到丞相府。”
丞相府?
我不禁问道:“你是丞相府的小姐?”
她点了点头,“是。”
丞相府的小姐,那她是兴仪的,姐姐吗?怎么眼睛居然瞎了?那天没听兴仪说过。
想这苏丞相上辈子是做了什么错事,一个女儿年纪轻轻就殒命,另一个竟然眼睛瞎了?
我才想起自己说要送她,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路...
尴尬地开口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
我这话刚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听得清楚,连忙转过了身子。
“兴仪,你怎么来了?”
她额头有些小小的汗珠,喘了几声,看样子像是跑过来的。
兴仪疑惑地看着我,直接忽视了我的问题,转头看向那女子,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那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声音极其轻柔温和,回她道:“和碧儿一起来的,我想在这坐一下,她说口渴,去找水喝去了。”她说完,又问道:“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认识啊,北凉的朝云郡主。”
那女子面上露了一丝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兴仪在说完那句话后,看了一眼身后,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确有一人缓缓朝这边走来。
“人已经来了,我们先走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兴仪就死死拉着我,转身往回走去。
我觉着这般是好没礼貌的,但想起她昨天跟我说的话,说她死去的姐姐苏缱儿,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对她好,看这样子,兴仪的确是和她这位盲眼姐姐关系不大好。
不仅是不大好,恐怕还是讨厌的那种地步了。
可是我见那人,分明很好啊,那样温婉,样子和善,和兴仪说话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
若是眼睛没瞎,应该也是个容貌出挑的。
怎么我来这南越,看到的几个人,都是这般。
不是脸被划伤了,就是眼瞎了。
兴仪一路不吭声,拉着我走到了一个小湖边,在旁边的凉亭坐下,才跟我说话。
“郡主,方才冒犯了。那苏叶宛,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她,不是你姐姐吗?怎么?你和她关系不好?”
她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像是想起了什么伤怀之事,盯着湖面,随后冷哼了一声,却是笑说道:“在我心里,我只有一个姐姐,她已经死了。我和苏叶宛,何止是关系不好啊?我每次看到她,就恨不得撕碎了她那张脸!”
她虽是笑着说这话,但不难看出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恨意。
尤其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真的是要一副撕碎人的模样。
不难想象,这样可爱纯真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那人是真的做了多过分的事,让她难以忍耐。
我思索了片刻,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想,试探地问了她一句:“那,缱儿姑娘的离世,是不是和她有些关系?”
她笑着点了点头,回我道:“是啊,若不是她,我姐也不会对辰王那般失望...”
“辰王?”
她一下就提起了我好奇的那个人,昨天四哥不跟我说关于辰王的事,这下也有人愿意告诉我了,我自然是很想听她说下去的。
而她似乎是想要履行昨日离开时说过的话,大致跟我说了几句关于那缱儿姑娘和辰王之间的事。
“我姐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辰王,他们约好长大后就成婚的,我姐等了他八年,他们,长大后是找到了彼此,也相互承诺,会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后来,他变心了,不仅是变心了,没有一句话,一句解释,在我姐依旧相信着他的时候,娶了苏叶宛!”
“后来,苏叶宛和白水宁一起陷害我姐,说她毒害慕容翎,那时候,所有人都不信她,京城中传消息很快,几乎都在骂她。还有...辰王...他说,他只信苏叶宛...”
“我姐那时候伤心欲绝,向父亲提起,要离开京城。再次得到她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了...我姐死后,辰王,也不知因为什么和陛下闹翻,离开了京城。”
“那他后来,回来了吗?”
“没有,再也没有,也没人再见过他,从此消失了一样。”
消失了...难道真像我说的,自责殉情?
那也不应该啊,不是说他变心了吗?可话又说回来,那么多年的情感,真的是可以说变就变的吗?倘若不是,又该是如何?
“你知道吗?那件事情,在慕容府那边,虽然被欧阳公子想办法处理好了,可这京中人多眼杂,一传十十传百,把我姐,说得...不堪入耳...”
她再次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也罢。大概,就是这样。”
我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既然都过去了,以后就不要去想了,你姐在天有灵,看到你难过,她也不会高兴的。”
她继续含笑看着我,说道:“郡主,这两年来,没有一个人,安慰过我什么,我姐离世后,我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还要面对苏叶宛那张让我憎恶的脸,当真是累得慌!”
“郡主,你人真好,和我姐一样。”
和兴仪聊了一番,她便带着我一起东逛西逛,将这京中好吃的都吃了个遍,吃完就在湖边看风景,随后又一起放风筝。
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这么合得来,一想到还要在南越待好几天,我真恨不得以后每天都可以遇到她,都可以和她一起。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说她家里规矩多,怕再不回去就要挨骂了,匆匆向我道了别,就离开了。分别之时,我忍不住抱了她一下。
许是我和她姐长得像,我看得出她也是很喜欢我的。
兴仪走后,我便也回去了。
回到了屋子,我才缓缓琢磨兴仪跟我说的话,她口中的那位欧阳公子?指的是欧阳骏羽吗?可欧阳骏羽为何会帮苏缱儿?
如此说来的话,他们必定很熟悉,为何...为何他初次见我的时候,我没有看出他有一丝惊讶,他的反应和神情,和慕容阳一样,那般的淡然而比,完全像是见到一个普通之人。
可见这人与人的区别啊!
那娄翊航和白水宁,就都跟个大街上的失心疯一样的,对初次见面之人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想那时候在我身边的是三哥,要是来的时候,跟阿爹说让三哥来就好了。
那苏缱儿,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引得那么多人在意。
娄翊航、欧阳骏羽,还有她深爱的那位辰王。
我更好奇的是,那么多年的感情,辰王,为何会突然抛下她...那份心,真的可以说变就变的吗?
还有那苏叶宛,明知苏缱儿和辰王在一起...又为何要嫁给他,为何要抢走自己妹妹所爱之人,她当真是不似表面那般和善吗?
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和兴仪比起来,我自然是深信兴仪的话。
我实在是不喜那种表面和善背地却阴狠毒辣之人,我一直觉得,做人应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心里明明毒辣却要装着善良,何苦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繁琐啊繁琐。
这南越,当真似当初榭昀对我所说,比不上北凉。
我们北凉的人,喜欢谁讨厌谁,那便都是放在面上的,要对谁不利害谁,那也是明面上的,我要害她我就光明正大的害,我要厌恶我就干脆打一架,骂一顿,有什么好装的呢?
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每天还要笑嘻嘻的和她相处,当真是累得慌。
第八十三章 他为救我受了伤
晚上四哥一直没回来,和兴仪吃了好些东西,倒是没觉得饿,只是一个人太无趣了。
我自小就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最讨厌一个人了,在哪里都喜欢有人陪着,可到了南越之后,四哥没有时间陪我,我也没有熟识的人,可真是要闷坏了。
幸而三哥未雨绸缪,来的时候,怕我会无趣,给我塞了好几本书,说让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我在院子里数了一会儿落叶,随后又待在屋里看了会儿书。
呵呵...三哥还真是,给我拿的都是二哥平时喜欢看的,这我哪看得懂。
才小半个时辰,就觉得眼睛有些疼了,想出去走一走。
刚踏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那棵树边屹立着一个身影。
天色已经昏暗,只有月光垂下来的点点光亮,刹那间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神情恍惚看错了,揉了一下眼睛,再次定睛,看到还是没变。我楞在了原地,不敢朝前走,直到他动了一下,才知确实是真的。
“榭昀,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疾步走到了他身边,他含笑看着我,指了指他身后那一面墙,向我解释道:“我翻墙进来的。”
“啊??”
我一时惊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翻墙...他竟是会作出这样的事的人,我还以为...他和二哥一样...
我还觉得,他应该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端正君子...
不过,他这个样子,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我顿了顿,再次问道:“你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做什么啊?”
他往后倾了一下,背靠着树,双手环在胸前,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回我道:“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你胡说什么?”
他咬了一下嘴唇,继续笑看着我,今日说的每句话,都透露着...轻浮...
“怎么?我不可以想你吗?”
登徒子!
我就知道,第一次的印象才是最准确的...
他就是个登徒子,还半夜翻墙进我院子。
可是看到他此时的样子,我竟不知不觉的,脸颊发了烫。
感受到热意,我连忙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眼神都变得恍惚,心口凉凉的。
他虽真的是在调戏人,可我心里却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他想我了,来看我...他心里,当真是有我的吗?
若是此刻是别人在我面前说这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扇他一耳光,叫他滚出我的视线。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我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抗拒,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
不行,我不能这样被动。
司徒若怜,你要淡定。
此刻你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没听清,不要理会他,就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无视!这才是你司徒若怜此时应该做的。
我好不容易缓过了神,感受到他靠近了我,在身后再次出声,“小颜,你难道,不想看到我吗?”
