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赶到
东方胭寝宫里的下人早早地被驱散下去,就连阿芷都没有留下。殿内只剩下东方胭和东方召兄妹还有秦妃。
“胭儿,你可以确定这是明月郡主写来的信?”秦妃将那字条扔进香炉里焚尽,郑重其事地问道。
并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这件事兹体事大,她不得不谨慎为之。
面对自己母妃和兄长眼里的疑虑,东方胭没有迟疑地点头。
“母妃,我可以确认这就是明月写来的信。”
秦妃静静地坐着,东方召也没有开口说话,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东方胭握紧手中的帕子,踌躇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若是母妃不放心的话,不如由女儿先去探查一番。那个传信来的小太监说明日一早明月就会在京都的一家茶馆等我,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眼可知。”
秦妃闻言,微微颔首。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一会我会派人将那小太监看管起来,至于明日的见面,你让召儿随你一起去。”
接下来三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方面的情况,这才离开,回了各自的宫殿。
“太子,你对于这宝藏遗址的事如何看待?”东方昊虚眯着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东方辰。
东方辰对于自己父皇眼中的贪婪熟视无睹。
早在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入父皇的耳中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父皇是绝对不会放弃寻找这个所谓宝藏的。即便到最后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是镜花水月一场。
“儿臣觉的这宝藏的消息来的蹊跷,不可全信。”
东方昊没有当即应声,而是深深地看了眼东方辰。
这宝藏的方位他除了一两个亲信,剩下的谁也没有透露,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可是他前几日接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东方辰调遣了不少东宫侍卫去往盘山一带,还将那里团团围住,严加盘查。
而那宝藏的位置,恰巧就在盘山附近。
东方辰不是没有察觉到东方昊的目光,心下一寒,面上却仍是纯良温和的神情。
好一会,才听到东方昊问道:“那依太子所言,朕该如何是好?”
东方辰慌忙接道:“儿臣以为父皇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等这个宝藏的消息属实了再行动。”
东方昊看向东方辰的目光中包含深意,没有再询问他。
“太子先回去吧,让朕再好好想想。”
虽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突然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但是东方辰还是依言行礼退下了
“去宣丞相进宫见朕。”
东方辰离开后不久,东方昊就招来了一个小内侍,让他去宣张丞相进宫。
张丞相与东方昊自小熟识,是东方昊的亲信之一。而这宝藏的事情,张丞相也是知情人之一。
张丞相本来此时正在房间小憩,听闻陛下召见,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内侍进宫了。
等坐在马车内,驶向皇宫的时候,张丞相还止不住地想陛下宣他进宫的缘由,是不是和那宝藏有关。
事实证明,张丞相的猜测是没错的。
他刚对着东方昊行完礼,就听到东方昊将方才和太子的谈话和他说了,末了,语意不明地叹了一句:“你说,太子他意欲何为?”
张丞相对上东方昊幽深的视线,瞬地将头垂下了。
帝王的心思叵测,有时即便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不能不明说,就算他是帝王多年的好友也是一样。
“陛下所担忧的也正是微臣所担忧的,只是太子那边,陛下不如多派些人手去调查清楚。至于盘山,恕微臣直言,这明齐的寸土寸地哪一处不是陛下的。”
说着,张丞相从座位上起身对着东方昊躬身拜下。
“微臣以为,陛下可以命人接手太子派去的那些侍卫。总归这天下的一兵一卒都是陛下的,陛下这么做也没有过错。”
东方昊看着低眉信目的张丞相,抚掌大笑,“不愧是张爱卿,一言中的!”
随着东方昊年岁与日俱增,他对于手中的权势更加的热衷。
而太子又是弱冠之龄,正是一个好年纪。是以,东方昊对于东方辰的猜忌只增不减。
张丞相与东方昊相处多年,哪能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只不过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点明而已,顺道还夸了东方昊一番,这才使得他龙颜大悦。
盘山
华锦瑟接着威逼利诱胁迫那五个人带着她和十一来到了盘山脚下。
“锦瑟……”十一看着正在给自己易容的华锦瑟,欲言又止,“你真的要进去吗?”
