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分隋TXT下载分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分隋全文阅读

作者:兔狲     分隋txt下载     分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京水之战(上)

    王世充这一动似乎把杨霖吓了一大跳,窜起来就想开溜,却被那名少女一巴掌按在了胡床上,又把那本破书重新塞进他的手里。几人身后二里外的那座刚扎好的军营里也是一阵骚动,却在少女不露声色的朝那边连打了几个隐蔽的手势之后,再一次变得悄无声息,只是稍后不久从营中走出百余名精壮的士卒立在杨霖的身后。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瘦小、面如雷公的少年,他还牵着几匹马,其中一匹看上去极为神骏,全身乌黑、四蹄雪白,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柄通体乌黑、锋刃雪亮的丈八大槊。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王世充的眼睛,更让他心中冷笑连连传言杨霖此子勇悍过人,现在看来传言就是传言罢了。不过这个丫头是什么人,竟能让杨霖对她言听计从?那百人应该是来护着他们主子逃走的,不过里许距离,纵有大河阻隔也不能稍阻轻骑突进,到时候再想逃那就晚了!

    王世充在距离京水东岸不足一里处挥手止住大军前进的脚步,然后把他的侄子王仁则叫到了身边。

    “仁则,这里距杨霖那贼子不足一里,距敌军大营三里,西岸我等观察时久,并无伏兵。只要我们这边发动,杨霖贼子必抱头鼠窜,敌营中应派人接应,你率千五骑兵作为我军前驱跨河突进,如果能在敌军接应前赶上那贼子,将其生擒活捉,则不仅重占荥阳有望,光复东都也并非妄谈!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

    “大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

    “好!仁则,这一仗五叔就指望你了!去准备吧,只要你得手,你二叔便会在西岸发动,到时候东西夹击,贼军必灭!”

    “侄儿领命!”

    王世充那边忙着准备活擒杨霖的大计,杨霖这边也没闲着。

    “媳妇儿,我这副怂包相演得不错吧?”

    杨霖还在捧着那本破书歪在胡床上,一脸惊恐,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嘴上却油腔滑调的小声调戏着李秀宁。

    “切!不过是本色演出,想装的不像都难。”

    李秀宁对杨霖的卖好一脸的不屑一顾,这下杨霖可急了,急赤白脸的争辩道:

    “你老公也是久经沙场的一员悍将好不好,身上被创无数,那可都是我的军功章……”

    “这话说得倒没错,你确实一上阵就让人揍得没个人形、捅得到处是窟窿。对了,你一会儿可让我省省心,别再张牙舞爪的往前冲给我添乱哈!”

    “那怎么行,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哪有媳妇儿往前冲老公往后躲的?”

    “那你披甲啦?你的那根破棒子呢?”

    “呃,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吗……没事,你老公我会使刀,想当年可是一刀劈疯了名将卫明成……”

    “行啦行啦,知道你能耐啦!记住啊,一会儿这里有玄霸、有老雄,还有我挡着,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和长孙汇合。王老贼必然还藏着后手,你必须居中调度指挥全军应变。你是一军之主,不是普通的兵将,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先别说全军怎么办、东都八郡怎么办,你让我如何向蔓珞姐姐、小七和嫣儿妹妹交待?”

    “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活啊……”

    “哼!能伤到本姑娘的王八蛋……也就是你了!再说了,没了我,你不是就不用为一正两侧的妃位不够用操心了吗?哼哼……”

    “哎呦我滴个神呐!都这工夫了你还有心思吃醋哪?对了,过来让我瞅瞅,你裙子里头的甲披得歪不歪……”

    “滚你的犊子!”

    杨霖跟李秀宁还在打情骂俏,那边的王世充已经发动了。

    中军司马手中令旗一挥,王家军的步兵大阵齐刷刷的闪出数条通道,与此同时,王仁则与一千五百名骑兵闪电般的跨上战马,手中的马鞭死命的抽向马股。战马受痛,嘶声惨叫的同时如飞般的狂奔起来。

    此处距离京水不足一里,足够战马加速到极值,纵有大河相隔,不过京水实在是太浅了,只能使战马的速度稍微缓上那么一缓,但依旧足以将任何企图拦截它们的一切阻碍撞得粉身碎骨,更何况对岸那区区百人?

    王世充算得没错,千五骑兵全速冲击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挡的,不过要不是寻常人的话就不好说了,如果要碰上一两个变态那可就彻底没戏唱了。

    比如李玄霸这个变态,一看到铺天盖地的骑兵有如泰山压顶般扑过来,一下子两眼都冒绿光了,那兴奋程度绝对比杨霖看到他三姐罗衫半解勾引他要高出十倍不止。他桀桀利笑着从两匹被压得口吐白沫快断气了的战马上抄起两柄比水桶还粗的大铁锤,转头就往回跑,甚至等不及骑兵杀上岸,人家直接水下河迎上去了!

    李玄霸都冲上去了,一直跟他较劲而且还不服不忿的老雄哪能闲着?话说这些日子老雄成天跟李玄霸斗来斗去,要论招式李玄霸还真不是老雄的对手,不过招式再灵也免不了近身相接,可是只要一沾上边老雄就没辙了,经常被李玄霸跟个破布娃娃似的扔得满天飞。老雄打不过人家,就赖自己的兵器不给力,找工匠重新打造了两柄各重百斤多的板斧,结果耍了半天后发现……玩不动,主要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不耐久战。无奈之下,老雄又偷偷的把板斧减到了八十斤。

    历史上李唐王朝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一大利器陌刀队大名鼎鼎。其时陌刀队皆披重甲、手持重达三十余斤的陌刀,“如墙而进,人马俱碎”。三十多斤的陌刀就能造成如此骇人的杀伤,那要是换成四百多斤的铁锤和一百六十斤的板斧呢?

    答案就是基本上啥玩意也剩不下……

    王仁则是王世恽长子,不过因为脑子不太够用所以他爹把世子之位传给了他兄弟王仁成。不过要论武力值,别说在老王家了,便是在整个江淮王仁则也是数一数二的猛将,曾与杜伏威麾下头号大将阚棱战成平手,三个照面打得号称瓦岗五虎之一的单雄信吐血而逃,堪称王世充的头号大杀器。此次西征他爹王世恽独自领兵,五叔王世充便把王仁成留在彭城,而把王仁则带在身边,这固有对王世恽的防范之意,不过也能看出其对王仁则的重视程度。

    这次小王又是重任在肩岂敢怠慢,所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边。刚冲过河心就看见对面迎上来一个瘦小得跟猴子似的丑陋少年,手里边还拎着两柄比水桶还粗的大锤子这是啥玩意?这冷眼一瞧还真把小王吓了一跳,转而不禁哑然失笑。小王本身就膂力过人,善使一根铁棍,征战多年除了阚棱能硬抗住他这一顿霹雳连环大棍子的强砸硬打之外,其余无不所向披靡。即便如此,他手中的铁棍重不过九十斤,而那个小瘦猴子手里的锤子要真是实心的,还不得有好几百斤?那是个人能玩的起的吗,何况还是个小孩子。

    所以按照王仁则的理解,这个小瘦猴子就是杨霖摆出来吓唬人的要吓唬人你也得敬业点啊,换个彪形大汉弄不好还真能把人吓住……王仁则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战马却寸步不曾停过,而他手中的铁棍更是不会留情,哪怕是面对一个瘦猴子一般的半大小子。

    迅马携风,铁棍也裹挟着一阵尖啸的风声凌空砸向那个小瘦猴子,可是令王仁则讶异的是,小瘦猴子既未躲闪也未退缩,反而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在快没腰的河水中,单手轻飘飘的举起一柄黑黝黝的比水桶还粗的大锤,直直的迎着铁棍砸下的方位停在了半空。

    注意,他不是挥锤迎击向铁棍,而是举着大锤停在半空,等着王仁则的铁棍来砸!

    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要不咋能不但被杨霖骗来送死,还想出来了这么个愚蠢的死法……

    王仁则一边挥棍砸下,一边依然忍不住在胡思乱想,毕竟这个孩子实在是蠢萌得有趣,让他都有点忍不住要手下留情……

    可是他的胡思乱想也就到此戛然而止了,因为他手中的铁棍已经在此时撞上了停在半空中的那柄大锤。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京水中央炸响,方圆数丈内的河水刹那间像开了锅似的沸腾翻滚,甚至有几条小鱼都翻着白肚皮漂上了水面,也不知道是被震死了还是震晕了。紧随王仁则冲锋而来的十余名骑兵被巨大的声波和震波冲击得气息一滞继而目眩神迷,纷纷坠下马来。

    远处的王世充强忍着震得他脑瓜仁子生疼的耳鸣,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弯成曲尺状的条形物飞上了天,而一个人影好像就是他的大侄子王仁则从已经被震得暴毙当场的战马上倒飞出去数丈之遥,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雾,然后就一头栽进京水,生死不知。

    整个战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停顿了一下,还没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沙哑尖利的声音在河水中响起:

    “哇咔咔!老雄,这货比你强!老子今天过瘾啦,这一下震得手臂都麻酥酥的,真是好爽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京水之战(中)

    这个世界上能调戏得了雄阔海的,除了李玄霸也没谁了,就算杨霖也不行。想当初刚遇上的时候,杨霖还能跟老雄比划比划,可是随着他的力量莫名其妙的不断退化,现在老雄收拾起他来跟玩儿似的。

    可老雄就算心里服了李玄霸,嘴上也不能服,更何况在这几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老雄这下子被他气得哇呀呀暴叫如雷,三窜两跳就趟进了河里,两柄比从前大了不止一圈的板斧一劈一斩,几个倒霉催的正撞上他的骑兵就不是“人马俱碎”了,而是连人带马被他干脆利落的切成了一个个的肉块,河水瞬间便被染上了浓重的血色。

    溅了一身血肉骨渣的老雄像个嗜血的鲨鱼一样兴奋得浑身的肌肉都在乱颤,面对这一批疾驰而来的战马居然不躲不闪更不拿斧子砍,而是身子一横一肩膀就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骑兵和战马像是骤然撞上了一堵厚墙一般的瞬间倒飞了出去,无论人马都是口鼻窜血窜得跟小喷泉似的,眼看着筋断骨折都活不成了。而老雄呢,这个憨货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也,肯定被撞得不轻啊!只见他蹬蹬蹬的连退了好几步,还是有点头晕目眩,站在原地晃晃荡荡的猛摇着他的大脑袋。

    李玄霸乐得前仰后合差点把锤子都给扔了,这下子老雄可不乐意了,冲他大叫道:

    “有种你也来一个!”

    “得嘞!”李玄霸无意间学着他姐夫的口头禅,竟然将两柄锤子朝前一甩,将数人数马砸成一滩肉泥,然后赤手空拳着朝两匹分水踏浪狂奔而来的战马冲去。

    马上的骑兵早被李玄霸吓得快尿裤子了,可是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李玄霸还把那两柄吓死人的大锤给扔了,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于是二人高高举起横刀,狠狠的对着越来越近的李玄霸劈去。

    李玄霸却视两把闪着寒光劈向他脑袋的横刀如不见,平平的挥出双拳砸向两个硕大的马头。

    别人这么干,骑兵大可睬都懒得睬一眼,因为这是纯粹的找死行为,可李玄霸不是别人啊,他有多变态大家伙又不是没见过。所以两名骑兵绝望已经从马背上直立起来,一手握住缰绳拼命的把马头往一边拉,一边身体拼命的前身下俯劈刀,妄图赶在他之前先下手。他们从来没指望过能砍死他了,只要能阻他一阻、逃过一条命就是老天开眼了。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李玄霸的双拳甚至包括手臂已经像捅豆腐一样捅进了两只硕大的马头,血肉横飞间,他两膀一较力,不但在顷刻间让两匹全速狂奔来的骏马速度归零,还将加两具重逾千斤、已在刚才那一瞬间筋断骨折气绝而亡的马尸高高举了起来!

    战场再一次归于平静,而且这次不是一瞬间,而是很久、很久其实不过也就是数息的时间,可是在场的几万人都觉得这段时间简直比整个人生还要漫长。那个精瘦如柴、看上去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长出几两肉的少年,细如芦柴棒一般的双臂深深的插入两只几乎比他整个身子都大上好几圈的马头里,然后两座小山一般的马尸就这么被他在头顶上托着,就像是一只小蚂蚁举起了一只大象!而且他还在嘿嘿的傻乐着、全不在意的东张西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雄阔海知道,李玄霸在找他。不管他有多变态,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而且按杨霖说的什么“心理年龄”恐怕还得小上好几岁。小孩子嘛,做了了不起的事情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炫耀,而且不是向最亲近的人炫耀就是向最有敌意的人示威。以雄阔海对李玄霸的了解,他选择的对象一定是自己,毕竟在场能让李玄霸高看一眼的,也就是他了。

    老雄服了,尽管心情复杂,却是心服口服。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王世充。他虽然也算弓马娴熟,但他的身份是一军主帅,所以他非常瞧不起那些所谓勇冠三军的猛将。在他看来,决定一场战事胜负靠的是主帅的智慧、谋划和思虑周祥,而不是匹夫之勇。要论匹夫之勇,阚棱如何?杜伏威照样逢战必败!程咬金、单雄信、翟摩侯以及张须陀麾下的秦琼、罗士信,还有他的侄子王仁则个个骁勇善战,他王世充十个也打不过其中之一,但要论两军交战,王世充自信他们加一块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这个李玄霸怎么算?王世充的信心头一次动摇了,在某一个瞬间甚至萌生了立刻掉头便走的念头。

    王世充只是瞬间动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马速归零这次不是两匹马,而是所有的战马!目睹了这骇人听闻更是亘古未闻的一幕、而且距离李玄霸这个变态最近的骑兵们几乎没有犹豫,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全体拨转马头再猛抽马股四散而逃。

    “回去!回去!他就是一个人!杀了他!拿人堆也要堆死他!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全家抄斩!九族都夷喽!”

    王世充暴跳如雷,疯狂的咆哮。他身边的亲兵如梦方醒,纷纷遵令拔刀执矛堵住了逃兵的去路。

    王世充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无比。他很清楚他的骑兵不是不勇敢,更不是故意违抗军令,他们之所以逃跑只是最本能的反应而已,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并非罕见。可偏偏就是这种无意的本能反应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瘟疫一样几乎可以在转瞬间感染全军,继而全军就都跟着莫名其妙的崩溃了、四散了,然后这一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

    可是他败不得、输不起,所以他必须及时止住骑兵们的溃散,哪怕是亲手把他们全部杀死。

    “弓箭手准备!”

    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如今又面对后阵弟兄们雪亮的刀枪和密集的弓矢,骑兵们渐渐的清醒过来,纷纷勒住了战马。他们是王世充从江淮贫苦农家中亲手选拔、训练出来的,如果没有王大将军,他们可能早就死于冻饿、瘟疫或是战乱,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做一个终年半饥不饱的农夫。还是因为王大将军,他们如今成了光荣的府兵,有了属于自己名下的田土,父母妻儿终得温饱,所以他们都对王大将军感恩不尽,发誓把命卖给他。所以在这一刻,他们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受到了深深羞愧,纷纷默不作声的再次调拨马头,向着河西岸冲去。

    是的,是河西岸,而不是立在河心的那个杀人狂魔。尽管他们重新鼓起了勇气,却依然没有胆量去面对那个嗜血的恶魔。所以他们纷纷拨马绕过李玄霸,继而又绕过雄阔海,向着河西岸的那个锦衣少年冲去。王大将军曾经说过,那个人就是敌军主将,拿下他这一仗就赢了!跟他相比,那两个恶魔好像没那么重要,王大将军总不会因为这个再砍他们的脑袋吧?

    李玄霸和雄阔海找不到对手,更拦不住对手,即便他们把大锤和板斧抡得跟泼风似的,却也没划拉到几个人,无数的骑兵对他俩视而不见,飞快的从他们的两翼和中间穿插过去这可怎么行?杨霖那小子还没逃远呢!

    俩人急得哇哇大叫,掉头就往西岸追,可是两条腿的能追上四条腿?

    “完啦,那俩笨蛋拦不住啦!你自己跑吧,我替你挡一会儿!”

    方才李玄霸在京水里穷得瑟的时候,杨霖和李秀宁还在岸边没心没肺的看眼叫好。现在一看形势不妙,李秀宁用力一拍杨霖的马屁股,然后挺起丈八大槊,双腿一夹胯下的乌云踏雪,便朝蜂拥而来的骑兵们冲去。

    一看杨霖要跑,王世充急了,蹦着高的大喊“放箭”。正在玩命狂追的骑兵们如梦方醒,根本不顾李秀宁正斩瓜切菜似的对他们肆意斩杀,纷纷弯弓搭箭纵马狂射不止。

    一波密集的箭雨袭来,将杨霖连人带马罩在其中这还有个好?杨霖胯下那匹战马的屁股和后腿上几乎瞬间就插满了好几十支箭,凄惨的嘶叫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就把杨霖甩了出去。杨霖这一飞就足有两丈多远,然后以一个标准的狗抢屎的姿势趴在了地上,可还没等王世充和他的兵们欢呼两声,就见这货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个高从地上窜起来,撒腿就往他的大营方向跑,而且跑得真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这可就见鬼了!杨霖的马中箭无数当场断气,他的后背上同样插满了羽箭跟个刺猬似的,咋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还越跑越精神了?王世充今天已经遇见了李玄霸这只力大无穷鬼,难道又要撞见杨霖这只刀枪不入鬼?