我怎么总有一种,自己很吃亏的感觉,被调戏了,还是被这个没见过几次的登徒子。
我正转身,准备回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动,只听到“嗖”的一声,眼睛一花,就被他一把往边上给推开了, 他太过用力,我一下就摔到了地上,手臂还蹭到了石子磨破了点皮。
我往他那边一看,脑子还在发木,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看了我一眼,又往前盯了一下,伸出手用力将肩上的那根红尾箭给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
我起身往他扑去,扶住他,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进屋去。”
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声,我连忙扶着他往里走去,他手捂住了伤口,血还在慢慢往外冒。我慌乱地将他扶到了床上,甚是难为情地问道:“我,我要怎么弄?”
“你帮我打盆清水过来。”
“好好好。”
我顺着他的话急急忙忙到外面端了盆水过来,放到床边。
“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处理伤口。”
他看着十分吃力的样子,说话也变得轻言细语,我手足无措,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好听他的,先走了出去。
我倚在门外,看着那在地上的箭,心里一阵酸楚,想到屋里受着伤的人,还止不住的心疼。
怎么会有人,来这暗伤人?
就方才那个方向,他们要伤的是我吧,是他推开了我。
他为什么要推开我?他为什么要为了救我自己受伤?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有什么事吧?
...
一个人在门外站了许久,心想他应该弄好了,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方才那盆清水已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半躺在床上,手上的血都已经洗净,衣服因着是黑色,看不出有无血渍,但闻得到有很浓的血腥味。
见到我进来,他一直看着我,一点看不出有受伤的疼痛,嘴角还含着笑。
我不知所然地坐到了床边上,问道:“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一点小伤而已。”
我低下头,听到他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心里不自觉有些难受,小伤?看样子,他是经常受伤吗?嘴中不由得喃喃道:“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是小伤吗?”
他身子往下倾去,平躺在床上,忽的伸手,轻轻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我抬起了头,看向他,只听他再次开口:“小颜,这是在心疼我吗?”
...
这般轻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我现下倒是觉得不足为奇了。
心疼他,我才没有,才不是!
我不说话,想要挣开他的手,谁知我一用力,他便也用了力,一扯,我身子就往前倾去,直接栽在了他身上。
他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四目相对,他那般极具深情的凝视着我,从来没有和哪个男子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的我,此刻耳边就只剩下嗡嗡的声音,紧紧抿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样一靠近他,我才发现,他右边眼角竟有一条疤痕,因为比较淡,之前他摘下面具后我见他都没有注意到,回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
这个伤口,应该已经是旧伤了,伤了很久了吧。
这要是一不小心,伤到的是眼睛可怎么好?
我盯着看了他蛮久,回过神来时,才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整个脸都在发烧一样,我快速回避了他的眼神,见他手还用力抓着我,便也不挣脱,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脑袋就往他胸口上一倒。
许是扯到了他伤口,听见他“嘶”得吃痛叫了一声。
他倒是没说什么,另一只手伸出来覆到我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柔声说道:“小颜,那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他口中的那时候,我下意识的以为,说的就是在北凉的时候,只是不明了是我们第一次见还是第二次见。
我也更加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
我思虑良久,想起他方才的举动,终是问了他一句:“你方才,为何要推开我?”
“要是你受伤,我岂不更加心疼!”
他一开口,净是这般玩笑似的话,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正经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了。
可是他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听着心里明明就是很高兴的。
“有你在,真好。”
“小颜,嫁给我,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
我双目一下瞪大,瞬间是真的呆滞了!
随后又闭上了眼睛,我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般柔和,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仿佛是在跟自己心爱之人真心告白一般。
心爱之人...
他说什么?嫁给...他?一辈子...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我抬起了头,细细看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手覆到我脸上,一双眼眶变得通红,也有些湿润,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反过来问我:“小颜,你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我惊慌失措,被他这几句话彻底激得没了理智,都已不知今夕是何夕,挣了一下手,一个转身,平躺到了他身旁,仿佛就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我躁动的心。
余光瞥见他似乎是朝着我看了一眼,继而目光又转向了别处,却没听他再说什么。
我呆呆地望着眼睛上方,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跟我...他喜欢我吗?他要和我在一起?
虽然...我现在是有些喜欢他,可是...我们才认识多久?他怎么就说到“嫁”了,是否太过...这要是让阿爹他们知道了,岂不会一剑砍了他...
而且我现在是在做什么?我竟然一句话没说,也竟然没有生气,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躺在了他身边。
等会四哥要是回来,进我屋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还不杀了我身边这个登徒子,而且也不会放过我。
可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还是为救我而受伤的,我总不会撵他走吧。
“小颜,你在我身边真好。”
“小颜,你睡得着吗?”
“小颜,我给你说故事听好不好?”
“从前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他虽出身富贵人家,但因母亲早亡,又不得父亲喜欢,所以从小就过的很不好,经常被人欺负...”
第八十四章 他就是东方影
我虽再没有说一句话,但他却自言自语说的津津有味。
他在说故事的时候,就像是在催眠一样,没多久我就睡着了,一点没有像前两天一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都不能入睡。
他的声音真好听,他说话的时候,我也是那般爱听,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而且我现在,只要一见到他,我就会开心。
在南越来这几天,第一次睡得这么好,早晨依旧是被四哥的笛声给惊醒的。
我一睁眼,看到的是自己合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榭昀...
我坐了起来,连忙往身边看去,没有看到有什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屋里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了,反而是有着淡淡的花香味,昨天那盆被血浸红了的水也处理掉了。
一想到昨天的事,我就...
...
我竟然,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而且还听他说几句话,就那样不知不觉睡着了,和他睡在了一起。
我什么时候,防范意识变得这么差了,万一...他不是表面上那样,不是什么好人,那我这一生岂不是都会让他给毁了,不对...他表面本来也就不好,登徒子!
可我还是那没有任何犹豫的信他了。
这要是让四哥知道了,他一定会宰了我的,而且会告诉阿爹和二哥,我一定会死的很惨很惨的...
幸好,幸好榭昀走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还受着伤吗?
缓了缓心底的担忧,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我收拾好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四哥已经不在外面了,我还暗暗好奇他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
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却还是没见四哥过来,忍不住往外走去。
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四哥的身影,可是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隔得有些远我听不清。
我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想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走近时终于听到了他们说话,见他们没看到我,就站到了一根柱子后面,躲起来偷偷听他们说话。
“陵王殿下,我早已和你说清楚了,若怜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你们此次来南越,不就是商议联姻之事吗?谁娶谁嫁又有何不一样?”
“就算是你们南越要娶,我们陛下,也是绝不可能将若怜嫁过来的。”
“为了一个郡主,得罪整个南越?为了她一个人,不顾我们双方百年来的交情了?你们陛下会吗?”
“北凉南越联姻,本就不过是为了给木兰看的,只是给彼此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罢了,谁又会那般在意这件事?陵王殿下,你真是不知道若怜在我们陛下心中的分量?还是你将自己看的太重?若怜永远也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嫁到南越?
嫁给娄翊航?
我?司徒若怜?
我一时没忍住,越过柱子朝前冲了过去,面前的两人皆是一惊,四只眼睛同时看着我。
四哥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缓缓低下了头,我看得出,听他方才说话的语气,我也知道,他是真和我一样讨厌娄翊航了。
“娄翊航,你听着,我讨厌你,就算有一天,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对不可能,嫁给你!。”
他伸手,一把将我拽住,眼神透露着狐疑。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般讨厌我?”
我瞥了一眼四哥,他也正望着我,不多时竟笑了起来,他捂嘴轻咳了一声,一面迈着步子离开,一面说道:“我去给你买吃的。”
我看向那娄翊航,收了一下心里的怒气,淡然地对他说道:“陵王殿下,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我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且我皇伯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嫁到南越的。”
他一把甩开了手,脸上怒意渐增,还死死瞪着我,问道:“你,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凌榭昀?”
我不想隐瞒他,对这种人,真的是急需把话都说清楚,刚好四哥也不在,我点了点头,干脆就承认了,直截了当,“对,就是他。”
他这一听完,忽的就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他连自己真实的名字都不敢告诉你,你竟还这般信他?”
我疑惑地望着他,没有说什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东方影!”
“你说什么?”
“他就是玉冥教的教主,那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东方影!”他说的那样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的迟疑。
他这样的坚定,就像是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我心头,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不会跟我说这个谎的。
东方影...
玉冥教的教主...
他,他怎么会?他不是说,他叫凌榭昀,他不是说,他从小父母双亡,世上已无亲眷,他不是说,他一个人居无定所...东方影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知不知道?”