华锦瑟给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人翻了个身,将他身上挂着的令牌扒拉了下来。
“自然。”
十一的神情有点复杂。
方才他们威胁这五人带他们避开官兵的搜寻来到这盘山脚下后,就将这五个人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打昏了。然后换下他们身上的外衣,换了个容貌,准备混进去。
“怎么了?”感受到来自十一的火热视线,华锦瑟手里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十一。
十一僵硬着张脸摇头,“没事。”
他只是见锦瑟从将人哄骗到这里了,再到把人打昏,换上他们的行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由地有些吃惊。
华锦瑟见十一不肯明说,也没再计较,迅速地给自己易容完,然后佩上那块令牌。带着十一,二人大摇大摆地从隐蔽处出去了。
“站住,你们是哪来的?”两个人没走一会,就被一队巡逻的持戟侍卫拦下了。
十一就是块木头,华锦瑟并不指望他去解释。
将二人腰间系着的令牌解下,递了过去,“我们是官府的人,奉上司的命令来这里看看。”
几个巡逻的侍卫先是狐疑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出什么端倪后才放行。
十一和华锦瑟就是两块人形冰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那些个侍卫委实从两个人的脸上寻找不出什么心需的情绪。
就这样,华锦瑟和十一接连蒙骗了好几队巡逻的侍卫,直到盘山山脚的入口。
那里被人严加看守着,就算他们是真的奉命进去观赏的,入口处的守卫也不会放行。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们聪明机智的华锦瑟小朋友。,
她将十一拖到一块巨石后面,两个人隐秘地躲在巨石后面。借着高耸的地势,把那些人的分布看了个一清二楚。
既然智取不成,他们就只能硬闯了。
十一在看到华锦瑟将腰间一直别着的笛子去下就明了了。
这是准备靠武力闯进去了。
十一的眼里酝酿着熊熊战意,也拔出了配在腰间的配剑,开始擦拭起来。
因着快要临近冬日,昼短夜长。再加之十一和华锦瑟二人是午后才开始赶路的,等赶到盘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华锦瑟抬起头睨了眼昏暗的天色,并没有当机立断地选择现在出手。而是借着巨石的掩蔽一直等到了深夜。
夜半时分,粒粒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伴着虫鸣蛙叫,远处穿着铁甲战立的侍卫们开始挨个打起了哈欠。
十一悄声无息地从巨石后面探出头,朝远处投去一瞥。手上的刀刃在月色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唉,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一个侍卫兀地戳了戳身边几个困乏的同伴,小声说道。
其中一个侍卫正犯着困,被他这么突然地戳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好像是笛声。”那侍卫侧耳倾听。
只听到一阵空洞渺远的笛音伴着夜间的清风远远传来,送入他们的脑海间。
侍卫迷迷瞪瞪地撑着精神,朝笛声的来源处看去。
但只见树影婆娑,未见人影。
“这……”那侍卫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困的很,闭着眼睡去了。
余下的几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但是架不住那催人入睡的笛声,纷纷支撑不住身形摔在了地上。
听到兵器坠地的沉闷声响,华锦瑟便知自己已经成了。
两个人从巨石后方出来,照旧取了这些侍卫身上的外甲和腰牌,将原来的那块旧的换下。
这入口处的几人是倒了,但是里面还有层层守卫,哪一层都不比入口处的少。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几处皆没有可以躲避掩藏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刚才的法子行不通了。
等到萧钰一行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长宁谨慎地蹲下身子将那些人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他们都是昏睡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长宁检查完,眼神开始微妙起来。
锦瑟姑娘这么厉害的吗,是十一两个人就放倒了这么多人。
不同于长宁的想法,萧钰在看到这一地的人时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安。
按照东方辰的心性,这里的守卫绝对不会如此松懈……锦儿他们更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就会攻破。
“长宁!”萧钰厉声叫道。
长宁倏地站直了身子,看向萧钰。
“你带两个人留在外面,等连峰到了,让他们去西侧那处谷地等我们。顺便……让他们留意下外围的动静。”
重逢
长宁当机立断地点了两个人随他离开,而萧钰则是带着剩余的人快步赶往盘山深处。
“锦瑟,你看!”十一惊喜地指着一株小小的紫色藤蔓,想要伸手去摘取。
“等等!”华锦瑟伸手将他拽住,“据书上所说,紫藤它生来就带有剧毒。若是轻易用手触摸,容易造成手上肌肤腐蚀。”
十一讪讪地收回手。
好险,再晚一刻,他这手就不用要了。
华锦瑟瞥见十一左手紧握着的刀剑,眼睛一亮。取出了之前在东煜时萧钰赠她的那把匕首。
定睛看着眼前这把装饰精美却又不失锋利的匕首,华锦瑟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其间夹杂着酸楚与点点庆幸。
既为此刻萧钰不在身边而感到酸楚,又为他可以平安离开而感到庆幸。
凝视着掌心处的那把匕首,华锦瑟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将那紫藤快速地齐根斩断。
“滋!”
紫藤倒下的地面瞬地变成了焦黑色,还发出了滋滋的轻响。
十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先前伸出去的那只手变得僵冷。
华锦瑟利索地用匕首的刀尖挑起那根紫藤,将它装进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
“走……”华锦瑟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黑影拉住了。
十一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懵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追赶过去的时候,数个黑衣人围住了他。
兵器的交接声瞬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下尤显突兀。
十一刚将那些黑衣人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破绽,想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了回来。
“十一公子,是我们。”
十一的动作停滞住,惊诧地回首探去。
站在他身旁的正是他所熟悉的那几个禁卫们。
而再往前,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更为的熟悉。
是萧钰。
十一呆滞地看着不远处那两道相携站立的身影,再看了看身边纷纷摘下面罩的禁卫们。
???
发生了什么??