    其实哪来的什么鬼。杨霖今天特意穿着一身松垮肥大的锦衣,就是为了罩住里边的那件改良型山文甲。李秀宁也一样,只不过人家是用裙子罩着的,现在她不用再装大美人了,于是一个美人大脱衣就变成了一身黝黑铁甲护身的英姿飒爽的女将,在敌军阵中反复冲杀,寻常的刀枪箭矢袭来连眼睛都不眨更不费心躲闪,照样毫发无伤!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京水之战(下)

    杨霖在楼烦寻到的那名老匠人,终于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老匠人不得不收下越来越多的徒弟,而且在杨霖不惜砸锅卖铁的巨额投入和何潘仁这个催命鬼的监工下,山文甲的生产效率和良品率越来越高,此时已经能装备上保安军中的大部分高级将领了。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杨霖,而且他的那套山文甲,还是改良过的。

    前边说过,杨霖一直对明光铠上那对36f大胸念念不忘那玩意不仅外形性感拉风,更重要的是真好使啊!当初积步山藏军谷一战,若非那对大胸靠谱,他早被李仲文那个混球射成透心凉了,哪还有命在?所以他不顾老匠人捶胸顿足的激烈反对,在每一套山文甲成品上又画蛇添足的安上了两块磨得锃光瓦亮的大铁板护胸,而且他自己那套,不仅在胸前,连后背也安了两块。

    毕竟他是主公嘛,当主公上阵杀敌那是消遣、是副业。那么主业是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他的一众谋士们,无论是老房老杜还是老祖长孙都异口同声的给出了同一个答案:保命……

    杨霖仔细想想,就发现这老哥几个说的太对啦!要论治国理政协调阴阳老房能甩他十八条街,要论治军练兵筹划钱粮跟老杜比他就是只生瓜蛋子,要论纠察不法铁面无私他对黑脸老祖那是心服口服,要论权谋机变思虑周祥他只能跟在长孙后边吃土。便是杀伐决断指挥若定,无论是跟尧君素李孝恭还是盛彦师李君羡,甚至段侯达奚牛张等人,大多是青史留名的名将猛人,他还是没法比,就算论匹夫之勇,无论雄阔海李仲文丘师利还是他媳妇李秀宁和租借来的小舅子李玄霸,哪个收拾起他来不跟玩似的?

    所以他也想开了,他这个主公就做个泥菩萨高高在上最好,遇到危险先逃为敬就算是对属下最大的安慰了。毕竟他要是挂了,这帮人还真找不出个能服众的老大……

    所以他这套无论a面b面都生着一对36f大胸的改良版山文甲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别看他被射得跟刺猬似的,一点都不耽误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眼看着杨霖与前来接应他的长孙无忌即将汇合,王世充急得又蹦又跳,险些从几丈高的望斗上掉下来,那千余名骑兵更是心急火燎的打马如飞,眼瞅着距离杨霖也就不过十余丈远,而杨霖跑得呼哧带喘,步履愈发蹒跚……

    就在此时,从河西岸的保安军军营里,传出“嗡”的一阵山响。

    凡是在战场上打过几个滚的,一听到这个动静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抛射!大规模弓箭兵的覆盖性抛射!

    要知道这回杨霖这路兵马兵力虽然只有一万,却都是从原右侯卫府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右侯卫在大隋十二卫中素以低调著称,所以声名不显,但有一样本事却没人敢不服,那就是玩弓。

    以这个年代弓箭的普及程度,要论单人射技,右侯卫就算是专业练这个的,也不敢说有多牛。但要是两军阵前大规模交战,右侯卫要是自谦射术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长十丈、阔十丈的一个方格里,七十步开外千人齐射而无一箭脱靶,这种本事还真不能算右侯卫所独有,不过能做到在这个大方格里的每一个方圆三尺的小方格内落箭不少于五支箭,达到这种均匀而密集的覆盖杀伤,除了右侯卫还真找不出第二家!

    首当其锋的那千余名骑兵都是老兵油子,一听到那嗡嗡的箭声就知道来者不善,而他们的反应也极其迅速而且正确将马速加到极致,骑术好的镫里藏身,差点的缩头猫腰举盾相抗。不过他们还是不知利害,你瞅瞅李玄霸和雄阔海这俩货压根不顾形象,第一时间扑倒在地,缩头蜷腿的尽量减小身形,还拿大锤或是板斧护住要害,就是把屁股撅得老高。毕竟有了杨霖血的教训和精心改良,现在的山文甲对于屁股的防护水平可比明光铠高多了。

    噗噗噗噗随着一声声羽箭落地或钻进**发出的闷响以及不绝的惨叫,仅一波齐射之后,千余名骑兵便损失了十之六七,剩下的也大都带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霖被长孙无忌带人接走,自己则反过来被一群步兵追杀!

    就在此时,王世充所统率的主力步兵已经渡过了京水。这可是两万多人啊,人过一千彻地连天,人过一万没边没沿,李氏姐弟和雄阔海就算再勇武过人也架不住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撵回来了自家大营。而他们刚撤回来,杨霖大营里边再一次万箭齐发,雨点般的落进王家军密集的人群中,造成了大片的伤亡。

    王世充毫不动容,中军令旗一挥,大约三千名刀盾兵快步冲到了阵前,如山般的盾阵转瞬成型,羽箭撞上盾牌的咄咄之声连绵不绝,伤亡却为之骤减。王家军士卒精神大振,阵型又开始缓缓前移。

    此时杨霖的箭阵却哑火了,再无半分的动静,战场上只余下王家军前进的脚步声,他们对面的大营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难道他们跑了?

    王世充还在胡思乱想,杨霖就给了他答案。当刀盾兵距离大营不足五十步,已经开始呼喊着发力奔跑时,大营里面的万箭再次齐发!

    你不是有盾牌护身让我射不着吗?可是你有多少刀盾兵?三千吧,还都顶在前头防我的箭阵,那好,我不跟你的刀盾兵较劲,把他们放过来。你的刀盾兵后边是什么,都是长矛手吧?嗯,长矛手造价低廉、训练容易,是这年头任何一支军队的步兵主力。不过长矛手的弱点是啥?当然是不抗射喽!那我就射你的长矛手!

    再一次万箭齐发,而且一**箭雨连绵不绝,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还都绕过冲在前头的刀盾兵,在其后的长矛手阵中凿出一条又一条的血肉胡同。王家军阵中的二、三线士卒一排接一排的倒下,杨霖的弓箭手们在大营外五十步至七十步之间精准的制造了一个活人勿进的死亡地带,凡入此地者非死即伤!

    这下子王家军阵型大乱,连裹挟其中的王世充都忙不迭的带头开溜了,其他人哪还有不跑的?纷纷跟着主将逃向京水河边,只把那三千刀盾兵孤零零的丢在杨霖的大营门前。

    “冲!给我继续冲!冲进大营者重赏百金!”

    肩膀上插着根箭、连头盔都跑丢了的王世充反应足够快,他马上发现了战机杨霖的这座大营是在匆忙之间粗制滥造而成的,并不坚固,三千刀盾兵完全可以轻易的破营而入。只要刀盾兵能够杀进营去缠住杨霖的弓箭手,他剩余的这些人马就能轻而易举的赶去增援,胜负之势便可逆转!

    刀盾兵们经过一阵慌乱,还是服从了他们的恩主王大将军的命令,开始向那既不高大也不坚固的营寨发起攻击。而就在此时,营门轰然大开,一员全身黑甲护身、身材娇小却手挺一杆丈八大槊的女将领着那俩一个执板斧、一个抡大锤的杀人狂魔杀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千名盔明甲亮、身材壮硕的精锐骑兵。

    这千名骑兵是杨霖的亲兵卫队,是从保安军十多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个个都是能征惯战、以一当十之辈,而且薪俸堪比中级将领,家眷还都在东都有专人奉养。所以他们的忠诚和本事都无可挑剔,国尉杜如晦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杨霖只要还活蹦乱跳的,他们就得是好日子过;杨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统统抄家灭族!

    不过杨霖显然没领这份情,比如他的几个保镖就经常被用来当大杀器使唤,而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亲兵卫队更是被他当做了撒手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动。

    现在时候到了,杨霖便将他身边所有的底牌都打了出去。三员绝世猛将再加千名堪称除了幽州铁骑外最精锐的骑兵,三千刀盾兵怎么挡?话说以步制骑除了靠提前密集结阵和大量使用长矛、步槊、弓弩等长重、远程打击兵器之外,基本别无他法,可这些条件王世充的刀盾兵无一具备,其结果只能是被这群杀神砍瓜切菜般的杀得一塌糊涂,根本压不住阵脚,溃败只在须臾间。

    “冲,都冲上去!沾住他们、黏住他们,跟他们混在一处,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放箭!”

    王世充急了,催动手下不顾重又如雨点般落下的利箭亡命前冲。眼见手下成片的倒下,他再也按捺不住,终于下定了决心。

    “擂鼓竖旗,让王世衡出击!”

    中军响起咚咚的鼓声,一面黄底黑字的大旗被挂上了高杆迎风招展,便是十里之外亦能清晰可见!

    “嘿嘿,老王要搏命啦!”

    “切,这老小子从一开始也没留手啊?”

    “谁说没留,你不说过他肯定在西岸布下一支伏兵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咱们的苦日子开始啦,要不先把李氏姐弟他们撤回来?”

    “还撤得回来吗,都搅和到一块啦!大舅哥,传令弓箭兵能多射一箭算一箭,随时准备近战!对了,把我的狼牙棒交出来,我现在跑不了啦,说什么也得撑过这口气,李仲文还有李孝恭那帮混球要是再不来,咱哥俩今天就交代在这儿啦!”

    “那……好吧。”

    先不说杨霖跟他大舅哥在那扯淡,王世充的号令一起,在杨霖大营南侧五里外的芦苇荡便翻滚沸腾了起来,间或显出无数人影向他们直扑过来。而就在这支伏兵身后不足二里外,又有阵阵烟尘腾起,还有震天的马蹄声传来,看这架势至少有万人以上的骑兵同样朝着他们杀来。

    “大舅哥咱们完犊子啦!这个王老混蛋居然安插了两支伏兵!”

第二百三十章 胜负手

    这突生的异变不但惊得杨霖他们哥俩差点当场开溜,就连王世充都被吓了一跳。他不可思议的回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他曾在王世师之后又安插过一支伏兵。难道是他那个一直傻了吧唧的二兄脑袋突然开窍了,擅做主张又布下一支疑兵以慑敌胆?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王有点欣慰,又有点担忧看来他今后除了要提防那个野心勃勃的老四,对这位大兄也要留一手……

    王世充一边催动手下继续狂攻一边满怀期待的盯着南边渐渐逼近的烟尘,杨霖也胆战心惊的瞧着,想开溜又舍不得身陷敌阵的媳妇。就连正在杀得你死我活的双方兵将们也不时忙里偷闲往那边瞥上一眼。

    因为谁都知道,那两路兵马的归属,将决定这场战事的结果。

    王世充的心很快就凉了半截那支来路不明的骑兵显然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因为他发现王世师显然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的兵有的还在往前跑,有的却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回头观望。而那支骑兵如果是他的人的话,理应绕过前面行动缓慢的步兵,从侧翼直插杨霖的大营,可是他们却毫无要转向的意思,径直的朝着王世师那路兵马的后阵撞去。

    嘭嘭嘭即便相隔二里有余,即便眼前的战场杀声震天,可是那支骑兵径直撞上王世师后队的沉闷撞击声还是如同惊雷一般在王世充的耳边、心头炸响,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应变,忘记了指挥,甚至身边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两面大旗。

    是的,就是两面大旗。就在撞上王世师后队的那一刹那,已经展开一个杀气十足的锋矢阵、但是一直偃旗息鼓的那支骑兵阵中突然竖起了两面大旗。

    一面染满了血红色的大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黑字杨!

    另一面小了一号、暗如长夜的黑旗上,则绣着一个正在狰狞咆哮的虎头!

    “我擦!是侯君集这小子!这只猴儿怎么跑到这来啦?”

    杨霖兴奋得忘乎所以的从战马上蹦了起来,以至于一头栽到了地上。也无怪于他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自打在鲁山分手之后,李孝恭和侯君集连同他们的两万五千大军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音信皆无,可偏偏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侯君集是怎么来的?这还要从他们自鲁山分手说起。

    当时侯君集曾提出过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就是借道颍川偷袭荥阳,以达到包抄王世充后路的目的,不过杨霖考虑到李密可能的反应,否决了这个建议,还是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经襄城回防东都。

    可是侯君集从来不是一个老实听话的主儿。杨霖一走,他就开始撺掇李孝恭,大力推销他的作战计划,只不过直插梁郡他也觉得太过冒险,就改成了荥阳。偏偏李孝恭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三下两下就被侯君集说动了,不过还是勒令侯君集不得擅动,一旦颍川守军出兵阻拦或是表现出敌意,他们必须立刻撤回襄城。

    侯君集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俩人带着两万五千大军就亮明旗号,大摇大摆的进了颍川。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颍川守将李子雄除了在沿途的城池闭门不出以外,对他们毫无阻拦之意不说,还不时的在他们途经的道路上扔下几十车粮草,还有猪羊酒水什么的,真是不愧“友军”之名,就差派人夹道欢迎了。

    这样一来李孝恭倒有点心虚了,生怕其中有诈,可侯君集却毫不在乎,粮草照收酒肉照吃不说,还派人到城池边上表达谢意,邀请李子雄有空到东都做客……

    他们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出了颍川。可是一到荥阳,李孝恭和侯君集又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歧。因为违令借道颍川,所以东都方面的军报他们一封也没收到,而此时王世充已经占领了莆田、管城、原武,正在猛攻荥阳。他们若此时发动,就算联系上李君羡也不过与王世充势均力敌,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两人一致决定,继续隐蔽潜伏,等待战机。

    不过这么一隐蔽,而且还孤悬敌后,王世充是发现不了他们,杨霖就更找不着啦。这样一来,他们还是搞不到军报,为防暴露行踪又不敢撒出探子,所以对于敌我情势一无所知,只能抱着地图分析研判,说白了就是靠猜。

    李孝恭对于杨霖非常有信心,他认为不管荥阳能否守住,东都都会无恙。既然东都无恙,按杨霖的脾气就不会让王世充好受,必然会反攻荥阳。而王世充一旦突袭东都不成,荥阳对他就是一块鸡肋,他的理智选择就应该是保存实力撤回彭城。而此时荥阳最关键的节点就在莆田,只要择机拿下莆田就等于堵住了王世充的后路,到时候前后夹击,即便弄不死他也得让他脱层皮。

    而侯君集则认为李孝恭太保守。他认为此战的关键不在荥阳就在管城,只要等到杨霖跟王世充激战正酣时他们奇兵突出,便可一击致王世充于死地,这样他们的功劳才能最大化。

    俩人谁也说不服谁,最后干脆一拍两散:李孝恭带一万羽林军在莆田城外继续潜伏守株待兔,侯君集则带本部人马运动至管城和荥阳之间隐蔽待机。

    所以王世师带着八千人马从圃田一出来就被李孝恭发现了。他一边调动兵马准备趁机偷袭圃田,一边派人把军情通报了侯君集,所以侯君集就悄悄绕到了王世师的后路。这一天下来杨霖和王世充在京水打得热火朝天他依然不动声色,就是死死的盯住王世师,结果王世师这么刚一动,就被他抄了后路。

    王世充以身为饵缠住了杨霖,然后指望王世师这支奇兵一战定胜负,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挟弹者又在其后”,侯君集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一弹即出,才是这一战真正的胜负手。

    侯君集的万余骑兵狂飙突进,几乎在转眼工夫就席卷了王世师那毫无防备的八千步兵,然后根本不理那四散而逃的残兵败将,径直向着京水边的王世充中军杀来。

    王世充根本没时间唏嘘感叹,他那个到头来被证明还是傻了吧唧的大兄王世师的死活他管不了了,被李秀宁们杀得节节败退的刀盾兵也顾不上了,他即可下令剩下的万余人马立刻掉头渡河,向管城方向撤退。

    不得不说王世充确实统兵有方,再加上京水太浅,随处可以横渡,所以没用两盏茶的工夫,除了那些无路可逃的刀盾兵,他的主力兵马包括大部分王世师的残兵败将都已经逃到了京水东岸。

    侯君集杀性正起怎能就此放过立下大功的机会,他刚要跃马下河,就见对岸王世充的中军中又升起一面大旗。

    “停!”

    侯君集没来由的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急令全军立止,可还是有点晚了

    水流清浅、流速平缓的京水在王世充竖起大旗之后不久就立刻变了脸,崩腾咆哮的巨流从上游呼啸而下,卷起漫天大浪,几乎一瞬间就将千余名先行下河、不及后撤的虎贲军骑兵席卷而走,片甲不留。

    王世充到底是老谋深算之人,早就遣人在京水上游筑坝拦河,这样既利于他的兵马在京水两岸来去自如,最关键的是待杨霖大军渡河之时,他的如意算盘根本就不是趁其半渡以兵击之,而是半渡放水冲之!

