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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隋全文阅读

作者:兔狲     分隋txt下载     分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讹诈

    杨霖虽然是个穿越客,但在这年头还是经常露了土老帽的怯儿。

    比如他一直以为东都指的就是被那道城墙围着的这座城市。杨霖来到这个时代快一年了,去过最大的城市就是晋阳,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已,所以他这对这座规模仅次于京师大兴城、但是奢华繁荣程度远在其上的巨城充满了好奇。

    他还不知道,其实他早就进了东都的地界,他所向往的这座城池,不过是东都的行政中心而已。而真正的东都到底有多大他根本无法想象,就算是后世的北京、上海与之相比也逊毙了。

    根据大隋官方的说法,东起邙山西至渑池,北到孟津南抵伊阙,东西长三百四十余里,南北阔二百余里这么大的地面才是东都洛阳的全部地盘。有人说这不是耍无赖吗,北京算上密云、延庆什么的,上海算上浦东、奉贤之类,地盘也不比这小多少。但是请注意,密云奉贤什么的都是郊区郊县,而东都城池之外这么大的地盘,都是皇帝的宫殿和皇家园林,这好像就没法比了吧?

    比如杨广不坐班时居住的显仁宫,又称会通苑,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华丽的园林之一,北至邙山,南抵伊阙,西至新安,周围二百余里。而作为帝国权力中枢的东都城又分为郭城、皇城和宫城三部分,宫城和皇城在郭城的西北角,宫城又在皇城之北。在宫城的北面还筑有有曜仪城、圆璧城前后重叠,又有东、西隔城分列左右。皇城东面有东城,其北有含嘉仓城。郭城东北部及洛水南岸部分为里坊区,共有一百零三个“里”(隋文帝时期将此棋盘式网格区域定名为“坊”,杨广专爱跟他爹过不去,改称为“里”,唐时又称“坊”。因此,在唐人诗文中常可见到“里”、“坊”并用的情形作者注),形成“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局面。

    皇帝流落异乡回不了家,身为亲孙子的杨侗可不敢鸠占鹊巢跑显仁宫去住,所以只能住在他爷爷的办公室,也就是所谓的宫城紫微宫,现在又在那里被元文都等一干勋贵挟为人质。

    杨侗被挟持的严重性谁都清楚,所以不但身为第一责任人的李君羡连连催促杨霖赶紧去事发现场主持大局,房杜长孙等人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擅长脑筋急转弯的房玄龄转眼间就给他出了十七八个主意,连万般无奈下退出东都都在所不惜了。可是杨霖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一会儿对东都城横平竖直、宽阔得最多能并行十六辆马车的街道叹为观止,一会儿又对围墙高大坚固、沿街依次排开仿佛一个个独立的军事要塞般的里坊大加赞赏。等路过丰都市的时候,他干脆下马不走了,兴致勃勃的在这个面积占据了四个坊,共有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四百余店,各种货物堆积如山的大隋第一商业中心闲逛了起来。不过这些日子东都城头变幻了大王旗,百姓们惶惶不安,哪有心思做买卖?杨霖连逛了好几家店铺结果人家都不开门,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泱泱的骑上马继续开路。这货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早就惹急了性如烈火的杜如晦,老杜忍了几忍没忍住正要冲上对这个痞态重萌的惫懒货饱以老拳,却被老奸巨猾的房玄龄一把拉住,然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房觉得杨霖此举大有深意,其实所料也不算错,就是有点高抬他了。杨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东都勋贵给他准备好的这口黑锅,他要是想甩锅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撤出东都城去再想办法,可是这样做实在太憋屈不说,还容易动摇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他手下现在大多是新降之兵,无论是东都的郡兵还是右侯卫的府兵,其实都是走投无路之下才投靠于他,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度。一旦这些人发现他们投靠的这位主子是个怂货,不足以带领他们在这个乱世保命、立身、建立功业的话,那么逃散、背叛甚至哗变都是不可避免的,现在的杨霖也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可要是他不顾杨侗的死活,咬牙硬扛起这口黑锅呢?那么他要面对的局面可能会更麻烦,就算能继续利用各方势力间的矛盾化解可能出现的武力威胁,可是杨霖与皇帝彻底撕破脸皮的结果却是无法避免的,那是他要再想鼠首两端的在各路豪强中间搞平衡、玩手段的空间无疑会大大缩水。而且他要想这么干就算在荥阳军内也不乏阻力,比如说尧君素,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跟老尧闹翻。

    可以说元文都给他选的这两条路杨霖都没法走,他要想打破这个困局,就必须给自己找出第三条路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搞明白东都勋贵们玩这一手背后的目的所在,所以他一路磨磨蹭蹭的迟迟不愿意赶到紫微宫,就是在寻思这回事。

    他可以肯定,以元文都为首东都勋贵们压根就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主儿。当初杨霖他爹造反,已经把东都城里对大隋忠心耿耿的臣子们杀了个精光,城外拥兵与之对抗的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光禄少卿房等随后也被杨玄感一一铲除。剩下的要不就像刑部尚书卫玄那样逃之夭夭,要不就乖乖的对杨玄感俯首称臣,包括元文都、段达、韦津、皇甫无逸和卢楚等人都在此列。后来杨玄感在潼关兵败身死,翟让退回老窝之前率军大掠东都城,这帮家伙躲得躲、逃得逃,就没一个敢出头的。此后屈突通率左骁卫大军光复东都,这帮玩意又厚着脸皮从乡下跑回来,跟皇帝哭诉当初委身从贼实为身在曹营心在汉、为留有用之身中兴大隋而委曲求全……可算当时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没跟他们一般见识,所以没过几天他们又官复原职,重新抖了起来。

    杨霖确定这就是些全身上下没二两骨头、贪生怕死又贪婪无度的无耻小人,可是他们从哪来的胆子敢跟他的数万大军硬怼上了?就算有越王为质,可要是杨霖真下了狠心不管这些坛坛罐罐硬冲进去,杨侗小盆友挂了他们能落个什么好?被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不过杨霖这么一盘点,倒是发现了点什么论身世论威风,杨霖比他爹差远了,要论起穷凶极恶杨霖较之翟让更是瞠乎其后,就算比起官职军权他也赶不上老屈突。更何况杨霖年纪还不到十九岁,在这帮年老成精的勋贵眼里不过一个黄口孺子,莫非这帮王八蛋是在欺负他年纪小没见识,打肿脸充胖子来讹诈他?

    如果真的是讹诈,那他们就绝对没胆子跟他玩什么玉石俱焚,被浇了一身菜油的杨侗小盆友不过是他们拿来跟他讲条件的一个道具而已,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万一他的判断错了、元文都他们真的雄起了一回怎么办?再者,能弄出这么大的场面,足以证明他们想要提出的条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所以就算杨霖判断出了东都勋贵们的意图,可是他的烦恼还是一点没少。不过通向紫微宫的这条大路就算再漫长、就算杨霖再磨蹭,也总有磨蹭到的那一刻,可是虽然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指望着他拿主意,杨霖还是觉得无计可施。

    紫微宫的四门仍然被杨霖的大军包围着,里边的人除非安上翅膀以外根本无路可逃。杨霖满腹焦躁着骂骂咧咧的在众将的簇拥下来到则天门外,刚要喊人,结果抬头一看,不由得乐了。

    只见紫微宫高达两丈有余的宫墙上露出两颗脑袋,一个白发苍苍老得面容枯槁,一个肥头大耳却长得贼眉鼠眼,二人手撑宫墙正在焦急的东张西望,看到杨霖领着大队人马走到近前,便急吼吼的回头大声向宫里传递着消息,结果一着急那个胖子手就没撑住,那个硕大的脑袋倏忽间消失于宫墙之上,紧接着墙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杨霖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把那个死老头子惹火了,大声斥骂道:

    “何方竖子焉敢如此放肆,莫欺老夫今日途穷,来日必当报之!”

    “你都承认自己穷了,还来日必当报之,来日你还能剩下条底裤吗?你当老子是吓大的!”

    “哇呀呀,竖子可敢报上名来,等那杨霖小子来了老夫必让你等追悔莫及?”

    “咦?为啥杨霖那小子来了老子就要倒霉,这是何道理?”

    死老头子表情倨傲的伸手要一捋长须,结果险些落得个跟死胖子一样的下场。他赶紧死死的撑住宫墙,脸色吓得苍白,嘴上的气势却是分毫不落下风:

    “老夫乃大隋世袭安昌公、太府卿元文都是也,与那杨霖小子的祖父景武公同辈论交,更与弘农杨氏世代姻亲!那杨霖小子见了老夫也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叔爷,难道尔等还敢造次?”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爷孙斗

    元文都洋洋得意的跟“杨霖那小子”攀上了亲戚,而且还成了爷爷辈,一时没回过神来的杨霖被整得有点懵,他忍不住回头问身旁的大舅哥长孙无忌:

    “这老头不是疯了吧,还有这回事?”

    长孙有些不确定的挠挠头,含糊答道:

    “弘农杨氏乃是关中大族,自先祖君平公始传承至今将近七百年,而元氏更是鲜卑皇姓,身世贵不可言,即便到了国朝亦是顶级世家,与杨氏门第不相上下。所以卑职以为,这元文都言道与主公乃是世交之说或许并非妄言……”

    杨霖一听这话就火了。他本来是姓安的,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姓了杨,可要说他对弘农杨氏有啥感情那就纯属胡扯了。好在他一穿过来全家老小就被皇帝斩尽杀绝了,也省得他违心的跪爷爷叩奶奶,谁想到这会儿又蹦出个老不死的硬要充他的爷爷辈,他岂能心甘情愿的给人家当灰孙子?

    杨霖向来是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这次也不例外。他一怒之下随手扯过长孙无忌挂在马侧充门面的弓箭,嗖的一箭便射向了还扒在宫墙上、恨不能把白眼珠子翻到脑门上的元文都,嘴里还不依不饶的骂道:

    “妈蛋的,想当我爷爷,那我先给你送个终!”

    要说杨霖的射术,就算他对着目标瞄上一个时辰,射出的箭仍能做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击,更何况这情急之下的胡乱出手?那支箭早就不知道射到哪去了,但是肯定离元文都有十万八千里,可是元文都不知道啊!这老头吓得嗷的一声惨叫,然后宫墙之上剩下的最后一颗脑袋也没影了,就是不知道从这两丈多高的宫墙上栽下去能不能把他那把老骨头给摔散架喽。

    房玄龄杜如晦他们这下可傻眼了。此来之前他们害怕杨霖这个愣头青闹出什么幺蛾子,还苦口婆心的劝其莫要冲动,一切以越王殿下的安危为重。可是现在倒好,人家老元头不过是给自己抬抬辈分、充头大瓣蒜,好在之后的谈价钱、讲条件过程中占点便宜,这位爷就不管不顾的一箭把老元头给射没了……射没了呀!还不如一箭射死了倒还省心了,现在这死活不知的可咋整?万一里头一怒之下把越王殿下架火烤了,可教他们如何收场?

    杨霖一箭射出去之后也有点犯傻。可是事已至此想吃后悔药也没处找去呀,只能一条道趟到黑了。于是他大吼一声“给我冲”,然后早就准备好的士卒们就抬着一根巨木冲着长夏门撞去。

    高大坚固的长夏门作为皇帝老窝的门户岂是那么容易撞开的?重达两百多斤的巨木狠狠的撞在上面,不过使得厚重的门扇微微颤动,掉落了一层浮灰而已,根本无法伤其根本。杨霖见此情景急得直蹦,又使人抬来两根巨木,三组人马抬着巨木齐头并进,使出吃奶的劲头死命的撞击着宫门。这样一来,再厚实坚固的宫门也有点承受不住了,随着一次次沉闷的撞击声,长夏门的门轴和门梁开始变形移位,木头挤压断裂的爆响不绝于耳。

    这时长夏门里头可是乱了套了,东都勋贵们做梦也没想到,身为一个士族子弟的杨霖居然丝毫不讲规矩道理。要知道士族子弟就算急得火上房了,见面了也要先论论身世、讲讲辈分,然后再以此为根据按照尊卑高下一丝不苟的见礼参拜。好吧,贵族们规矩多,这礼都见了可以谈正事了吧?还不行。一见面就急三火四的直奔主题在世家看来是粗鄙无礼的表现,会被人看不起的,所以大家要佯作无事、风轻云淡的谈谈诗书礼乐,实在不行聊聊天气风景也行。如果条件允许,还要煎一壶茶、置一盏酒,若是再有女乐歌舞一曲那就更完美了。等这些蛋都扯完了,双方才能一变脸色扯回正题,而且要是大家能够做出妥协达成一致那当然是千好万好,要是你说一二三我说四五六完全对不上茬也不带当场翻脸的,这种事也就是寒门粗陋野蛮之人才干得出来,人家士族是讲究风范的,话不投机也要彬彬有礼的依依作别,然后一点不耽误转过身去就拔刀相向。可是杨霖这个枉称世家子弟的浊物是怎么干的?见面礼还没论完呢,就开始张弓搭箭乱射一气了,你瞅瞅把元氏家主给射的,要不是墙根底下铺了一层人肉垫子,这把老骨头都得摔散架了。就这么着老元还是摔得背过气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世家勋贵们虽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对付杨霖这样的野蛮人。无论他们的家族传承了几百年还是一千年,可是老祖宗们谁见过这样不知礼仪不懂规矩不讲风度而且完全不要脸的野人啊?更没有什么经验教训可以传承给这些可怜的子孙后代们,所以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瞅着唯一能庇护他们的长夏门岌岌可危,惊慌失措的勋贵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嚷,杨霖他们在门外只能隐约听到这些

    “杨贤侄,我是你杜世伯呀,你三姑奶家的表姐是老夫三弟家的儿媳妇呀……”

    嗯,这又是一个攀亲戚的,而且还是不知死活的抬辈分占便宜。

    “杨贤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你我两家五代世交不分彼此,今日老夫也是受人所迫逼不得已呀!要不你放老夫出去,咱们爷俩什么话不好说……”

    嗯,这个知道命比脸要紧,开始讨饶了。

    “呔!姓杨的,限你十息之内罢兵撤围,否则老夫便与那杨侗同归于尽……”

    咦,这还有个癞蛤蟆垫桌脚死撑活挨的,可是怎么叫唤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杨霖很快就没了耐心继续听墙角,反而是信心十足的招呼士卒们加劲撞门。没两下工夫,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和士卒们的欢呼声,高大的长夏门凄然倒下。

    在漫天的烟尘中,荥阳军的士卒们蜂拥而入。等到杨霖在房杜长孙等人簇拥下不慌不忙的踏入紫微宫时,大部分的勋贵及其仆从已经荥阳军士卒的控制下放弃了反抗,只有在乾阳殿正门前还有十几个人被围在垓心。被摔得半死不活的元文都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手死命攥着一个长着张肥嘟嘟小脸蛋、身上被菜油浇了个通透的小盆友。不用说,这位小盆友就是越王杨侗了。

    “怎么着,还不死心?还想同归于尽?你不是要自fen吗?火呢?用我借你个火种不?”

    “竖子!你若再逼迫过甚,焉知老夫不敢效昔日血溅五步之故事!”

    “呵呵,早听说你们勋贵都挺有文化的,老房他们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家学,你家家学就教你胡乱用典啊?人家唐雎是魏臣,要宰的可是秦王,到你这怎么成了宰自己的主子了?啧啧,老元啊,你这到底是没文化还是不要脸啊?”

    “哼哼!老夫岂会被尔等无知小辈蛊惑,老夫今日与殿下同死于国,日后必将流芳青史,尔等逼死皇孙,冒犯天条,堪称大逆不道,必落得个遗臭万年、子孙不得抬头!”

    “老房啊,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老东西假装听不懂人话,就知道在那学驴叫唤,你说我还能咋整?要不然干脆借他个火赶紧烧了算了。”

    杨霖想赶紧把老元点了,可是有人不干了,那就是尧君素。老尧对杨广忠心耿耿了一辈子,算是皇帝的家臣,怎么可能放任杨霖把杨广的亲孙子给活烤了?他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杨霖的脑袋上,然后踏前一步大喝道:

    “元老儿,休要虚言威吓,你且放过越王殿下,其他的一概好说!”

    元文都僵直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脸色不由得现出几分得意,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尧克恭,你能做得了主?”

    老尧瞥了一眼被他一巴掌扇得有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杨霖,傲然道:

    “老夫乃是陛下亲封之右备身府骁果军折冲郎将,杨郎将不过是老夫的副将,你说老夫做不做得这个主?”

    元文都闻言先不搭理老尧,而是偷眼瞄了杨霖半天,发现这小子虽然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却好像对尧君素的这番说辞并无异议,于是悬了一半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其实他不相信老尧也没办法,谁让他碰上杨霖这么个完全不讲理的主儿呢?

    “既然如此,老夫的条件有三,只要你们肯答应,老夫自会放了越王殿下。”

    “你说!”