我立即斥道:“你胡说!”
他苦笑道:“我为什么要胡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忽然来南越,他来到南越的第一天,我们京城尚书府就被杀那么多人,那都是他做的。”
“你没想过,他为什么会接近你?”
“他伤了木兰,伤了南越,下一个就是你们北凉了!”
他是东方影,可他为何要骗我...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
他的确伤了木兰,伤了南越,可我知道他不会伤我们北凉。
那他为什么会以凌榭昀的身份接近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转过身去,轻声开口道:“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你不信我的话吗?”
我仰头望着天,想起他对我说的话,还有昨日为了救我而受伤,那些,都是虚假的吗?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我相信,他是玉冥教教主,我也信。但是,他接近我,一定不是别有目的,他不会动我们北凉朝廷。”
既是在回他的话,也是在对自己说着。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不信吗?”
我转过身去,直面他,问道:“你和他从前有什么过节?从你见到他开始,就一直跟我说他的不好。”
他一时语塞,这还显得有些心虚了,我心中一直都是疑惑着,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陵王殿下请回吧。”
娄翊航转身离开,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想,只想现在就找他问清楚...
是的,他骗了我,他是东方影,他来南越是为了报复,尚书府死人是他做的,这些都可能会是真的。
可是我不信,我不信他接近我是另有目的。
我们当初相遇,本就是个意外,若不是四哥在,恐怕我和他一句话都不会说上,又怎么会和他一起喝酒,知晓了他的名字。
第二次见面,也是意外。
我只是和四哥一起出去,我如果没有求得四哥或者二哥,让我来南越,我就不会出府,不会再次遇到他。
还有...在南越,我们相逢也只是个意外...
我们每一次遇到,都不会是人为的,那些都是巧合罢了,只是碰巧认识了,碰巧遇到了他。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找我,昨天他走了,却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四哥给我买了东西来吃,大概跟我说了几句,昨日二皇子和南越陛下见面,已商议好让四公主嫁去北凉。
但是他还说了,北凉南越已多年未和亲,既然现在谈了这个事情,不如就亲上加亲,让我们北凉也嫁过来一个。而且他的意思,娄翊航对我有意,他有心想要替娄翊航向北凉求娶我。
他提了那么几句,可是当时就被司徒梵给推拒了。
他的理由,和我跟娄翊航说的一样,称我已有意中人,回北凉可能就要商议成婚之事了,我阿爹阿娘是绝不会让我嫁到南越的。
想这司徒梵平时对我不苟言笑,也没个好脸色,更是喜欢告我的状,处处看我不顺眼,可到关键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心里还是挂念着娄翊航的话,也没和四哥多说什么,只想快些见到榭昀,可以找他问清楚。
白天的时候,我走出去一个人在京城瞎逛。
晚上坐在屋子里发呆看书,院子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疾步走出去,唯恐是他来了却没有看到我。
可是...一连三天,不管是在京城大街上还是在院子里,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心中猜测,我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他那晚,不是都还说,让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他的吗?他不是说,他要娶我...不是说要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他吗?
他的喜欢,就这样廉价吗?他真的一直都是在骗我吗?可是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想东方影是什么人物啊,我司徒若怜何德何能,可以引得他青睐。
半夜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睡着,一个人坐在后院那片草地上,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四哥和慕容阳一起出去了,他回来的很晚,知道我在这,就拿了瓶酒过来找我。
他挨着我坐下,从刚靠近我,就一身浓烈的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可却没见他有一点醉意。
第八十五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四哥的酒量当真是实打实的好,超乎了娘亲和阿爹,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爱喝酒、可以喝很多、我们北凉没人喝得过他,我就没见他有醉过。
“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
我抢过他手里的酒,拿起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冷气下肠,脑子倒是一下变得清晰多了。
“四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们颜儿,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瞒他,将那晚榭昀来屋子里找我,和他救我的事,还有他对我说的那几句话,都一字不差告诉了四哥。
当然,他躺我床上的事,我一个字没提,这若是说了,四哥可要打死我了。
四哥听完,没有责我训我什么,而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对他动心了。
这世上,四哥怕是最了解我的人。
所以我没有否认。
四哥并没有因为我喜欢谁而会无故气恼,继续问我:“那那天陵王过来,后面你们又说了什么?”
我又将娄翊航说的话和盘托出,说到东方影的时候,四哥没有一丝惊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他今天,真的好淡定。
我心中好奇,便就问他:“你早就知道,他是...是吗?”
四哥也不狡辩什么,点了点头,笑看向我解释道:“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了,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后来,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在北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有区别吗?对我们司徒家来说,玉冥教,并非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反而还会为我们带来利益,所以你和他相交,我不会阻拦,我知道他不会害你。”
“我只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家颜儿,就这样将自己的心给交了出去,难怪,一见到他连我这个四哥都懒得看一眼了,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
“怎么?被我说中了,觉得愧对你四哥我了?”
...
我依旧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四哥说得对,我喜欢他,四哥早就看出来了,再次喝了一口酒。
四哥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打趣道:“我们家颜儿长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
我嘟了嘟嘴,倾身靠到了四哥肩上,就像小时候,不管我有什么心事,就会这样靠着他,向他诉苦,听他说些安慰我的话。
从小大到大,不管我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哥哥们都会愿意和我说话,站在我身边,帮我出气。
我们北凉的人都说,就算惹了公主殿下,惹了哪位朝中大臣,都不打紧,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但是朝云郡主,是无论如何都惹不得的。
他们都说,我的脾气和性子,就是娘亲和哥哥们宠出来的。
我自己也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有这样疼爱我的家人,真好。
想到这,心里不自觉升起了一阵憋屈,想我自出生以来,什么时候被人骗过,被人那般戏弄过,一向都是只有我骗别人戏弄别人的。
他既然对我无意,为何要来一次次招惹我,要救我,还对我说那样的话...
心里暗暗说道:凌榭昀...你竟然敢骗我,下次要是再看到你,我一定要砍你一剑!
“四哥,你说,我还会再见到他吗?”
“你若是想见,又有何难?让阿娘捎句话就可以了。”
我摇了摇头,撇撇嘴,放下了酒,双手环住他的手臂,十指交叉,心里渐渐升起暖意,闭上了眼睛,继而说道:“我才不要,不要告诉府里的人,要是让二哥知道了,肯定又要罚我抄佛经了,我才不想呢。”
四哥一下笑出了声,应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话说,上回二哥罚你,你嚷嚷着手酸,还是我帮你写的呢。”
说到这个,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回被二哥罚,还是两个月前。
那天晨起我不小心打碎了娘亲的一个镯子,阿爹气得骂了我一通,我赌气一天都没有吃饭,半夜饿极了,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吃东西,二哥从小就不喜欢我晚上出府,回来的时候他刚好在给苑儿做第二天的点心,结果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当时没有说什么,我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他不会同我计较什么了。
没想三日之后,二哥就拿了四五本书扔给我,好厚的一沓,要我一字不落的抄下来。
二哥府里消息最灵通,哪里都是他的眼线,就是为了防我被罚的时候找人帮我写。
一字不落,我哪里写得了那么多,去求三哥帮我说情,三哥为我说了几句好话,二哥好不容易才给我折了一半。
我最讨厌写字了,二哥就是逮着我这一点,每次拿这个罚我。
后来我又去找四哥,他刚好那段时间待在府里,没有出去游历,我嚷嚷着手酸啊,身子不舒服啊,说了几句他就答应了我,和我一起瞒着二哥帮我写了一多半。
“四哥,你对我真好。”
“才发现我对你好?从前不是都只想着大哥二哥吗?”
“我哪里有了?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你们都疼我。”
每次想到疼爱我的家人,心里都是暖暖的,什么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不安的心变得镇定,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我摇了摇四哥的手臂,轻声说道:“四哥,我困了。”
四哥拿起地上的酒,凑到我嘴边,询问我还要不要喝。我摇了摇头,伸手将之推开。
他这才放下,缓缓起身,叹了口气之后,又半蹲到了地上,嘴中说道:“走吧。”
我满怀笑意地看着他,一下子蹦到了他背上,他“嘶”的一声,背着我起身,打趣我道:“我们家颜儿,又变重了啊!”
我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捂住了他的耳朵,侧头在那只耳边轻声说道:“你敢说我重?等我回去告诉二哥和三哥,你就要挨罚了。”
“呵呵!”
“小机灵鬼!”
小时候出去玩,经常因为走得太久,腿脚都麻木了,不能继续走下去,回去的时候,就总是缠着四哥背我。
他每次都说着下次出门都不会再带我了,可到头来还是挨不过我的死缠。
虽然长大了,但是这个习惯改不了,四哥也从不在意,都会依着我。
若依姐说得对,在哥哥们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他们一直都会宠着我惯着我。
四哥一路背着我到了屋里,慢慢将我放到凳子上坐下。
“慕容家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对你动手!”