    可惜的是阴差阳错间杨霖压根就没打算渡河,而且任王世充怎么勾引就是不上钩。后来李玄霸和雄阔海虽然下河了,不过王世充压根没瞧上这俩货不肯放大招,结果现在让倒霉催的侯君集赶上了。

    不过老王憋了半天使出来的大招还是没能伤到杨霖的筋骨,所以他不敢逗留转身就跑,毕竟河水虽急,也就能挡住追兵个把时辰,要想活命还得先跑进管城再说。

    京水离管城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可是还没等他瞅着管城的城墙,先撞上了丢盔卸甲的王世伟。

    “五郎,大事不好了,管城失陷!”

    如果说京水战败虽然把王世充打击得不轻,但是他还能勉强从容应对的话,管城失守这一晴天霹雳几乎把他击垮了,以至于他的身子在马上摇晃了半天,差点一头栽倒。

    “三兄,管城……是怎么丢的?”

    “五郎,两个时辰前,李贼仲文突然加速,不顾愚兄沿途阻击直冲管城。管城只有两千守军,愚兄又要分兵连阻三路之地,根本挡不住啊!李贼集重兵狂攻管城北门,吸引我军兵力后突袭东门,一鼓而下,管城……就这么失守了。”

    “管城……算了,别管管城了,咱们去圃田!”

    王世充当机立断,率军绕管城而不入,直奔圃田方向。此时李仲文虽然拿下了管城,但是所部不足万人,而王世充收拢了一路的败兵,此时尚有一万五六的兵力,所以他根本不敢弃城拦截,只能严守城池眼巴巴的看着王世充跑远,确定他不会杀个回马枪之后,才亲率五千兵马出城衔尾急追,可哪里还追得上?

    李仲文追不上,侯君集虽然是四条腿,但为大河所阻时久,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王世充的日子好过,没跑出多远,北边斜刺里杀来一路兵马,领兵者正是保安军内卫军总管丘师利。

    不过丘师利日子也不好过。按照原计划,杨霖一旦跟王世充打起来,李仲文立刻就近抢占管城,他和李君羡这两路佯作包抄管城的兵马得立刻掉头增援杨霖。结果他连跑带颠的跑到距离京水不足三十里的时候,又收到急报让他掉头去追王世充。这下可把老丘给坑苦了,来回一顿跑差点把他的兵跑散架了,掉队者无数,现在能跟上杀到王世充跟前的还不足三千。

    王世充毫不停留,让他那个傻了吧唧的大兄王世师带着两千残兵当弃子拦住丘师利,其余人马继续往圃田跑。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话痨

    好不容易甩掉了丘师利,王世充没跑出多远去又撞上李君羡。不过李君羡可没丘师利那么惨,因为老丘实在,杨霖瞎指挥他就老老实实的跟着瞎跑,而老李心眼就比他多。开始他也心急火燎的往京水跑去救驾,可自打他听说李仲文拿下管城后闭门自守之后,他就不跑了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要是他们那个不靠谱的主公真有难了,李仲文敢不去救?别说什么管城重不重要之类的屁话,杨霖要是一玩完,大家伙都得跟着完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拍两散,管城再重要还有主公的命重要?

    李君羡情知战事必然有变,所以下令全军徐徐前进以休养体力。果然没走多远军令又来了,让他立刻掉头奔圃田方向拦截王世充败兵,于是老李骂骂咧咧的率军掉头撒丫子就跑。幸亏他刚才偷了懒,所以虽然他追击的路程最远,但是能跟上主力没掉队的兵也最多,足有七千多人。

    这样一来王世充就不能像刚才一样等闲视之了,他给三兄王世伟留下五千兵马阻击迟滞李君羡,自己带着剩下的不到一万人继续往圃田跑。圃田虽小,城防也不算坚固,但是只要留下数千守军起码能挡住杨霖数万大军几天,到时候他就可以从容收拢败兵,撤进梁郡了。

    天早就黑了,但是王世充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整,谁知道王世衡和王世伟能不能挡住追兵,而杨霖本部的人马更是不知道追到哪儿了,所以他只能催促早已饥肠辘辘且疲惫已极的士卒连夜赶路。也幸好他麾下的都是江淮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敢脱离大队,要是换成王世恽手下那帮本乡本土的原府兵,恐怕早就跑的一个不剩了。

    将近四更天,圃田那座低矮的城墙在夜色中隐隐约约的现出一道阴影,城头上黑灯瞎火的不见一丝灯火,更看不见一个人影。王世充本想立刻去叫城,犹豫了半天之后又忍住了,毕竟这一战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圃田再出了什么情况,他身边那些成片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士卒们除了任人宰割之外,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他下令在全军搜罗些干粮赶紧吃了,然后就地休息,睡两个时辰待天亮之后再说。

    天亮了,睡得正香的王世充被亲兵摇醒,一肚子起床气的王世充惺忪着睡眼正要发发脾气,突然间他的眼就直了

    顺着惶恐的亲兵手指的方向,王世充赫然看到在圃田城头上,在初升的朝阳底下飘扬着一面他自昨日起一看到就头疼的一面血红底上绣一个黑色杨字的大旗……

    这还不算,在圃田西门的城墙之下,距离他不足三里的地方,整整齐齐的呈品字形摆着三个步兵方阵,足有上万人。那些士卒身材健硕,手中的刀枪雪亮,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统一身着隋军制式的土黄色甲胄,但是与王世充见惯的大隋官兵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他们的面孔统统被一副绘有青面獠牙图案的面甲遮盖得严严实实,再比如还清一色的外罩一件玄色战袍,战袍上还用金线绣着一幅更为诡异的图案:三瓣桃花托着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

    这都是什么鬼?

    王世充昨天跟杨霖的兵打了好几仗,他还清楚的记得,杨霖所领的兵马和后来败逃时所遇的几路追兵都是外罩红色战袍,那队如天外飞仙般从王世衡后路杀出、最终导致他大败亏输的骑兵身穿的是土黄色战袍,与他见惯的隋军一般无二。这队穿着玄色战袍的兵马又是哪部分的?杨霖到底有多少兵?还有为啥要画一枚铜钱,难道他们是来做买卖的?

    谜底很快揭开,一看到王世充出现了,对面的步兵大阵中便冲出一员大将,只见此人年约二十多岁,一身银盔银甲还骑着一匹大白马,就连手里那杆丈八大槊也很烧包的漆成了银色,在太阳底下银光闪闪的差点晃瞎了王世充的老眼。还幸亏他长得黑了点,要不然头晕眼花的王世充还以为连这货都是拿银子堆出来的。

    “呔!对面何人,为何要拦住本将去路!”

    “嘿嘿,你就是王世充吧?某家曾祖乃是前朝陇西郡公、太尉李襄公(即李虎作者注),家祖乃是前朝朔州总管成肃公(即李蔚,堂号查不到,杜撰作者注),家父乃是襄武县公、右领军大将军李怀公(即李安作者注),家叔乃是当朝唐国公渊,某家姓李名孝恭表字孟平,你可听清楚啦?”

    王世充听清楚了才怪,更加晕头转向不说,鼻子还差点被气歪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世家子弟,尤其是当他们自报家世的时候,恨不能把祖宗十八代挨个报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祖宗多牛叉,更怕哪个祖宗不够牛叉被人家比下去。可是这个时候你让老王怎么办?说自己出身霸城王氏吧还真不敢,为啥?因为这帮二世祖们可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绝对对天下各大士族的家底倒背如流,他只要敢说出“霸城王氏”这四个字,肯定会被大肆嘲笑为再醮易姓的卑贱之徒。要不他说他爹是汴州小吏、他爷爷是在西域贩骆驼的?那还不如说他出身霸城王氏呢,因为这回人家连嘲笑的都懒得嘲笑他,会直接把他撵走以免玷污了世家子弟高贵的眼睛和耳朵。

    所以李孝恭只是很寻常的按照规矩报了个号,老王就差点忍不住要蹦出来跟他决斗了。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从李孝恭的话中发现了一丝玄机。

    “你是陇西李家子弟?”

    “不错!”

    “那却不知唐公是对本将感兴趣了呢,还是对荥阳有意?”

    “这关某家四大爷啥事?(四大爷在古时应称季父,不好玩懒得改作者注)”

    “难道不是唐公遣你至此的?”

    “当然不是!哦,这是某家的错,某家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还需要补充一下……”

    “啥玩意?”

    “某家还官拜东都保安军五军都督府都督之职……不是大都督,不过职比正三品哦!”

    “我去!”

    老王本以为是李渊那老倌儿不甘寂寞的想趟一趟他搅起的这池浑水,正准备巧舌如簧的挑拨离间一下,最好能拉上一位盟友垫个背,谁想到李孝恭这货一个大喘气差点把他的老腰给闪折了。他这个气啊,咽喉间涌上一阵咸腥,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还有啊,某家发现你老瞅着这些兵眼神不对劲,其实某家也觉得不对劲。你说某家那个主公是咋想的?这些可都是他贴身护卫的羽林军啊,干嘛非弄个不伦不类的大钱搁身上,你说他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住口!”

    王世充这回彻底明白过来了,对面那个姓李的兔崽子既不憨也不傻更不是个话痨,他之所这么做就是为了拖时间,拖到他身后的几路追兵杀到。

    话说李孝恭脑回路也是够清奇的,他的兵力本就占优,而且不但兵强马壮还养精蓄锐多时,要击败王世充的这队疲兵起码有七成把握,那可是独揽大功的好机会啊!要换成侯君集早冲上去玩命了,可他偏不为所动,非要靠到主力追到然后大家排排队分果果,不费任何代价将王世充围殴致死。

    王世充既然已经弄清了他的目的,自然不甘束手就擒,立刻发动全军向李孝恭杀去。这回他可不敢分兵了,他剩下的这万把人都不一定能挡住李孝恭呢,还分什么分?

    其实还是分了。待两军混战至一处时,王世充将代表中军的各色旗帜留在原处,然后带着王世师、王太、王道等残存的王氏亲族和两千左右的亲兵悄悄的撤进不远处的树林,然后迅速向南逃去。

    王世充刚溜走不到半个时辰,李君羡、丘师利和侯君集先后杀到,随后不久杨霖和长孙无忌统率断后收容的大队人马也赶到了圃田。至此杨霖所部六万余大军对王世充残部形成了合围,早已被李孝恭的羽林军揍得七零八落的数千王家军再也无力顽抗,只得缴械投降。

    “启禀主公,王世充那老贼弃士卒于不顾,溜掉了……”

    “知道啦,溜就溜吧。”

    杨霖对王世充的下落似乎毫不上心,这下侯君集可急了。

    “主公,王老贼这回可把咱们祸祸得不轻,岂能这么轻易饶了他?末将请命率本部人马衔尾急追,必能将其一举擒获!”

    “本部人马?”杨霖朝这一路追的一身土一身汗还盔歪甲斜的侯君集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你本部还剩下多少人马了……我是说马!跑废了没有一万也有六七千吧?你就等着老杜那个老抠门大耳刮子扇死你吧!还想追,等你把所有的战马全跑废了,你就等着老杜把你的虎贲军改编成步兵吧!”

    “可是如此一来,这一战未免有点可惜……”

    “不可惜,你要真把老王给逮着了才真叫麻烦呢。这货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县公、大将军,尽管这回擅自出兵形同谋逆,但只要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没有下旨罢他的官、定他的罪,一旦他在咱们手里有个三长两短的都不好交代。再说了,把他放走了皇帝那边也不能就此干休,老王也不会坐以待毙,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马上派人通知老盛和小段子招降王世恽。咱们嘛,打扫下战场然后在圃田休兵两日。两日之后回军东都……还是先去荥阳看看吧,这一仗多亏了郑老财主,不去瞅一眼我不放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坐困愁城

    京水一战及在其后的追击中,以王世衡、王世伟为首的王氏子弟光是活口就被逮了十好几个,杨霖当然不能让他们吃白饭,命周大虎从中挑选了几个名气大的,然后由两千羽林军押解着直奔鲁阳关迫降王世恽。

    闲话少叙,荥阳这边打得热火朝天,而鲁山那边则风平浪静。

    想不平静也不行,王世恽都快愁死了。

    按照计划,他率领的南路军若一切顺利则一路向北,与王世充的北路军对东都形成夹击之势。若行踪暴露或为敌所阻,则尽量大造声势吸引杨霖的主力南下,为潜伏在暗处的北路军制造战机。

    不过王世恽一点也不想去东都,尤其是不想赶在他五弟前边,这事是为啥咱以后再说。所以自打行踪被发现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摸个好地方当坐地户,先把杨霖的主力吸引过来再说。

    本来南阳就不错,结果被李孝恭那个败家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武川倒是基本完整的落入他的手中,那是因为实在没啥可烧的,不但穷而且破,城防更是到处窟窿四面漏风,王世恽除非脑袋进水了才会选择在这里据守。

    再往前就是鲁阳关了,其实他也不是很满意。要说鲁阳关的好处嘛,一则此关地处要冲,只要关门一闭则南北交通断绝,想绕路得一口气绕出几百里去,不怕杨霖不重视;二则此关虽然残破,却仍占尽鲁山地利,易守难攻。李孝恭之所以守不住是因为兵力太少,而王世恽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三则是鲁阳关不远不近,位置正好。南阳或武川太偏南,基本起不到威胁东都的作用,能不能吸引杨霖主力南下真不好说。而襄城又太靠北离东都太近,很难起到充分调动敌军的作用。不过鲁阳关再好也架不住只有一条古道沟通南北,一旦被敌军截断则他就成了瓮中待捉的那只鳖。

    可是一开始王世恽对此并不担心,因为杨霖的大军都集中在鲁山以北,就算要绕道南下堵截他的后路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他大不了赶在后路断绝之前一走了之就行了,反正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五弟在东都发起突袭了。

    很快杨霖的第一波援军就赶到了鲁山,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有三万人。不过这些人对于鲁阳关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只是一窝蜂的攀上古道两侧的山崖上大肆伐木。这是要干什么?打造攻城器械?那玩意在鲁阳关也摆布不开呀!

    王世恽还在惊疑不定,三天后随着一声巨响,关前两里处的古道被山崖上倾泻而下的无数巨木、大石彻底封闭了。

    这是造孽呀!

    要知道古时生产力和技术水平低下,一些地质构造复杂、群山重水阻隔的地区要想与外界沟通交流,靠的就是这种全凭一斧一锤开凿、历时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能修成的蜿蜒古道,比如说秦岭古道、剑门古道、太白古道等,当然也包括眼前这条三鸦古道。在充满着荒蛮与危险的山水之间,这些道路承载的,不只是呼啸来去的军队,也不只是马背上的货物,更重要的是路的这端与那端的文明,事关无数人的生计与生死。

    所以历朝历代都不惜成本的在这些古道的险要处建造关隘、驻扎兵马,目的就是护路守路,使其为我所用。即便有外敌来攻也是挟关隘以自守,绝少有因此而毁道绝路的,因为这种行为在史书上叫作“狂悖无道”,老百姓会骂你丧尽天良,除非不怕子孙辈在生理或心理上发生异于常人的变异,比如生个儿子没啥啥的,否则一般人真不敢轻易这么干。

    杨霖连声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封绝古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其不得不如此。而这小子出乎意料的一手立刻使王世恽陷入了被动,继续坐守鲁阳关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要想实现牵制住杨霖的兵力的目的,他就必须贴上去使其不能轻易撤兵驰援东都。

    可是要想贴上去又谈何容易?那座隔绝了古道、高达十余丈的由土木垒成的小山,几乎就是又一座鲁阳关,而且守军看似孱弱却人多势众,王世恽挥兵狂攻了两天却毫无寸进。

    既然北行不力,那就掉头向南,下鲁山、出阳,从西边直插河南郡,照样可以达到呼应北路军、夹击东都的目的。可是王世恽出了鲁阳关向南还没走出鬼见愁,迎头又被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来者正是段志玄。

    上次他派安寿冒险穿越鲁阳关联系上了盛彦师之后,就停止了对王世恽的追击,在地势险要的鬼见愁设防堵其后路,不过他可没敢毁道。北边敢这么干,那是因为有一群傻大胆,盛彦师虽有大将之才,却缺乏政治头脑,牛进达是个狠人,脑子一热啥事都敢干,张亮更是狠辣无比,段志玄就不行了。段老爹是个文人,打小对小段子“言传身教”,抽断的竹鞭子能装满一间大屋,所以使他养成了行事遵规守矩的性格,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天怒人怨之事。所以他虽然提前布防,但是龙骧军善攻不善守,王世恽要是不顾一切的玩命狂攻下去,段志玄还真不一定守得住。

    奈何王世恽此人在他们兄弟五人中算是最聪明的一个,可越是聪明人越容易瞻前顾后,行事往往不够坚韧果决,王世恽便是如此,患有严重的选择障碍症,多谋而寡断。王世充因知其短,所以此来之前给他做好了各种预案,遇到那种情况如何应对都详详细细的写在了小本本上,王世恽倒也听话,照行不误。可偏偏王世充没预料到杨霖闲得蛋疼偏要找萧铣的晦气,无心插柳的提前在南线布下了几枚闲子,如今却有了大用。

    王世充没交代这事,王世恽便又痼疾萌发没了主意,只得又退回鲁阳关。可光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事,他又跟盛彦师胡乱打了几仗,打得全无章法,突然又想起来南边道路尚未毁绝,不妨再试试看,于是他再转向南路。可是因为他又墨迹了好几天,达奚莫熊已经率领豹韬军赶到与段志玄合兵一处,王世恽一看这边守军填的满坑满谷都是,就算不计伤亡硬冲出去,自己也剩不下几个人,只得泱泱退兵重回鲁阳关继续长吁短叹。