    “其一,贵军必须立即退出东都,城内不得留驻一兵一卒……”

    “做梦!”

    元文都还没说完第一条,杨霖就暴跳如雷一口回绝,而老尧则是不动声色。

    元文都对杨霖的愤怒恍若未闻,继续说道:

    “其二,贵军在东都、荥阳、襄城等地所侵占的士族勋贵之土地田产须立即返还,并赔偿损失……”

    “我赔你个大头鬼!”杨霖继续暴跳,元文都继续念经:

    “其三,贵军以那无礼小子杨霖为首以下众人须向我等勋贵磕头认罪,并承诺日后绝不再犯。待以上三条尔等遵照执行无误,老夫自会放了越王殿下……”

    “火呢?给我火!老子要亲手点了这个老王八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欺老凌幼

    俗话说得好,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是凡事都有个限度,除非你本钱够厚,否则就是自取其辱,比如现在的元文都。他手上的筹码无非就是个越王而已,虽说这位小盆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杨霖必然后患无穷,但毕竟不是说就没了转圜的余地。要是杨霖豁出去不顾越王死活了,那么元文都的本钱就一文不值,所以一听到他开出的条件,不但杨霖火冒三丈的要点火活烤了他、房杜等老成之辈蹙眉摇头,连尧君素这样把越王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都不好意思开口替杨霖作这个主了。

    荥阳军开进东都,这可是令天下耸动的大事,又不是小孩过家家,就这么被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一句话又给撵了出去,让这十多万大老爷们以后哪还有脸见人,还怎么混社会?归还土地田产更不可能,这些东西早被杨霖拿去收买军心民心了,若是出尔反尔再收回来,那数万新附之兵不立马反天了才怪。至于说磕头道歉,为了护主老尧到能豁出去这张老脸,可人家指定的是杨霖,就凭这小子的毛驴脾气,老尧连劝说他的心思都省了。

    所以这三个条件一个都没法谈,可老尧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主子因此罹难,左右为难之下,他看见杨霖正在忙着点火把要玩大烧活人了,老尧的心思不由得一动。

    要说杨霖此人本事稀松,人品说不出好坏,礼仪学识更不用说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还任性胡闹,可就是有一点让人不得不服,那就是好相处,而且感染力异常强大。跟他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他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染上了他的一身毛病,比如说尊卑不分没大没小,比如说都喜欢打黑拳踹黑脚,动不动就搞些歪门邪道,再比如说经常性的把一本正经的事情搞成了让人捧腹的段子……别说本就心思活络的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现在被他带的一肚子坏水,就连被后世史书评价为“言辞讷涩”的祖君彦和刚直不阿的杜如晦如今也成了标准的腹黑闷骚男,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还不带脏字,经常把一票人中最没文化的杨霖埋汰得一愣一愣的,还不明白是咋回事……

    老尧在杨霖开的这个大染坊里摸爬滚打不少日子了,自然早就当不成什么老实人了,眼见他不管不顾的又开始胡闹,突然心有所悟,便佯作满面悲苦,缓缓拔出腰间横刀架在颈上,长叹一声道:

    “既如此,老夫亦是无话可说。越王殿下,黄泉路上人无依,就让老夫陪殿下走这一遭罢!”

    “住手”

    老尧假惺惺的要抹脖子,刀刃离着脖子还有好几尺远就是死活不往上靠,而杨霖呢,让老雄举着火把,他在那跟个火折子较劲,怎么弄就是点不着火。这一老一小演技实在太过拙劣,让老房老杜他们都有点绷不住笑,可是老元不知道啊!就算他知道也不行啊,就凭这二位那拙劣的演技,万一演砸了烧死的可不是别人啊!所以本想死撑到底的老元还是憋不住劲给他俩喊了停。

    “你还有何话说!”

    杨霖和尧君素这俩演技烂到令人发指的笨蛋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又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

    “咳咳……”杨尧两个大傻蛋一脸的急不可耐让老元刚悬起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下来,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你们不肯答应老夫这三个条件,那么老夫也可以退一步,只要你们退出东都即可……”

    杨霖闻言也不说话,噌的一声点着了火把,抬脚就朝着老元冲去。

    老元心说:你吓唬,继续吓唬,老夫这回再被你吓着就管你叫爷爷……唉唉,这是怎么回事?

    老元目瞪口呆的看着杨霖抡起火把就把一个宦官的袍服下摆给点着了,虽说这个倒霉蛋身上没浇菜油,可是这年头衣服都是纯天然材料的,不是丝就是麻,哪个不是易燃品?虽然火势还不大烧不死人,可架不住吓人啊,再说了谁身上起了火能不害怕?所以那个宦官吓得嗷嗷叫着满地乱跑,差点把老元也给燎着了,而老元要是着了……那可就有热闹看了,大隋皇帝的亲孙子、越王杨侗殿下和世袭安昌公、太府卿元文都就得变成两只烤猪啦!

    老尧差点没被杨霖这个愣头青给气死,可是眼见他的少主子危在旦夕而又施救不及,老尧羞刀难入鞘,只得一咬牙一瞪眼举起横刀向脖子抹去。

    眼瞅着那个宦官拐了个弯又没头没脑的冲向了杨侗小盆友,老尧的刀已经抹上了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却见离得最近的杨霖蹬蹬跨上两步,一脚就把宦官踹了个四仰八叉远远的飞了出去,然后一扯杨侗的衣领子就把他甩到了老雄的怀里。

    这就完了?那肯定没完啊!杨霖刚刚被元文都耍得团团转,这口气岂能不出?他口中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向了元文都。可是没想到老元虽说已经七老八十了,刚刚还摔了一跤险些归了天,不过还得说身为贵族就是养尊处优啊,别看人家年纪大,可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眼见杨霖一个大飞脚踹来,老元一个恶狗抢屎就闪了过去,然后拔腿就跑。杨霖一脚踢空差点闪了腰,气得哇哇乱叫刚要拔腿就追,突然感到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只见脖子上还窜着血的老尧正抡着把横刀猛劲的抽他幸亏老尧还没气昏头用的是刀背,否则杨霖的屁股早变成四块了。

    这下热闹了,老尧脖子窜着血手里抡着刀一边骂着一边追着杨霖胡抽乱砍,杨霖一边上蹿下跳的躲着老尧的刀,一边骂骂咧咧的追打老元。而老元呢,别看人家是岁数大还是文官,可那身手比杨霖这个小年轻可强多了,那逃得真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左躲右闪神行百变,杨霖屁股都快被老尧抽成八瓣了,老元还硬是没挨着几下拳脚反而逃得愈发精神抖擞。要不是杜如晦看热闹看烦了给老元下了一个绊子,估计这场追逐赛的结局就是杨霖被老尧抽死,而老元安然无恙……

    等到杨霖一顿乱踹把元文都踹成了猪头,大家才想起来正经事。尧君素紧跑两步,然后抖抖甲胄双膝跪地,朝着雄阔海邦邦邦磕了仨响头老尧这是抽的啥疯,怎么给老雄磕上头了?原因很简单,杨侗那个熊孩子一开始被吓得半死,可到底还是小孩心性,刚被救出来立马就被这场连环追逐赛所吸引,光顾着拍手叫好了……老雄人高马大的,见此情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这傻孩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让他看个够……

    老尧一身戎装,按理说不用施这么大的礼。再说了,动不动就跪地磕头这个破规矩是蒙古人带进中原的,在明清之后才得以普及。这年头高脚桌椅还没有从胡人那边传过来,大家习惯席地而坐,所以在向君主、尊长表示尊重时,“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因跪而益至其恭,以头著地为拜。”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位卑者若行跪拜礼,上位者还须还以半礼。真正的双膝跪地、屁股撅得老高、脑袋在地上磕得邦邦响的跪拜礼反而少见,只有在祭祀、效忠(比如新君登基)、谢罪等少数场合采用,平常就算皇帝朝见大臣们也不过施一大揖即可。而且像老尧这种甲胄在身的,按规矩最重的也不过是单膝下跪抱拳为礼罢了,不过老尧自诩为皇帝家臣,跟小主子又是乍险还生,所以一激动就算五体投地别人也管不着。不过这样一来其他人就有点尴尬了,这年头讲得是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双亲,连皇帝都不怎么鸟,谁瞧得上一个小屁孩子?更何况还有老雄这个不知廉耻的碍眼货站那等着捡现成便宜。所以大家伙只能假装没瞅着老尧那个马屁精,胡乱行个大揖混过去就得,而杨霖更过分,先是踹了两脚还在那嘿嘿傻乐的老雄,这才心不在焉的朝他脑袋上那个熊孩子抱了下拳,懒洋洋的说道:

    “那个……本王and末将见过殿下。”

    “本王安的末将是神马意思?”

    杨侗小盆友是个好奇宝宝,对杨霖这个莫名其妙的自称很是好奇,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胖嘟嘟的小脸蛋子也鼓了起来,看起来好玩极啦,以至于杨霖没忍住伸出一只贱手在那张胖脸蛋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放肆!”

    杨侗小盆友被这突如其来而且从未有过的猥亵之举惊呆了,而老尧则是怒不可遏,又打算抽刀了……

    “你可拉倒吧老尧,你抽我还没抽够哪?老子屁股都被你抽肿了,再抽我可急啦!”

    “那你也不能……亵渎殿下贵体!”

    “你可败扯了哈,难道你不知道皇帝跟我是同族?按亲戚论起来皇帝还是我二大爷,那么这位小盆友就是我的大侄子,我这个当叔叔的稀罕一下大侄子关你屁事!”(杨素与杨坚均出身弘农杨氏,同认一个祖宗是没错的,至于两家有什么直接的血缘关系就纯属杜撰了作者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强拆

    尧君素被杨霖这顿胡搅蛮缠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见过不要脸的,可谁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帝把他家九族都给夷了,连条狗都没放过,他还在这跟皇帝攀亲戚……话说老元刚才跟你攀亲戚的时候这货还气急败坏呢,这一转过头去就跟没事人似的腆着脸管皇帝叫二大爷了?

    可是老尧还真拿这个臭不要脸的没办法,刚才他确实是胖揍了这小子一顿,不过这不稀奇,干过这种事的可不止他一个。杨霖这人好相处,闹着玩怎么都行,可真要认真起来老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这个折冲郎将的面子是人家给的,他也不能太过分不是?

    不过老尧算是白操心了,那个臭不要脸的早就把他忘到后脑勺了,还贱呲呲的把小杨侗从老雄身上摘下来挂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溜溜达达的扛着他离得众人远远的。

    “我说大侄子,以后叔叔在东都给你当保姆,天天给你糖吃,你高兴不高兴?”

    杨霖上来就摆出一副怪蜀黍的模样跟小盆友套近乎,不过杨侗虽然人小力弱只能任他蹂躏,不过人家毕竟生在皇家长在大内,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杨霖这套烂大街的骗小孩子的鬼话杨侗三岁那年就免疫了,又岂是几块破糖就能收买的?他奋力的摇晃着身体,可是很快发现根本无法逃脱杨霖的魔爪,于是身体放弃了努力,口中却跟小大人似的毫不退让:

    “大胆!谁是你的大侄子,孤王乃是大隋皇孙、天潢贵胄,岂是你这等小小臣子攀附得上的?”

    “哟哟哟,这话说得可真伤人心啊!对了,这么不要脸的话是谁教你的?”

    “当然是我的皇帝爷爷……大胆!你竟敢说我皇帝爷爷不要脸,这是欺君大罪,当心孤王砍你的头!”

    “嘿!我说你个臭小子,人不大嘴还挺硬哈!你爷爷还想砍老子的头呢,暂时还轮不到你,不过你要是敢不听话,老子舍不得砍你的头,倒是舍得打烂你的小屁股!”

    “哇……”

    杨霖一脸凶神恶煞的吓唬小盆友,还反手轻轻的在杨侗胖乎乎的全是肉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哪知道这孩子嘴上挺硬气,却是禁不住吓,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不说,而且杨霖的后脖颈子突然间洪水泛滥,还热乎乎的……

    杨霖这个晦气呀,气急败坏的把这个熊孩子从脖子上摘下来,正要喊人给他换套衣裳,突然后脑勺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多么熟悉的部位,多么熟悉的力道……杨霖立马就蔫了。

    李秀宁柳眉倒竖,一脸怒气的一手掐腰做出一副茶壶状,一手还不停的戳着杨霖的脑门,大骂他没出息到了欺负小孩子的地步。而在她身后,李蔓珞、小七和嫣儿三个看着一身尿渍**狼狈不堪的杨霖笑得捂着肚子喘不上来气,而一脸委屈还在大哭不止的杨侗见到李秀宁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大叫着“三姨姨”……

    三姨姨!

    杨霖想起来了,杨广他爹杨坚的大老婆(隋文献皇后)跟李渊他爹李的老婆(唐元贞皇后)是亲姐妹,所以杨广跟李渊是表兄弟关系,那么李秀宁自然也就是杨侗的表姨……所以他这个冒牌叔叔的老底自然被揭了个底掉,变成了准表姨父……

    李秀宁心疼的抱起小杨侗,擦了擦他哭得跟脏猫似的小脸,又跟受了传染似的不自觉的捏了一把这孩子那人家人爱的胖脸蛋……然后还不解恨的踹了杨霖一脚,这才把杨侗抱到身后的女人堆里献宝似的跟李蔓珞她们显摆他的大外甥,然后这四个没心没肺的妞儿就开始兴高采烈的一起……玩孩子了。

    杨霖落了个没人待见,好生无趣,便怒气冲冲的冲着他那些还在看他笑话的部下们去了,连衣服都懒得再换,反正不是说童子尿辟邪吗?自打进了东都城,他就一路尽撞邪了。

    “别卖呆了,赶紧的,接下来咱们总得干点正经事了吧?”

    “嘿嘿,咱们现在身在紫微宫,站在乾元殿,要说在这地方还有什么正经事,是不是微臣等要对着主公您大礼参拜,再三呼万岁呢?”(万岁这个称呼用于皇帝始于汉武帝刘彻,其后称呼皇帝万岁的礼仪逐渐完善,至隋在礼仪志上首次明确记载皇帝登基仪式上要三呼万岁,出自《隋书志第四礼仪四》。从宋代开始,万岁才成了皇帝的专用词汇,其他人乱用是要治罪的,出自《宋史列传曹利用传》作者注)

    这话完全是用一种谐戏的语气说出来的,可是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尤其是说这话的还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杜如晦,意味就不太一样了。有些反应慢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而脑子一向转得快比如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则紧张的盯住了杨霖,李君羡更是跨上一步与雄阔海并列站在了杨霖的身后,双臂背在身后连打手势,簇拥在众人周围布防的亲兵们立刻散布开来,控制住了乾元殿四周的要害。而尧君素看似毫无动静,握刀的手上却已经布满了青筋。

    “我说老杜你可败扯了!就你还能对我大礼参拜?每次见了面您老人家能朝我抱抱拳,我都得激动好半天。上回你就拿一只手朝我拱手,我不也得受着?你当我是三岁的毛孩子那么好忽悠哪?”

    杨霖又不正经了,看似避重就轻的调侃了一把杜如晦,实则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不过他能躲,有人就能逼,尧君素神色不动冷冷的对他说道:

    “这紫微宫大气磅礴,乾元殿巍峨正大,老夫也是首次得见,却亦为之倾倒,难道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老尧你也少来这套!谁都知道我一没文化二没见识,可不懂啥叫磅礴啥叫巍峨,就觉得这地方太大太空,不但浪费地方晚上出来上厕所还容易走错房间……你说皇帝也是怪哈,留这么大空地方干嘛,多盖几间房子多好……”

    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均对这个二货无言以对。

    “我看你们也没啥正经事,那就别扯淡了,今天忙活到现在都挺累的,那就散了吧,我也要回家了……”

    “回家?”

    大伙都是乡下土包子刚进到东都这座大城市,武士还没来得及分派住处,这货要回哪个家?众人面面相觑,长孙无忌忍不住便问了一嘴。

    “对了,大舅哥你得跟我走,咱们当然回自己家!就是不知道咱家被皇帝抄了个底朝天,还能不能住人……”杨霖拉起长孙无忌就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朝着还在跟杨侗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的李秀宁等人叫道,“媳妇们,该回家啦!”

    “回你个大头鬼!”李秀宁没好气的对他说道,“我都去看过啦,除了外边那道围墙,里边连个狗窝都没给你留下。还想住人呢,那个破地方连鬼都嫌弃!”

    “啥玩意?拆得这么干净?”