...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晚的事,可我这都说了这么久了,四哥才提起这个,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你怎么知道,是慕容家的人?”
四哥眉头紧蹙,面色也变得凝重,很是认真的坦言道:“大概,是因为陵王吧。慕容家这个样子,着实是早晚都要端掉的。”
我不以为然,“慕容家如何,那也是南越的事,和我们有何关系?”
“和你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和东方影,关系可就大了。”
“为何这样说?”
“当年东方阳前辈,和他母亲的死,还有玉冥教的那次剿杀,虽说是娄郁旬主使的,可慕容家也掺和了一半,东方影、他如何会不去找慕容家寻仇?”
所以,他来南越,真的是为了报仇吗?
那他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真的,为何...为何他就这样无故不见了,可如果是假的,那他接近我,又是为何?
“还有,你忘了阿娘和玉冥教的情分了?东方影重建玉冥教,阿娘现在,恐怕忍不住不帮他吧。再加上水玉山庄的渊源,所以这件事,我们司徒家,早晚都是要掺和的。”
水玉山庄?
娘亲的性子我知道,她恨透了娄家的人,就算东方影没来找她,她是绝对会对玉冥教出手相帮的。
可是水玉山庄?
“这和水玉山庄有什么关系?”
四哥看着我摇了摇头,看着是不想告诉我什么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早些睡,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他不想和我说,我便也没有再多问。
第二日我起的特别早,缠着四哥带我去吃东西,昨晚刚调节好心情,今天想到处玩一下。
话说,到南越之后,四哥还没有带我玩玩呢。
唯一一次还是和兴仪一起的。
我是那样想着的,可事实总是会和想象来的相反。
刚吃了点东西,我就遇到了一个我十分不想看到的人。
我对慕容翎的印象,确实是一点也不好,比起她哥哥,她真的是差太远了。不只是我这样觉得,四哥也这样跟我说过。我和四哥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
我本是不想和她说一句话的,没想我准备绕过她走的时候,她移步到了我面前,我不解地看着她,她轻轻挑眉,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开口道:“你就这么喜欢勾引人吗?”
刹那间我以为我听错了,只剩看着她,四哥没有沉住气,脸色瞬变,语气不快地问她:“你说什么?”
她看了四哥一眼,那眼神都透露出轻蔑,随后又看向我,说道:“阿航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接近你,不过也是因为你长得像苏缱儿罢了。”
第八十六章 怒怼娄翊航
苏缱儿...又是苏缱儿...他们一个个到底都有多在意这个人,为何张口闭口就是她的名字。
是因为娄翊航从前特别喜欢她?可说到底,这和我有个鬼的关系啊,怎么要一副我欠了你很多的样子,要来找我讨债。
“你才来南越多久,就急着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真以为你这张脸很稀罕吗?”
我还纳闷,想不通,她这句话一出,也不用想什么了,忍无可忍,也不想忍,在四哥发大火之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稳稳落到了她脸上。
我是真的没有太用力,但是却打得她立马疼得捂住了脸,斜眼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咬牙切齿,“你竟然敢打我!”
我看着她那张看着纯洁无瑕的脸,没想嘴中却能说出这样不堪的话,当真是让人厌恶。
这种人,果真就是一副空皮囊。
“我司徒若怜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想法肮脏的女子,你应该庆幸这次是我四哥来南越,要是来的是我三哥,恐怕现在你脸上挨的就不是我的巴掌,而是他手上的剑!”
“你既然这般在意娄翊航,怎么不好好捏住他的心,让他跑出来纠缠我呢?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绝不会嫁给他。”
“不管我长得像谁,都是我自己的事,容不得旁人非议半分。”
慕容翎听完,却是看了一眼四哥,双目还是死死盯着我,一副恨不得要杀了我的样子。
我确实没有危言耸听,若是此刻是三哥在这,他一定会削了眼前这个人,哪里容得下她在这胡乱道我的不是。
来到这南越,我真是太多时候觉得我很需要三哥了。
被我一番话说得她气急了,她扬手,看是准备也反我一耳光。
我也不闪躲,四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四哥是习武之人,手力比较重,看得出他还没怎么用力,就听到慕容翎吃痛的叫了一声。
我轻笑一声,看着她那只惴惴不安的手,“慕容小姐,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在这里对我动手,我相信不出半月,你这最引以为傲的脸,一定会被人一刀一刀地划开,你慕容翎,从此会成为南越的一个笑话。”
她一下挣开了手,抬眼看向我,那副样子,活不像是第一次在皇宫见她时那般温婉可人。
“你竟然敢威胁我?”
我朝前走了一小步,靠她更近,反而是她往后退了一步,我看着她似乎是被惊到了的样子,一字一句,“你若是不信,就打我试试看!”
她失语,神色似乎也有些慌张,闪躲了我的眼神。
“四哥,我们走吧。”
这慕容翎,左不过就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打不得碰不得的,更容不得旁人对她有半分不敬,这样的人,往往都只是嘴巴有些毒,却手无缚鸡之力,竟还妄想对我动手,这着实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对死去的苏缱儿,成见颇深啊,想来从前,也没少对她有刁难吧。
那话的语气,分明是很不满的我这副样貌,可笑,我长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她慕容翎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娄翊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一遇到慕容翎,我便不由自主想到了慕容阳,想到了我之前的疑虑,就顺带问了四哥几句,他那眼睛和白发是怎么回事。
四哥说,他那眼病,是从小就患有的,找过无数大夫医师,但是一直没有治好,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就对此不甚在意了。
至于那白发,没人知道是何原因,只知道自两年前就这样了,他从未跟任何人提及,也没跟四哥说过,四哥这个人,别人不想说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刻意去过问的,所以他从来也没有问过。
和四哥到处逛了一会儿,不多时就遇到了司徒梵,他称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四哥说,还要我回避。
思来想去,大概就是关于娄翊航说的那个吧。
对着南越京城我本就不是很熟,唯一去的多一点的地方,就是和兴仪初次遇到的那里了,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里。
话说我每次走到这里都会遇到一个人,此次,并不例外。
还没过桥,远远就看到了一抹背对着我的身影,那满头垂下的白发,格外的显眼。
他一只手拿着一把剑,另一只手捏着笛子,在手里转来转去,在想什么事想的很入迷。
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我缓缓朝前走到了他身后,叫了一声:“慕容公子。”
他依旧是背对着我,头微微仰起,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大片的树林,问我:“郡主,还没有回北凉吗?”
我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却没有顾忌到他背对着我根本就看不见。沉默良久,他转过了身来,直面着我,再次开口:“郡主,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请说。”
“你应该尽快回北凉,好好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管是凌榭昀,还是娄翊航,都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该和他们有什么牵扯的。”
我摇了摇头,在他说了娄翊航之后,心里一顿不解,我和他什么时候有过什么了,我讨厌他都还来不及,反口问他:“我怎么可能和娄翊航有什么?”
“那凌榭昀呢?”
凌榭昀...
“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说,不要和他走得近?”
他压低了头,听到一声很小的叹气声,轻言道:“我是为你好。”说完这句话,他便对着我笑了一下,随即离开了这里。
同样的话,同样的意思,怎么从他口中和娄翊航口中说出来,感觉就截然不同呢?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要叫我离凌榭昀远一点...
这个慕容阳,也算是我在南越认识的第一个人了吧,我之前觉得,他初见我时,没有因为我的相貌而吃惊,是因为他见的人多去的地儿也多,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多稀奇。
可是,我现在却忽然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想起他那时候跟我说了那样一句让人费解的话。
“姑娘看起来眼生。”
兴仪是苏缱儿的亲妹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绝对比谁都多,对于她的了解,也比旁人都多,她都说我和苏缱儿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可见我们长相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慕容阳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苏缱儿,就算不熟、不似娄翊航兴仪那般,也是绝对认识的,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又怎么会说出“眼生”二字?
慕容阳,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又为何,也要我远离凌榭昀...他也知道,他就是东方影吗?
不知道四哥和司徒梵去了哪里,我觉着无趣,便就走了回去。
再次经过上回那片废墟之地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我捏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一阵麻木,想起他那时候,握了一下我的手,可是被我甩开了。
我心里仍旧是不信,他会怀有目的的接近我。他面对我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真切。
在宅子外面,再次看到了娄翊航。
我暗叹着,今天出来的时候,应该让人帮我算一卦的,是否是不宜出门,一下是慕容翎,一下又是娄翊航。
我一点也不想理会他,方才慕容翎说的那阵火还没有消呢。若不是他,慕容翎恐怕也不会只见了我一次就这样讨厌我。
我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一如既往地扯住了我,一如既往地跟我说离凌榭昀远一点,一如既往地说着他接近我没安好心...