    于是双方谁都拿对方没辙,就这么耗上了。可是盛彦师和段志玄耗得起,他们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有地方官府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给养,北线的战事也轮不到他们操心。而且没几日之后,杜如晦和尧君素统率从地方上搜罗的援兵赶到,这下子王世恽就更没地儿跑了。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盼望着他五弟王世充在北线突袭东都成功,从而使围困他的杨霖军不战自乱、弃围而去,否则等待他的不是被围困而亡,就只能投降了。

    结果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被盛彦师派人送上山的他的长子王仁则和族侄王太,以及五弟王世充在荥阳兵败逃亡不知所终的噩耗。尤其是他疼爱的大儿子王仁则,在京水之战中被李玄霸一锤子轰得重伤垂死,经过救治后虽然有了**气儿,却又被杨霖非常缺德的送上了鲁阳关。话说这年头军队打仗极其忽视医疗救护,十伤九死稀松平常,所以鲁阳关上自然缺医少药,要是王世恽晚两天投降,王仁则就没救了。

    这还能怎么办?于公于私王世恽都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只能降了。不过摊上杨霖这么一个缺德的主公,他的手下近墨者黑自然也不可能是大善人一众姓王的将军先送往东都关押,至于其余两万多降卒就没那么好命了,统统留在鲁山服苦役,先把三鸦古道挖通了再说。

    回头再说杨霖。他在莆田休整了两日之后,又把李君羡派去了阳武盯着翟摩侯,然后带着剩余的人马重返荥阳城。

    几日过去,荥阳已经变了一副模样。房玄龄从东都征调的万余民夫和粮秣药草等物资已经赶到参与救援,更重要的是老郑家经此一战之后,在自家地盘上的声誉和威名直冲涨停板,振臂一挥之下便有数万人自愿奔赴荥阳,转移百姓、掩埋尸体、卫生防御、重建城防和民居等工作做得井井有条,进展神速。所以等杨霖赶到时,荥阳虽还有狼藉之相,早不复之前的凄惨血腥。他啧啧称奇的在城里城外巡视了一圈,既欣慰又心悸。欣慰就不用说了,心悸的是幸亏他没把郑老财主得罪透,否则人家要是把收拾王世充的这一手用在他的头上,可真够他喝一壶的。

    不过他一想起来答应郑老财主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条件就头疼,以这老家伙又奸又狠的脾气,肯定是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跳呢。

    不过他现在就算想反悔也找不到正主。郑元寿早就打着年老体弱的旗号,带着他老郑家的一大堆族老和精英子弟跑东都“养病”去了。估计这老家伙已经听说了杨霖此人酷爱耍赖,生怕他许给郑家的一大堆好处落了空,所以先走一步跑东都“上任”去了。

    杨霖正在胡乱寻思,在荥阳留守、陪着他到处乱转的世子郑守羡突然开口道:

    “主公,前边那位就是晋阳真武宫的袁神仙,他老人家听闻荥阳遭蒙大难,不辞千里赶来施救。若无袁神仙,我荥阳‘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这一劫怕是逃不过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当个神棍也不容易(上)

    看来小郑也是个不要脸的,这还没咋滴呢“主公”都叫上了。不过杨霖顾不得跟他计较这个,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袁神仙,难道是袁守城?”

    一想起袁守城这个名字杨霖就恨得牙根痒痒,这老货闲得无聊不上山采采药、烧火炼炼丹,非得贱次次的跑到他老丈人那里,救活了他的二舅哥李世民。这下可好,老李家高兴了,老杨家可遭殃了,他的大老婆因此被骗回娘家关了小黑屋,害得他差点跟老丈人刀兵相见。而他的小老婆呢,因为老情人起死回生而闹起了心病,折腾得杨霖鸡飞狗跳了好大一阵子。

    所以这个老神棍要是敢自己送上门来,杨霖很不介意费点力气砍他个十刀八刀的。

    “启禀主公,不是袁老神仙,老神仙绝足凡间久矣,这次来的是老神仙的侄儿袁天罡袁神仙。”

    袁天罡?这个名字听起来也有点耳熟,好像还跟什么《***》有关,看起来也像是个神棍。

    杨霖顺着郑守羡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荥阳西门外不远处的官道边上搭着一溜芦棚,芦棚下架起一口口大锅,锅下塞满了柴火烧得乌烟瘴气,加上锅里不断升腾起的热气,将芦棚周边排着长队也不知道是在领粥还是领药的百姓还有在其中忙忙碌碌的几十名道士笼罩其中,啥也看不清楚,只能闻到从那边飘过来的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位慈眉善目、不染俗尘仿若仙人的道长就是袁神仙!”

    郑守羡生怕杨霖看不清楚,又把他拉到近处朝着一个中年道人指去。

    这回杨霖瞅清楚了,然后就被郑守羡给气乐了这货确实沾不着什么“俗尘”,要是能沾着就见鬼了!

    只见离那溜芦棚恨不能有八丈远处特意用金黄的茅草搭了座小亭,亭中还用青石筑起一座高台,台上正中放着一个蒲团,那个中年道人正盘膝坐在其上。

    只见此人年约三旬左右,生的是星眸朗目仪表堂堂,确是帅哥一枚。他身着一件一尘不染的青色道袍,手中的一柄用纯白的鹅翎制成的羽扇掩住了鼻息,两道墨眉微皱,似乎对这里的空气质量非常不满意。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道童,守着围绕在中年道人四周的几座点着粗大檀香的香炉,手持着拂尘为他驱赶着遍布荥阳城内外、飞的到处都是的蚊蝇。而在茅亭之前更有八名青年道士为其护法,阻止任何人等靠近,所以那些络绎不绝的前来拜见和叩谢袁神仙的百姓们只得远远的对着茅亭叩拜,然后把点燃的香火绕着茅亭插了一圈。这样一来,那个被一圈的烟火缭绕围在当中的家伙倒是真的有了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茅亭里边的pm2.5浓度绝对要爆表了,所以他的眉头皱得也更紧了。

    “呔!你这是要搭台子唱戏吗?怎么还不开始,再磨叽老子可不给钱啦!”

    杨霖这一声吼差点把郑守羡吓得从马上栽下去,然后连连摆手想要阻止这个脑子进水的主公,却被早就看得心烦的雄阔海伸手一把给扒拉到一边去了。

    话说自打五胡乱华之后天下分裂了数百年,期间战乱不休,百姓苦不堪言,只能寻求精神上的寄托,就算贵为天子有时候也不得不求助于神佛,佛道等宗教因此大行其道。像袁守城、袁天罡这样声名赫赫的宗教人士更是声名骤起,身价倍增而且信徒无数,可以随意出入世家豪门并被奉为贵客,一旦稍有怠慢或亵渎,往往会给自己招来无数的麻烦。所以在郑守羡看来,杨霖如此侮辱袁神仙纯属是给自己招祸,而且后患无穷。

    亭中那位中年道士也就是袁天罡,此刻心情正不爽,突然间没来由的被人吼了这么一嗓子,还被比作优伶歌姬,岂能不勃然大怒?他拔身而起,正要大声怒斥甚至喊人把这个胆敢冒犯他的王八蛋痛扁一顿,突然间双目一凝,然后眼神就直了……

    为啥?因为小袁的眼睛很贼,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伙来历不凡。

    因为刚打完仗,整个荥阳败兵、乱民到处都是,所以一向比较惜命的杨霖身上还套着那件改良版的山文甲。他本来已经到了及冠的年龄,可不管是比较正式的远游冠、皮弁还是比较休闲的幞头,他都觉得又沉又麻烦,所以一向都是把长发扎成一个马尾随便的披散着,在这个年头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大隋官方对个阶层的服色有着严格的规定,五品以上紫色,六品以下绯与绿色,小吏青色,士卒黄色,商贩黑色,谁敢乱穿轻则打屁股重则发配千里,就算因此丢了小命也不新鲜。可问题是大隋现在管不了杨霖啊,而且这货又比较浪,偏爱这年头只有办丧事才穿的白衣,还觉得这么穿显得自己风流倜傥,非常招大美妞的青睐。

    嗯,骑骏马披铁铠,衣着打扮还如此不走寻常路,视朝廷规矩和礼法如无物,一定是非同常人。年纪嘛对得上,相貌嘛娘里娘气的也靠谱,仪态嘛得得瑟瑟一副肚子里装不下二两猪油的德性,这就更对的上了。

    难道他就是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杨霖?

    话说小袁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曾随他的叔父袁守城先后陛见过杨家的两代皇帝,受到过面君不拜的礼遇,后来杨广还封过小袁一个资官县令的官,小袁嫌官小路远(资官位于现四川自贡境内作者注)都没领这个情。杨广跟杨霖虽然都姓杨,但是身份地位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为啥被称为活神仙的袁天罡会对二杨前者倨而后者恭?

    原因很简单,天子在上则意味着天下太平,什么事都得按照规矩来,小袁作为一个方外之人偶尔使使小性子抖抖小威风皇帝也犯不上跟他较劲。可如今是乱世了,皇帝说话都没人听了,诸侯遍地军阀林立,这些兵头说出的话就是规矩,谁要是敢得瑟剁了他脑袋当球踢可不是吓唬人的,小袁又不是真神仙,哪能不怕?

    而乱世又是各大宗教扩张势力、散播影响的大好时机,可就是有点费劲。比如说小袁他叔父老袁就为这事操碎了心,最愁的就是挑人挑地方。太平年月天下一统,老袁想去哪传道就去哪传道,想到哪建庙就去哪建庙,可这会儿就不行了。天下被军阀们分割得一块一块的,到处乱窜不仅成本高而且风险大,很容易莫名其妙的掉脑袋。再者那帮兵头可不推崇连锁经营那一套,你要是在窦建德的地盘上建了一座真武宫,又跑罗艺的地盘上修个真武宫幽州分店,那就很容易被当成心怀不轨,起码也是蛇鼠两端,别说受待见了,弄不好又得掉脑袋。

    老袁选来选去,选中了身世不凡而且实力不俗的唐国公李渊,然后他就更忙了。先是找块好山好水的地方把自己藏好,美其名曰在此炼气导引,要羽化成仙,而且绝不出山。然后派出大批徒子徒孙乃至花钱雇人到处宣传老袁活神仙的美名,比如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啦,比如看相识人无一不准啦,比如炼化仙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啦等等,同时派出精干人手,其实也就是小袁在晋阳死盯着老李家,以便择机而入。

    可是折腾了大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因为李渊这些日子不是打仗就是扩军,而且因为名为隋臣为君所忌还得装孙子不敢明目张胆的称王称霸,也没有求神问道的意思,所以老袁也不敢轻动。后来可算等到唐公世子李建成出使窦建德处,正好途径老袁修炼所在的蒙山,老袁也是等得不耐烦,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拿小李练练手,而且老袁曾见过窦建德,对其也算有所了解,正好拿来忽悠小李。

    没想到李建成也曾听过袁老神仙的大名。一见真身不由大喜,窦建德也不管了,拉着老袁就回晋阳,请老神仙施展仙法救治他半死不活的二弟李世民。

    老袁这下子可傻眼了。算命看相、扶乩观星、炼丹画符他擅长,治病救命……他不专业啊!可是这话老袁不能说啊,否则老神仙的名头还要不要了?被赶鸭子上架的老袁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仙架势随李建成去了晋阳。

    等见到活死人一般的李小二老袁更懵圈了:都遭雷劈了全身上下却无伤无疤,偏偏又六识全失只剩下一口气,这是咋回事?面对李渊这个他日思夜想要攀上的大金主,老袁只能忽悠,说什么李小二的元神被天雷所惊,又被邪物所慑导致不能归位,所以才变得不死不活,此乃天劫,非寻常手段可破。

    反正老袁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李小二没救了。

    不过这话传到李渊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什么叫“非寻常手段可破”?那就是还有不寻常的手段呗?本已心丧若死的李渊仿佛冥冥中揪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这下哪还能放过老袁?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当个神棍也不容易(下)

    面对李渊的追问,老袁镇定自若,侃侃而……忽悠:

    这个不寻常的手段嘛,身为活神仙的老袁要是都不懂,还有谁能懂?不过欲破此劫,必惹天神震怒,凡夫俗子将被五雷轰顶化作飞灰,就算他这个有无上道法护身的活神仙,也难免要付出代价,比如折损几十年的寿元啦,比如几百年的修为为之大损啦,甚至他老人家羽化登仙的大计都可能因此毁于一旦,可谓代价惨重,轻易不能尝试。

    而且既然是活神仙,自然就不能说大话空话,更不能说假话。老袁有言在先,因为此法为逆天行事,所耗太过,所以他老人家也没有尝试过,是成是败还在两说。

    老袁这话就很明白了:你儿子的病能治,但不打包票。而且不付出让他老人家满意的代价,还是没得治。

    李渊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所以老袁想把他忽悠瘸就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了。不过李渊再怎么精明也是一个父亲,而且是一个极端溺爱子女的父亲,所以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理智都无法战胜那一丝侥幸之心:此人所求的无非是钱财与名声,与爱子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李渊许下重诺:在晋阳征召民夫千人、耗资巨万重修真武宫以偿老神仙之失,若是爱子之症痊愈,哪怕是好转,都会在河东罢黜百教独尊道君!

    老袁得偿所愿,当然就得干活。可是这活该咋干?治病救人老袁不擅长,但是装神弄鬼人家可是行家!

    醮坛建醮,奉起千二诸神牌位,以一百零八名有道之士为其护法,持香炉、烛台、花瓶、香筒四种供器,香、花、灯、水、果五种供奉,朝简、如意、玉册、玉印、宝剑、令旗、令箭、令牌、天蓬尺、镇坛木等诸法器,铙、铛、镲、铃、鼓、钟、螺、磬等诸乐器,又有幢幡、符简、章表、法水、手炉等诸祭器。待诸事齐备、众人归位,袁守城头戴五岳冠,身披金丝龙纹绛色法衣,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大步上坛,开始做法。

    什么静心咒、净身咒、金光咒、祝香咒等等八大神咒通通吟诵一遍,道经师宝印、五雷斩鬼印、九天玄女印、三元考召印等十二大 法印挨个奉上,金、银、紫、蓝、黄五色符跟不要钱似的贴得整个李府到处都是。整整一天下来,老袁是嗓子也哑了,胳膊也肿了,腿都溜细了一圈,可这还没完,明天继续,说好了要整整施法七七四十九天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老袁自己肯定没指望过自己这一套忽悠大 法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劳动他的老胳膊老腿把戏演全套。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施法的第十一天,一直跟个死人无异的李家小二突然睁眼了,还说话了,把正在他面前面前装神弄鬼的老袁吓得“嘎”的一声抽过去了。

    老神仙出手施法,李二郎起死回生!这神话一般的故事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晋阳,又传遍了河东,继而传遍了大半个中原,而且越传越神。在众人口中老袁已经不是活神仙,而是真神仙了,本来对他还半信半疑的李渊这回是对老袁拜服得五体投地,亲自向皇帝上表请封老袁为国师,当然这个国师要供奉在晋阳的,谁想抢走李渊跟谁急!而本来已经规划建设的真武宫的规模和规格立刻提高了好几倍,同时下令立即驱逐河东境内的佛、景、袄、摩尼等诸教,独尊道君。

    至于老袁被吓得抽过去以至于大病一场的事,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老袁为李二郎逆天续命而遭了天谴,对其更是敬服得五体投地。而老袁经此一事之后,居然抑郁了。

    话说离神最近的人往往是最不信神的,老袁即是如此。所以这次堪称匪夷所思的怪事令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统统崩塌重构,过了好几个月都缓不过来,不过更让他闹心的还不是这个。

    因为他稀里糊涂的救了李家小二的命,他曾日思夜想攀上唐公李渊的门楣,现在不用他再费脑筋了,老李倒天天往他身边凑,今天请他打一卦,明天请他扶个乩,后天又请他观个天。问的不是跟屈突通打一架能不能赢,就是他看中了罗艺的某块地盘可不可以出兵,再不就是他想再坑一把东都的那个便宜女婿能不能行,甚至还很隐晦的询问老袁能不能算算江都的那位皇帝陛下啥时候能翘辫子,他老李脸上有没有帝王之相……

    这事要放在几个月前,老袁保准憋足了劲不把老李忽悠瘸不算完,可现在就不行了。老袁在老李心目中已经成真神了,神仙是不能犯错更不能露怯的,所以老袁可不能再轻易胡说八道了。在往真武宫主持真人的宝座上攀爬的过程中他可以摔跟头,一旦坐上去了可就摔不起了,成神容易做神难呐!

    所以老袁以元神耗费过剧,须得修身养性不问外事为由把这些破事都敷衍过去了,老李对此也表示理解,反正来日方长,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老袁逃出他的手心。不过这事就麻烦了,就像老李不甘于在河东当个土霸王,总想问鼎天下一样,老袁既已得陇便**蜀,日思夜想的就不再是河东这一亩三分地,而是把他的真武宫开遍全中原。不过这就与李渊的想法产生矛盾了,李渊倒不反对他的宏图大志,如果他得了天下弄不好还乐见其成,但一定不是现在。老袁现在是李渊树立威望、招揽人心的一面活招牌,要是老袁把真武宫开成了连锁店,而且弄到别人地盘上这算怎么回事?想让他老李栽树大家乘凉,想什么美事呢?