    杨霖是真怒了。来东都之前他就跟祖君彦打听过,他们老杨家数代显贵,能臣猛将出了无数,赃官贪官更是层出不穷,家底攒得可不是一般厚实。到了他爷爷杨素那辈那就更不用说了,捞钱的本事天下一流,以至于杨广都曾半是玩笑半是嫉妒的对杨素说,老杨家的钱买下半个大隋绰绰有余。而且当初杨广下令营造东都时,杨素就是营作大监,为自己谋点私利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所以老杨家光在东都就有两座府邸,其中一座就占据了东都cbd中心区最繁华的定鼎门大街的积善、观德两坊之地。不过别看老杨家把这两个坊都当成了自家的私宅,可惜这块地方离皇宫太近,寸土寸金,所以两坊之地也不过十几亩大小,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老杨家再有钱也不敢乱搞,所以这处宅子就用作杨素上班歇脚吃午饭的地方,相当于别业。

    杨家真正的主宅位于南城,一口气占了八坊之地、足有数百亩之大。不光是面积快赶上皇帝他家,装修也毫不逊色,华丽奢侈就不用说了,就连规模体制都毫不避忌的摹仿皇宫,对此杨广倒没介意,反而给出了个“求田问舍”的评语。要说老杨家在鼎盛时期有多牛叉,还得亲自访问一下杨霖他爷爷,这个老不修在他的南城主宅里边光是乐妓小妾就养了上千人,家父奴役更是多达数千人,他家一条狗的伙食费就够平头百姓吃好几年的……

    这么一幢豪宅,杨霖本以为皇帝把值钱的玩意抄走也就算了,起码房子能给他留下来吧?他在荥阳那座局促的破郡守府的小书房里住得怪憋屈的,这回可算有个大宅子能舒展舒展了,他还打算把那当他的婚房呢,没想到居然被拆的片瓦不存。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杨霖怒不可遏的揪住元文都的衣领子喝问道。老元被他一顿胖揍,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没想到祸不单行,又被杨霖逮住一顿折腾。不过这事可冤枉老元了,拆迁大队长还真不是他。

    “奉陛下谕旨,抄家正使乃是前刑部尚书卫玄,副使……是民部尚书韦津和右司郎卢楚……”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绑票

    韦津!卢楚!

    杨霖正觉得这俩名字有些耳熟,就看见从士卒们押送的俘虏里边窜出来二人,身上都穿着绛袍,显然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官。其中一人年约四旬,身材长相还算周正,而另一位杨霖就更有印象了这不是率先从宫墙上掉下去那个胖子吗?

    二人不顾士卒的踢打拉扯,玩命似的挣脱跑到杨霖跟前,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大声喊冤。

    不用问,这就是韦津和卢楚了。杨霖当初打着报家仇的旗号从磨坪山起兵,然后转眼就把这事给忘脑后去了,这倒没什么,反正这年头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多了去了。可问题是他非但没去努力报仇,还跟皇帝啦屈突通啦这些个大仇人们勾勾搭搭,就差狼狈为奸了,这就有些过分了。须知就算胡族统治中原三百多年,纲常伦理这一套在汉人的脑子里照样根深蒂固,这也成了他为人所诟病的一条重要理由。杨霖对此也很苦恼,问题是那些大仇人他都惹不起,就算惹得起他也舍不得宰,毕竟留着用处更大。现在突然冒出这俩倒霉蛋自然可以归入他的仇人之列,而且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杨霖开始盘算是不是先把这俩仇人宰了来充充场面?

    可是这二位一报上自家名号,杨霖就立马改主意了。

    “卑职韦津,忝为民部尚书之职,出身京兆韦氏……卑职冤枉啊,上有圣命下有卫玄老儿乱命,卑职只是迫于无奈虚应差事而已,并无大恶,更不敢胡作非为呀!”

    “卑职卢楚,出身范阳卢氏,只是个小小的右司郎,更不可能……”

    “你们等会!”

    杨霖一听到京兆韦氏和范阳卢氏的名号就精神了“关中四姓,韦裴柳薛”,老韦家那可是排在首位啊!他家和皇帝家所出身的弘农杨氏都没排上号(这里的弘农指的是汉弘农而非隋弘农,汉时弘农地盘包括关中的部分,比如弘农杨氏的郡望就在华阴,所以也算是关中户口作者注),可以想见老韦家得多有钱。至于范阳卢氏就更不用说了,全天下最尊贵的、连皇帝都得避其锋芒的“七宗五姓”之一,称其富可敌国绝对错不了。

    杨霖现在都快穷疯啦,除了粮食什么都缺,尤其是麾下新添了将近九万大军之后(三万右侯卫府兵、五万郡兵、近万私兵),什么甲胄、兵器、马匹以及营帐被服、锅碗瓢盆等辎重更是奇缺。所以他刚才一提起正经事大家伙都开始扯淡,就是因为谁都拿这些难题没辙。可是他刚想替老杨家报下仇,结果就挖出俩大土豪来,现在这紫微宫里边被他逮住的勋贵们不下百人,要是他一个个搜刮下去,其战果怕是能让他做梦都会笑醒吧……

    不过他瞅着卢楚那张大肥脸上的小鼻子小眼又有些狐疑,便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真是出身范阳卢氏的?”

    “千真万确!而且卑职还是卢氏正堂的长房长孙。”

    “还长房长孙……就长成你这模样?”

    话说这卢楚长得就算没丑出天际,也快上天了。不过杨霖因为这货长得丑就质疑他的出身,并非是外貌党的恶癖,更不是纯心捣乱,而是很有道理,并且道理也是能站得住脚的。

    这年头只要是世家勋贵出身的别说长得难看,就算长得相貌平庸的都少见,基本上都是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而且越是身份贵重、传承久远的家族越是如此。其实这事也不奇怪,就算哪个家族的祖宗长得惨不忍睹,可是架不住人家有钱有势啊?数不清的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不但负责给人家生娃,还负有改良家族基因的神圣使命,再加上动辄数百年、上千年的家族传承,这就不是改良基因而是基因革命了!要是都这样了家族里还尽生出丑八怪,那就只能怀疑这家的老祖宗是山猫野兽还是妖魔鬼怪了。

    比如说杨霖就是世家子,所以长得……好吧,只能说在老杨家的这场基因战争中,母系取得了完胜,以至于把这货生出了个大美妞的模样。其他的比如长孙兄妹,哥哥帅炸了银河妹妹美爆了宇宙……好吧,这似乎又跟混血有很大关系,而李建成李秀宁兄妹、李蔓珞等人从相貌身材仪态上都是万中无一之辈,当然李玄霸……这货压根就是个非人类,不算数。就连房玄龄、杜如晦也是一副帅大叔的德性。反正在这年头要想看出一个人的出身很容易,从脸上就差不多能分辨得出来,而且基本上错不了。

    所以连像李孝恭这样的世家旁支子弟都帅得让杨霖成天想毁他容,卢楚号称范阳卢氏的正房长孙还长成这德性就难免让人生疑了。不过卢楚还委屈呢,要不是他长成这样,凭着卢家的势力他岂能就混上个右司郎这样的五品小官?可还没等他张嘴伸冤,被簇拥在一大群美女中间、胖脸蛋被捏得红扑扑的杨侗奶声奶气的开口了:

    “卢望中是个丑八怪!皇帝爷爷烦他,还要把他赶到外郡去眼不见心不烦……孤王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诏令卢望中为襄城太守,即刻赴任!”

    “你等会儿!”杨霖一看卢楚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还感激涕零的磕了俩头就想开溜,不由得啼笑皆非。襄城可是他的地盘,太守是人家李孝恭兼着呢,而且李孝恭不仅是襄城太守,阳、南阳也都兼着呢,卢楚算哪根葱,就这么跑去不让李孝恭剁成十八段才怪。所以他拦住卢楚,回头对李秀宁翻个白眼道,“管好你家的熊孩子!”

    “德性!”

    李秀宁回他一个白眼,拉着还不依不饶的杨侗到一边玩去了。

    “咳咳!”杨霖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然后做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满院子的东都勋贵恶狠狠的说道,“尔等不识时务,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欲图在金墉城对抗我军,致使我军……伤亡惨重(老雄翻了个白眼:金墉城一战就老子划破了点油皮,还伤亡惨重,你这是埋汰我哪!)此罪一也;我军兵临东都,尔等不思悔改,反而挟持越王殿下欲图顽抗到底,致使殿下的精神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刚才还满嘴胡话呢,这就是证据(杨侗大叫:你才是神经病!)此罪二也;当初我杨家蒙难,尔等或为虎作伥、或推波助澜、或坐视不理(元文都委屈死了:吃瓜群众也有罪吗?),此罪三也。尔等犯此罪孽,本官为君之臣、为兵之将、为家之主,若不诛除尔等,上不足以慰君心,下不足以平民愤,中不足以昭人伦!来人哪,把他们拖出去给我砍了!”

    这是啥情况?

    刚才还急吼吼的要回家,就因为自己家被皇帝给强拆了,就不管不顾的要把所有人都给宰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别说他的部下们不理解,以元文都为首的东都勋贵们更是蒙圈了。元文都刚刚还对杨霖的观感大为改观呢,这小子虽然目无尊长、粗鄙无礼而且更过分的是对他连打带骂,可是毕竟没打算杀了他吧?这可比那些嘴上挂满礼义廉耻,宰起人来六亲不认的所谓诗礼传家的斯文人强多了吧?

    可是这货怎么一转眼嘴里蹦出几个雅词儿,就变成个斯文败类想要宰人啦?

    不管元文都他们怎么不理解,可是当兵的不管那套,既然老大发话了他们就只管执行,拖起这帮东都勋贵们就往外拉,何况他们早就看这帮肚满肠肥的家伙不顺眼了。

    勋贵们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认罪等死,他们一边绝望的挣扎,一边鬼哭狼嚎的大声喊冤。这都是临死前的常规套路,谁也没指望能见啥效果,没想到杨霖却真的挥手止住了他的士卒。

    “你们不服气?”

    杨霖吊儿郎当的走到元文都等人面前,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夫当然不服!”

    “你不认罪?”

    “老夫当然不认!”

    “那就统统拖出去宰喽!”

    “认认认……老夫认罪还不行吗?”

    “那你们想怎么赎罪呀?”

    元文都们这下傻眼了,不认罪就宰人,认了罪就不宰了?这年头可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说,类似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种做法倒是很有市场,所以这个罪怎么认就是个麻烦事了,万一没认好别说得继续被宰了,想被宰个痛快都成妄想了。

    眼看着东都勋贵们一个个傻乎乎的干瞪眼,就是不知道怎么认罪,杨霖都替他们着急,便好心的悄悄给他们打了个数钱的手势话说他所谓数钱的手势其实就是点票子,可是这年头只有铜钱拿来的票子?他还在担心这帮家伙看不懂呢,没想到这个手势古今通用,没人不懂……

    “我等愿献出全部家产充作军用以为赎罪……”

    “全部家产?嗯……你们的全部家产是多少钱?”

    勋贵们又开始为难了。他们都是代表各自的家族到东都来做官的,最核心的目的就是给各自的家族捞钱捞权,可不是给皇帝送钱的,所以怎么可能把家产都弄到东都来?再说他们在东都的主要财产就是田土,还都让杨霖给抢光了。而且前期他们为了阻止杨霖西进,又是武装私兵又是收买郡兵还得征召自家的农户,那点浮财也花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俩钱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能瞧得上?

    “差点上了你们的当!”他们正发愁呢,没想到杨霖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继而大怒道,“你们都是老子的俘虏了,家产自然也是老子的,还献个屁!来人哪,把他们都关起来,然后让他们给家里写信,拿钱来赎人!要是不给钱或是钱给的不够,老子就撕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显仁宫

    东都勋贵们见识再广,也从没见过这种无耻到极点的人物,所以他们连怎么抗议都没想好,就被押解下去了。至于杨霖的那帮部下们,虽然对自家主公的这副臭不要脸的德性早就习以为常,可毕竟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吧?而且荥阳军确实是穷得要命,他们这帮当官的现在可算是有俸禄了,不过发下来的除了粟就是麦,他们都不惜得去领……所以杨霖的手段虽然卑劣,但要是能弄回来真金白银,他们觉得也没啥不能忍的……

    今天的正经事算办完了,杨霖便领着老婆们回家,还不顾尧君素的反对,顺手把杨侗给抱走了。

    可问题是老杨家被皇帝拆得那叫一个干净,他能回哪个家?

    杨霖的答案很简单:皇帝拆了我的家,那我就去住皇帝家。

    紫微宫不能住也不敢住,他的屁股哪怕是一不小心在那张龙椅上沾了个边,杨霖都得成为天下公敌当然这不可能是出于对他亵渎皇权的义愤,而是天下各路枭雄都得集体患上红眼病。所以杨霖可不敢给自己找不自在,没看他连乾元殿都没敢进吗?他要住的是显仁宫。

    显仁宫,又称会通苑,说白了就是皇帝他家的后花园。别人家的后花园都修在自家宅子的后半部分,要不怎么不叫“前花园”呢?可是皇帝家就不一样,杨广大手笔的在紫微宫后门外修了曜仪城、圆璧城两座军事要塞给自家站岗放哨,那么后花园修到哪里去了呢?答案是在城外。显仁宫北至邙山,南抵伊阙,西至新安,东临东都,周围二百余里。显仁宫又分成苑囿区和宫苑区,前者位于显仁宫西北,面积占到整个宫苑的三分之二,其间青山秀水处,错落着景华、凌波等十一处离宫,每座离宫均建有规模庞大的宫室和园林景观,供皇帝郊猎寓居或消暑休憩。此外,苑囿区还具有驻军、军事演练、提供林木薪柴等功能,产出的蔬果粮食亦能完全满足宫中生活所需。

    宫苑区毗邻紫微宫以西,与皇城相连,大体在洛河以北、邙山以南、涧河以东的这片区域内。宫苑内设明彩、丽景等十六院,对美好事物极度痴迷的杨广让他的头号狗腿杨素给他搜罗来十六个大美人,然后每院置美人一名,授予四品夫人头衔。杨广每每携萧后等嫔妃郊游到此,均不胜感叹,不知道留下了饱含深情的诗作。可惜时光飞逝,年华易老,再完美的佳人也免不了时光在容颜上刻下的印痕,于是皇帝流连于此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后来又迷恋上了扬州的琼花,终致十六院愈发的凄清冷寂。不过院中的清溪依旧潺潺不绝,奇花异草照旧争芳斗艳,渠架飞桥,殿筑水中,幽窗曲室,壁砌生光,“壮丽巧绝”之处依旧巧夺天工,令人流连忘返。

    十六院中还各置一屯,使宫人管理,养鱼饲畜,种植蔬果,一派绝佳的田园风光。在此,可泛轻舟画舸而习采菱之歌,可升飞桥连廊而奏春游之曲,所以皇帝不来,却挡不住东都乃至来自各地的世家子弟闻风而至,只需对宫人贿以钱财,便能与友朋寄居于此,抒发寄情山水、乐归田园的雅士情怀。

    宫苑内聚石为山、凿地为湖海。每湖方十里,湖中积土为山,山上建有亭、殿,曲折环绕,穷极人间奢华。苑中凿有大湖曰“大海”,方圆四十里,湖中仿建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山上极尽奢华的建有各式台榭回廊,其中最著名的风亭、月观景色尤佳,使人徜徉湖畔,望亭、观随日升月落忽升忽没,宛如仙山楼阁,凡人莫辨,令人叹为观止。

    祖君彦是杨家旧臣。想当初杨玄感为了迷惑皇帝,为自己的造反大业打掩护而大肆卖爵鬻官、胡作非为,当然花天酒地、狎妓冶游的事更没少干,显仁宫就是他的据点之一,老祖也有幸跟着沾光来此游赏过。杨霖这个土老帽在来东都之前跟大伙询问过有什么地方好玩,老祖自然要把显仁宫大肆吹嘘一番。没想到杨霖把这事记得倒挺清楚,没房子住立马就想到了显仁宫。

    显仁宫好啊!既然是皇帝他家,住起来肯定又宽敞又舒坦,而且还毫无风险。没听老祖说吗,就算以前皇帝还在蹲在东都的时候,也经常恩赏一些近臣重臣到显仁宫度假疗养,就算皇帝没请你也不要紧,照样也能进来,无非是花俩钱而已。显仁宫这么大,皇帝又不常来,只要不靠近离宫禁苑,其他地方随便你玩,显然皇帝是把这地方当五星级度假酒店经营来着。

    杨霖抱着他的大外甥杨侗,领着老婆和一群亲兵浩浩荡荡的进了显仁宫,后边还跟着一个不放心的老尧。进了园子没多久,杨霖就看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刚要进去瞅瞅就被老尧拦住了。老尧告诉他,这是显仁宫的十一座离宫之一,名曰凌华,非皇室不得入住。杨霖的级别不够,又没有皇帝的邀请,踏入一步便是大逆,要砍脑袋滴!

    杨霖恼火的揉揉鼻子,抱着幸灾乐祸得嘎嘎大笑的杨侗打马就走。没跑出去多远,又看见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院子,不过这座院子大是大,却是一派白墙黛瓦、烟雨楼台、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光。杨霖吃一堑长一智,先拉住老尧这个前御前侍卫问个清楚:

    “这里还是皇帝的离宫?”