我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挣脱,就任由他拉着我,听着他把话说完。
他一个人叽叽呱呱说了好大一堆,我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赞他几句,妙啊,当真是妙啊。不愧是陵王殿下啊,说起别人的坏话来,那可是一套一套一字一句都不带重复的。
不知道他从前在苏缱儿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我今天就该好好听听啊,看他还要说些什么,等他说完,我再继续说,看看谁说得过谁。
待他说完,见我半天没什么反应,终是松开了手,我往后退了一小步,笑问道:“你说完了?”
“陵王殿下,你总是跟我说不要和榭昀走得近,说他接近我是另有目的,那你呢?”
“你就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像苏缱儿,所以才接近我跟我说这些话的?”
“如果我的相貌,平平无奇,和她无一点相像,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和我多说一句话吗?”
“他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他就算真的就是东方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我并无什么关系,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来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不要因为我的长相,而假意来关心我,美名其曰为我好,我真的一点都不需要。”
“还有,管好你的慕容翎小姐,她下次若是再敢对我口出狂言,我真的是不会和她善罢甘休的。我永远也不会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不会喜欢、她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她犯不着针对我。”
第八十七章 我就在你面前嚣张了
他终于哑口无言,一声不吭。幸而从前跟二哥学了几句,虽然说二哥是说不过的,但对付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娄翊航!就你会说,就你话多,我也会说!
“陵王殿下,请你以后,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是,不想每次都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听你说些无趣的话,更不想浪费自己的口舌,在你身上。”
娄翊航是很喜欢苏缱儿,我应该确定了。
想这苏缱儿,也是个有眼力的,没有对他动什么心思,哪个女子会那么命苦,摊上这么个人了。
心里不由得想到,慕容翎。我看,也就只有她了吧。
这人就算是硬塞给我,我也不会要的,哪里来的慕容翎的“勾搭”一说。
恍恍惚惚,又是三天之久,我依旧没有再见到他。
凌榭昀这个人,大概,从此真的要从我生命中抹去了吧。
动心来的太快,欺骗来的太快,伤怀也来的太快。
四哥知我心情不好,每天都陪着我,晚上的时候,我就坐在后院,四哥倚靠在那棵树干上,为我吟笛,我便静静地听着。
阿爹、娘亲、和几位哥哥,是从来不舍得我伤心的。
“你若是真的想回去,我明天就和二皇子说一下,我们先走。”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而伤怀。”
我听惯了四哥的安慰,他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我都听得有些腻了。可这世上,怕也只有我才会让他说出这些话,旁人他才不会去理会。
见我没有回应,他便又打趣道:“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那个凌榭昀,我一定一剑砍了他,让他这般欺负我们家的颜儿。”
这话要是搁三哥口中说出,恐怕明天就会成真了,四哥说起来,可就只剩好笑了。
平平静静地又睡了一晚,四哥说再过几日就回去了,就要回北凉了,他宽慰我:回到北凉,就可以看到娘亲了,可以和苑儿一起玩,还可以带我去水玉山庄或者月翎岛走几天,多好啊。
从前我是最喜欢他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可是现在我心里却一点也开怀不起来。
看了一天的书,四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说带我出去吃东西,顺带多走走,夜晚有好些人都会在湖边放花灯祈福许愿。
祈福...
许愿...
我从来不信这些。
确切来说,从前是信的,后来又一次,和若依姐跑出去在京郊寺庙烧香,回来就被二哥骂了一通,他自来就不信这些,跟我说了好些,说的我后来也不信了,从此逢人听到寺庙啊祈福什么的,心里就觉得幼稚好笑。
我知道四哥也是不信的,他只是想逗我开心,便没有推拒。
有一个耳熟能详的成语,让我深刻的体会到了。
阴魂不散。
四哥说他去买花灯,让我在湖边等他,我又遇到了慕容翎。
只是这次,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一位穿着打扮都和她一般无二的女子,只是不似她那般好看,而且起来年纪比她要小,个头也比她矮了一点点。
那女子一见我,就走近问了句,“这位姑娘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丝毫不输慕容翎。
只是今天的慕容翎,一脸温婉可人的模样,完全没了上回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周边人比较多的缘故,特别特别低调,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就那样打量着她,在那女子问了之后,说道:“你猜猜。”
慕容翎拉了她一下,虽是轻声说着但我听见还是绰绰有余的。
“公主,她就是北凉的朝云郡主,司徒若怜。”
公主?
我心里飞速盘桓了一下之前四哥跟我说过的,大公主二公主早亡,三公主、嫁人了,不是,四公主、还是五公主?
她不会是四公主吧?这样的人若是嫁去我们北凉,那司徒梵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原来你就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北凉郡主啊,长得,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是怎么样的一副仙女模样呢!”
慕容翎看了我一眼,向我说道:“郡主,这位是我们南越的五公主。”
她说话语气那般柔和,却让我觉得,太虚伪,怎么会有这样虚伪的人。上回和我说话不是都还那么盛气凌人的吗?这会儿是在装什么呢?
自己躲后面装无辜?将别人推出来和我杠?
那五公主见我没有理会她的话,脸上顿生不满,“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七哥对你另眼相看,莫非,就是因为长得像一个死人?”
我斜了一眼慕容翎,心里暗暗为她拍了一下手,还是没有理会那五公主,而是对着慕容翎说道:“慕容姑娘,是不是需要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长相如何,是我自己的事,容不得旁人对我评头论足。”
我话一说完,那慕容翎顿时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了头,满脸的委屈巴巴,那双眼仿佛就要滴出水来,咬唇不做声,更像是有人如何欺了她一样。
我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将头别过了一方。
那五公主朝我叫嚣道:“司徒若怜,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她这话说的有些大声,一下子引来了身边众人的关注,一个个都朝我看了看,嘴里叽叽喳喳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我也觉得,这是在南越,我可是个北凉的人,我能怎么欺负她们?一个当朝公主,一个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傅国公的孙女。
斜眼瞥见不远处四哥已缓缓朝这边走过来,周边的人不知怎的一下子散了不少,我抬眼看向五公主,脚步往前挪了一下,挨得她极近,说道:“我就在你面前嚣张了,你能奈我和?”
“你...”
她就只说了一个字,随即看了一眼慕容翎,慕容翎早已作出了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五公主敛起了那副轻蔑的样子,作势就要学着慕容翎。
慕容翎生的好看,至少在南越是极为好看的,她一身白衣,装扮朴素,这一脸委屈眼泪汪汪的样子,是个人见了都要心疼几分。
可巧了,我就最讨厌这套,也甚为不在意身边不明真相之人的眼光。
“五公主,我劝你,和你身边的这位慕容姑娘,不要在我面前,作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北凉的人,可不比你们南越,脾气都不怎么好,对待自己厌恶之人,也没那么多的耐心,能动手的时候,是绝不会与你费时间动口的。”
我说着,缓缓伸出了手,细细看着继续道:“慕容翎,你今天要是在我面前,掉了一滴眼泪,我这几巴掌,绝对会挨在你脸上,不让人觉得,你这眼泪,是平白无故掉的。”
“你要是喜欢到旁人面前诋我,我也不介意,将欺负你的这个名声给坐实了。”
眼前两个人,都不可置信一脸愤恨地看着我,那五公主的神情瞬间恢复如初,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想说话却又没说出口的样子。
四哥走近,他看了一眼两人,对我笑了一声,眼神示意我走。
身旁的人都散去了,慕容翎也收起了那张委屈的脸,我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厌恶,再次对她开口道:“慕容小姐,说实在的,你喜欢的东西,我一点也看不上眼。”
走的时候,我还听到五公主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是被慕容翎拉住了,我便也没有在意。
同四哥一起远离了这两个人,朝着另一个湖边走去。
我往前走着,四哥不多时就往后看了一下,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后面有人跟我我们。
我心中好奇,也往后看了一下,后面的确有好几个人,但是都只是这京中的普通平民罢了,看不出有何不妥。
许是上回的事,四哥害怕我会受伤,格外警惕地一遍遍望向身后。
走到一个凉亭边的时候,四哥将我拉到他身后,飞速转身,果真看到了身后一棵树后有个人影,那人藏躲着,只看到了一截黄色衣衫。
我和四哥停下了脚步,那人兴许也知道了我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踱步从树后走了出来。
是一位黄杉女子。
她小脸圆嘟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觉她眉眼和那欧阳骏羽有几分相像,整体看着和兴仪一样可爱。我一眼看到了她头上那只玫瑰簪子,和方才五公主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缓缓朝前,笑着向我打了声招呼:“郡主,你好啊。”
我看了一眼四哥,他也是不知所然的样子,我靠前,问道:“姑娘,你是?”