    老袁人被禁锢了,可是还不肯死心,便偷偷把他的侄儿袁天罡派出去给他的连锁大业开疆拓土,盯上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李渊总在他面前念叨的那个不省心的女婿杨霖。

    为啥是杨霖?除了因为李渊总是跟他念叨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外,还因为老袁修道的主业是观星。这一年多来他夜观天象,跟安伽陀的发现差不多,都注意到了破军异光大盛有冲凌紫微垣之相,但不同的是老袁发现破军后虽衰而不坠,仍是绵劲十足有兴替之相。那么破军指向何处呢,自然是河东,这也是老袁千方百计投靠李渊的主因。

    不过老袁也也没光盯着破军,还有一颗妖星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这颗妖星闪烁不定,飘忽不定,时隐时现,忽而客欺主位,忽而退避三舍,跟个神经病似的,反正就是成天跟老袁躲猫猫,搞得老袁摸不清头脑,又着急又好奇,心里跟猫抓似的。不过他翻遍古书也找不到解说,却使得老袁对其兴趣大增。

    那么这颗妖星指向人间的哪一位呢?老袁便数天下群雄,终于也发现了一个神经病……于是就有了小袁的这趟东都之行。

    袁天罡在后世大名鼎鼎,远在其叔之上,可这会儿他还是只初出茅庐不久的菜鸟,只能打着他叔父的名头招摇撞骗,所以李渊对他的离开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往真武宫跑得更勤了。

    等小袁找到东都的时候却扑了个空,这会工夫杨霖已经跑到鲁山跟王世恽火拼去了。其实小袁也是有本事的,善“风鉴”,又精通相术、六壬及五行,他闲着没事在东都街头摆上卦摊,算无不中,相无不准,很快便风靡全城。不但成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客,就连此时在东都城说一不二的国相房玄龄都找上门来,想问问小袁为啥他的俩儿子一个憨一个傻,是不是哪处坏了风水或是冲撞了邪物。

    从老房的口中,小袁得知了东都所面临的危机,不过他对此无能为力也不感兴趣,毕竟这种军国大事连老袁都不敢轻易插手,一旦胡说八道砸了招牌坏了名声算是轻的,脑袋搬家都不奇怪。可是当老房说起荥阳攻防战之惨烈、死伤之枕籍,并为战后疫病横行深表忧虑时,小袁突然乐得蹦了个高儿,气得老房差点喊人打折他的腿……

    幸好小袁及时开口道歉,并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这事交给他了,要是荥阳战后真的如老房所说因为疫病而造成军民大量死伤,他愿奉上项上人头谢罪!

    小袁为啥不学他叔装神弄鬼而改行当赤脚医生了?还不是因为这年头想当个神棍实在太不容易了嘛!他叔老袁为了传教大业把宝都压在装神弄鬼上了,连忽悠带折腾的甘冒奇险接近李渊,幸亏三清有眼玉帝开恩才得以成功,不过也把老袁吓得不轻,心脏病差点都犯了,到现在还病怏怏的。

    经此一事,小袁深受触动,他发现神棍再神,对于如今这乱世中的群雄来说也是小节。要想真正受到重视、得到重用继而惠及本教,还得靠实实在在的利益打动他们,而小袁一没钱财二没人脉,又能靠什么赢得杨霖的青睐?

    他发现荥阳的战后赈灾除疫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袁不懂医术,只能靠装神弄鬼撞大运弄活了李二郎,难道小袁就懂?要是他懂医术的话,干嘛还让他叔硬着头皮去冒险?

    其实小袁也不懂。不过他不懂不要紧,有人懂就行。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教育大神(上)

    小袁这次出山,老袁虽不敢大张旗鼓,却也颇费了一番苦心,在河东各大庙观遴选了百余忠心耿耿又身有长技的道士随行。话说这年头世道不靖,将大把的人才逼得不得不避身世外,所以道家不仅有的是擅长驱邪招神、扶乩符、炼丹风水等老本行的弟子,精通匠作冶铸、机关消息、行医采药等百家百业的专业人才也有不少。这回小袁既然打定主意不单靠装神弄鬼打动杨霖,老袁便满足了他的要求,给他提供的基本都是这方面的专才,而且还大都是些年纪轻轻、尚未出人头地的二、三代弟子,不愁小袁压不住他们。

    所以老房一提到疫病,小袁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人的名字,于是便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把这个活儿揽下来了。

    杨霖和王世充在荥阳头对头脸对脸的死磕,可把留在东都总揽大局的老房给坑苦喽。稳定后方民心民政、供给前方兵员后勤、跟四方不怀好意的诸侯虚与委蛇,还得赶紧收拾被杨霖和王世充打得稀巴烂的一个个烂摊子。尤其是这回不仅杨霖亲征在外,就连杜如晦、长孙无忌等能把他一把的人手也跑个精光,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老房肩上,忙得他脚打后脑勺,一个月的工夫掉了快十斤肉。现在小袁主动提出为他分忧,虽然老房有点将信将疑,不过小袁毕竟有老袁的神仙光环加持,所以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安置百姓、供给衣食、战后重建这些事有荥阳郑氏大包大揽,老房也能提供不少帮助,还轮不到小袁操心。他就忙两件事,一个是处理尸体,另一个是除疫防疫。

    让郑家和老房颇有些惊讶的是,这个有些跳脱、轻浮而且青涩,根本看不出身上带着什么仙气的小袁道长,居然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虽然还是有不少军民因为瘟疫或亡或病,但情况还是远远好于他们的预料,至少疫情已经基本被控制住,荥阳将不再会是座人人避之不及的死城鬼蜮。

    可是小袁的日子却过得很不爽。他虽是出家人,但袁家在道家那是什么样的地位基本相当于俗世的七宗五姓!而且小袁是被老袁当接班人培养的,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讲究的是肉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贵族范儿,要不然将来怎么有资格出入豪门巨宅内、周游达官贵人间?

    可是现在呢,每日往他鼻子里钻的都是让人闻之欲呕的尸臭,睁开眼看到的全是高度**、碰一下就化成一滩乌黑恶臭的汁液的残尸。每日忙碌其间的其他道士和民夫开始也受不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可是小袁却无论如何也麻木不了,吐得昏天黑地不说还大病了一场。这可不行啊,小袁在这儿的主要工作可不是埋尸体、撒石灰、发药水,而是设坛作法,驱鬼辟邪送瘟神,最终把他们在荥阳制造的这场功业系在道君名下的。这下好了,瘟神还没送走先把道君的代言人给瘟到了,这不是自砸招牌吗?

    所以大家只好千方百计的为他遮掩,然后在情况相对较好的西城外搭了这座茅棚,再把小袁转移过来。每日早中晚的三次做法也改成了每日一次。不过即便如此,小袁还是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十分后悔自己闲得蛋疼跑这儿来瞎折腾,早知如此还不如学他叔装神弄鬼呢。

    结果小袁这一副倒霉相就被没个正形的杨霖撞个正着,还被他大肆调侃了一番。

    对这位大金主,小袁再有脾气也得憋着,而且还得三蹦两窜的从茅亭中迎出来,对着杨霖稽首为礼道:

    “无上天尊,对面可是东都之主杨子建将军?贫道袁天罡,不知将军大驾有失远迎,实为罪过、罪过……”

    “得啦得啦,我知道你是神仙,跟我这个凡夫俗子还客气个啥?”

    “将军慎言,这都是些愚妄之人以讹传讹,贫道道行浅薄,焉敢如此亵渎神灵……”

    “都说你别客气啦。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在荥阳所救之人何止百数千数,在我看来,足以担得起神仙之名。”

    这个杨霖看似没这个正经,但是对袁天罡的评价却是极高,让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这心态一稳,小袁的嘴就利索多了,毕竟老袁家遗传基因好,不能说全靠一张嘴忽悠出来偌大的基业,也差不了多少。

    “将军谬赞,此非贫道之功,都是三清道君护佑、将军之威、荥阳百姓之功德所致。”

    “三清道君?这关他们啥事,难道他们下凡啦,在哪儿呢?快让我也见识见识!”

    “呃……”

    对于袁天罡这个人,杨霖在前世就没少听说过他的奇闻异事,这回得见本尊自然很感兴趣。不过这货是越来劲越不正经,玩笑也开得荤素不忌。这要是换个人敢这样亵渎三清,小袁非跟他拼命不可,可是这位爷他惹不起啊,非但不敢惹还得捧着哄着。可就算小袁再牙尖嘴利口吐莲花,这话茬他也接不上啊!

    可偏偏杨霖是个起哄不怕事大的,撵着小袁连连追问,都把他逼到墙角了。小袁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可一直生活在叔父的庇佑下,还算得上年轻气盛,所以脖子一梗梗,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是胡诌吗,那我就八扯!

    “区区小事何劳道君亲为,贫道每日早中晚三次设坛作法,以我道家至宝、三清所授之净心、净口、净身、净天地诸神咒加持,自可使荥阳瘟散疫消,解百姓之厄。”

    “咦,居然这么灵?正好我这几天着急上火以致口舌生疮、食欲不振,还全身燥热不宁,你也给我念个咒净一净呗?”

    “呃……将军此症只需以黄连、连翘、金银花、大青叶等数味药材煎水服用即可痊愈,无须贫道施法……”

    “那不是见效慢嘛!你这既然有特效疗法就赶紧给我试一试,要知道我这一躁动起来,可就爱砍人脑袋……”

    “这……”

    小袁再能忽悠也架不住杨霖不讲理,而且都威胁上了……可是对那些神咒的效果小袁心里有数,更多的是能在精神上起到一些作用,而且信仰越虔诚越能见效……当然也可能不见效。可你看这货这副德性,像是个有虔诚信仰的吗?要是念个净心咒他就能安分,小袁早就想咒他一百遍了。

    “还不念?再不念我就当你刚才都是胡说八道!不过就算你胡说八道也不要紧,毕竟活儿干的还是不错的,那就老老实实跟我说说你是咋干的?”

    小袁这回明白了,原来人家早就看穿了他的老底,刚才是逗他玩呐。不过既然杨霖没有追究的意思,小袁心里也就踏实了,可是这些天来他就顾着装神弄鬼和跟空气污染作斗争了,这些技术性问题他完全不懂啊,结果没编几句就把杨霖给惹火了。

    这下袁天罡只能老老实实的派人把真正主持具体事务的找来了。

    结果这一等又是好半天,等得杨霖都“躁动”了,吓得小袁连连遣出好几拨人去催,才可算把这位正主给等来了。

    远远的,杨霖看到一个须发散乱、身着一件脏污得看不清本来颜色道袍的道士被几个袁天罡派出去的弟子架着、推着、哄着,满脸不情愿夹杂着愤怒的神情,正吵吵嚷嚷的向他们走来。

    “这位是……”

    袁天罡一看情形不妙,想抢先一步向杨霖介绍一下这位老兄的来历师承,起码也得把控住这次会面的主动权,不能让这位老兄信口开河。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这位老兄的脾气可爆着哪,而且犟得像头驴,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就他这个当师兄的有时候勉强能管住他。

    可是这回小袁也不灵了。他才一开口就被这个脏得不像样、臭得不可闻的道士打断了:

    “如今荥阳疫情虽未蔓延,但染疾患病者何止千数?仅今日辰时始的三个时辰内,便又有三十余人殒命,三十多条人命啊!这还是贫道与诸道友日夜不离、费尽周折加以救治的结果。可就为了满足一个贵人的好奇之心,就将贫道强行从病患中带走,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耗时个把时辰吧?个把时辰啊!这中间又得有多少病患因贫道的这一走而枉死?全为一个贵人……就是你吧?就为你的一句话,便有至少数人因此而死,天理何在,王法何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脏道士不问缘由,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把杨霖给骂懵了。挨骂这种事他一点都不陌生,不管是皇帝还是李渊、翟让、屈突通等人没少骂过他,更别提老杜老祖长孙这帮人骂他简直就是例行公事,连他的老婆们都没少修理他。可是这些人要么他全不在乎,要么其实就是他跟臣属们一种比较特殊的交流方式,要么干脆就是打情骂俏。而像这样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破口大骂,而且骂得这么狠的,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杨霖被骂懵了,袁天罡被吓傻了,可是跟在杨霖身后的雄阔海、周大虎等侍卫亲兵就不一样了。杨霖平常大大咧咧的跟他们不分尊卑,也不跟他们讲主辱臣死那一套,可正因为如此,大家伙处得跟亲兄弟似的,较之一般的君臣、主仆关系不知道要密切多少倍。那可都是共过生死,在战场上替彼此挡过刀、挨过箭的过命的交情,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又脏又臭的道士竟敢侮辱他们的主公、兄弟,那不就是找死吗?

    一时间,杨霖身后拔刀声四起,转眼间那名脏道士就要白刃加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教育大神(下)

    “停……停停停!”

    杨霖赶紧举手喊停,可是他身边的人就不乐意了。

    “老杨!”

    雄阔海虽然气得不轻,但是他笨口拙舌的,只是操起两把面板大小的板斧直喘粗气,可周大虎就不一样了。

    “主公,要不是您十余日内转战千里,力战王世充那老贼的南北两路兵马,别说这座城,就是整个荥阳郡的人都得死绝了!这个牛鼻子小杂毛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您害死了他的病患,这个王八犊子怎么不问问为了这座城、为了这个郡咱们保安军生生折损了数万将士!你辱及我家主公,必死!辱及我保安军、尤其是那些为了保境生民不惜战死沙场的将士,更是百死莫赎!”

    说音未落,周大虎执刀而上,劈头斩向脏道士。

    杨霖哪能让他得逞,赶紧拦腰把他抱住。

    “你要反天啦!连我的话都不听。我说你跟一个牛鼻子较什么劲?赶紧后边歇着去。那啥,我说小杂毛……呃,我说道长不要见怪,甭跟这个憨货一般见识,你骂也骂完了,咱们接着说?”

    脏道士很犟,执拗得像头牛,只要是他认准的理儿谁也别想让他回头,因此没少得罪人,更没少遭罪。不过像今天这样差点被一刀劈作两段的场面还是头一回遇见,要说不怕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在又惊又吓之下身体都僵直了,连仓皇闪避的本能反应都做不出来,脸色煞白一片,冒出了一头的大汗,顺着脸颊如小溪般流淌,把脸上的脏泥污垢几乎冲刷一空,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嗯,皮肤还挺白挺细的,剑眉星目,鼻悬胆口含朱,虽然那捧乱七八糟的胡子很煞风景,但也能看出这家伙长得其实还是挺帅的,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脏道士看到杨霖满脸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禁有点汗毛发紧,连连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你想干什么?”

    杨霖这个人吧,说好听了是有点识人之明,说难听了就是犯贱。他对于人才的定义很简单也很与众不同,那就是但凡对他大拍马屁的他都不怎么看得上,比如说那个倒霉的小袁。而那些不给他好脸、脾气很大的怪胎他倒是上心得很,非得探出个虚实高下来。这回被脏道士臭骂了一顿,他非但没生气,反倒对其兴趣大增。

    “荥阳城的卫生防疫工作都是你在主持的?”

    “卫生……防疫?”

    “哦,就是处置尸体、救治病患、防止疫病横行。”

    “这个嘛……正是如此,那又如何?”

    “可是你做的好像不太对劲啊!”

    “胡说!贫道哪里做得不对了?”

    一说到专业技术问题,尤其是被一个在他眼里除了瞎捣乱一无是处的达官贵人质疑,脏道士的驴脾气又上来了,语气中原本还带着的那点畏缩和惊惧瞬间没影了,再次变得又臭又硬,跟那啥啥里的石头似的。

    “你瞅瞅你这一身,泡水里能搓下十斤老泥!再闻闻你身上这味儿,迎风能臭出十里!你就是这么救治病人的?”

    杨霖的话有点损,不过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不过在脏道士看来这就是达官贵人的富贵病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是身娇肉贵,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是不识民间疾苦,不顾轻重缓急。如今数千人的生死悬于一线,这位爷关心的却是他这个为了病患操碎了心的医生多少天没洗澡换衣?

    脏道士气得小白脸又变成了大红脸,鼻翼急促的翕张着,手指颤抖着指着杨霖的鼻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杨霖对于脏道士的反应一脸的莫名其妙,“你是医生唉,难道还不知道病从口入的道理吗?”

    “病从口入?”脏道士闻言一惊,顿时气也不生了手也不抖了,一脸呆滞的慢慢的后退了两步,然后双手抱头似乎在极力思索着什么,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不知道喃喃低语着些什么,突然间抬头问道,“此语出于何典?”

    脏道士的表现和问话依旧很无礼,不过这也不怎么打紧,因为杨霖比他更不知道啥玩意叫“礼”。不过对于他的问题杨霖就只剩下张口结舌了,病从口入在后世是人人皆知的寻常道理,连小孩子都不用教,可有谁知道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长孙无忌出面给他妹夫解围了:

    “此语出自西晋清泉侯、司隶校尉傅刚公(即傅玄作者注)所著之《口铭》一文,其前后文曰‘病从口入,患自口出’。傅刚公堪称道家先贤之一,这位道长对此难道未有所闻?”

    闹了半天还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脏道士的大红脸都快涨成大紫脸了,吭哧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袁天罡只得赶紧出来给他解围:

    “这位将军有所不知,贫道的这位师弟自幼痴迷于医道,对于道家典籍倒是涉猎不多,让将军见笑了。”

    杨霖当然没有一点见笑的意思,那个什么傅刚公到底是哪路神仙他比脏道士还没数呢。不过这货嘴贱,得了便宜必须得卖乖,所以不顾脏道士的困窘继续洋洋得意的穷追猛打:

    “你瞅瞅你这又脏又臭的,全是伤者死者身上带来的细菌……呃,是疫气,对!就是疫气!你不洗澡不换衣,结果把这些疫气又带进了给病人用的药里、水里、衣食里,再通过伤口、皮肤、口鼻带进病人的身体里,这样的病人在你手里还能活下来是命大、是你们的道君保佑,好人让你治死了才正常!”