    老尧木着脸答道:“非也,此乃显仁宫十六院之凝晖院。”

    “那我能进去住不?”

    老尧突然乐了:“这倒无妨。十六院并非大内禁地,除非陛下御驾亲临否则并不禁有五品以上官身者出入。不过陛下在十六院中各设四品夫人一名主持院务,此院中的凝晖夫人与老夫同品同级,但是按例老夫仍须先行参见。至于你嘛,小小的从四品果毅郎将……呵呵,则须拜见!怎么样,还想进去住吗?”

    自魏晋之后,中原大地上胡风日盛,其表现之一便是汉人一直遵奉的“男尊女卑”的传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女性在政治经济文化甚至家庭中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并在隋唐时期达到了高峰,比如大名鼎鼎的独孤皇后,再比如说彪悍无比的大唐公主们,更不用说则天大帝了。像房玄龄这样千古流芳的“妻管严”在这个年代并非孤例,所以杨霖再怎么被一众老婆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也没多少人觉得稀罕。

    不过男人嘛,毕竟还是要面子的,就算在家天天跪搓衣板,出了门也得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一家之主的德性,老婆就算再彪悍,也得在人前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这一点古今皆然。所以按老尧说的,杨霖须得大礼参拜那个什么凝晖夫人显然是个很没面子的事情,可能杨广当初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就是为了挡住那些死要面子还想尝个新鲜的臣子们祸祸他家。

    不过对于杨霖来说,面子这种东西……几文钱一斤?他可不在乎这些不值钱的玩意,老尧的话反而让他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个……老尧啊,你说的这个凝晖夫人跟咱们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是啥关系?有没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放肆!”老尧大怒,“十六院夫人乃是陛下钦点之女官,并非嫔妃,须得是冰清玉洁之女子,岂容你这小子亵渎……”

    “这算什么事?”杨霖有点失望,“把人家关在自己家里,不许婚嫁不说,自己还不用,这何止是不人道,简直是暴敛天物啊……”

    “老子……老夫揍死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混账!”

    还没等火冒三丈的老尧一马鞭抽下来,杨霖就哈哈大笑着跃马冲进了凝晖院,守在门口的两个宦官哪里敢拦,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凝晖院……越王殿下?”

    杨霖刚一进门,迎面便撞见一个女子。只见这个女子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眼角处已经现出浅浅的细纹,但是仅从其如画般的眉眼、顾盼间的风姿便可透过岁月的侵蚀,看出这个女子当年必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只是她除了用一袭白衣包裹住曼妙的身姿之外,全身上下仅有一支青木簪挽住了一头青丝,素淡得仿若天外之人,根本无法判断出她的身份。

    “你是……”

    “贫道凝晖,奉圣谕忝为凝晖院住持。自大业九年陛下将十六院改为玄门修真之所在,凝晖院便不接外客。请问将军何人,缘何携越王殿下贸然来访?”

    得!皇帝够狠,生怕自己出门了以后别人来祸祸他家、祸祸他那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大美妞,干脆让大美妞们统统出了家成了黄冠,十六院也成了道观这事看来老尧也不清楚,否则能让他进来就有鬼了。要知道尼姑、女冠修行的地方变成藏污纳垢的烟花柳巷的代名词那都是明清以后的事了,在这个年代人们普遍对待宗教还是比较虔诚滴,出家人就是出家人,没有后世那些歪门邪道。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皇帝提前布下的这一手确实是绝了杨霖想要霸占他家的念头。

    不过杨霖岂是这般容易善罢甘休之人?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早已心如死水的凝晖花容变色、心如鹿撞:

    “这么漂亮的姐姐出家了多可惜……呃,本将杨霖,现在在东都我说了算,现在我来问你,若是本将许你还俗嫁人,你可愿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家的爱情

    要说凝晖心甘情愿在这深宫内苑中供奉三清一辈子,那纯属胡说八道。

    时光倒流十一年,凝晖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的她正值二八年华,是扬州一个小富户的女儿,因为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名动一时,方圆百里之内上至世家名门、下至寒门俊杰前来求亲者不绝于途,几乎踩烂了她家的门槛,更是愁坏了她的父母双亲,生怕因为嫁女儿而得罪了满城的贵人。

    不过她的父母很快就不用发愁了:仁寿四年秋,大隋楚国公、尚书令杨素奉旨担任新都营造大监。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在全国范围内遴选美女千人,以供新都建成之后侍奉皇帝。

    当今皇帝龙潜之时,曾任扬州总管,对这种城市印象颇佳。杨素身为杨广的头号狗腿,对此岂有不知?所以扬州就成了他遴选美女最重要的一站。而以凝晖当时艳绝扬州之名,自然不会逃过朝廷天使的法眼。这下子求亲者傻眼了,凝晖的父母省心了。

    当时的凝晖只是一个小姑娘,对于地处遥远京城的皇帝只有敬畏而无其他。不过在她的心目中,相较于听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哪怕是成为一名上等人家的当家主妇,也无法与成为一名侍奉贵为天下之主的皇帝的普通嫔妃,对凝晖的诱惑更大。可是梦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着难以想象的距离,凝晖被带回东都之后,先是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千余美丽少女们一起学习了两年多的宫廷礼仪、女工舞乐、琴棋书画,然后便被带入了刚刚建成的显仁宫,紧接着就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她被任命为四品夫人,主持凝晖院。

    此时的凝晖,仍然对自己的前途一头雾水。十六院?凝晖院?这是什么地方?以前在民间时,她只听说过皇帝的嫔妃住在“三宫六院”,这个十六院又是怎么回事,凝晖夫人又是几等嫔妃?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十六院跟三宫六院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个凝晖夫人的头衔更是连最低等的嫔妃都算不上。她和另外十五院夫人一样,只是皇帝的一件美丽的收藏品。

    这世间人不分贵贱,谁还没点癖好?有了癖好就有了收藏的**,有人收藏字画,有人收藏兵器,有人收藏金石玉器,也有人收藏活物。比如说小猫小狗,还有这些年最时兴的猞猁鹞鹰什么的,当然也有豪富人家喜欢收藏女人,比如最著名的就是当朝大红人楚国公杨素,这个老倌在自己家里居然养着上千名侍妾女乐。

    不过别人收藏女人都是为了享用,偏偏当今皇帝这个怪胎不是这样。他痴迷于将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养在深宫,闲暇时便与其谈诗论画、起舞放歌,甚至百无聊赖之余下一局棋、煎一壶茶,美人们谈吐流连间的无上风姿让皇帝陶醉不已,或是为此作一首诗、画一幅画、谱一首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难道皇帝在女色方面就这么容易满足?有些十六院的夫人们不服气,虽说皇帝来此游玩时大都带着萧皇后等嫔妃,但是总有孤身而来的时候吧?那就冒险**一下皇帝怎么样?皇帝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威严,总还是个男人不是?只要是男人,难道还有不偷腥的?更何况能当上十六院夫人的,哪个不是天下顶尖的大美人,就算比起皇帝最宠爱的萧皇后也不遑多让,更何况皇后都多大年纪了?

    可是冒险的结果很悲惨,还没等香喷喷的大美人靠上来,皇帝就已经像是毒虫猛兽近身一般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后退,口中还大声斥责……于是香喷喷的大美人就悲惨的被皇帝的一干宦官侍卫们扑倒在地,然后拖了出去,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

    话说皇帝咋是这个反应,莫非他是个弯的……

    这根本就不可能。相反包括杨坚在内老杨家这父子俩在爱情方面的表现在历代皇帝中间简直堪称是可歌可泣了。

    杨广他老爹杨坚就是个著名的妻管严,因为与老婆独孤伽罗 “誓无异生之子”,所以直到开皇末年,杨坚都六十多岁了,皇帝当了快二十年,居然还六宫虚设,“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就独孤这么一个老婆,在历代帝王中绝对是堪称空前绝后了。而且遍翻后世史书,诸如“帝未登庸,早俪宸极,恩隆好合,始终不渝”、“恩礼绸缪,始终不易” 、“高祖与后相得”  、“高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之类描述杨坚与独孤伽罗之间坚贞而又绵长的爱情的文字数不胜数,以至于甚至有把已经快六十岁的独孤皇后称为杨坚“宠妇”的说法。

    不过人无完人,杨老爹也不是没开过小差。开皇十八年,年近花甲的老皇帝终究没能抵御住男人的劣根性和青春少艾的诱惑,背着皇后私下宠幸了尉迟迥的孙女。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打翻了醋瓶子的独孤皇后一怒之下打死了尉迟女,被老婆欺负了一辈子的老皇帝终于雄起了一回,气急败坏之下决定离家出走:“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老皇帝迷路了,幸亏两大重臣高颖、杨素及时赶来调节他的家庭纠纷,老皇帝脑子清醒下来之后,想起家中那个让他又爱又怕的老婆又舍不得走了,发了句“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的著名牢骚之后就乖乖的回家跪搓衣板去了。

    此事虽然不了了之,不过独孤皇后自此“意颇衰折”,尤其是在发生了废易太子之事后,更是心灰意冷,不久就去世了。而老皇帝在痛失爱妻之后悔恨不已,虽然此后广纳美女入宫,却在不到两年后就病重去世了。虽然杨坚之死疑窦重重,但不能不说如果独孤皇后仍在的话,也许那些千年未解之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相比于老爹,杨广则明显要花心一些。一个例子就是隋之前历代后宫制度大部分是按照周礼的一后三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这样配置的,而杨老爹在位的时候由于有独孤皇后这个史上独一无二的牛叉皇后镇着以至于六宫虚设,但是在后宫还是按照礼制给予了一定的编制,但是因为纯属凑合事所以比较简陋。比如没有三妃,最高的一级是“嫔”,有三员,掌教四德,视正三品;世妇九员,掌宾客祭祀,视正五品;女御三十八员,掌女工丝,视正七品。等到独孤皇后去世后,杨坚开始寄酒色忘情,始置贵人三员,增嫔至九员,世妇二十七员,女御八十一员。

    等到杨广即位后,马上就对后宫制度进行了变动,设贵妃、淑妃、德妃,是为三妃,品正第一;顺仪、顺容、顺华、修仪、修容、修华、充仪、充容、充华,是为九嫔,品正第二;婕妤一十二,品正第三;美人、才人一十五员,品正第四,是为世妇;宝林二十四员,品正第五;御女二十四员,品正第六;采女三十七员,品正第七。总一百二十名,以叙于宴寝。又有承衣刀人,皆趋侍左右,并无员数。

    也就是说杨广压根没打算发扬他老爹对爱情忠贞无二的优良传统,一下子把自己的老婆名额扩充到一百来号不说,还有无数的候补队员在后边排队呢。那么杨广真的像是史书中所说的那样荒淫无度,对待女人只有**而毫无感情吗?

    还真不是。

    杨老爹有独孤皇后这样的一生挚爱,杨广也有萧皇后这样的终生爱侣。

    杨广与萧皇后有多恩爱呢?还是拿他老爹作比较:杨坚一生共有五子五女,皆为独孤皇后所出,真真是做到了“誓无异生之子”啊又一个堪称空前绝后的历代帝后恩爱之典范。而杨广呢,生有四子二女,其中二子一女为萧皇后所出,还有一子一女生母不详,也无法排除是萧皇后所出的可能性,由此可见杨广对萧皇后的宠爱程度。

    另一个例子:开皇十五年,时为太子妃的萧氏突生大病,命在旦夕。焦急不已的杨广命柳顾言致书当时著名的高僧智者大师,请求他为萧妃祈福。智者大师率僧侣建斋七日,行金光明忏,之后萧妃痊愈,杨广高兴得忘乎所以以至于险些酿成大错。之前他为了谋取太子之位,刻意在性喜简朴的父母面前装出一副简约朴素的做派,可是这次为了庆祝萧妃病愈,杨广忘形之下大肆铺张、极尽奢华的大搞仪式以示庆祝,结果被老皇帝臭骂了一顿,还被质疑人品,幸亏独孤皇后对这个小儿子的专情很是赞赏,才把这事压了下去。不过由此可见萧皇后在杨广心目中的地位。

    杨广虽然嫔妃众多,却独宠萧皇后一人,走哪儿都得带着,连东征高句丽这种纯粹的军事行动都不例外。而且杨广性情怪异,尤其听不得不同意见,还动不动就翻脸,这个时候倒霉的大臣要是不想被砍掉脑袋或是远窜千里,唯一的法子就是请出萧皇后求情,而且无有不中。在整个大隋朝有本事让杨广改变主意的,除了萧皇后再无第二人。

    由此可见,当今皇帝虽然独宠萧后,却也不排斥其他的女人,那为什么偏偏对主动投怀送抱的十六院大美人避如蛇蝎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血统洁癖

    不是大美人不香不美不够诱人,杨广不肯接受她唯一的理由就是血统。

    杨老爹一辈子的爱人独孤伽罗的亲爹是鼎鼎大名的北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这个独孤氏的来头可是大了去了,一说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后裔,一说是源于匈奴休屠王,当然更靠谱的是出自鲜卑八部之一,与鲜卑皇室世代联姻。反正不管怎么说独孤皇后的血统都是大大滴高贵,即便嫁给出身弘农杨氏的杨老爹都算得上是下嫁了,所以杨老爹肯与大老婆独孤伽罗签下“誓无异生之子”这个“不平等条约”并一生不渝,除了他确实对老婆又敬又爱之外,不能不说独孤氏强大而高贵的血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威慑作用。

    杨老爹当了一辈子妻管严,偶尔出回墙上了一个宫女,那都得是尉迟迥的孙女。那尉迟迥是什么人呢?其先祖是鲜卑拓跋氏的支脉,地地道道的鲜卑贵族,而且还是前朝文帝宇文泰的亲外甥,曾拜太师,加上柱国大将军,出任相州总管。看到了吧,杨老爹就算是想偷腥顺手抓个临时工临幸一下,那都得是血统高贵的临时工,否则都下不去手……

    独孤皇后死后,孤独寂寥的杨老爹曾试图在青春美人那里找点人生欢乐,从而忘却亡妻之痛,但是再瞧瞧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年多宠幸的几个爱妃的出身宣华夫人陈氏,乃是陈宣帝第十四女,曾受封宁远公主;弘政夫人陈氏,陈宣帝第二十四女,曾受封临川公主;就一个容华夫人蔡氏出身不详,但是按照杨老爹一贯的做派,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野闺女……

    再看当今皇帝杨广。

    他的正宫皇后萧氏,出自天下顶级门阀的兰陵萧氏,为南朝“四大侨望”之一,贵不可言。萧氏先祖是西汉太傅萧望之,高祖是南梁武帝萧衍,祖父是西梁宣帝萧,父亲是西梁孝明帝萧岿,母张皇后。单从血统出身而论,萧氏比她婆婆独孤伽罗还要高贵得多,更何况她婆婆还是个胡族……

    所以杨广对萧后虽然比不上他老爹对他老娘的爱宠,但在历代帝王中也堪称翘楚,不得不说是血统论在其中又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再看杨广的其他嫔妃,萧嫔是萧皇后的堂妹(此说存疑作者注),两位陈氏夫人又是专门向大隋皇帝贡献公主的南陈家出来的,分别是陈后主的第四、第六女。而另外两位比较受宠的嫔妃,跟杨广的关系就有点混乱了。

    其中一位的崔氏,出身位列“七宗五姓”这一最顶级门阀行列的清河崔氏,是隋东郡公崔君绰之女。算起来崔君绰和杨广他娘独孤皇后还有点亲戚关系,独孤皇后的外祖父叫崔彦珍,而崔君绰的父亲崔彦穆正是崔彦珍的弟弟,所以论起来崔君绰应该算独孤皇后的堂舅,这样一来杨广娶的这个崔氏就应该是他的远房姨母了……

    可能是娶了一个辈分比他高的小老婆觉得有点亏,所以杨广一回头又把王氏领进了门。这个王氏的门第更牛,父母分别出自“七宗五姓”的太原王氏和陇西李氏,而且是杨霖他老丈人李渊的亲外甥女。不过杨广他娘和李渊他娘是亲姐妹,要是这么论起来,杨广娶的这个王氏,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外甥女,也算是跟崔氏搞了一个平衡……

    话说杨广还搞了个一百多号人的后宫团和无数候补队员等着他宠幸呢,难道这些女子个个都是世家出身?还真没错,便是他后宫中品级最低的采女、御女也得是出身三等士族。至于那些候补队员们为啥入不了正选,只能做个低等宫女,原因也来自出身她们大都出自士族旁支,虽然算不得低等,但也入不了皇帝的法眼。皇帝虽然不介意一时兴起临幸她们一下,但也只能算是情人或者小三,绝对进不了皇帝他家正门。