“郡主你好,我叫娄筱蝶。”
娄筱蝶...是四公主?丽妃的孩子,难怪,会有些和欧阳骏羽像了,不是我花眼。
我定了定神,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是四公主吧?”
她抬步就小跑了过来,到我面前一把拉起了我的手,面带着笑,赞叹了我一句:“对啊,郡主你真聪明!”
她整个人,都透露着活泼,虽然是皇家子女,但却给人一种很随和的感觉,倒是和兴仪一样,挺招人喜欢的。
我并未挣脱手,笑问道:“公主,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方才,你和慕容翎她们说话,我在边上听到了。”
“...”
“...”
第八十八章 四公主娄筱蝶
和慕容翎说话?堂堂公主在边上偷听人讲话,这让人听起来,也太...
她跑来一路跟着我,该不会是,要为她妹妹出头吧,那可真不能赖我啊,明明就是她们要先招惹我的。
她见我失语,连忙朝我摆了摆手,一副怕我会误会的样子,解释道:“郡主,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只是,觉得你说的真好,让那娄琦梦和慕容翎哑口无言,大快人心啊!”
...
她这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掩饰啊,还赞我说得好?
大快人心?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姑娘,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幸而这里没有旁人在。
我瞥了一眼四哥,他呆呆站在原地,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我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我的眼神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对着四公主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说道:“颜儿,你们聊,我先走了。”
待四哥走开,她又再次拉起了我的手,启唇想要再说什么,我抢先问道:“她是你妹妹,你好像...不喜欢她?”
“妹妹?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啊,我从小就不喜欢她。”
“为何?”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摇了一下我的手,“郡主,我好饿啊,你先陪我去吃东西好不好?我们边吃边说。”
...
从来没有哪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和我这样热乎地说话,
我刚已经吃过了东西,本是不想去的,但一听她这撒娇似的语气,心里竟不忍心拒绝她,说服自己可以不吃,只陪着她就好了。
这位四公主,完全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性子很随和,不过、我生平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她拉着我去吃东西,都是去的平平常常的一家小面馆,我问她为何来这里,她说,这里的老板他夫人曾经重病,她给了他们一家好些钱,治好了病,那老板说要还给她钱的,她自然不肯,于是便说她得空就来这里吃东西,不要收她钱就算是还了。
她比我还要小,难得,还会帮助贫苦人民,有这份善心,难能可贵。
这样好的姑娘,要是嫁到我们北凉,我们一定都会对她很好的。
“郡主,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像苏缱儿。”
唉,还是会有这句的,我笑道:“我知道啊,来这里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过,虽然长得像,但性子却截然不同,那慕容翎,打小就是这样,喜欢装着哭哭啼啼来博取同情,让人说不得骂不得,更加打不得。”
“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打一架吗?有什么好哭的,装模作样的人,最讨厌了。”
我心里自然也是这般觉得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打一架吗?为什么喜欢哭哭啼啼呢?
“郡主,我真佩服你,下次她敢在我面前这样,我也干脆打她一顿得了,真是不明白,同样是慕容家的孩子,她和阳怎么就差那么多。”
“还有那娄绮梦啊...”
她一面吃着碗里的东西,一面不停和我说着。
她说:娄绮梦是淑妃所生之女,淑妃和丽妃,本就素来不合,娄绮梦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就爱找四公主麻烦,处处针对她,从未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娄绮梦一直都和慕容翎要好,对待其他人都是不屑,性子张扬浅薄,和那白水宁真是一般无二,才是真正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还有,此次联姻,南越陛下本是要让娄绮梦去的,但是淑妃和白家从中作梗,最后改了主意,才变成了她。
听她说这个的时候,满脸的委屈和无奈,似乎是很不情愿。
可是作为皇家子女,也是没办法的吧。
要是换做我,嫁这么远,而且嫁入皇家,从今往后恐怕都没机会再回来看自己的家人。
我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公主,你别想太多,其实,我们北凉也很好的,你嫁过去,可以时常来找我。还有我皇伯父他们,都是很好说话的,绝不会为难你。”
她一下敛起了方才的伤感,面露惊讶,问我道:“我听说你们北凉的人,都是只娶一位正妻的,是吗?”
我思索了片刻,回道:“也不全是。但是我们司徒家的人,几乎都是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司徒梵一定只会娶你一人。”
“司徒梵?”
似乎听我直呼了二皇子的名讳,她惊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你和他关系很好吧。郡主,真羡慕你,你们,府里,都没有妾室,没有异母的兄弟姐妹,你们家一定很和谐吧。”
“等你以后嫁过来,就知道了,好多事情,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郡主,你人真好,我好喜欢你的性子,我可以,直接叫你若怜吗?”
“当然可以啊。”
“若怜你真好,那你以后,也直接叫我筱蝶吧,不要公主公主的了,多见外。”
其实,比起娄绮梦,我当然更希望联姻的人是她,娄绮梦,她不配。只是可惜,听筱蝶的意思,这联姻她是不太愿意的。
难得能认识一个谈得来的娄家人,她拉着我一直说个不停,嘴巴像是一刻都空不下来似的,一下问我这个,一下问我那个。
我跟她聊到了我上回打了慕容翎一耳光,她震惊万分,一下子乐得跳了起来,嘴里在吃的糖葫芦不小心沾到了脸上。
“若怜,我真太佩服你了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扇她几巴掌的,但是又怕被父皇和母妃责罚,便只能忍着不敢动手。”
“对了,你打了她之后,她没有还手吗?”
“你觉得,她敢吗?”
“确实,确实。她左不过就是喜欢装无辜,装委屈,若真动起手来,她倒是不敢的,就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能打得过谁啊。”
我听得出,她真的极其讨厌慕容翎的,她还跟我说了,从前苏缱儿和娄翊航之间的事。
娄翊航从小就一直喜欢慕容翎,而那慕容翎的心思,却没人能琢磨的透,反正后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离开了京城,一走就是两年。
娄翊航在认识苏缱儿之后,就喜欢上了她,拼命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是那时苏缱儿心中已有意中人,那个她等了数年的辰王娄靖,不管娄翊航用什么方法,她都没有喜欢上他。
可巧了,辰王回京不久后,慕容翎也回来了,苏缱儿在那段时间和辰王相认了。
“那慕容翎从小就自诩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的,哪里受不了曾经那般深爱自己的人,一下子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而且还是家世样貌皆都不如她的。”
“我虽对苏缱儿的事,不是特别了解,对她的印象也不是很深,但我知道,她是个很重情义的女子,她离开京城之前,我七皇兄还去见过她,我七皇兄,是真的很喜欢她,只是他的那份喜欢,掺和了太多其他东西,是个人都不能接受的。”
“苏缱儿入棺的那一晚,我七皇兄,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后来因为醉的厉害,不小心掉进了池塘中,幸而王府的人发现的及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是病了好几天。”
娄翊航,他竟也是个痴情之人啊。
只是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因为我的长相来招惹我,不然,我也就不会这样讨厌他。
和她说了好些话,周边的人越来越少,走在路上也感觉到越来越冷清,丝丝的凉风袭来。
我寻思着该回去了,询问了她和谁一起出宫的,她说她一个人出来的,还拉着我,说要和我一起睡。
...
若是在北凉,我肯定是一声不吭就答应了的,但这是在南越,规矩多得很,何况她还是皇家公主。
我不答应,她便也没有强求,让我先走,她一会儿自己回去。
我有些不放心,怕她会不想回宫去到别的地方,便要送送她,她不肯,要我送她到白月楼,走到门口时,她才跟我说,她说娄翊航在里头,等会会送她回宫的。
...
我丝毫不想看到那人,催促着她快些进去,便就走了。
“若怜,很高兴认识你,我有空就来找你玩儿。”
“好。”
晚上临睡的时候,四哥特意跑来跟我说,安阳长公主两日后在侯府设宴,邀请了司徒梵和四哥,她说想见一见我,托了慕容阳询问一下我有没有时间也一起去。
我和四哥住在这宅子后,慕容阳就回了慕容府。可四哥只要没和司徒梵在一起,就会去找他,晚上一起喝酒。
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还是在南越,面对的人一个个怕都是我讨厌的,比如慕容翎、比如娄翊航。
我本是想推拒的,但是转念一想,有些好奇,安阳长公主,不就是,欧阳骏羽的母亲吗?她为何会想要见我?
“你不想去?”
“你不是对欧阳骏羽很感兴趣吗?”