    “这……医治伤患须净身净手,以防污浊之物沾染患处,此乃常识,贫道亦知。只是这荥阳罹病伤残者太众,贫道与道友医治不及,忧心如焚,虽知不妥,但事急从权也就轻忽了此节,不想却有如此之大的隐患,贫道糊涂啊!贫道有罪啊!贫道万死不赦啊……”

    “还没完呢!”脏道士在那捶胸顿足,恨不能一头撞死,不过杨霖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他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既然这个脏道士看起来就是个半吊子的赤脚医生,他的爱才惜才之心一去,说出的话就愈发的尖酸刻薄,谁让脏道士刚才骂他来着,“我城里城外走了一圈,发现的问题一堆一堆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这干的是什么活?

    不说别的,就说那些抬尸的,你们都用的什么人呐?民夫、士卒,他们不是人啊?不是我的子民吗?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全身血污尸臭,弄个跟活鬼似的,不知道瘟疫会传染吗?你就等着他们过几天去你那等死吧!那些罪犯、俘虏你们留着吃白饭啊!再说了,你们就知道烧那些酸了吧唧的柳枝水,金银花、鱼腥草、黄连、板蓝根、柴胡呢?嫌贵吗?嫌贵找老郑家要……呃,找我要啊!还有艾草,这玩意不值钱吧,漫山遍野都是吧,怎么就不知道熬起来、烧起来消毒杀菌……除疫气呢?还有啊,你就说那个尸体处置的吧……”

    “如何?”

    杨霖在那口沫飞溅的给一群古人普及在后世再普通平常不过的卫生常识,却不知何时脏道士已经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从哪扯出一堆破纸秃笔凑到他身边,杨霖说一句他记一句,连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可是这么一凑近杨霖可就受不了啦,他身上那股子臭气差点没把杨霖熏个跟头。结果杨霖这么一停脏道士倒不乐意了,通红着双目几乎凑到了他的嘴边连连追问。

    “你这是想把我也弄成你的病人然后整死是不?”

    脏道士讪讪的后退了几步,还揪起袖子闻了闻没啥味儿啊!还是富贵人的臭毛病!脏道士悻悻的嘀咕了两句,不过马上注意力又转到了他最关注的问题上,追着杨霖连连追问。

    “凡与尸体、伤患接触者,须在事前事后净体净手,服食以金银花、鱼腥草、黄连、板蓝根、柴胡等药材煎制而成的药水,再点燃艾草反复熏烤。所穿戴之衣物和接触到的物事统统用沸水蒸煮,或干脆一把火烧掉……”

    “此言大善!”

    脏道士闷着头在破纸上记得眉飞色舞。

    “尸体挖个坑就埋了怎么行?须得掘深坑,至少一丈深,然后先将尸体垒积其中浇油焚之再覆以生石灰,最后用泥土深埋踏实甭跟我讲什么礼敬逝者残躯之类的屁话!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此言大妙!”

    “凡有积尸、存污之处,须得将脏土深挖至少一尺移至一处,然后挖深坑撒石灰深埋之,不得偷懒,不得遗漏!”

    “善哉啊善哉!”

    “全城内外的蚊蝇跳蚤、猪狗家禽一律扑杀、焚烧、深埋……所有的水坑水洼,只要是死水的一律以土覆之……全城军民一律不得饮生水吃生食,饭前便后一律净手,再令驻军在郑水上下游分段设置男女浴场,阖城军民不分男女至少每两天洗一次澡……你先别美!包括你在内,谁不听话先揍屁股十板子!”

    “妙哉啊妙哉!”

    “……”

    “还有呢?”

    “还有?想不起来了……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说这么多还不够,老子还要你这个牛鼻子有个屁用!”

    “将军所言甚是,正是贫道道行浅薄且行事鲁莽,愧对将军和百姓的厚望,自是羞愧无地,本当向将军和百姓谢罪。但值此事急之时,贫道孙思邈只能暂留有用之身,待荥阳事毕,疫情稍减,自当……”

    “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你叫啥?”

    “贫道羞愧,贱名不足挂齿……”

    “墨迹!你刚才到底说你叫的是啥?”

    “孙思邈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拐药王

    孙思邈!

    这位爷在传说中享寿一百四十余载,而如今他看起来并不比杨霖大出多少,同样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可是在场的除了杨霖不会有人知道,就是这个又脏又臭的犟脾气道士在日后会取得何等辉煌的成就。别的不说,就以他们所处的时代为原点,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数上五百年,老孙要是在医道造诣上谦称第二,谁敢称王?

    汇集老孙一辈子心得的《千金要方》是中国最早的临床百科全书,即便在一千多年后的现代医学体系中仍然发挥着重要的影响,而他主持编纂的《唐新本草》则是世界上第一部国家药典。尤为可贵的是,孙思邈具有当世罕见的高尚的道德情操,“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皆一视同仁,视解除病人痛苦为唯一的使命,也是堪称古今中外第一个平等对待一切生命价值的医生,为此不惜拒绝将动物入药。终其一生,他视金钱与权势如粪土,终身不仕,远离繁华都市游走于穷乡僻野,坚持在民间救死扶伤,真正做到了他所倡导的“大医精诚”,所以即便到了百年千年之后仍然受到普遍的尊敬,先后被追封为“妙应真人”(宋时)和尊为“药王”(明清)。

    就这么一位在中国历史上已经被列入神籍、中国医疗界祖宗级的人物,刚刚被杨霖贬得一文不值不说,还大言不惭的给人家上了一堂最基本的卫生和医疗常识知识普及课……就算杨霖的脸皮厚如城墙,这会儿工夫也情不自禁的感到面皮发胀,无地自容,恨不能像他刚才夸夸其谈的那样挖个大深坑把自己埋进去……

    “那个啥……老孙呐,咱能不能商量商量,我把刚才说的那些话统统收回,您老要是不解气,有啥条件您老随便开,就算想扇我几个耳刮子都行……您老不用瞅那几个憨货,他们要是再敢对您老不敬,老子非把他们的三条腿统统打折不可!还有啊,今天的事咱能保密不?千万不能跟外人说啊!还有你们,小郑小袁,你们也给我把嘴闭紧喽,要是让我听见有人提起此事,我非让老郑老袁抽死你们不可!”

    “不行!”

    今天这事办的太丢人现眼,要是等到小孙变成老孙继而成了大神这显然是一定会发生的这事要是传出去,杨霖一定会成为史书上最大的笑话,从而遗臭万年,就连子孙都抬不起头来。所以杨霖立马从冷面王变成笑面虎,嘴里的牛鼻子也变成了一口一个的“您老”。而且不仅利诱,连威胁都用上了。

    郑守羡和袁天罡压根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杨霖突然抽羊角疯了还是孙思邈刚被道君附体了,不过杨霖的威胁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他俩除了傻乎乎的点头应是之外啥也不敢说,可孙思邈却不干了,一口就将杨霖的建议给否决了。

    杨霖一脸谄媚的假笑顿时僵住了,这下他可弄不明白了,这位老孙不是号称古往今来第一大好人、道德标兵品行模范,要是晚生个一千多年保证年年能上感动中国……今儿个咋就非跟自己作对,不看自己的笑话就全身不爽呢?

    “这是为毛啊?”

    “将军,你可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如今荥阳万千百姓被瘟神所害,每日因此殒命者不下百数,将军也是精通医道之人,当可知医者仁心,既有救命良方,就应公之于众惠及天下,又怎能为一己之私罔顾百姓生死?如果将军确有为难之处,那么贫道身上尚有一贯零三十文钱,如果不够……这个自然是不够的,贫道可向袁师兄暂借将将军的药方买下如何?贫道保证此方只用于治病救人,绝不转让更不传授他人,绝不外泄将军家传之私,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一贯零三十文……老孙你可真穷,差点比老婆给我的零花钱还少……又扯跑题了,我说老孙呐,咱俩这是把话说得两拧了,所谓鸡同鸭讲就是说咱俩呢。

    你说的那个‘良方’拿走随便用,爱给谁用就给谁用,爱传给谁就传给谁,爱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过就一条,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事跟我有关,否则我就跟你翻脸!”

    “真是奇哉怪也,这又是何缘故?”

    “这是个人**,你就别管啦。”

    “那让贫道如何对人解释此方来由?”

    “你是你的事,你就说是你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呗。”

    “胡闹!贫道虽愚,却也非欺世盗名之人!”

    “老孙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要不你就说是小郑或小袁琢磨出来的也行,你看,他俩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你还有什么愁的?”

    “这……”

    “别这那的了。对了老孙,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将军不计个人得失义献良方,拯救生灵无数,贫道铭感五内。将军旦有所求,贫道自当竭尽全力。”

    “那太好啦!有这么个事。我的媳妇儿不是那边凶巴巴、健康得跟母老虎似的那个……嘘,咱小点声行不!我的另一个媳妇儿他们家族遗传一种病,好像叫气疾,不知道为啥这么倒霉非传她身上了,她哥却偏偏活蹦乱跳的……好吧辅机兄我错了!老孙,能不能等荥阳事毕之后,劳动你大驾随我去东都给我媳妇儿瞧瞧病?”

    嫣儿的身体一直是杨霖的一块心病,历史上她只活了三十六岁便因气疾而香消玉损,今年嫣儿都十三岁啦,而且还自称十五,所以杨霖也搞不清楚她的寿元还剩下二十一年还是二十三年。可不管是二十几年,一想到这个纯净得如同一块无暇美玉般的小姑娘这么快就要离开人世离开他,杨霖就心如刀绞。按照他的观察和理解,嫣儿得的就是哮喘,这可是个在一千多年后仍无法根治的顽疾,所以不管孙思邈有多牛叉,他还是没抱多大指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要死死的抓住。

    “这……”

    孙思邈闻言却犹豫了。他出身贫苦农家,数度因贫病交加几乎不能长成。成年后他痴迷医道,立志悬壶济世,让天下如他当年一样穷困的百姓不再被病魔折磨,却对那些当年曾残酷压榨过他的达官贵人深深的厌恶,加上年轻气盛,誓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肯为这些大人物施一针一石,为此没少得罪人。比如上次袁守城被李建成赶鸭子上架,去给李世民诊病续命,老袁束手无策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拉孙思邈来救急。要知道袁家对孙思邈可有莫大的恩情,若不是受其资助,老孙早饿死了,跟别提他入道修行、专研医术都得到了老袁的大力支持。这回恩师有难老孙自当挺身而出,可当他听说老袁让他去救治的是一名世家子弟,居然一声不响的上山采药去,云深不知处了,逼得老袁只得去装神弄鬼,险些出了大丑。

    老孙这脾气,说白了就是个愤青,仇富仇贵情绪极其严重。杨霖也是出身世家,要不是他一见面就拿出一个让老孙眼界大开的“良方”显摆,当然也不乏周大虎那下子把他吓得不轻的原因……否则老孙连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早就拂袖而去了。

    如今杨霖大方的把“良方”奉送给他,还不求名不图利的,让老孙对其好了几分好感,而且他刚才脑子一热大话说得太满,现在也不好往回收。可偏偏杨霖让他干的又是他最反感的事,这时候的老孙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他,不分“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皆一视同仁的高尚情操尚在养成中,所以他此时心里别扭的要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在杨霖连连的眼色暗示下,袁天罡终于反应了过来,赶忙对孙思邈好言相劝。话说小袁跟老孙关系最好,所以这回才能打着到东都找名医巢元方请教医道的名义把超级大宅男孙思邈从家里给骗出来。现在看杨霖对老孙如此重视,小袁虽然略微有些吃醋,但是他很清楚此事对他利远大于弊,因此不遗余力的大力忽悠,生怕不能把老孙骗到东都去。

    “还有啊,我发现现在所有军队的战伤处置存在很大的问题,而且我对此也算小有研究哦,咱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杨霖继续拿医术勾引孙思邈,没想到却招来老孙一个大白眼。老孙现在毕竟还年轻,性情便有几分偏激,认为当兵的除了杀人放火就没干过什么好事,战伤处置有问题才好,最好让当兵的都死绝了,天下也就太平了,百姓才有好日子过……所以杨霖算是出了一招臭棋。

    事关亲亲小老婆性命攸关的大事,杨霖岂能轻言放弃?于是他一计不成又生一技,故作神秘的凑近老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老孙呐,你也知我出身弘农杨氏,杨氏传家数百载,遗宝无数,其中有半部曹魏名医华佗所著之《青囊经》被家祖视为至宝,不过却被我给偷走啦!你要是肯去东都给我媳妇诊病的话……”

    “去!现在就去东都!车马呢?你还傻乎乎的瞅啥呢?赶紧走啊!”

    “老孙,荥阳的百姓你不管啦……”

    “呃……”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旁观者迷

    杨霖又在荥阳盘桓了六七天。

    在这段时间里,他整天跟把全身上下洗刷得干干净净、恨不能搓掉三层老皮的孙思邈混在一起,身后还赖着俩跟屁虫小郑和小袁。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四个家伙的脑袋可比皮匠好用百倍,杨霖就不用说了,尽管他显摆的那点东西要是放在后世,就算是小朋友也得笑掉大牙,可是在这个医疗卫生知识尚处于蒙昧状态的年代,却无异于使人振聋发聩、耳目一新的创见,尤其对孙思邈来说简直有拨云见日之感。而郑守羡和袁天罡虽然不长于此道,但是毕竟是世家子弟,是受过严格的系统教育的文化人,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这俩马屁精旁征博引、引经据典,给杨霖提出的那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观点找出了无数理论依据,远至上古先贤,近至当代硕儒在他们嘴里都成了杨霖的代言人。孙思邈就更不用说了,尽管他要成为药王还得再熬个几十年,可是天才就是天才,不是杨霖这种半吊子专家能比的。如果说先前他应对失措是因为经验不足、年轻性急所以思虑不周,现在稍经点拨便茅塞顿开,妙手频出。一个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荥阳城的病患死亡率直线下降,新近感染患病的人数大减,使得本有些畏缩仓惶的士气民心大为平复,战后重建的速度大为提升。

    这一日,杨霖又跑到病患营里转悠。因为卫生条件、治疗手段的迅速改进,病患的病情大多进入了恢复期,甚至有不少已经痊愈的,尤其是新发病入营的人数寥寥无几,所以孙思邈的工作量大减。不过这位可是个闲不住的,既然无病可医,就盯住了杨霖不放。

    “老杨,你说过的那种可以解暑、截疟、凉血的奇药青蒿到底为何物?据贫道所知,青蒿又分香蒿、臭蒿、牡蒿、绵茵陈、小花蒿等,你所指的到底是哪种?是内服还是外用?如是内服需水煎、包煎、另煎还是冲服……哎哎哎,你别跑!今天你要是不说个清楚,信不信贫道再换上那身臭衣,今晚睡你床上!”

    杨霖有个神奇的特质,那就是只要跟他成了朋友,无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少,没几天工夫都能跟他没大没小的打成一片,绝对不会生分,不把他当外人,甚至不把他当人……

    比如说孙思邈,几天前还跟他横眉冷目、爱搭不理的,现在跟他熟得要睡一张床成好基友了……不过这也是杨霖抓住老孙这种技术型人才性格比较单纯的特点,不停的对他勾引诱惑的结果。

    “我也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具体的你问我也没用啊!”

    “你还能不能靠点谱!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能救多少人的命?”

    “我又不是今天才不靠谱的……”

    “你……好吧,你可知那位屠大神是何方人氏,现在何处,贫道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那可不行!你可是答应过我去东都给嫣儿瞧病的。再说了,这位屠大神应该……不是应该,而是这个世上压根就没这个人了。”

    “他老人家仙逝了?”

    “呃……也算差不离。”

    “什么叫差不离?”

    “差不离的意思就是哪怕你上天入地也甭想找到她老人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孙思邈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死心的,他正要继续揪着杨霖纠缠,突见远出腾起一道烟尘,一队快马风驰电掣般向这边狂奔而来。

    “启禀王上,房相急报,请您立即回返东都,有要事相商!”

    “啥要事?是老房又被老婆揍了还是我家房子让杨侗那个熊孩子给点了?”

    “呃……卑职不知,只是房相反复叮嘱卑职,一定要恭请王上即可出发,万万耽误不得!”

    “得!老孙呐,看来这回事不小,咱们赶紧走吧。”

    “那可不行,荥阳疫情虽有好转,但尚未完全平定,万一有所反复如何是好?贫道还得在此继续盯着。”

    “那你不想看《青囊经》啦?不想搞明白青蒿是咋回事啦?还有我媳妇你不管啦?”

    “贫道既已答应你走一趟东都,自不会毁诺。你且先行,多则半月少则十日,贫道必去!”