    老杨家两代皇帝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压士族门阀,甚至为此还将大隋江山断送在杨广这个败家皇帝手里。但是这爷俩对于士族家的美女们倒是来者不拒,而且专好这一口,不过这种事情在这年头并不奇怪。血统论在当时的世家大族中非常盛行,婚姻嫁娶一定要门当户对,次等士族想与顶级士族联姻都被视为莫大耻辱,那就更别提寒门庶族了,那绝对是要出人命的!因为一旦让他们搞成了那么士族的名望声誉什么的就算彻底完犊子了,会被彻底踢出贵族圈子的。不过这些规矩一般仅限于正室夫人,贵族老爷们是不介意把出身低于他们的大美女们作为妾侍享用一下的,也没人会觉得这是对他们家族的玷污。毕竟妾侍嘛,身份地位有时候还不如牛马,算不得什么事情。只不过把这种血统洁癖扩大到所有女人身上,杨广也算是独一份,不过想想宇文成乾的一撮毛和杨霖的一笔臭字就能让这位性情怪异的皇帝难受成那个德性,这点小事也算不上有多出格了。

    不过就算士族的女儿血统再高贵、基因改造得再完美,也不能保证各个都是绝色,更没法保证就是比血脉平庸甚至卑贱的民间女子更招人稀罕,比如这十六院夫人……杨广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所以只能欣赏而不能亵玩,所以主动投怀送抱的大美人就有了如此悲催的结局。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过去,当初如娇花一般鲜嫩的少女霜色渐染,不复当年的颜色,杨广前来十六院流连往复、欲迎还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大业九年皇帝要亲征高句丽,一去经年又担心自己没摘下的花朵被猪给拱了,所以干脆下旨把十六院改成道观,所有的大美人连带着院内的宫人统统出家,彻底绝了所有人的念想。

    凝晖就这样在显仁宫里虚度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虽然她的容貌即便在十六院夫人中也属翘楚,即便因为她生在扬州、凝晖院也是按照江南风情精心设计从而最得皇帝的青睐,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任凭皇帝和萧后等一众嫔妃对自己的歌舞茶道评头论足时故作羞涩不语,即便是皇帝孤身前来她也忌惮于前人的遭遇而不敢稍有造次。虽然哪个少女都曾怀春,可是无论是高不可攀的皇帝还是那些来此游玩的贵族少年,凝晖和他们彼此之间仿佛都隔着一道万古寒冰砌成的高墙不可逾越,也不能逾越。

    直到她奉旨出家,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女冠,凝晖曾经还驿动过的心,彻底黯淡了。

    所以杨霖的一番看似信口开河的胡诌八扯,还是让她一阵的小鹿乱撞。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溺水将死之人突然抓到的一片小小木板,救不得命,带给她的只是瞬间的希望而已,所以只不过那么一瞬间之后,凝晖又恢复了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个年轻的将军应该是一个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妄人,以为他跟越王关系亲密就能改变皇帝的意志,岂不知就算是越王自己也不敢逆皇帝之命行事吗?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一片好心,所以凝晖打算温言将这位有些缺心眼的将军打发走。可是还没等她发话,杨霖又开口了。

    “现在给你两条路自己选一者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收拾细软自行离去,要是没钱可以找我的长史去要;二者嘛,我打算借你这块宝地成亲,还缺一个管家,请问这位姐姐有没有兴趣?”

    凝晖一下子呆住了,这下子她有些不确定这位将军到底是缺心眼还是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些事情了。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直被强行抱在杨霖怀里挣扎不休的杨侗不干了:

    “你……你大胆!皇爷爷临走时还叮嘱孤王,切不可让闲杂人等进入十六院干扰诸位真人清修。你来也来了,孤王……拦阻不得,可是你居然蛊惑真人还俗,还要在这**神圣之地成亲,简直是对三清……不对,是对皇爷爷大逆不道,孤王跟你拼了!”

    “拼你个大头鬼!”杨霖照着杨侗肥嘟嘟的屁股蛋子上就扇了一巴掌,然后又忍不住捏了一把同样肥嘟嘟的胖脸蛋,立刻又把熊孩子的满腔怒火化作了一肚子的委屈,哇哇大叫着又喊起了“三姨姨”。杨霖这才扭过头来堆出一脸无害的微笑,对凝晖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原来越王不是他抱来的,而是……他挟持来的?莫非这人是个反贼?凝晖再也端不住风轻云淡的架子了,而是一脸惊恐地连连后退:

    “你……你到底是何人?”

    “我嘛,呵呵,你听好了!”

    杨霖这下子高兴起来了。以前他不懂这年头的规矩,碰到有人询问身份,就老老实实答句“我是杨霖”就得了,结果让人好顿瞧不起。后来他才知道,这年头遇到这种情况是有说道的,要先自报族望、家世,也就是先要把自家祖宗吹上天,然后再自报官职、姓氏。只有搞不清自己祖宗是谁的最低等人才会像杨霖那样说,连寒门庶族都会瞧他不起,简直是一low到底了。

    等到杨霖搞明白了这套规矩,才发现该认识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了,他想显摆一下都找不到对象,这回好了,终于碰到一个陌生人啦!

    “本人乃是大隋右备身府……呃,说错了,咱们重来本人乃是弘农杨氏先祖敬公十世孙、大隋楚国公景武公嫡孙、兵部尚书玄感公嫡子,大隋右备身府骁果军果毅郎将……好像还有个四品通议大夫?还有哈……还没完,瓦岗军三王之一,混事王杨霖就是我,我就是杨霖!”

第一百九十章 要官

    杨霖可算是把自己这套报号给说全了,先不说他如何的洋洋得意,凝晖如何的目瞪口呆,他身后的一众赶来看热闹的亲信下属包括亲兵们,都为他们这个不着调的主公的这种极其丢脸的表现羞愧的低下了头。

    自报身份确实是这套规矩,可那都是说给地位比自己高的、起码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物的,哪有像他这样跟个小女子显摆的?光显摆也就算了,你又拿那个狗屁不如的混事王出来得瑟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的?

    不过杨霖这货习惯性的给大伙丢脸,丢着丢着也没什么不习惯的了,不过有人却是永远都不习惯。这位是谁呢?还不是熊孩子杨侗一声接一声求救的那位“三姨姨”。

    杨霖看似跟杨侗瞎胡闹,其实谁都明白这里边涉及到一个未来东都之主是谁的问题。杨侗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子,唯一的凭恃就是他的出身,可是现在连皇帝说话都不好使了,谁还把皇孙当回事?现在的大隋拳头大就是爷爷才是唯一的真理,现在的东都杨霖拳头最大,所以谁都不怀疑他才是东都真正说了算的主人这个身份,但问题是他打算把这位越王殿下摆在什么位置?

    李秀宁一向讨厌参与政治斗争,同时更想看看她的这位未来夫君在权势和人情之间如何选择,所以她一直沉默不语,不过这会儿她也忍不住了。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给杨霖留了面子,只是从他怀里抢过了杨侗,然后跃马进至凝晖身前三尺之处,冷冷问道:

    “凝晖,你还记得我吗?”

    “三娘子……”

    凝晖一惊,然后赶紧翩然俯身肃拜于地。

    话说凝晖可是皇帝金口玉牙亲封的四品夫人,李秀宁虽然贵为唐国公的嫡生长女,却是无职无品,理论上只是个寻常贵女,与凝晖的地位不可以道里计。不过凝晖长达十年的宫闱生涯中学到的最宝贵的经验教训就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连皇帝的玩物都算不上的可怜女子,如果没有皇帝的庇护,那些贵人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而现在,她连皇帝那点可怜的庇护都没有了,所以她只能表现更乖巧、更顺从,才能使自己不至于无端的陷入险地。

    “罢了。”李秀宁无谓的摆摆手算是还礼,然后对一脸拘谨之色的凝晖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十六院里也就你还算不错。既然我家郎君要留你,那便依他,你且速去收拾出几个干净房间,一路风尘,我也累了。”

    当初杨霖摆了老大的谱,还一脸和颜悦色的跟人家商量,结果凝晖把他当成了坏人,而如今李秀宁态度不咸不淡的,而且尽是一副吩咐下人的口气,这个凝晖居然连话都不敢说一声,又端端正正的给她行了一礼,这才急急忙忙的按照李秀宁的吩咐行事去了。什么皇家规矩、什么出家人清净之地统统成了屁话,看着李秀宁瞅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杨霖一脸糗像,又不敢招惹她,只好拿他的属下出气:

    “都看什么看?你家主公出丑很好看吗?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一群光拿钱不干活的家伙!”

    骂完还不解气,他又从李秀宁手里抢过杨侗使劲祸祸,然后就抱着大呼小叫的熊孩子打算进院。

    一心护主的尧君素还是不放心,上前拦住他问道:

    “你要把殿下带到哪里去?”

    “我说老尧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可是这破孩子的亲姨夫,我们老杨家的事你这个外人跟着瞎掺和算什么事?”

    老尧:“……”

    眼见着杨霖晃晃荡荡的要跑没影了,长孙无忌还在后边再三提醒:

    “主公,切莫忘了明日辰时议事啊,玄龄兄和克明兄百般叮嘱过你的,你也知道惹急了这二位仁兄是什么下场!”

    “下场下场,惹急了你们我都没好日子过,惹急了我……算个屁!”

    众人:……

    凝晖的手脚很麻利,偌大个凝晖院更不愁没好房子住,人困马乏的杨霖和众女简单的用了晚餐就各自回房睡了。不过熊孩子杨侗到底还是被李秀宁她们带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放心杨霖呢还是这个胖孩子太好玩的缘故。

    说是翌日辰时议事,可是天还没亮杨霖就被一点不见外的众位心腹属下们堵到被窝里。紫微宫里边有太多忌讳,所以众人干脆把会场搬到了凝晖院,而且一个个都跟火上房了似的急不可耐,连一向最重尊卑排序的老尧都没心思跟杨霖抢主位了。

    “有三件紧要事今日必须定下来!”一向是个慢性子的房玄龄一反常态的率先发言,而且也不管那位睡眼惺忪的主公是个啥态度,他老兄张口就替杨霖定下了调子,“第一件,我军进入东都以后,应以何种名义昭告天下,以何名义治理东都,如何治理?再者如今颍川以西八郡之地尽入我手,但除了荥阳、襄城二郡我军委派了官吏、驻扎了重兵以外,唯弘农有侯君集麾下数千兵马监视关中,其他五郡尚无我军一兵一卒、一官一吏。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向天下宣明我军在八郡中的正统地位,并尽快设立官府、安定民心,加强控制,以防万一。

    第二件,我军在大隋称骁果军,对诸侯称荥阳军,如今我军新占东都,陛下和朝廷对此态度不明,骁果军这个番号能否保住还在两说,而荥阳军之称却无论如何不再适宜,主公需酌情考虑此事。再者,如今我军新降之兵高达近十万,这些兵马如何安置、驻扎何处、何将领兵亦须早日定夺。

    第三件,那王世充想要与主公东西并进,夹击瓦岗,您是赞成还是回绝,总要有个章程啊?还有陛下给您下了旨意,您总得给回个话不是?”

    “就这三件事?”

    杨霖一天要不睡够八个小时就干嘛都没精神,可是昨晚他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半时辰,还差了将近一小时呢,所以自然是憋了一肚子起床气。一听完老房说的这三件事,他就更不高兴了。

    脾气暴躁的杜如晦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比杨霖还不高兴: “还‘就这三件事’?这哪件不是火烧眉毛、事关我军生死的大事?主公你能不能长点心?”

    “老杜你别跟我扯。”杨霖吧嗒吧嗒嘴,仰着脑袋像是寻思些什么,然后一脸恍然大悟道,“你们说的这三件事,无非是先给你们自己要官,然后给老盛老李那帮带兵的要官,然后王世充那点破事不过是你们买二送一白搭给我的,是不?”

    还别说,这回杨霖还真蒙中了他们的心思,以至于几个面皮薄的都不好意思抬头瞅他了,逗得杨霖哈哈大乐。

    不过这是要细论起来,还得怪杨霖这个马大哈。话说大家伙把脑袋系裤腰带上帮杨霖打天下可不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而是为了自己、家族和子孙后代谋一份前程和功业。可是杨霖这货倒好,除了磨坪山起事那会儿胡乱给大伙封了几个一文钱不值的小官以外,就再也没想起来关注一下自己这支队伍的组织人事问题。 可是自磨坪山起事之后,杨霖带着大伙转战河东、北击突厥,又南下河南,与瓦岗军、屈突通等各方势力反复周旋,队伍也在不断发展壮大,早不复当初的格局,可是管事的这些老兄们还挂着当年那不入流的品衔,该管不该管的事只要碰上了都得管。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占座山就敢称王的那些小蟊贼混得都比杨霖手下这帮干将们风光,更何况他们还是在杨霖这个主公长期恶意欠薪的情况下仍然埋头苦干的,绝对堪称满天下最有奉献精神、觉悟最高还不索取回报的打工仔了。

    以前杨霖没多少实力,地盘也就屁大一点还朝不保夕的,大家凑合凑合也就得了,也不跟他讲究官位待遇什么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可是东都啊!像老房老杜老祖长孙他们都曾长期定居于此,亲朋好友无数。洛阳亲友若相问,难道这些老房老杜这帮杨霖的肱骨之臣们还得跟人家说自己就是个区区从八品下的小参军?这让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话说昨天晚上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敢回家睡觉,生怕撞见熟人问起这事。

    结果杨霖这么没心没肺的一笑,让众人好生没面子。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下可犯了众怒了,长孙嚷嚷着不干了要辞职,老祖气得满脸通红,老房老杜跟他不客气惯了,干脆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揍他了。

    “好啦好啦,咱们都这么熟啦,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啦……这事有啥难的,还不是咱们商量着办?你们想要啥官本主公就给啥官,别人又管不着……不对呀,咱们还有一层官方身份呢,这个可不能丢。我说老尧、我的尧大长官啊,你说咱们敬爱的皇帝陛下能同意大伙升官不?”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封官

    杨霖想偷奸耍滑把责任推给尧君素,老尧哪能吃他这一套,自然对他爱搭不理,不过杨霖并不打算放过他。

    “老尧,麻烦你赶紧给皇帝打报告,就说我要升官,我替他老人家拿回了东都,还得辛辛苦苦照顾他亲孙子,功劳大大滴有,岂能不大大滴升官?再说你是我上司,我都升官了,你还能不升,大家伙也都跟着借光升个一级半级的不是?这等好事,你要是敢推脱,可是把我们大伙都得罪了哦!”

    老尧撇撇嘴继续不搭理他,不过他显然已经是默认答应了此事。老尧现在的心态很好,只要杨霖不造反其他的事随他闹,反正他这个折冲郎将就挂个空衔,屁事不顶。

    闲事扯完,杨霖开始正经了。

    “按照朝廷给咱们骁果军的编制,怎么也有十几个五至八品的佐官名额,具体怎么安排你们找老尧自己定,这事我说了不算。不过我也有能说了算的地方,比如说这个混事王,这个王呢虽然又难听又不值钱,可毕竟还是个王嘛!是个王是不是就能开府建牙、招兵建军了呢……”

    “我说主公……咱能把这个王换个名头不?”老房终于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不能!”杨霖一本正经道,“我要是换了个值钱的名头,起码老尧就会不满意,皇帝会更不满意,周边诸侯会更更不满意,你说我为了这点虚荣招这么多人烦图个啥?”

    众人:……

    “好啦,咱继续说正事。要按咱们的《大业律》,王国虽是虚封,但是王府可设令、尉、丞各一名,其他佐官十余人,最大的才九品,我要是照章办理把你们统统降到九品以下你们非跟我急眼不可。所以咱们要根据实际情况将其改造一下,就比朝廷低一级吧……老尧,我这可不是想造反哦!

    下面我宣布一下任命房玄龄任东都八郡之国相兼户部侍郎还有礼部侍郎……咱就不要尚书了,省得皇帝闹心。嗯,职比正三品吧,总揽政事,怎么样老房,这样安排还满意否?”

    “微臣谨遵王命……”

    “杜如晦任东都八郡之国尉兼兵部侍郎还有黄门侍郎,还是职比正三品,总揽军事、封驳王令。老杜你脾气暴,干这活正合适。”

    “微臣谨遵王命。”

    “长孙无忌任东都八郡之国令兼吏部侍郎……嗯,再兼个东都令吧,反正你年轻还没娶媳妇,闲着也没事干……职比正三品,总揽机要、官员选调和主政东都。”

    “微臣……谨遵王命。”

    “祖君彦任东都八郡之国丞兼侍御史、刑部侍郎,职比正三品,总揽书记文书、治安刑讼、纠察不法。老祖啊,虽然你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但是咱们缺人哪,你也就能者多劳吧……”

    “微臣……也谨遵王命。”

    “何潘仁任东都八郡之工部侍郎,职比从三品,总揽工商经济事务。”

    “微臣谨遵王命。”

    “武士任王府长史,职比从三品,总揽王府一切事务。”

    “微臣谨遵王命。”

    “好啦,文事安排完啦,剩下的就是武事了。咱们对朝廷称骁果军是不能变的,对各路诸侯就得换个叫法了,荥阳军这个名头是别人乱叫的,继续用也不合适,我以为不如改作保安军?”