四哥像是在怂恿我去一样,煽风点火,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跟我说的他不能轻易招惹的吗?”
“随你,你乐意就去,不乐意就不去,想好了,我去跟阳回话。”
我转而问道:“四哥,你和那欧阳骏羽,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比不过阳。但是他这个人,确实值得深交。”
第八十九章 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
阳,阳,在四哥眼里,阳真就那么好吗?从前在北凉他就总是提这个人,到南越之后,和我说话的时候,更是张口闭口都是他,只怕现在在四哥心中,他的地位都快要越过我了。
“那就当为了你,我去。”
“那你到时候要听我话,别闯祸。”
“知道了。”
我对宴会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只是安阳长公主既说了想见我,我也不好拂人家的面子,再加上四哥和欧阳骏羽也算得上是可以说话的朋友了,去见见她也就罢了。
宴会当天,来了好些人,但凡是在这京中有点地位的,都到场了。想这安阳长公主是什么人,再加上她夫婿还是南明侯的长子,谁会不给她面子敢不来啊。
我换了好几身衣服,四哥才觉得满意,耽搁了些时间,司徒梵已经走了。
我和四哥落后,两人一起进了侯府的门,老远就看到了欧阳骏羽,他一看到我们就走了过来,像是在故意等我们似的。
“多谢郡主赏脸。”
他笑脸相迎,冲我说着。
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啊,这么一笑,谁招架的住啊。
我盯着他好半天没说话,四哥抓住我的手狠狠掐了一下我,我才回过神来。
“那个...”
我却一下忘记了他方才跟我说了什么,现下不知道应该回他什么。
没等我说出来,他便又开口道:“郡主,我母亲在后院等你,我先带你过去见见她,可好?”
我朝着四哥望去,询问他的意思,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我才敢应道:“好。”
欧阳骏羽一路带着我往里走去,周边呜呜泱泱好些眼生的人,见我和他一起走过,都会多看几眼,有的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话。
我跟着他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这侯府里的景致,倒是不错。种的花都开的好繁盛,连树也长得好,枝叶都是繁密翠绿的,让人看着眼睛格外舒适。
直到他在一间屋外停下了脚步,我才跟着一起止步。
他上前几步,伸手敲了敲门,叫道:“母亲!”
里边传来一阵声音,“请郡主进来吧!”
他朝后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跟我说什么,但久久没有开口。我上前,他便轻手推开了门,往里走去。
里头的人一袭紫色华衣,梳着宫廷常用的结鬟式发髻,发上戴着两支极为贵重的步摇,整个人,看起来华丽大方,高贵典雅。
不得不说,欧阳骏羽的长相,确实有一部分是随了他母亲的。
“郡主,冒昧了,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
她轻轻握着我的手,语气温和,面带着笑意,我听她说话如此客气,哪里担得起,连忙说道:“长公主殿下客气了,若怜很乐意来呢!”
“我听骏儿提起过你,当真是与众不同,郡主,在南越闲来无事,可以来这里多走走。”
“好。”
她拉着我,又唠嗑了好一会儿,看着,真像是好喜欢我一样。直到身边人提醒,宴会要开始了,该出去了。
她嘱咐欧阳骏羽带我去席上,要好好照顾我。
我这心里,怎么就不**乐,老是觉得要有事一样的。
欧阳骏羽带着我去了前厅,里头已经坐满了人,许是看到我和欧阳骏羽一起,众人眼神都充满了疑惑,一时间议论纷纷。
按照南越的规矩,男女要分席而坐,他领着我坐到了女宾客那一方,不知是他故意还是巧合,我右边就坐着筱蝶。
我倒是对周围的人都不感兴趣,今天来这本就只是完成个任务罢了,让我安安静静吃东西听人说话就好了。
“若怜,好久不见啊。”
我浅笑道:“哪就好久了。”
我望了一下左边,挨着的还有好几个空位,应该是有人还没有来,筱蝶凑近我,询问我怎么和欧阳骏羽一起,我如实回答了她,说是刚见了安阳长公主。
“姑姑她怎么会要见你啊?依我看,我骏羽哥多半是看上你了。”
“噗!”
我刚入口的茶水,在听到她这话之后,不禁一下吐了出来,边上有人朝我这边不屑地看了几眼,我想起四哥跟我说的不能闯祸,这可是在南越,注意,体态举止要端庄得体。
我尴尬地低了低头,习惯性地就用袖口抹了抹嘴边的水渍,等抹完才发觉,这着实是太不雅观,可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
筱蝶笑了一下,“怎么,难道你也喜欢他?”
她这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前方又盈盈走来两人,落落大方地坐到了我左边的两个位置,可巧不巧,就是我讨厌的娄绮梦和慕容翎。
娄绮梦一看到我,就朝着我冷哼了一声,面露轻蔑。
我心里暗暗道:还甩脸色,以为我就想看到你吗?
筱蝶再次凑近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若怜,你别理她们,我们说我们的话。”
我自然是点了点头,回她方才的话:“我不会喜欢你们南越的任何人。”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娄筱蝶,怎么和我一样,这样不顾及礼仪,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整天喜欢喜欢挂在嘴边,她父皇母亲也不管管?
不过她这样的性子,倒是真的适合待在我们北凉,在南越这儿要被一辈子锁的死死的。
我喝了口茶,抬眼不小心瞥见了对面四哥那双对我瞪得老大的眼,方才、我都没注意,四哥一定看到我了,怎么办?这么失礼,回去他不打死我。
“若怜,你看什么呢?”筱蝶戳了一下我。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啊。”
“你看,我七皇兄也来了,而且,他一直看着你呢!”
我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去,果真看到娄翊航正一脸淡然地盯着我看,一动也不动。
...
我别过了目光,继续和筱蝶说话,绕过了她方才的问题。她这一问,又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
心里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没想到我司徒若怜,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结尾了。
宴会开始,安阳长公主命人端来了酒菜,安排了歌舞给大家助兴,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貌似筱蝶也是,她一直跟我介绍着在场的人。
除了娄翊航,连平日里不爱出门走动的云王也来了,我之前在皇宫见过他那么一次,印象还可以,至少,比娄翊航要好多了。只是人都说这云王体弱多病,可我怎么看着就不像呢?
看了一圈也没见着司徒梵,不知道去哪儿了。四哥一直和身旁的慕容阳碰杯喝酒,有说有笑的。四哥真是难得这般对待一个人,一个在北凉,一个在南越,倒也能这样合得来。
和筱蝶说话的时候,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娄翊航那里,却见他如方才一样,盯着我看,让我极不舒适。
“筱蝶,我感觉有些闷,先出去走走。”
她喝水呛了一口,连忙一把拉住我,“别,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快闷死了。”
她说着,吩咐了一下边上的侍女几句,拉着我的手就要离开。
她直接带着我去了前厅后面的凉亭里,边上还有一个池塘,里面满是红色鲤鱼。
“我平时啊,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了,要不是我母妃跟我说,你也会来,我才不愿意参加呢。”
我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敢情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啊。”
“可不就是啊,你看你看,这里好几条鱼都是我以前养的。”她一面说着一面指着池塘里的鱼。
我坐在凉亭里边,看着她在我眼前跑来跑去,东看西看,像是一只脱缰的野马,谁都绷不住。
她看了会鱼,也觉着无趣,便去拿了两盘瓜子,还有好些鱼食,要我和她一起喂鱼。
两人在这待了好半天,她喂鱼喂的起劲,一点没有要回席上去的意思,我便也更不着急了。
我继续一个人坐着,呆呆地望着她蹦来蹦去。
“郡主,怎么来了这里?”
柔软的女生伴着脚步声袭来,我和筱蝶同时往后望去,她一下就变了脸色,我亦然。
...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慕容翎,以后还加个娄绮梦。
那两人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便径直坐到了我身边,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我看。
筱蝶面露不满,丝毫没有理会她们,依旧在一旁喂着鱼,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话。
娄绮梦看着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去沏壶茶来。”那侍女乖乖应了一声,便就去了。
我磕着手里的吃的,头别过一旁,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们两个,也不想说什么话。而筱蝶自始至终没有过来,一直喂鱼,就当没这两个人似的。
不多时那侍女就端来了一壶茶水放到了石桌上,还有三个小杯子。
这是要给我倒水喝啊,倒是光明正大地忽略了筱蝶。
慕容翎拿起茶壶,一个杯子一个杯子的往里倒茶,倒完放到了四个边,其中一杯递到了我手边。
“郡主,外面待久了口干,喝口茶润润吧。”
“...”
什么鬼!
我看着满怀笑意的两人,也没推脱,伸手拿起茶杯,往嘴边凑了一下。心里赞叹道:好香的茶!