    “那好吧……”

    东都出了什么大事?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老房确实被他老婆卢氏收拾得不轻,那是因为他小舅子卢少陵随杨霖征战荥阳,在京水被砍了一刀差点玩完,连累得老房被卢氏挠成了大花脸好几天没敢出门见人。而杨霖家的房子虽然没被杨侗放火点了,不过因为李秀宁出征在外,这个熊孩子就成了活霸王,到处惹是生非,把他家弄得鸡飞狗跳。

    这都不算事,真正让老房等人感到棘手的是,最近东都贵客云集,使者不断,而且打出的旗号都是来恭贺杨霖新婚大喜的,你说这种场合杨霖这位新郎官不在场怎么行?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前阵子杨霖确实在闹着要结婚,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就被王世充给搅黄了。老房确实也曾以他的婚事为名安抚、牵制李渊和李密,以防他们与王世充沆瀣一气。不过此事并未与外人道,所以李建成和深受李密信任的柴孝和跑来跟杨霖掰扯这事还说得过去,可是窦建德的纳言宋正本、罗艺的司马温彦博、翟让的军师王儒信、屈突通的长史何延平、杜伏威的养子王雄诞,甚至包括理论上跟杨霖还处于战争状态的萧铣也派来了一个叫岑文本的年轻人,其余一些中小诸侯派来的使者更是不下十余人。而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就连江都方面也派人来了,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二裴”之一的礼部侍郎裴矩。

    这下子杨霖就更不能不回来了。尽管老房也是侍郎,而且还十分牛叉的一口气兼着好几个侍郎,不过他这个侍郎是杨霖封的,平时倒无所谓,可在裴矩这个大隋正牌的吏部侍郎面前,就是一个纯山寨的冒牌货了,连说话都不硬气。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为何而来,还不是因为杨霖跟王世充的那场大战?其实这年头诸侯之间乱战乱斗并不奇怪,比如像窦建德和罗艺,杜伏威、萧铣、沈法兴、林士弘之间,李密和王世充等等,他们之间过一俩月要不打上个一架半架的就全身难受,更别提翟让和李密还在合伙修理宇文化及,这一仗从年初就零零星星的打起,一直打到现在还没个消停。

    所以杨霖和王世充打架不奇怪,更不至于打到把大家伙给齐刷刷的弄到东都来瞧热闹。这一战的特异之处在于其过程和结果,那就是杨霖居然赢了,而且赢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在这帮老狐狸的印象中,杨霖不但在辈分上与天下大多数诸侯相比是后辈、晚辈,在实力上也排不上号。尽管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小子时常被人所提及,更是没少上头条,但是比较而言,他们普遍觉得此子只是脑子够用,多行诡道,尤擅借势,像是李渊、瓦岗和屈突通等人或主动或被动的都在他崛起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些人的帮助而单靠杨霖自己,说不定他这会儿还在河东当流寇呢。要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以堂堂之阵正面较量,不用说瓦岗翟李、河北窦、河东李这样的一流强军,就算杜伏威、沈法兴等二三流的势力他也未必打得过,所以到处捡破烂的萧铣才敢屡次觊觎他的地盘。

    王世充打着朝廷正统的旗号,本身又是当时名将,麾下的江淮子弟兵就算赶不上瓦岗内军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还有身经百战的王家私军这一奇兵为后手。虽然他此番师出无名,又是孤军客战,但是这帮老狐狸还是以为单凭杨霖根本不是王世充的对手。差别就是败得有多快、输得有多惨,唯一的变数就是杨霖是否会迫不得已的邀请外援插手,或者是否有其他势力不请自来,介入此战。

    杨霖是只弱鸡,王世充不是只好鸟,但是东都八郡实在让人垂涎欲滴啊!所以老狐狸们都对这一看起来悬念不大的战事兴趣盎然,尽管杨霖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其实是房玄龄自作主张),他们还是纷纷派出使者前往东都,想试探一下杨霖是否有邀请外援助力的意图。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正义的化身,出兵帮忙肯定是有代价的,代价大小当然要看杨霖到时候败得有多惨。其实就算杨霖脑子抽了不打算邀请他们出兵助力,他们也会不请自来,但肯定不是现在战势未明贸然出兵,不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也难以攫取最大的战果。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先礼后兵先拿使者探路,然后暗自调动兵马,随时准备下山摘桃子。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霖就像一个臭棋篓子在与一名高手对弈,随着方寸纹秤之上落子频频,却被一群堪称大师级的国手围在身侧,他们根本没有指点后辈、助弱胜强的意思,似乎打定主意要当吃瓜群众,其实是随时在掌控大局、判明形势。只待时机一到,就把这个臭棋篓子一脚踹出局,然后抢先投子,施出绝世妙手,一举奠定胜局。

    可是没想到他们眼中的臭棋篓子却一举逆袭,把棋局搅得一塌糊涂不说,还把他们这帮吃瓜群众一脚踹进庐山云雾中,再也看不清这盘棋局的真面目。

第二百三十九章 怕乱

    王世恽率军从南线潜行千里骤然突袭,连下南阳、阳两郡,吃瓜群众们顿时拍案叫绝。

    这帮老油子自然看得出孤军深入、无后勤作战的弊端,可是这么大的场面怎么少得了王世充?他没露面,就说明南线不过是记虚招,目的是吸引杨霖的视线。只要杨霖的主力一动,就是王世充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刻。

    杨霖果其不然引军南下了。他虽然留重兵防御北线,但是兵力配置却过于分散,尤其是在老油子眼里至关重要的荥阳,李君羡的两万兵马的位置太偏东,只顾盯着其实很无辜的翟让,全然不见身后与东都间巨大的空档。而这个空档一旦被王世充所趁,势必因首尾不能相顾从而陷入被动。

    杨霖这小子还是太嫩呐,这下可要倒霉了老油条们假惺惺的叹息,心里却乐开了花。杨霖要是不倒霉,他们还有什么好处可捞?

    紧接着战局的走势让他们不仅叹息,简直快骂娘了:王世恽这个蠢货居然选择在鲁阳关据守!老油子们认为,王世恽正确的选择应当是尽快突破鲁山,然后向西横扫襄城,进而威胁弘农或者干脆从侧后进军东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调动杨霖的兵力,从而达到掩护王世充的目的。而且一旦王世充攻击受阻,王世恽这枚棋子的作用就更大,完全可以由虚转实,与其两路夹攻东都,到时候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杨霖。

    可这个傻缺却把自己关在了鲁阳关这块死地!这样一来只要杨霖以重兵堵住他的去路,王世恽这枚本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棋子就成了一枚死棋。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杨霖不知道又从哪而弄出来一路兵把王世恽的后路也堵死之后,老油子们便失望的将目光转移到北线,静待王世充出手,而懒得再瞅王世恽这个蠢货一眼。

    王世充果然不负众望,而且一出手便与老油子们英雄所见略同,直插荥阳虚弱的中腹,而且闪电般的连克数城,几乎拿下了大半个郡。而且与战绩相比更让老油子们欢欣鼓舞的是这次王世充下了血本,竟然带来了五万江淮兵!按照他们的估算,这五万江淮兵的战力足以抵消杨霖的十万大军,可是现在杨霖短期内能调来十万大军吗?一半都够呛,这仗他还咋打?

    兴奋的老油子们纷纷开始调兵遣将,就连在琅琊合伙猛揍宇文化及的同时已经爆发小规模内讧的翟让和李密也紧急调遣兵马星夜东进,生怕赶不上这场饕餮盛宴。而这场宴会正式开场的标志,就是王世充攻陷荥阳城的那一刻,因为荥阳城的陷落,意味着东都的门户大开,如此这场战事的结局几无悬念。这时候老油子们要做的就是一脚踢开杨霖这个蹩脚的棋手,亲自上场操盘,先合力干掉既碍眼又讨人嫌的王世充那是必须有的默契,至于其后东都八郡这块大蛋糕如何划分、是战是谈,那是以后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

    就在王世充兵发荥阳城的那一刻,李渊的五万大军已经秘密开至河内,前锋五千人甚至抢占了河阳开始架设浮桥;翟摩侯亲率两万大军就潜伏在酸枣城外二十里处蓄势待发;李子雄领兵三万北上尉氏,虎视咫尺之遥的开封;屈突通也紧急调兵三万开进潼关,由他的心腹爱将孙通率领,随时准备出关东进。那些跟杨霖并不毗邻的家伙们也没闲着,窦建德派他的结义兄弟、大将刘黑闼率两万骑兵星夜南下汲县,与其同行的居然还有他们的死对头、幽州罗艺的亲兄弟罗寿统率的一万骑兵话说为了能在杨霖身上分一杯羹,罗艺不惜跟窦建德达成妥协,在两军犬牙交错、争夺不休的地盘上让了几个县给老窦,换他借道南下,可以说本钱真是下得不小。

    在南边,杜伏威和萧铣也不甘寂寞,纷纷调遣兵马一路收复被王世恽砸个稀巴烂的义阳、汉东和舂陵等郡,然后打着报仇雪恨、援杨抗王的旗号合兵一处,打算进军南阳。不过这俩货离主战场太远,实力又弱,最多也就能抢到点残羹剩饭,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说。

    螳螂捕蝉,引来了一大群黄雀流着哈喇子想要大快朵颐一番。可是谁也没想到,看似必死无疑的那只蝉,却迎头一击把看似强大无比的螳螂打得满头是包!

    王世充在荥阳城下遭遇重创,损兵折将不说还被迫撤守管城,潜伏在东都和荥阳周边蓄势待发的黄雀们顿时慌了手脚,纷纷飞报各自的老大请示应变。离家太远的罗寿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按原计划出兵,结果被刘黑闼所阻,双方差点发生火并……

    还没等他们请示完、火并完、然后想出新辙,荥阳的战事又有骤变杨霖的援军赶到,以己身为饵诱王世充在京水决战,然后侯君集奇兵突现,四面合围打得王世充一路败退,最终几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黄雀们彻底傻眼了,这下可咋整?

    其实此刻对他们来说还是个很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比他们预料情况的还好杨霖虽然意外的击败了王世充,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虽然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一个月间大军转战千里,必然人困马乏、粮械两缺,再战乏力。更重要的是,杨霖的大军现在被战局分割成了三大坨:其最为精华的主力五万人现在还滞留在圃田,南线围堵王世恽的也不下五万人,这两路兵马就算在养精蓄锐的前提下要想驰援东都最快也得好几天,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战之后残兵、疲兵。如果翟摩侯、刘黑闼和萧铣等人再出兵牵制的话,他们能不能回到东都还是个未知数。这样一来,用来拱卫东都只有两万多人,只要李渊和屈突通动作够快、够猛,一鼓而下并非妄言。

    可是那些老油子,起码是他们中跟杨霖打过交道、最了解他的那几个,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纷纷萌生了退意。

    这是为啥?

    在他们的原计划里,出兵的前提是杨霖败局已定。之所以设定这个前提,原因很复杂,但总结起来也挺简单,那就是他们怕乱。

    这话听起来有点扯。天下原本挺太平的,都是这帮王八蛋造的孽,造反的造反、自立的自立,这才把天下分裂得一块一块的,大战不休,百姓遭殃。现在好了,天下被他们折腾成乱世了,他们怎么又怕乱了?

    因为时机未到。

    他们确实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可是当他们打下大块的地盘、聚拢了大批的人马、搜刮到大量的钱财,成为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之后,他们剩下的奋斗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大隋还没亡,那个更招人烦的皇帝还活着呐!

    前边说过关于道统和大义对于这些竞逐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的意义,所以这个坎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除非他们有把握能先将除了江都小朝廷以外的所有竞争对手统统干掉,否则谁忍不住先出来得瑟,谁就必然成为那根先出头的椽子,肯定烂得最快,这几乎成了各路诸侯的共识。

    在正史中便是如此,各路枭雄打下一片地盘后就当起了守家之犬,一直靠到大业十四年杨广被勒死在江都,大家伙才各自虎躯一震纷纷称皇称帝,然后一统之战正式打响。

    “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是杨霖剽窃来忽悠老丈人李渊,这句话本来应该过好几百年之后才被一个叫朱升的家伙说出来,但不代表这个道理现在就没人懂,毕竟想要谋图皇朝霸业的就没一个不是聪明人。所以这些已经踏上这场竞争天下最高权力的竞技场的种子选手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苦炼内功、积蓄实力以等待决赛的到来,而象征着决赛开场的那声发令枪,就是那个招人烦的皇帝哪天想不开自己扯根绳子上吊或是被哪个大傻蛋一刀捅死。在此之前,他们最怕的就是发生了身边变故,比如自己身边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甚至几个后起之秀,或是别人合伙先把自己搞掉之类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怕乱。

    错过检票时间还想强行上车的王世充显然就是被他们归于“后起之秀”这一类,所以杨霖把他搞掉他们乐见其成,就像宇文化及被瓦岗军往死里打没人管一样当然在他们的预计中,杨霖显然是没本事搞掉王世充的,所以不管出于共同利益还是个人私欲他们都要出手,反正王世充这种插队生必须打击,绝不能给他活路。

    因此他们必须插手,也因此他们把选择插手的时间定在杨霖败局已定的那一刻杨霖败了,东都八郡就是无主之地,大家伙集体瓜分就不算犯了规矩、坏了默契。然后大家吃饱喝足继续回家抱老婆生孩子,安安稳稳的等到皇帝挂掉的那一天再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如今杨霖光凭自个儿就搞掉了王世充,就算他露出了再大的破绽也不好下手了,因为这就坏了规矩。而规矩一旦坏了,将来就会人人自危,人人都可能成为今天的杨霖,这个代价可就太大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下得了决心的。

    尤其是李渊、屈突通和李密等人与杨霖的相处一向融洽,因此更有唇亡齿寒之感。于是二李迅速翻出女婿给自己发来的请柬,派出李建成和柴孝和出使东都商量嫁闺女的事宜。

    二李显然是拿定主意跟女婿站在同一战线了,屈突通也明言绝不坐视他的“忘年交”被人欺负,这下其他人就没辙了。怎么办,继续打?那就意味着一场阵线分明而且势均力敌的大混战,更意味着那场时机未到的总决赛提前开打!可是大家还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为这点小利冒身死族灭的的风险实在不值,所以还打个屁啊?

    而就在此时,因为杨霖和王世充的这一战渐渐陷于沉寂的瓦岗与宇文化及之战又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时间天下为之哗然,迅速取代了杨王之争登上了头条。

    这下就更没人有心思跟杨霖扯淡了,纷纷调转矛头,将注意力转向了北海、齐郡和琅琊。不过他们之前打算联手算计杨霖这事毕竟也瞒不了多久,所以还得收拾残局,那就派出使者到东都,以恭贺杨霖新婚之喜的名义转圜一下吧。毕竟在较真章之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高调还是要唱的。

    问题是裴矩这家伙跑来干吗,难道皇帝也要嫁闺女?

    (第三卷完)

第二百四十章 襄城公主

    皇帝显然没道理把闺女嫁给杨霖,事实上他是派裴矩来找杨霖要闺女的。

    这是啥情况?莫非是杨霖在家有母老虎镇宅的险恶形势下,还敢沾花惹草玩出轨,把大隋的公主给泡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滴。且不说他最近忙得要死哪来的闲工夫扯淡,就算他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就算有这个贼胆也架不住身边还有个李秀宁贴身盯防啊?杨霖要是敢在这个傲娇高冷的暴力妞眼皮底下找小三,估计这会儿他坟头上的草都能长到三尺高了。

    可问题是裴矩这货就没个眼力见儿。他先是仗着自己的正牌的朝廷重臣,压根不屑与那些山寨货为伍住四方馆,然后就以河东裴氏与杨霖的父祖相交甚密,堪称通家之好,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了杨霖的长辈,一点不见外的住进了他家。结果风尘仆仆赶回东都的杨霖正想跟多日未见的大小老婆们亲热一下,就被他堵在了屋里头,还当着杨霖四个大小老婆的面揪住他的袖子,非让他把公主交出来。

    小七和嫣儿年纪小又涉世浅,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事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貌似有人私通公主唉,一听就很劲爆很八卦的样子,立刻勾起了她俩的兴趣,小七这个傻妞甚至用有些崇拜的眼神注视她的郎君。而醋坛子李蔓珞就不一样了,横眉立目脸拉得老长不说,两道能剜下二两肉的眼神直勾勾的射向了杨霖,不过在他身上停驻了片刻立马又转向了李秀宁。

    李秀宁则是一脸的痴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不能说跟杨霖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但是杨霖都干了些啥事她自信还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再说了,杨霖这货要是有了外遇,还能一逮到工夫就扒她窗户钻她帐篷、被揍得吱哇乱叫还死不改悔?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心思?况且,纵观东都八郡,除了杨侗这个皇孙之外,没听说过还有什么皇帝家的人啊,更遑论公主了。

    “我说姓裴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挑拨离间!老子虽然媳妇儿娶得有点多,但是不管正着数还是倒着数也就四个,就算有第五个也不是公主……啊呸,你才想娶第五个!要是再敢胡说八道,甭管你是狼(侍郎……)是狗,信不信老子当场把你腿儿打折?”