    “保安军?这是何意,出自何典?”

    杨霖想出来的这个名头让一帮新晋的三品大员们一时摸不清头脑。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没兵就是受气包,所以一干文臣们对军队那是相当的重视,早就替杨霖想好了一大堆威风凛凛的名字供他挑选,什么“武威军”啦、“靖寇军”啦,尤其是占了东都之后这帮家伙兴奋之下甚至还想出了个“中央军”的名头来以图震慑四方……没想到杨霖居然弄出来个保安军这样的来路不明而且非常之不大气的名字。

    “你们成天说我不学无术是个二百五,还问我出自何典,这是埋汰我呢还是埋汰你们自己……保安军嘛,就是一群保安喽!看看家、守守院,不出头、不显眼,这样多好……”

    “如你所说,我军在天下人眼中岂不成了守家之犬!不行,这绝对不行!”

    暴脾气的老杜不干了,不等杨霖说完就一口否决,而且人家否决的还有理,谁让杨霖刚刚贱兮兮的在他脑袋上安了个黄门侍郎的头衔呢黄门侍郎专司封驳王命,老杜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杨霖的头上,这也算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杜,你可不能这样哈,你不开心就让我也不开心,到底你是王还是我是王?”

    “启禀王上,这是微臣之责,断不可玩忽敷衍!”

    “那我撤了你这个黄门侍郎行不?”

    “君无戏言!”

    “老尧!老杜要谋反啦,你赶紧收拾他,他说我是君!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撬我们敬爱的皇帝陛下的墙角啊!”

    尧君素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这工夫老谋深算的房玄龄终于出来给他解围了:

    “微臣以为王上的意思是示弱于诸侯,以免招来是非乃至兵祸,不知王上是否就是此意?”

    “还是老房了解我呀!”

    “不过如此一来,就算未损军心士气,也会有挫于我军的进取之心,不知此事王上何解?”

    “这个么……”杨霖仰着脑袋出神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

    “有啥了?”众人不由得同声问道。

    “我军对外虽称作保安军,但在内分为两府,即卫军府和五军都督府。卫军府专司守御,分外卫、内卫和宫卫三军,外卫军负责镇守东都周边要隘,如金墉城、伊阙、新安等地,内卫军负责镇守东都城垣,宫卫军……就用女营吧,负责守卫紫微宫和显仁宫。五军都督府专司攻伐,分龙骧、虎贲、豹韬、熊渠、鹰扬五军,怎么样,这个名字够提气了吧?”

    这下大家勉强算是满意了,老杜也不封驳了,于是杨霖继续人事任命:

    “着令兵部侍郎杜如晦即日开始整军,咱们现在有十五万兵了吧?有点多了,得砍掉一部分,否则养不起啊……好吧好吧,老杜你就别急着封驳了,不多砍行了吧……你先剔除不想当兵的、老弱病残的、家中独子以及父子兄弟皆在军中的,给我留下十二万五千就行。

    五军都督府中,***熊鹰五军各一万五千人,合计七万五千人;卫军府中外卫军三万人,内卫军两万人,宫卫军那一万不占编制……

    着令李君羡为卫军府大总管,职比正三品;李仲文为外卫军总管,职比从三品;邱师利为内卫军总管,职比从三品。

    至于宫卫军,那是我家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老尧啊,你看在骁果军里边你是折冲郎将我是果毅郎将,你是我的长官,怎么说也算占了我的便宜。要不咱们平衡一下,您老人家屈尊给我当个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坐镇中枢,统筹对外攻伐事宜,职比正三品,让我也管你一回呗?”

    尧君素闻言一呆,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众人的羡慕、疑惑或是愤愤不平的目光中,他的眼眶无由的一热,不过长期以来他苦守的原则与坚持让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面对杨霖,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所以老尧所能做出的反应只能是拧过头去,还哼了一声。

    “嗯,依本王的理解,‘哼’就是答应了的意思,那就这么定啦,以后你可不许跟我抢座位啦……

    着令李孝恭、盛彦师为五军都督府都督,专司阵前指挥攻伐征战,职比……也正三品吧,省得他俩再跟我闹小脾气……不过位在大都督之下,受大都督节制。

    着令段志玄、侯君集、达奚莫熊、牛进达、张亮分别出任龙骧将军、虎贲将军、豹韬将军、熊渠将军和鹰扬将军,受五军都督府节制,专司对外征战,职比从三品。

    着令雄阔海、周大虎出任左右羽林将军,专司护卫本王左右,职比从三品。

    你们想想,我还漏下谁没有?”

    众位新晋大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发现跟着杨霖一路打天下的心腹们一个不漏的都被封了官,而且不是正三品就是从三品,大锅饭吃起来倒是蛮香的……

    可问题是杨霖这么乱封一气下来,军队方面倒没什么大问题,文官系统则是基本照抄了朝廷的五省六部。可问题是一个政权的体系不光是五省六部啊,寺监之类的事务机构一概没有不说,房玄龄他们除了本职以外还兼了一堆侍郎,先不说他们累死累活干不干得过来,更要命的是各部下设各司的郎中、员外郎和主事们上哪儿去找去?没有这些中下层官员主理诸般事务,他们这些三品大员除了干瞪眼还能干点啥?这还是不是最要命的,杨霖现在号称坐拥八郡之地,可是他除了让大舅哥长孙无忌兼了个东都令以外,剩下七郡的太守和下属各县的县令们在哪呢?那是压根一个都没有哇!

    所以杨霖看似豪气万丈的封了一大堆高官,实际上除了军队以外,还是屁用没有,啥事都解决不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万别跟二百五斗心眼(上

    长孙无忌忧心忡忡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这本来对他们算不上什么问题的,在这年头只听说过缺官位没听说过缺官员的。六品以上的高官自有数不清的大小世家子弟挤破头来抢,七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吏则有更多来自寒门庶族的才子不惜为之倾家荡产,大隋太平的时候如此,如今天下大乱了也照样。听说窦建德和罗艺的手底下就有不少大名鼎鼎的“河北四姓”(即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作者注)子弟为其效力,瓦岗军中更是不乏荥阳郑氏、平城窦氏、京兆杜氏、河东柳氏等这些上等门阀家族的身影,而像萧铣、沈法兴等本身就是南朝大族出身。所以说虽然现在天下大乱,顶在幕前、名噪一时的各路枭雄也是什么出身都有,但是幕后无不或明或暗的隐藏着各大世家门阀的身影,他们或资助钱财、或贡献人才,有的干脆跳出来亲自冲锋陷阵,他们到底图个啥,难道是破财免灾?

    其实还真不是。想当年五胡乱华时的情形比现在凶险几倍,这些传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还不照样好端端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管哪路英雄当了皇帝、哪个种族占据了中原,想要治理国家、想要招兵买马、想要种地收粮、想要经商匠作,甚至想找老百姓服个徭役,都离不开这些号称诗礼传家、不问国政的士族门阀。所以无论是支持窦建德、罗艺也好,赞助瓦岗军也罢,还是像沈、萧那样亲自出马,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种投资、一门生意,甚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赌注。输了无关痛痒,只要继续投资赢家就行,而一旦宝压对了,那可就成了一桩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啊!

    杨霖如今虎踞东都、坐拥八郡,挥手间便是十余万强兵刀锋所向,这等实力怎么也得上天下第一等的诸侯了,按说他应该不乏“天使投资人”的青睐。可是这一年多来,杨霖手下基本还是磨坪山起事的原班人马,地盘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草军械都是连缴获带坑蒙拐骗搞来的,连兵马都是使用各种诡计加利诱才拉拢过来的,跟其他各路诸侯比,简直成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典范。那么为啥世家门阀们看不上他,尤其是作为匡定天下必不可少的中坚阶层士人们为啥就没有一个来投靠他的,以至于他连个最基本的文官班子都凑不齐呢?

    这事要怪得先怪杨霖他亲爹杨玄感。当初杨老爹东都起事,一气之下砍死了七十多个忠于隋室、不肯附逆的大臣。话说这年头能当上大臣的、还值得著名***杨老爹砍的哪个不是背景深厚而且家世不凡的?这下子老杨家就得罪了天下起码一半的顶级门阀,虽然还不至于找杨霖父债子偿(主要是这个债不太好偿),但是不待见他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然后杨霖自己也作死。先是在河东置气弄死了祁县县令秦元凯。这个秦元凯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可人家当年可是干过侍御史的,曾面斥权臣宇文述,因为一句“帝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而名震士林。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是一代大儒王文中的得意弟子,在学问上的造诣天下出其右者屈指可数,更是为天下大部分读书人所仰重。号称诗礼传家的士族门阀和天下的读书人可不管杨霖为啥要弄死秦元凯,他们只在乎这么一个儒道的栋梁、士林的未来,竟然被杨霖这家伙活活给冻死了!手段何其残忍、心肠何其恶毒、居心何其卑鄙!这等人不值投靠、不值托付,就算看他一眼都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后来杨霖跑到北疆跟突厥人干了一仗,可算让人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结果这货一转头又跑到河南来打土豪分田地了!

    关于东都勋贵们被杨霖祸祸得有多酸爽就不再复述了,这里说说一个更大的倒霉蛋荥阳老郑家。

    自打曹魏的吏部尚书陈群搞出来一个九品中正制至今四百年,涌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世家望族不计其数,可是不管几等士族都动辄拿自家几百年的家世当招牌大肆吹嘘,可是唯独在荥阳郑氏面前没人敢提这码事,哪怕是同样贵为“七宗五姓”的崔李卢王等大族也没这个底气。

    为啥?

    因为荥阳郑氏的先祖可追溯到周宣王分封的郑国!那是啥年头?按照后世的公历来算那就是始于公元前806年,距今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谁能比,又有谁敢比?

    战国时郑国被韩国所灭,其王室仍以郑为姓,以故地荥阳为郡望。荥阳郑氏的再次复兴起自西汉大司农郑当时,其后郑浑历任魏郡、上党太守,是曹魏名臣;再其后郑冲为西晋太傅、开国元勋;郑袤是密陵侯,西晋初名臣,其子孙四世都是西晋重臣;郑浑八世孙郑羲任北魏中书令,其子郑道昭为兖州刺史,号称北方书圣;其后的郑俨名声就臭了,成了北魏胡太后的面首,并籍此官至中书令,把持朝政;郑浑的十一世孙郑孝穆为北周中书令,郑伟为北周襄城郡公、龙骧大将军、江陵防主;郑孝穆之子郑译为北周内史,上大夫,并助杨坚篡位夺朝,被封为沛国公、祁州刺史,荥阳郑氏再度飞黄腾达。就算是从郑当时算起,荥阳郑氏也是历数朝、六百年不衰,人才辈出,高官显贵不绝,成为天下最顶级的高门望族,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说能出其右的。

    就这么一个顶级豪门望族,要家世有家世,要权势有权势,要钱财……谁还有脸跟老郑家提钱?人家分分钟堆出一座钱山压死你!要人望就更不用说了,老郑家世代出大文化人,郑兴郑众、郑羲郑道昭等等哪个都是名动一时的文魁,郑氏族学更是比太学还牛叉的顶级学府,名气相当于这个年代的北大清华,堪称桃李满天下。所以以此时荥阳郑氏的声威,别说连皇帝都不敢对其动手动脚,就算谁敢说老郑家一句坏话,都能让半个天下的口水喷死。

    所以当初瓦岗军和屈突通虽然在荥阳反复拉锯,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可都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避开了郑家的产业。有时候两军正拉开架势准备大打一架,结果老郑家来人了,振振有词的说这棵青松、那座山头是人家某位祖宗在此领悟天地之道的风水宝地,而那边那座破树林子更是曾入了郑家另一位祖宗的画,乃是郑家一级保护的历史文物,不得破坏……于是奇迹就发生了两只凶神恶煞般的军队居然就乖乖的听话换个地方再掐……

    这么牛叉的家族,怎么就成了倒霉蛋?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郑家碰上了个啥也不懂的大傻蛋。

    杨霖刚到荥阳那阵就发现这个破地方连种地的农夫都找不到几个,工商百业更是凋敝不堪,以为这是连年兵祸所致,于是就开始张罗招收流民、分配无主土地,以恢复生产。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荥阳的情况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自打大隋江河日下,江山分崩离析,天下各大士族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起来。大隋完不完蛋、皇帝是死是活乃至战祸频起民不聊生什么的对他们影响不大,也毫不关心,他们感兴趣的是谁会成为这乱世中的赢家、最终问鼎天下。只要押对了这个宝,他们的家族就能再上一层楼,起码能飞黄腾达个几十、上百年。但是押错了就比较麻烦,虽然还不至于身死族灭,但是要想把屁股擦干净喽,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所以在天下大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士族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孤注一掷,顶多是把家族的旁支余脉顶到前台来试探一下风头。比如说河北的窦建德、幽州的罗艺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闹出偌大的声势,不光是因为这二人的本事大,更重要的是崔、李、卢等河北顶级士族的暗中支持;李渊在短短数月之内能够收服数十万大军,更少不了陇西李、太原王的大力资助;而像宇文成乾为啥在京师站不住脚?就是他们宇文家当年太过嚣张跋扈,以至于跟关陇贵族的关系紧张,这才处处捉襟见肘,被屈突通一战而逐出关中。

    老郑家的老窝很郁闷的杵在荥阳这个四战之地,所以他们的选择就更加慎重,决不轻易出牌。杨玄感起兵造反的时候,郑家当了墙头草;瓦岗军打过来的时候,因为翟让的出身问题老郑家没看上,继续敷衍塞责;屈突通反攻过来的时候那就更不用说,大隋要完蛋了这事在大士族中间早已经达成共识,郑家更不可能把这宝贵的一票投到官军的头上。

    各方势力在荥阳这块老郑家的根基之地上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晃得老郑家的话事人们眼花缭乱。还没等他们拿定主意怎么办,杨霖便如从天而降一般杀进了这场游戏,而且一下子就成了荥阳名义上的主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万别跟二百五斗心眼(下

    与其他士族不同,老郑家对于杨霖还是颇有好感的,这种好感来自两个方面。

    一个方面来自于是杨霖的老爹杨玄感。杨老爹当初在东都起事之时,郑家在朝廷的代言人之一武德郡公、大理寺卿郑善果一时在保皇与造反之间有点拿不定主意,就没有及时表态。当时的大臣们,要么奉行识时务者乃为俊杰的精神投靠了杨老爹,要么收拾起小包袱逃之夭夭,要么决定跟大隋一条道走到黑,结果统统被气急败坏的杨老爹咔嚓掉。杨老爹砍人看顺了手,一时有点收不住手,连像郑善果这样神经反射弧比较长、选择障碍症比较严重的中间派都不放过,也一路咔嚓了过去,结果即将砍到郑善果的时候杨老爹却放过了他。为啥?大家都是名门望族嘛,平时关系都不错,还没少联过姻,说起来还算是亲戚,自然就没好意思下手。不过这份情谊老郑家记住了,爱屋及乌之下杨霖也跟着沾了光。

    第二个原因出自于荥阳郑氏的近况。老郑家自从先祖郑当时起二次复兴,将近六百年来历经十余次王朝更替,皇帝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而长盛不衰,靠的就是族内的杰出人才层出不穷。可是自从作为大隋的开国元勋之一的郑译死后,郑家的人才却断代了,身为郑氏家主的郑元寿仅凭父荫袭了个正五品的仪同将军的虚衔,郑善果虽然混上了个大理寺卿,但是一来他属于郑氏旁支,二来他在朝堂上也不怎么受待见,没什么影响力。这样一来,荥阳郑氏在士族中的声望大跌,在“七宗五姓”中排名垫了底,这可咋办?身为家主的郑元寿为这事急得茶饭不思,头发胡子都快薅光了。

    好在老天有眼,不肯绝了郑家的生路,这个世道很快就乱啦!

    为啥世道乱了郑家就有生机了?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乱世就是人间地狱,就是吞噬人命的魔鬼;对于雄心勃勃的野心家来说,乱世就是他们的黄金时代,因为只有在乱世里土狗才有化身成龙的机会。而对于士族来说,太平年间他们高高在上,世道乱了他们……依然高高在上,有啥区别吗?