可惜,落到她们的手里,只能浪费了。
慕容翎挨得我极近,手正好还放在桌上,握着她面前的茶,我将自己手里的放下,摸着不是特别烫,轻轻往她手边一推,一下打翻在桌上,茶水都滚到了她手上。
第九十章 请郡主 同我演一场戏
她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吃痛,捂着那只手,我也跟着站起,脸上带笑,嘴里向她道歉:“哎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怎么样?烫不烫啊?”
筱蝶被惊得走了过来,站到我身边,看着慕容翎此刻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便是让娄绮梦怒了,娄绮梦一下冲到我面前,伸手推了一下我,语气不快地质问道:“司徒若怜,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筱蝶欲要说话,我伸手拦住了她,朝着娄绮梦轻轻挑眉,咬唇笑道:“故意?我故意什么?故意放药在里面啊?”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慕容翎,朝我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茶,随手拿起了方才慕容翎的那杯,轻轻将茶杯倒了过来,看着茶水都流到了地上,嘲讽道:“慕容小姐,五公主,这样的把戏,我北凉七岁孩童都不屑于玩了,你们是有多幼稚?就这么想害我吗?”
娄绮梦气得脸都僵了 ,咬着唇,没有吭声。
慕容翎摸着被烫到的手,像是有多痛一般,“嘶”得叫了一声。
我顺手将手里的空杯子往她脚边扔去,她吓得再次后退了一步,脸色瞬白,“啧啧啧,这就嫌疼了,幸好这茶水还不是很烫啊。”
慕容翎没说说什么,娄绮梦却是早就来了一脸的火气,扬起手,就要覆上我脸的样子,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挣脱不开,再次叫唤道:“司徒若怜,你可恶!”
可恶?
我嫌恶地放开手,顺势将她甩开,“谁可恶啊?你们可恶还是我可恶?谁喜欢没事找事随便招惹人的。”
“司徒若怜,你这个贱人!”
筱蝶一个飞步挡在了我面前,冲她叫道:“娄绮梦,你给我嘴巴放干净一些!”
她确实是被气急了,怕也没想到筱蝶会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而且在她记忆里,我们却是今天刚认识的。
她上前,拿起桌上的茶杯,作势要往我身上砸,一道身影闪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怒斥道:“你做什么?”
我真是搞不懂了,明明我才是那个被她们无故招惹的人,我才是要被害的人,怎么她倒是还急眼了。
娄绮梦看了欧阳骏羽一眼,没有说话,还是死死瞪着我,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欧阳骏羽见她无动于衷,也变了脸色,另一只手伸过抢了她手里的茶杯,毫不客气,一把甩开了她,“侯府岂是让你们胡闹的地方?”
慕容翎上前,叫了一声娄绮梦。
“还不走,等着我请我母亲他们过来吗?”
娄绮梦一脸愤恨地看着我,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好在还是有些怕欧阳骏羽的,拉着慕容翎就离开了。
“多谢欧阳公子,出手相助。”
他坐了下来,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扰了今日的气氛。”
“你出于什么理由,是你的事,该不该道谢,是我的事。”
他盯了一会地上的茶杯,随后又伸手捂了一下那壶没倒完的茶,我咦了一声,随即想到了慕容翎,解释道:“茶水根本就不烫,慕容翎简直就是一根头发都碰不得。”
欧阳骏羽看向我,面上忽的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伤怀,叹了口气,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她若是性子有你一半...也不至于...不至于最后...如此...”
兴仪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他说完我瞬间就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苏缱儿?”
他没有回答。
我再次问道:“慕容翎从前,也这般对她吗?”
却见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像是提及了什么伤心之事,他低着头,望着桌上的茶杯,迟迟没有说话。
我顿觉尴尬。
他那句话不是和我说的吧?只是在和自己说,我怎么嘴就那么快,一下就将苏缱儿的名字说了出口。
我坐到了他对面,拿起没有吃完的瓜子,磕了起来,心中思虑片刻,岔开了话题,“我若是不自己来,让我兄长知道了,可就不只是打翻茶水这么简单了。”
他忽的抬头,双目一下明朗起来,脸上洋溢出了那么一丝笑,朝着筱蝶说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和郡主有话要说。”
“哦啊...”
筱蝶一脸乐呵呵的笑意,一副“我懂得”的样子,哼了一声,一句话没说便就走了。
筱蝶一走,他便直奔主题,问我:“郡主,你猜猜看,她们给你下药之后,会继续做什么?”
和他说话,倒是没往那方面去想,我不解地看着他,他便继续问:“若是这计没成,又会如何?”
“你说说看。”
他转了转眼珠,眉头稍稍皱起,“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眼生的人,现在就在我们侯府。”
我回想着方才慕容翎的神情,慕容翎是个很会演戏的人,该忍的可以忍,该怒的时候就怒,当然,该哭的时候就哭,装着委屈巴巴,全不似娄绮梦那般张扬。
慕容翎的心思,怕也是更加细腻,而且,更加心狠。
她那么讨厌我,加之我之前还扇了她一巴掌,依她的性子,是断不会与我善罢甘休的。
听着欧阳骏羽说这话的语气,我心中一下明了。
“一个男子?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对吗?”
他点点头,恭维道:“郡主真聪明。”
“我猜,等下我可能会被打晕,或者、在席间的时候,会再次吃到下了药的东西。”
他脸上笑意渐增,“继续。”
“然后,会被她们安排的人,带到一个地方,和你说的那个眼生的男子,遇到。”
他面上展露了一丝惊奇,随即收住。
我继续说道:“我只是好奇,她们怎么会在侯府对我动手?又是怎么敢的?”
“那就请郡主,同我一起演一场戏。”
我点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要让娄绮梦,自作自受。”
他诧异,“为何不是慕容翎?”
“我四哥,和慕容翎哥哥的关系,你知道的。”
“说起来,难道不是我在帮你吗?”
我伸手握住桌上的茶杯,很有诚意地向他解释道:“我母亲,从小擅毒、和药,我恰巧,学了一二,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她们自讨苦吃。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谁这么大胆,敢在你们侯府放肆。”
他似乎再次被我几句话给惊着了,眼下却是问我:“你信我?”
我不知他怎么现下关心的会是这个问题,脑中四哥的那句“他这个人,确实值得深交。”一闪而过,信,自然是信的,毕竟他可是我四哥亲口承认的好人啊。
我回道:“我四哥看得上眼的人,我都是信的。”
“那等会,就要劳烦郡主配合一下了。”
他这话刚说完,筱蝶便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只听她嘴中还叫唤着:“今天真是倒霉,到哪里都看得到讨厌的人!”
我不禁笑了起来,讨厌的人?方才是慕容翎和娄绮梦,现下又是哪位惹了我们四公主?走个路都毛毛躁躁的。
“娄筱蝶,你又怎么了?谁惹你了?”
欧阳骏羽和筱蝶说话的时候,完全没了方才端庄的样子。
筱蝶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们也说完了吧?若怜,我们回席上吧,我有些饿了。”
...
“郡主,多谢了。”
我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筱蝶一路紧紧拉着我,回了席上。看得出她是真的有些饿了,一句话都没和我说,顾自吃着东西。
我握了一下自己桌上新添的酒,斜眼瞥了一下身旁的慕容翎,她恰好在看着我,但见我的目光,一下子就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我拿起酒,在嘴边凑了一下,好闻得很。
“若怜,这是我姑姑托人从木兰带过来的,我昨天喝过一点,特别入味。”筱蝶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
木兰,确实是有好多佳酿,四哥曾一人游历在木兰,回来的时候带了好些。我不怎么爱喝酒,也品不出什么酒,但也是实打实地觉得那是真好喝,比我在北凉喝过的都要好喝。
我慢慢抿了一口,倒是尝不出有什么特别,也不比之前四哥带的那样好喝。
可能是心境问题,身边有两个厌恶之人,吃什么喝什么都觉无趣。
再次喝了一小口,又不经意间瞥到一旁的娄绮梦和慕容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还都面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趁机抬眼看了一眼欧阳骏羽,他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我听南越的人说,这侯府的小公子,生性顽劣,蛮横任性,轻狂无比,只是个一直被捧在手心的纵性之人,从不懂朝中之事,也不管府邸之事,和他祖父父亲乃至两位叔父比起来,权没有一丝当年南明侯的风范。
可现下我却觉得,他并非如此。
南明侯就这一个孙儿,他两位叔父,都没有子嗣,他岂会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我自问自己不是很聪慧之人,但是说到底,和慕容翎她们比起来,还是蛮可以的。
他可以注意到那个生人进了侯府,看到慕容翎和娄绮梦怂恿我喝茶,就一下知道了她们要做什么,知道背后有人要对侯府不利,这份心思,也算得上细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