    裴矩此人能言善辩,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说,还有点恃才傲物。所以他仗着自己是钦使,跟杨家又是世交、是长辈,所以毫不顾忌杨霖的内眷在侧,大刺刺的直接说明了来意。没想到他这一直言不讳似乎引起了误会,不但造成了家庭纠纷,杨霖这小子为了自证清白都急赤白脸的要跟他拼命了。

    老裴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来意一一道来。

    事情还要从宇文化及叛乱说起。去年腊月十一,宇文化及纠集数万府兵在运河兵变,围攻皇帝所在的船队。在万般紧急的情况下,杨广在禁军的护卫下狼狈逃窜,慌乱之中只来得及带走了萧皇后,而他的皇子、皇孙、公主以及一众嫔妃统统落到了宇文化及的手中。

    其后宇文化及携数万叛军围攻宿豫,在濒临城破、万般危机的情况下杨广把宇文化及的老爹、许国公宇文述押上城头,以刀斧交颈,试图逼迫宇文化及退兵。可宇文化及也是个硬茬子,把杨广的一众儿孙押到阵前白刃加身,而且继续狂攻不止。其时叛军一度冲上城头,杨广在绝望中下令将宇文述斩首,宇文化及也毫不客气,几颗曾经高贵无比的皇子皇孙的头颅随之落地。

    此役,皇二子齐王杨及其两个儿子庐江王杨政则和襄阳王杨政和、皇三子赵王杨杲、皇长孙燕王杨均殒于阵前。后来虽然王世充千里来援击败了宇文化及,但是襄城公主杨吉以及十多名杨广的嫔妃均被宇文化及掳走,从此不知所踪。

    杨广回到东都之后不理政事,除了密谋中兴大业这个理由之外,不能不说这一次的丧子亡孙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此时,他的亲生骨肉除了远在京师和东都的杨侑和杨侗这两个孙子以外,就剩下了两个闺女,南阳公主杨风被他嫁给了反骨仔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这事想起来就让他痛悔不已,而另一个闺女襄城公主杨吉自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如今落入贼手生死不知就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折磨得他茶饭不思,每每与萧后相拥垂泪。

    为此他不知派出了多少人马四处打探女儿的下落,内史侍郎虞世基甚至花大价钱请来了一批江湖异士潜入东莱宇文化及的府中,试图查明公主的下落并进行营救,可惜最终功败垂成。不过让杨广稍感安慰的是,这次行动终于查明襄阳公主杨吉确实还在宇文化及的手中,而且未受**和虐待。看来宇文化及显然是把公主当作奇货可居,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将其作为筹码与杨广讨价还价。

    为了营救女儿,杨广不惜万分屈辱的派出使者与宇文化及谈判。不过这货提出的条件高得离谱,不但要求杨广明诏天下免除宇文一族的叛逆之罪、恢复爵位和官职,而且要求将东莱、高密、北海、齐郡、鲁郡、琅琊六郡之地作为他的封地。这还不算完,杨广还得出兵济阴、梁郡、谯郡,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瓦岗退兵之后,他才肯将襄阳公主和十七名嫔妃还给杨广。

    杨广被困东南一隅不得回返东都,皇命不出江都周边区区数郡之地,本就威信扫地颜面无存,要是他为了救女儿再如此荒唐的被宇文化及耍得团团转,先不用说那些已经明着反或者偷着反了的逆贼们会作何反应,就连那些还在效命于他的大臣和兵将们弄不好都会因此而哗变皇帝都傻成这样了,连宇文化及那样的大反贼都能得到赦免甚至拿到更大的好处,还有谁愿意继续效忠于他?

    这事只能暂时搁下。不过没过多久,杨广的心思又活了,而且派出了裴矩秘密出使东都,让他去找杨霖要闺女。

    这是什么神出鬼没的打法?又关杨霖神马事?

    还真跟他有点关系据最新战报,瓦岗翟让在安丘大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率残部仓皇逃窜,欲借道东莱出海远遁倭国时,又在即墨被李密麾下的大将韩世萼率兵所阻。宇文化及走投无路,在翟让和李密之间犹豫了半天之后,最后选择了向前者投降,而翟让不知道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居然接受了他的投降。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使得天下形势因之大变,此为后话,暂且不提,不过宇文化及把杨广的嫔妃以及襄城公主杨吉当成见面礼送给了翟让,这下可让杨广慌了手脚。

    杨广这辈子除了萧后以外,其他的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满足**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所以她们的死活以及清白除了会让他面子受损以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再说贵为天子落魄到如此地步,这点小事他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可是他的亲闺女就不一样了。

    宇文化及对他这位皇帝还是有些投鼠忌器的,所以杨吉在他那里做人质,杨广除了忧心牵挂之外,并不担心她的安危。可瓦岗和翟让就不一样了,那是群什么人啊那是土匪、贱民、逆贼啊!冰清玉洁、高贵无比的襄城公主杨吉落在他们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杨广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皇帝急得乱蹦,又要杀人又要放火的,内史侍郎虞世基只好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而且还把主意打到了杨霖的头上。

    为啥是杨霖?老虞的理由很充分这货就是个墙头草,一边打着朝廷的招牌骗吃骗喝(杨霖火冒三丈:我骗着啥了?连工资都没给我发过,官服都是老婆给我缝的!),一边跟反贼勾勾搭搭。他不是自称混事王嘛,据说还是什么狗屁瓦岗三王之一,既然他跟翟让关系这么好,这件事就让他去办!如果办好了大大的有赏,办不好就把他那块朝廷的招牌给砸了,反正也没啥成本,更没啥用……

    所以裴矩就颠颠的不远千里跑来了,还又给他带来一道圣旨。这回皇帝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再臭骂他一顿,反而把他大肆表彰了一番,还称其为国之栋梁、中兴之臣。当然光有精神表彰杨广觉得还不够踏实,生怕杨霖不肯替他卖力,所以又给他升了官右备身府大将军,正三品,加右光禄大夫,从二品。

    好嘛,这回杨霖终于不用顶着从四品的官衔管着他手下那一大堆三品、从三品的大员们了,而且好像还比他们高了半级……

    这么古怪离奇、曲折复杂的皇家秘闻听得杨霖跟他的四个老婆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不过杨霖的脑回路结构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马上就发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问题:

    “那老尧……就是尧郎将,他是我的上司啊!皇帝老……陛下这回又封了他个什么官?”

    “这个嘛,老夫倒未曾听陛下提及。”

    “这样不好吧,老尧可是个好同志啊,尽心尽力的替陛下盯着我,结果你们还没卸磨呢就想杀驴……起码也是把驴忘到脑后去啦,这让我对你们的诚意很不放心呐!”

    “啊……还有这种说法?”

    老裴被杨霖的歪理弄得有点懵,正跟他掰扯不清,却被李秀宁伸手打断了。

    “杨……你……唉呀!”

    话说李蔓珞一向叫杨霖“杨郎”,当然这是赶上她心情好而且两人正柔情蜜意的时候。小七还是习惯性的叫他“郎君”,而从嫣儿嘴里唤出的永远都是甜甜的“杨霖哥哥”。唯独一向傲娇的酷妞李秀宁不管啥时候都以“你”来代称杨霖,或者干脆就直呼其大号,不管杨霖怎么威逼利诱就是拉不下脸来改口。不过今天有裴矩在场,河东裴氏跟他们老李家都是世家大族,而且世代交好,所以李秀宁一开口就觉得不妥,闹了一个大红脸。

    杨霖也无奈了,只得挥手示意她有话直接说。

    “你一定要把吉儿救出来!如果吉儿有个什么好歹,我必将那个姓翟的碎尸万段!”

    “啊……媳妇儿啊,这又是咋回事?”

    “吉儿与我自幼较好,情同姐妹……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生厌物

    身为世家子女就这点麻烦,对寻常人家而言别说攀附了,花上几辈子的心思保准连他们的门边都够不着,而要是身世、门楣与其相当的,随便拉出一个阿猫阿狗来弄不好都是三服以内的实在亲戚。

    比如说李渊他娘跟杨广他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于是乎这对都恨不得早点把对方弄死的冤家对头就成了实实在在的表兄弟,随之而来的李秀宁跟杨吉就成了表姐妹。

    老婆大人发话对杨霖来说绝对比圣旨好用百倍。可是这位杨吉、算起来也是他小姨子的大隋襄城公主现在到底身在何处,被如何安置,是否有生命安全或是人身清白方面的风险,裴矩就一问三不知了,这就比较麻烦。以杨霖想来,不管杨吉是不是大隋公主,翟让都不至于拿个小女子开刀,但是其他的就不敢保证了。比如说翟让的亲兄弟翟弘,那可是个好色如命的主儿,听李秀宁说他那个小姨子不但身份高贵还长得如花似玉的,正好是他的菜。要是杨吉被这个混蛋给祸祸了,皇帝那头交不交得了差杨霖可以不在乎,不过按李秀宁的脾气,非把翟弘给生撕了不可,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一想到这儿杨霖掉头就想跑去找王儒信,结果又被裴矩给拽住了。他的事儿还没完,皇帝的好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杨霖除了得给他找闺女,还得负责把宇文化及给弄死。

    杨广与宇文化及之间的血海深仇那就不用说了,可是他早干嘛去了,为啥偏偏到现在才急吼吼的要把宇文化及给弄死,还把这事推到杨霖的头上了?

    其实杨广找杨霖要闺女和弄死宇文化及的理由一样,都要归结到翟让头上。

    大业十年九月初六,自称豫王、坐拥瓦岗内军这支当今天下第一强军、不论在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是瓦岗之主、隐然间已是天下诸侯中拳头最硬、威名最盛的翟让,不知道是饭吃多撑着了还是酒喝多烧坏了脑子,公然接受了走投无路而且声名狼藉的大隋头号逆贼宇文化及的请降。不仅如此,他还毫不顾忌的替已经被气得发疯的当朝天子杨广做主,免去宇文化及的一切罪名,复爵许国公,加封为豫王府国相,虚领东莱、高密、北海三郡太守!

    一时间天下为之哗然,皇帝杨广的反应就不用说了,就连与其关系尚算和睦的各路诸侯、山东各大士族豪门以及翟让的亲信部下都反应激烈,纷纷派出使者或者当面试图劝阻此事,甚至不乏为此与其反目者。

    从理论上讲,这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份其实跟宇文化及没什么区别,都是大隋的叛逆,如果要说区别那就是宇文化及下手狠了点不但刺君杀驾、险些要了皇帝的老命,而且像宰鸡似的将皇帝的龙子龙孙们宰得差点绝后。不过这也算不了啥,毕竟大家伙当年都没少吵吵些什么“诛昏君、灭大隋”之类的造反口号,只不过宇文化及不像他们就是帮没出息的大话精,人家可是知行合一的实干家,说到做到而已。

    那他咋就这么招人烦呢?

    原因有很多,有些前边已经说过。比如现在大家都是当年白手起家的造反派了,成了一方诸侯有了逐鹿天下之心后牵挂顾忌的烦心事就多了,例如说道统杨广很碍眼,偏偏谁也不敢动,就盼着这位爷哪天想不开了自我了断或是哪位大恩人一缺心眼把他给弄死。宇文化及要是在运河把杨广搞死了倒还好,各路诸侯们会心怀感激的打起正义的大旗把他舒舒服服的弄死,然后再无顾忌的去争夺杨广留下的那把空椅子。可问题是宇文化及活儿干得太差手太潮,没把皇帝搞死倒把自己搞成了丧家之犬。这下好了,大家伙只能恨铁不成钢的随着皇帝的大溜儿宣布这个笨蛋为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再比如许多人的实力还不足够强大,准备得也不够充分,不想这场问鼎天下的总决赛这么早开打,所以宇文化及的作为就很遭嫌弃。还比如这货下手太狠,那么多龙子凤孙说弄死就弄死,让这些身份原本就高贵或是刚刚才高贵起来的贵人们有点心有戚戚和同仇敌忾,毕竟贵人的命总是非常值钱的,谁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这个傻蛋显然是开了一个对他们来说非常恶劣的先例。

    这些理由很私人,更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大家放在明面上强烈反对翟让接收宇文化及和他的同族的理由就非常的冠冕堂皇、毫无瑕疵了背主弃义、辜恩反噬,世所不容!

    简单的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个天下谁都能反,就你宇文家反不得,如果反了,就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为毛啊!凭什么姓宇文的就得这么倒霉?

    其实姓宇文的确实挺倒霉,但绝不包括宇文化及一家,而且理由绝对充分。

    跟宇文化及的情况比较相似的就是杨霖他亲爹杨玄感了。二者都是世家子弟,都曾起兵反隋,都被杨广恨得咬牙切齿,而且都因为造反的手艺都不咋地而先后失败,不过此后两人的际遇就大不一样了。

    杨玄感命苦,兵败而且身死不说,还拖累了整个家族被皇帝一网打尽。不过天下人、尤其是士族豪门对其的观感普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少有反感更别提仇恨的情绪。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很多,比如杨玄感出身弘农杨氏,那可是家世延绵数百年而不倒的汉家顶级大族,这个阶层的人士闲着无聊改个朝换个代啥的一点都不稀奇,更何况造造皇帝的反,没什么大不了的;比如杨家世代显贵,尤其是杨素曾经权倾朝野,但是很会做人,人缘也好。大家都是豪门大族,彼此间交往密切,不是通家之好就是世代姻亲,虽然平常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往往都立场一致相互照应;再比如杨家为大隋前后两位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称其为大隋第一功臣也不为过,尤其是对杨广来说,如果没有杨素的倾力相助,能不能继承大宝都很难说。可是杨广对杨家一直心怀忌惮,不仅刻意打压而且手段卑劣,杨素因此忧惧而亡,杨玄感也长期郁郁不得志。因此,在这件事上各大士族与杨家立场一致,普遍认为皇帝刻薄寡恩、薄待功臣,杨玄感因此造反就得到了他们普遍的同情,不仅在其起兵之时就有大批士族子弟前来投奔效力,而且在其事败之后更是纷纷出手,说情的说情,维护的维护,比如杨霖就没少因此受益,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还没少得到他们的暗中相助。

    宇文化及跟杨玄感一比,就大不一样了。

    首先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家世,也是士族们最较真的东西。宇文化及祖上原姓破野头,在鲜卑宇文部为奴,后随主人改姓宇文。也就是说他们家出身极其低贱,就算后来发达了,传承也不过一两百年,在真正的士族眼中只能勉强算是个暴发户,所以从来都没瞧得起他们家过。而且宇文家不光是出身不好,人品也不好。宇文述曾权倾朝野,但此人逢利必逐,锱铢必较不说而且贪得无厌,对于权力只愿独占而无意分享,同时还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没少得罪人,更没少招人烦,除了皇帝,整个朝堂和士族圈子里就没人待见他。再者宇文家真正崛起还是在宇文化及之父宇文述时期,同样是有大功于杨坚杨广父子,但是宇文述论文治比不上高颖、苏威,论武功不及杨素、韩擒虎、贺若弼,但是受到皇帝的宠信厚待却远在后者之上。尤其是当今天子杨广,曾对宇文家信任和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就连杨广唯二的亲闺女之一的南阳公主都嫁给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士及。可以说没有大隋的先后两任皇帝的信赖和扶持就没有宇文家的兴旺发达,要说其皇恩浩荡来,整个大隋也就宇文家真正受得起这四个字。

    可是就这样宇文化及还反了,那么忘恩负义这四个字要不扣在他的头上,整个大隋好像也同样没人受得起了。

    在这年头,辜恩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道德污点,而且是一旦碰触就能终结政治生命的大禁忌。如果不但辜恩而且反噬其恩主,那就不仅是道德问题了,而是世所不容、人人喊打的不赦之罪了。

    况且宇文述的人品就不咋地了,他儿子宇文化及更是人渣中的极品。稍有点身份的人都耻于与之为伍,连提到他的名字都觉得脏污了自己的嘴巴,可以称得上是个天生厌物。

    这年头世家子弟和二世祖中,品行不佳的并不少见,但是肆意妄为的却不多,毕竟世家大族还是很讲究门风和影响的,就算干坏事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以免遭物议。可是宇文化及就是一个异类、奇葩,他肆无忌惮的轻薄无行之名几乎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

    宇文化及本性贪婪而且骄横,手段凶狠残忍,依仗父亲的权势,胡作非为,不遵法度。昔日在京师时,他经常带着大批家奴,挟弓持弹,纵马狂奔急驰于长安道上,因此,城中百姓称其为“轻薄公子”。

    杨广当太子的时候,宇文化及为其侍卫,同杨广相处甚密,因之累迁为太子仆。他因收受贿赂而屡次罢官,但在杨广的庇护下很快又恢复了官职,使其更加目中无人,在同公卿百官交往中语多不逊,受其**者甚众。

    杨广即位后,授其太仆少卿显职,使其更加贪婪妄为,横行不法。大业初年,宇文化及与其弟宇文智及违背杨广禁令私下售卖盐铁与突厥,从中大肆获利。杨广得知后大怒,一度下令诛杀宇文化及,但被南阳公主所救,杨广虽将他赐予宇文述为奴以为惩罚,但不久又起用他做了右屯卫将军,直到东征战败后才免其军职改任吏部侍郎。

    可以说杨广对宇文化及简直比他亲爹还好,就这样他还能说翻脸就翻脸,把杨广往死里整不说,还差点让他断子绝孙,这简直就是当代中山狼嘛!

    不论出于公理私情,谁都没有放过他的道理,但是翟让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343/ 第一时间欣赏分隋最新章节! 作者:兔狲所写的《分隋》为转载作品,分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分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分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分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分隋介绍: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隋末故事。
杨隋未亡,李唐未兴,各路反王由群演转正。除了争夺天下,他们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在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身为穿越客称霸天下不算事,拼不出个王公将相都没脸见人。可是万一这家伙是个没出息的懒蛋、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办?
乱世浮萍,随遇而安。不争人先,只求舒坦。
称王称霸好无趣,不如回家抱老婆。兄弟阋墙更无聊,何不合伙揍老外?
他所擅长的,好像除了和稀泥就是给大佬当女婿……
分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分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分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