    还真有,比如说像荥阳郑氏这样进入衰落期的士族,最怕的就是这个世道像潭死水般波澜不惊,最喜欢的就是乱世。唯有乱世,秩序才会被打破,他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择机东山再起,否则在等级森严又牢不可破的士族门阀制度之下,他们只有继续沦落,最终跌入低等士族而再难翻身。

    所以别看老郑家一直没出手,其实他们比谁都急。只是这一票买卖对于郑家的影响太大,一旦所投非人所带来的后果可比什么老崔家老李家他们要命得多,所以他们一直忍着。直到快要忍不下去,郑家的长老们都开始商量是不是把宝押在瓦岗身上的时候,杨霖的突然出现,让郑家简直是喜出望外。

    同样是贼出身,崔家、赵家派出旁系子弟资助窦建德、罗艺,顶多算是一记闲子,无论输赢都无伤大雅。而郑家是准备押上全部身家,这样一来瓦岗军尤其是翟让的斤两就有点不够看了。有人要问了,瓦岗军不是还有个李密嘛,人家可是出身襄平李氏,正经八百的豪门出身,郑家干吗不选择投资他?这话说的是没错,不过李密也就是在出身绿林草莽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中间声望挺高,而在士族圈子里对他的评价很低。一者襄平李氏早就成了破落户,二者李密从小就不安分,脑生反骨,这让大多数崇尚秩序和规矩的士族们很抵触他。三者就是杨玄感兵败身死,李密作为杨的头号谋主除了瞎参谋乱指挥以外没起到什么积极作用,这让士族对他的评价就更低了,普遍认为此子难成大事。

    而杨霖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对郑家来说。这个小家伙出身的弘农杨氏,不但与郑家门当户对,而且因为郑善果还结下一段善缘。再者这小家伙八面玲珑,尤其善于借势,与河东的李渊、河北的窦建德、朝廷方面的屈突通还有荥阳这块地面的过江龙瓦岗军关系都不错,所以才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无到有,混得风生水起,看起来前途无量。郑家的家主郑元寿和诸位长老们对这个小家伙简直满意极了,一致拍板决定投资这支潜力股。

    可是就这么上杆子的找上门去谈合作好像有点跌份,而且不太符合郑家的身份地位,最关键的是不太好谈价钱。怎么办呢?郑家作为传承千年的大家族,处理这种小事简直是驾轻就熟隐匿人口、断绝商旅、百业停顿,连地都不种了,让杨霖找不到人、招不到兵、收不到粮食和税金,最好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老郑家再以大救星的形象闪亮登场,一举挽狂澜于既倒,你说杨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能不对老郑家感激涕零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可是郑家老祖宗一千四百多年智慧的结晶啊,绝对是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的家族瑰宝,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屡试不爽,从无失手的记录。

    郑家为啥叫荥阳郑氏?因为在荥阳这块地面上,只有郑家没有其他,连皇帝说话都不好使。所以郑元寿轻飘飘的一道命令传下去,整个荥阳郡转眼间就跟遭了瘟似的,别说官吏、商贾、匠人什么的,连老百姓都跟钻到地底下了似的,诺大的一块地面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这可把杨霖给愁坏了,老郑家的第一步计划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一个人不吃不喝还能撑着活好几天呢,何况杨霖也算有点家底,所以郑元寿不急,优哉游哉的坐在家里等着杨霖扛不住的时候上门求救杨霖只要脑袋没进水就一定会来,郑家跺跺脚荥阳就得地震这事全天下没人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荥阳郑氏的能量?除非他是从火星来的。

    杨霖确实不是从火星来的,不过他是从后世穿过来的,所以老郑家的如意算盘打的就有点歪。不过不要紧,杨霖不知道郑家,他手下的房杜长孙之流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岂能不提醒他的道理?

    不过介于这位主公的脑回路结构比较清奇,还经常愿意跟人对着干,为了避免麻烦,房玄龄只是委婉的提醒他,郑家在这块地盘上家大业大,必须跟他搞好关系,最好能主动拜访一下,以免给自己找麻烦。

    这下杨霖好奇了,追着问房玄龄郑家是怎么回事。赶巧了这工夫老房的家眷正好到了荥阳,老房怕老婆那是出了名的,急着前去迎驾没心思跟他闲扯,而且言多必失,老房生怕他又闹什么幺蛾子,就给他打了个比方:郑家是比你老丈人家还大的大家族,整个荥阳郡有六成的土地都是人家的。

    杨霖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大地主啊!比我老丈人家业大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没有闺女嫁给我,老子跟他搞个屁的关系!

    所以杨霖没理这个茬,更把那个姓郑的老地主忘到了脑后,为了张罗人手种地,直接下达了《土地置换令》、《授田令》和《免税令》,这下郑元寿可慌神了。

    其实杨霖真不知道是郑家给他挖的坑,更想不到郑家的目的,他直接想当然的把这口黑锅扣到了无辜的东都勋贵头上。可是这事郑元寿也不知道啊!他还以为自己先下雪后送炭的计谋被杨霖看穿了,开始辣手整治他这可不行啊,他好不容易选到了一支潜力股,怎么能就这么把关系搞僵了?所以这回他可坐不住了,也不等杨霖主动上门了,自己直接跑上门去求见。

    结果这会儿工夫屈突通在襄城又跟李孝恭打起来了,杨霖领兵出援,郑元寿扑了个空。

    郑元寿找不到杨霖,一肚子苦水没地方诉去,可是杨霖那三道打土豪分田地的法令还在执行啊。而是这事要是老房老杜来办还好说,偏偏杨霖这回指派的主事人是祖君彦。老祖向来对这位少主那是忠心耿耿,执行起命令来更是不打半分折扣,谁劝都没用。结果没一个月的工夫,老郑家花了几百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祖产,全被祖君彦蛮不讲理的给分光啦!

    郑元寿气得火冒三丈,都要拉起族兵、联系瓦岗跟杨霖血拼了,这时候还在东都当官的郑善果来信了。

    郑元寿自作聪明,闷头在家里憋出条妙计,而郑善果是真聪明,他派出心腹之人混入荥阳军内,没费多大劲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郑元寿从堂弟的信中得知这件事的原委之后,大叫一声“堂堂弘农杨氏,竟出如此无知竖子,真是气煞老夫也”,然后狂喷出一口经年老血,从此一病不起。

    老郑家想跟杨霖玩心眼,却没想到这就是个任嘛不懂的二百五,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底裤就差点赔光。

    可是家大势大的老郑家,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第一百九十四章 舍命不舍财

    郑家作为顶级士族,家大业大的,自然少不了被人觊觎、算计乃是巧取豪夺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传家千年以上,那斗争经验无疑是极其丰富的,手段也是极其有效的。别说杨霖这样芝麻大的小人物了,就算是哪位皇帝脑袋进水了惹到郑家,都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别的,首先郑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家族在战斗,士族门阀本就同属一个利益集团,彼此间同气连枝,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虽然在内部也不乏明争暗斗,但是对外,尤其是面对诸如皇权这样的威胁时,一向是同仇敌忾的,一家之敌便是万家同仇,而且往往一出手就是一套凶狠至极的组合拳,直接把敌人主要是皇帝打蒙。皇帝虽然名义上是天下之主,可无论是朝堂官吏、军队将领、硕儒士子、商贾百业乃至种地的农夫,却大都掌握在士族门阀的手里,只要这些人达成一致,一声令下就能使天下为之色变,皇帝令不出宫门、收不到一个钱一粒粮、为天下万夫所指,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所以即便强势如杨坚、蛮横如杨广,在对待士族这个问题上也得小心翼翼,虽然恨不能一刀把这帮王八蛋统统砍死,却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使些手段,而不敢直撄其锋。

    可是郑元寿却发现,从前那些对待诸如皇帝这样的大老虎都屡试不爽的手段,用来对付杨霖这个小臭虫,却完全没有什么用。

    杨霖所仰仗的军队和将领谋士,都是他凭借着一己之力拉起的班底,别说郑家了,任何一个士族对其都毫无影响力。经济手段就更别指望了,这货都直接打土豪分田地了,那些追随他而来的流民就不用说了,连世代仰仗郑家维持生计的庄户、佃农们心都散了,背主求荣、跑去杨霖那里卖身投靠,回头就从主家身上割肉的不在少数。至于郑家煽动当地的一些名士耆老或是上书抗议或是干脆找上门去破口大骂能产生啥效果,连郑元寿自己都不抱啥指望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杨霖那个兵痞没把这些个老夫子的腿打折,已经让郑元寿很是欣慰了……

    而对郑家最致命的,是如今这天下大势。从前皇帝不敢对士族下手,最大原因就怕乱、怕这个天下失去秩序。士族不怕乱,人家都是从多少个乱世里熬出来的,堪称百炼成钢,世道越乱他们就越能从火中取栗、捞取更大的好处。可是皇帝就不行了,天下一乱就意味着要改朝换代了,在中原这块土地上,是个人都会念叨皇权天授、皇帝不可亵渎,可实际上谁把皇帝当回事了?改朝换代跟过家家似的,自先秦以来,除了大汉哪朝能有百年之国运(两晋分开算……)?所以当皇帝的都很有危机感,生怕一觉起来就被人从龙椅上掀下去了,所以才对士族百般忍耐。可是现在天下已经乱了,皇帝都没人搭理了,各大世家都在打着自己小算盘顾上不别人了。其实他们就算是想团结也没用啊,现在天下都被瓜分成一块一块的了,想彼此照应一下都未必够得着。

    所以现在的形势是就算郑家不想乱杨霖也非常想乱天下要不乱,这小家伙还是个朝廷缉拿的逆贼余孽呢,哪能像今天这么嚣张?

    郑元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去找杨霖,希望能说服他与郑家合作,起码也别再继续祸祸郑家。没想到可算把这家伙等回来了,还没等老郑把来意说明白,杨霖就不顾众谋士的反对,直接把郑元寿轰了出去。要不是老郑身手利索跑得快,大板子都差点拍到他小腿肚子上了。

    杨霖为啥这么不待见老郑?其实原因很简单,这货一直以为老郑不过一老地主,他这会儿功夫正跟屈突通合谋对付王世充和宇文成乾,哪有耐心跟个土地主磨牙?

    这样一来唯一一个打算跟杨霖合作的顶级士族荥阳郑氏算是彻底跟他翻脸了。虽然郑家现在能做的也就无非是非暴力不合作,可这会儿杨霖一不缺兵二不少粮,所以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所以当他拿下了东都,准备踏踏实实的搞建设过日子的时候,才发现人手不够用了。而这年头天下几乎所有的人才都掌握在士族的手里,杨霖的名声已经在士族圈子里臭大街了,自然不会有人、更不许有人前来投靠,所以杨霖只能让自己这几个老臣子一人身兼数职。可就算老房老杜他们一身是铁又能打几斤钉?不过这事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没办法。

    碰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有人迎面而上不惜头破血流,是为英雄;有人能屈能伸不惜退避三舍,是为俊杰。那么杨霖呢?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俊杰,碰到这种难题他干脆两眼一闭,假装什么也没看着……所以他毫不在乎急得快要满地乱窜的一众三品大员们,开口道:

    “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杜如晦火大了,怒道,“东都新下,八郡未平,人心惶惶,久则生变。若不及时设立官署、派遣官吏加以约束治理,必为他人所趁!你都这么大人了,难道不知此事事关我军十余万人、辖下百万百姓的生死?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岂能如此儿戏?”

    “那我问你,你可有对策解决这个问题?”

    “我……”

    “你看,你也没辙吧?我也没辙。对了,咱们在磨坪山上不是教过士卒识字吗?你们去挑些聪明伶俐的,暂时先将就一下。”

    眼看老杜火气越来越大,房玄龄也知道这事不好处理,赶紧出来打圆场。

    “王上,微臣另有两事急需处理。”

    “哪两事?”

    “一者江都方面如何答复?王世充出兵在即,我军无论是否按其东西并进之策略行事,都应有所回复才是……”

    “这事不急。克恭兄、尚德兄,我让你们写的信都搞定了没有都发出去了?那就好,咱们就等他们有了回话再做定夺。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如今这大隋的满朝文武分布有三,一成留守京师,三成随驾去了江都,倒是有六成在东都,却统统被您绑了……呃,关押了起来。当日有众多外人在场,微臣等不好劝谏,可是王上所谓让众大臣家族出钱赎人之说,可是万万使不得啊!”

    “为啥使不得?难道咱们抓的都是些小虾米,不值钱?”

    “非也。微臣粗略统计了一下,王上所扣押之朝廷文武百官共三百一十七人,其中身为三等以上士族家主者有七人,身为族中正房嫡出者三十三,余者大都为族中庶出、旁支或门生故吏,出身寒门者不过数十……”

    “这么说来这帮家伙岂不是很值钱?老房你算一下能换回来多少钱,可别算少了哦,否则你们的俸禄还是只有粮食没有现钱……”

    “王上,虽然微臣也很想您发现钱,可是……真的换不得呀!”

    “这是为何?”

    “士族者,其族内子弟虽然身份贵重不容冒犯,否则必为举族之仇。但是士族首重传承,家世族望不容亵渎,为此哪怕贵为嫡子长孙乃至现任家主,为了家族均可牺牲。所以王上所为,除了将天下士族门阀得罪个遍以外,将一无所得。”

    “也就是说哪怕我把这三百多人都撕了票,也拿不到一文钱?”

    “真是如此!”

    “靠!原来都是帮舍命不舍财的主儿,你倒是早说啊?让我白高兴了半天。那就赶紧把这帮玩意的家产统统没收,人都撵走!”

    “可是如此一来,还是得罪遍了天下士族呀!”

    “废话,我早就得罪光了,也不差这一遭,难道还把他们都砍死?”

    “那……微臣遵命。”

    “还有事没?”

    “武德郡公、大理寺卿郑善果请见王上。”

    “郑善果?他是干吗的,找我啥事?”

    “此人乃是荥阳郑氏出身,贵为郑氏七长老之一。”

    “又是郑老地主家的……好啦,我现在知道他家很牛叉啦,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打交道,先等两天吧。”

    杨霖忙活了一整天,除了封了一大堆三品和从三品大员之外,啥啥都没干成。等他回到后宅刚打算找老婆们消消愁,突然间一拍脑袋怎么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

    他赶紧派人把大舅哥长孙无忌又找回来。长孙本以为这个一肚子歪主意的准妹夫脑袋又开窍了,兴冲冲的赶来问计,没想到杨霖一开口就把他惊到了。

    为啥?因为杨霖要娶媳妇了。

    话说杨霖虽然算是大业初定,但是地盘未稳、军心未定,民事更是一锅粥,四周也是强敌环绕。这个时候这货不关心正经事一门心思想娶媳妇,无论怎么说都有荒淫无道之嫌。这事杨霖要是跟别人说,肯定会遭到大力反对,脾气爆的骂他一顿甚至揍他一顿都不奇怪,不过长孙无忌肯定是个例外。

    原因很简单,因为长孙的妹子被这货骗到手啦,而且被骗的心甘情愿,还如胶似漆的……反正长孙无忌身上这个外戚的标签是怎么也扯不掉了。所以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杨霖这货荒淫无道、不务正业什么的,而是这货打算把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子长孙嫣儿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娶老婆有大学问

    大隋右骁卫将军长孙晟曾娶两妻,其中续弦高氏生有一子一女,即长孙无忌和长孙嫣儿。长孙晟去世之后,长孙无忌兄妹被同父异母之兄长长孙无宪逐出家门,相依为命,将彼此视为唯一的亲人。

    不过长孙无忌可谓是为了这个亲妹子操碎了心,一者是嫣儿自幼体弱多病,二者就是她的婚事。嫣儿自幼与无忌的好友、唐公次子李世民定下婚约,本是一件好事,却因为李老二突发恶疾成了活死人而徒生波澜。本来按照李家的意思是不管李老二的死活这个婚事还要继续,这下子长孙无忌可不干了,他可不想让心爱的妹子在尚未及豆蔻之年便守了活寡,哪怕李渊退而求其次想让嫣儿改嫁他的四子元吉也不行,为此不惜逃出唐府,投奔了杨霖。

    没想到才出虎穴,又陷入了狼窝,杨霖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几天工夫就把他妹子的魂给勾跑了。要说杨霖的家世、相貌、前程和学识……这个还是算了吧,大体上还能让长孙无忌接受,就一样让他非常不满,那就是这货实在太花心了,还不到二十岁排队等着他娶的绯闻女友就有四个了。不过这事长孙无忌还很没法抱怨,因为要是杨霖不花心,还真就没他妹子啥事了。

    长孙无忌爱妹心切,所以危机感很强烈。长孙氏虽是鲜卑皇族宗室,但毕竟已经昔日黄花,尤其是他们兄妹更是落魄到要寄人篱下的地步。所以论身世嫣儿没法跟李秀宁和李蔓珞比,论青梅竹马患难与共更是比不得安琪(也就是小七啦,怕你们忘了作者注),就算论年纪也是最小的一个……四女当中,嫣儿最出众的除了样貌,就是礼仪教养、诗词歌赋了,可是杨霖那个一脑袋浆糊的蠢蛋会在意这个?长孙无忌压根就不抱任何指望。

    所以杨霖一提要娶媳妇,长孙无忌首先想到的不是劝谏这个不靠谱的主公关心点正经事,而是他妹子的排位。

    杨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目光炯炯紧盯着他不放的长孙无忌,完全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这货不开窍,长孙无忌只好开门见山:

    “你打算怎么安排嫣儿?”

    “嫣儿?当然要娶啦!谁不让我娶我跟谁急,就算你是我大舅哥也不例外……”

    “废话!你将嫣儿养在私宅,瓜田李下的……你要是敢不娶,我就跟你拼命!我是问你排位!你要将嫣儿置于何位?”

    “排位?排啥位?”

    杨霖一脸诚恳的求教,长孙无忌对这个不学无术、连这点常识都捋不清的妹夫也算是死心了,只好耐心的给他解释。

    大隋崇尚周礼,所以婚姻制度也奉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就连皇帝也不例外,只不过花样多了一些而已。杨霖如今自称混事王,管他有多难听和别人认不认,但也算是个王爵,按例应有“正妃一人,超品;孺人二人,视正五品;媵十人,视正六品”。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杨霖可以娶一个且仅限于一个大老婆,为他的正室夫人,也就是他的王妃。在这个大老婆没有挂掉且没有离婚之前(跟大老婆离婚通常要冒很大的政治、经济以及舆论风险,几与后世无异作者注),如果杨霖想再娶,那就只能算是小老婆,称为孺人( 隋唐以此称王的妾,宋用于通直郎等官员的母亲或妻子的封号,明清则为七品官的母亲或妻子的封号作者注),也叫平妻。平妻的法律及社会地位等同于正式配偶,所生的子女被视为有遗产继承权的嫡生子女,而妾所生或非婚生子女则被视为“庶出”。平妻还拥有死后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权利,或在丈夫的第一配偶死亡后递补法定妻子地位,在迎娶过程中亦采取等同于正式配偶的明媒正娶仪式。如果杨霖娶了三个老婆还不满足,再想往家里勾搭,那就只能算是妾了。不过妾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比如说杨霖这个自封的王爵,如果按照朝廷给的编制他可以纳十个妾,称为媵,是有官品的,还有工资拿。如果杨霖一高兴纳过了头,妾的数量超过十人,那对不起了,他只能自己掏钱养活,而且还没了媵这个名分,更没有官品和工资。媵也好妾也罢,在男主人家里都毫无地位可言,等同于奴婢,相当于主家的财产,可以随意买卖或是送人,甚至打杀了一般都是民不举官不纠。

    这里多说两句,有人说中国古代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这是不正确的。我国是一个宗**理社会,“一夫一妻”被视为婚姻的基本原则,《春秋隐公五年》中云“诸侯无二嫡”,意思是即使是天子诸侯也不能同时娶两个妻子,班固编写的《白虎通义》也曾说过“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 虽然在古代婚姻制度中的一夫一妻制实际上仅从名分而言,但从法律上规定一夫一妻制,始于西周,为其后的历代法律所继承。律法明文规定了一夫一妻、同时可以适当纳妾的制度。《孟子》有云“齐桓五禁,一曰无以妻为妾”,是关于乱妻妾位的最早记载,秦朝实行一夫一妻制,《法经杂法》规定“夫有一妻二妾,则刑,夫有二妻则诛,妻有外夫则宫。”《汉九律》中也规定“乱妻妾位”属于犯罪,其中《恩泽侯表》记载“孔乡侯傅晏,坐乱妻妾位,免。”从汉律开始已明显表露出婚姻身份化的趋势,所以在普遍意义上,中国古代传统婚姻制度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不过为上位者总有特权,比如《周礼》就明文规定,天子应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其中的三夫人就是侧室,相当于平妻。像杨霖这样的“王”,也有俩小老婆的名额,不过这好像也不够用哇!

    李蔓珞、李秀宁、小七、嫣儿……怎么数都超员了呀!让谁当大老婆、谁当小老婆虽然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可也不是不能商量,可那个当“媵”的名额无论他交到哪个母老虎手里,估计杨霖的下场不是被揍死就是被挠死。他终于明白长孙无忌一直对他虎视眈眈是怎么一回事啦……

    奶奶的,为毛是“三妻十妾”而不是“十妻三妾”,这可咋整啊?

    论身世、论出身、论娘家的背景势力,李蔓珞和李秀宁断没有给他做“媵”的道理,就算这俩妞深明大义不跟他计较这些,杨霖那俩位高权重的老丈人也不能饶了他,把闺女抢回家去不嫁他了那都是轻的,要是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发兵来把他腿打折的概率都绝对低不了。嫣儿的娘家虽然破落了,但也是鲜卑皇室宗亲,更何况这儿还杵着个长孙无忌呢,那可是他的左膀右臂,须臾离开不得。要是杨霖敢把他当作心肝宝贝的亲妹子弄成了“媵”,这货百分之百会一怒之下胖揍他一顿之后拐了他妹子逃之夭夭,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要说他四个准老婆中唯一没依没靠的也就剩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七了,不过这丫头最早跟了他,一路相依为命走到现在,苦没少吃罪没少遭,杨霖要是再欺负人家,那就太没良心了,他也下不了这个手。

    前世他连一个老婆都没娶上,这回一下能娶四个,本来他还挺美,哪想到还有这么大的麻烦?他实在是没辙了,只好求助于长孙无忌。

    “我说大舅哥,你看这事咋办?”

    “你的破事我不管。”这论起家事来,长孙无忌也不跟他客套了,“我只想知道你想把嫣儿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还用问你?要不咱们不搞那套一正二侧十妾的封建糟粕了,大家不分大小、不搞排位,在我这个老公面前人人平等你觉得怎么样?”

    “胡闹!家事不清,国事不靖!你这等不分尊卑,且不提将来可能会后宅不宁,妻室争斗不休,只说你日后子嗣如何区分嫡庶、家业如何承继?”

    “那咱们按照年纪大小排排坐分果果……不行,这样嫣儿排在最末,你肯定不干。那么按照与我相遇早晚排……呃,嫣儿还是最末,要不咱们倒着排……”

    “你就别胡诌八扯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嫣儿不能做媵,否则我要你好看!别的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长孙无忌威胁恐吓了杨霖一顿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大舅哥不愿管他这堆破事,杨霖却不能不管,谁让他早就对老婆们夸下海口,一到东都就把她们全娶过门呢?而且现在凝晖这个新上任的内院管家正带着一大群宦官宫女在给他收拾新房呢,眼瞅着用不了几天就能大功告成,就等他娶新媳妇了。

    杨霖愁啊,愁得直薅头发。士族们跟他作对,王世充逼他出兵,皇帝三天两头给他出难题,瓦岗军的翟李两位大佬成天给他挖坑,东都并八郡之地诸事未定百废待兴,对这些事他都没啥好办法去解决。可是就算再难,也没有娶老婆这件事让他愁得慌。

    “妈蛋的,皇帝不是可以一后三妃吗?逼急了老子就称帝!”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无米之炊

    《礼记曾子问》有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这个道理被华夏民族奉行不渝了几千年,至今皆然。大隋虽然完蛋了,可是杨广这位皇帝陛下一没辞职二没升天,所以各路诸侯无论多么野心勃勃都得憋着,顶天了给自己奉个王爵,哪怕那些口口声声要掀翻大隋江山、诛除无道昏君的家伙们也不例外。

    有人要问了,这是为毛啊?

    原因无他,就是事关一个道统的问题。

    道统这个玩意,摸不着看不见,寻常人大可以把它贬得一文不值而毫发无损。可是在权力这座金字塔上,越往上爬这玩意就越重要,等你爬上塔顶,就会发现这玩意简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能把那些得位不正的家伙们折磨出神经病来。

    比如唐太宗李二为了上位杀兄弑弟囚父,又生怕被后人知道,所以在史上首开了篡改史书的恶例;比如宋太祖赵大欺负老柴家孤儿寡母给自己黄袍加身之后,害怕后人有样学样,所以大肆重文抑武,终至“弱宋”之名号横贯一朝;再比如明成祖朱老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然后一屁股坐上了龙椅,于是那个生死不知的大侄子就成了他的梦魇,为此不惜让郑和弄个舰队找到了天边……

    所以如今的各路诸侯,不管是撕破了脸要反隋的翟让李密窦建德等等,还是半遮半掩的处于半独立状态的李渊罗艺屈突通,现在都在蒙头苦练内功,而不敢大肆扩张,其实都是在眼巴巴的等着皇帝杨广自己翘辫子或是被哪个傻蛋捅上几刀等到皇帝没了,那才是下死手、较真章的时候。历史上也确实如此,直到大业十四年杨广被令狐行达勒死在江都,王世充和李渊等才纷纷称帝,大隋才算正式完蛋,诸侯间内争不休,直到大唐一统天下。

    所以杨霖要是在这个时候为了娶媳妇愤而称帝的话,必成诸侯间的一段佳话都不用杨广发话,就会有无数人自告奋勇的替他讨逆平叛,然后占其地、夺其军,再把杨霖没娶成的媳妇娶回自己家去……

    所以这话他也就是用来泄泄火,真要他这么干借他俩胆也不敢。

    四个萝卜三个坑,无论他怎么摆布都不够凑数的这简直就是道送命题啊!与之相比来自皇帝、王世充、瓦岗军、士族的那些烦恼简直都不算事了。

    杨霖只得怏怏的把娶媳妇的事抛到一边,虽说这是早晚还得面对,不过暂且也只能混一日算一日了。

    东都新下,百废待兴,尽管最要命的几个问题杨霖还是束手无策。不过他手下的几个能臣干将不愧是在这个年代最顶尖的人物,根本不跟他废话,三下五除二便将整个局面整治得焕然一新。

    首先是整军。杜如晦和尧君素简单一商量,便一声令下将各军主将召回了东都。老杜和老尧把这帮骄兵悍将关进小黑屋任其吵吵嚷嚷了两天,然后也不管他们乐不乐意,一份整军方案就交到了杨霖的案头。

    在杨霖的这支保安军中,卫军府主守,五军都督府主攻,按理来说精兵强将和装备辎重应该优先向五军都督府倾斜,但是杜如晦和尧君素却一反常态,非要把这事颠倒着来。

    这支保安军本就是杨霖到处划拉过来的,军内将士来路各异、派系丛生。但是要讲战力最强的首推三万原右侯卫的府兵、一万东都勋贵的私兵和两万杨霖从磨坪山起兵时带出来的嫡系战兵,剩下的将近十万人要是上了战场除了添乱似乎起不了什么正面作用。眼下王世充和瓦岗军都有可能对东都动手,三两个月内弄不好就会爆发一场大战,按理说应该把那些最能打的摆在前线严阵以待,家里堆些歪瓜裂枣充充场面就行。可是老杜和老尧不但把三万府兵和两万嫡系战兵放在了卫军府,还把那一万私兵交给了左右羽林将军雄阔海和周大虎。而五军都督府则以东都郡兵为骨干,再从其他各军中划拉来一些青壮总算凑够了员额,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装备水平跟卫军府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老杜和老尧这么安排的理由倒是很充分。他们认为,卫军府实际上是杨霖亲自控制的军队,拱卫中枢,丝毫出不得差错。而且卫军府要时刻准备增援重要的战略方向,所以非最精锐的军队不足以担此重任。而且历代王朝无不是集重兵、强兵于中枢,外虚内实、强干弱枝乃是兵家通例,杜尧此举与之如出一辙,并不出奇。而五军都督府实际上属于外军,作战的区域位于外线甚至是敌方的地盘,便是小有挫折甚至战败对大局的影响也不大。而且五军都督府内集中了杨霖麾下最能打的一批战将,所以兵源暂时素质差点问题不大,强将手下哪有弱兵?再说再差劲的兵打上几仗就成了老兵,五军都督府对外征战的机会比卫军府多得多,只要几仗打下来,汰弱留强,弱兵也就成了强军。根据这个思路,老杜和老尧也不想让这些歪瓜裂枣继续混饭吃,打算马上就把他们派出去锻炼锻炼,目标就定在了总是看着他们的地盘流口水,而且本事稀松平常的破烂王萧铣身上。

    为此,他们调整了杨霖原来的部署。卫军府只在东都留下了一万羽林军,剩下的五万人中一万放在渑池防御关中,李仲文和邱师利在阳城和汜水各驻军一万盯住瓦岗军,顺便防着河东李渊前来捣乱,李君羡亲率两万大军坐镇偃师兼顾四方。

    而五军都督府辖下的五军,除了盛彦师率熊渠、鹰扬二军坐镇荥阳监视东线之外,其余三军全部南下,由李孝恭指挥向萧铣实施报复性的反击。而且新晋五军大都督的老尧胃口还不小,龙骧、虎贲、豹韬三路大军一字排开,兵锋直指舂陵、襄阳、房陵三郡,顿时把杨霖吓出了一头冷汗。

    本来按照杨霖的如意算盘,龙骧军为重骑兵部队,由前世大名鼎鼎的玄甲军大总管段志玄统领,亦称陷阵;侯君集用兵酷爱行险,所以他的虎贲军被设定为来去如风、机动性超强的轻骑兵部队,也称踏白;达奚莫熊勇猛无俦,打起仗来向来是有进无退,所以他的豹韬军是以长矛步槊为主要装备的攻击型步兵,也称先登;牛进达刚毅顽强,最擅硬仗恶战,所以他的熊渠军均为重装步兵,也称摧锋;张亮为人心狠手辣而且诡计多端,所以他的鹰扬军是以刀盾为主要装备的轻装步兵,也称跳荡。

    可惜杨霖想法是好的,名字起得也很酷,可问题是架不住穷啊……

    比如说龙骧和虎贲两军,号称是骑兵……好吧,战马还不算缺。虽然杨霖在河东把从突厥人那里缴获数万匹战马差不多都给败光了,但总算是还留下了万余匹。而且中原缺马那是唐末丢掉了河西养马之地以后的事,这年头战马还真不算什么太值钱的玩意,杜如晦这个兵部侍郎没费多大劲就从东都附近就给两军凑够了足额的战马。可问题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和制造精良的重甲上哪找去?

    杨霖在跟咄吉交换俘虏的时候,曾经交待段志玄偷偷匿下两千没有血债的突厥兵作为日后组建骑兵部队的种子。不过小段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一回头就把这个数字翻了一番……可就是这样,先不说骑射冲锋的本事如何,能一日奔袭百里不从马上掉下来的都凑不够两万,段志玄和侯君集跟斗鸡似的吵了半天,最后一家分了一半,结果两军都不满员……而且龙骧号称重骑,骑兵只能拿双层皮甲凑合事就不说了,战马必备的具装干脆一件都欠奉,统统都是光屁股马,搞得脸皮薄的小段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兵是重骑。

    段志玄和侯君集就算建制不全,起码还不缺战马,骑兵也可以慢慢培养,牛进达就惨了。没有重铠长刀的步兵也敢叫重步兵?跟张亮和达奚压根就没区别嘛!所以他的熊渠压根就没有成军,只得暂时充作轻步兵跟着张亮的鹰扬军去盛彦师那里充数。

    这几员心腹爱将成天围着杨霖吵吵闹闹,要甲胄要军械要兵员,可是杨霖也很无奈啊,新晋工部侍郎何潘仁正在忙着组建匠作营,没个一年半载的压根别指望有什么产量。所以他只能把这几个家伙统统撵到了前线去,这才落得个耳根清净。

    杜如晦和尧君素快刀斩乱麻的搞定了整军这个**烦,各路军马陆续开出了东都奔赴驻地,李孝恭也从襄城开进到了南阳,只待各军到位便要发兵南下找萧铣的晦气。

    新任国相房玄龄也没闲着,不过相比杜如晦,他的手段就圆滑多了。他先是恭恭敬敬将被杨霖扣押的三百多号东都大员们请出了大牢,然后盛邀他们留在东都继续做官。不过被大大惊吓了一场的大员们好容易逃脱了牢笼,哪里还肯再在这个虎狼窝里继续呆下去?更何况杨霖那番绝对算是绑票未遂的恶劣行径使他跟各大士族彻底撕破了脸,更不可能继续与他合作,所以三日之内,这些惊魂未定的文武大员们纷纷逃出了东都,或奔江都,或赴京师,或者干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房玄龄毫不在意,等这帮家伙一走干净,转身就在城中贴出告示,并以越王杨侗小盆友的名义明文发往辖下八郡:朝廷要开科举、取进士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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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隋介绍: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隋末故事。
杨隋未亡,李唐未兴,各路反王由群演转正。除了争夺天下,他们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在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身为穿越客称霸天下不算事,拼不出个王公将相都没脸见人。可是万一这家伙是个没出息的懒蛋、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办?
乱世浮萍,随遇而安。不争人先,只求舒坦。
称王称霸好无趣,不如回家抱老婆。兄弟阋墙更无聊,何不合伙揍老外?
他所擅长的,好像除了和稀泥就是给大佬当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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