按计划萧钰现在不应该被华霓裳看着送回东煜了吗,怎么会到这来。
几个禁卫同情地上前拍了拍十一的肩膀。
在听闻锦瑟姑娘不见了之后,他们没少忍受王爷的低气压。现在锦瑟姑娘找到了,这……同伙嘛……
现在回想起来,禁卫们对于前些时日的萧钰还有点发怵。
分明是嘴角含笑的模样,却让他们这些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冷意。
十一突然觉得自己会被萧钰收拾。
“锦儿。”
简短的两个字透过浓重的夜色,杂乱的虫鸣蛙叫,传到了华锦瑟的耳中。
这一刻,华锦瑟有那么一丁点心虚。
萧钰虽然存着与怀中人算账的心思,但此刻的情况并不允许。
只得暂且按耐下心中的小心思,带着怀里的人向西面跑去。
十一尽管不清楚情况,但仍是皱着眉随着众人朝西面赶去。
呼呼的风声在华锦瑟的耳边呼啸而过,她不由地瑟缩了下身子。
有点冷。
萧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失笑地将人抱紧。
不得不说,刚刚华锦瑟往他怀里缩的小动作取悦了他。
长宁和两个禁卫正守在西面的那个谷地上翘首以盼,就见到以萧钰为首的一行人正朝着此处飞奔而来。
三人赶紧迎了上去,齐声喊道:“王爷!”
萧钰微微颔首。
然后长宁就看到了自家王爷的怀里明显地多了一个人。
嗯,是锦瑟姑娘。
长宁接受良好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腐臭的两个人。
“王爷,我们可是要即刻启程离开此地?”某个没有眼力劲的禁卫上前打断了萧钰和华锦瑟的相处。
华锦瑟趁着萧钰思考事情的空档,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未免某个男人不悦,华锦瑟还是贴心地将自己的手塞进萧钰的掌心里,十指交握。
为了萧钰事后寻她算账,华锦瑟觉得自己这一路得好好地给某位王爷顺顺毛才是。
萧钰心满意足地噙着笑,说道:“先在此地休整一会,等到子时再离开。”
几个人先前就把这地方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多余的人把手。现下也就安心地听从萧钰的吩咐在原地歇息。
毕竟之前某个对于锦瑟姑娘牵肠挂肚的王爷为了赶路,可没少压缩他们的休息时间。
现在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就各自寻了小块的空地席地而坐,闭目小憩。留了几个人轮流看守,以防不备。
萧钰拉着华锦瑟独占了一块硕大的空地,方圆半里内没有人敢往里凑。
十一寻了棵高大的树木,倚靠着歇息。
萧钰目光灼灼,似滚烫的烈火,想要将华锦瑟整个人,整颗心吞噬殆尽。
华锦瑟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轻咳了声。
萧钰却是不肯就此放过她,紧紧地桎梏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扭过头看向自己。
“锦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其实在萧钰没有来之前,华锦瑟的心中存着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诉说,可是……现在他来了,华锦瑟却没了想要说的话。
之前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此刻见了他,也在一霎那间安顿了下来。
“若是你没有的话,我有。”
萧钰直直地看着华锦瑟,眼底翻滚着的,是华锦瑟看不懂的情愫。
华锦瑟只觉喉咙干涩,唇瓣翕合,想要迫切地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是指责他不顾自己性命安危跑来这,还是……询问他发现自己跑掉后的焦心。
萧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一路上遭受的种种也都值了,毕竟她还好好地坐在他的面前。
萧钰忽地将自己埋在眼前人的肩胛处,哑声道:“锦儿,回去我们就成婚。禀明皇伯父,让他给我们赐婚,可好?”
华锦瑟身子一震,终是缓缓地应了:“好。”
萧钰倏忽将头重新抬起,故作狰狞地瞪着华锦瑟,“别以为你答应了,我就会忘记你给我药里下药的事。”
华锦瑟有些尴尬垂下眸子,不再看“凶狠”的萧某人。
萧钰死死地将人锁在怀里,恶狠狠地说道:“等回去了,我定要将你好好地看住,不让你乱跑。”
华锦瑟睁着双晶亮的眸子,眉眼弯弯,“好。”
他的眼中,全是眼前那人的一颦一笑。
不知何时,靠着树干休息的十一睁开了眼,神色复杂地看着相偎的二人。
透过萧钰和华锦瑟的身影,十一仿佛看见了连城中的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
他可是答应了要和她再一起去放风筝的。
“萧钰呢?”连峰凶悍地骑在马上,问道。
他身旁的汉子接话道:“方才收到消息,说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连峰安抚着身下躁动的马儿,将视线投向了城门外。
这里的人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剩下的只需要要等萧钰过来即可。
即便是连峰,也没有想到那个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处处照顾他们的师兄竟然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心冷。
利用同门的师妹和陪伴他许久的十一去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为的就是萧钰的命,继而使东煜内乱。
连峰不得已地叹了口气,幸好现在还来得及,师兄他的计策未成。
不然……
那后果连峰不敢想象。
“主子!有人来了!”
连峰回头看去,就见萧钰一骑当先地朝此处赶来,他的身前,是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连峰咧着嘴笑了,嘴角处的疤痕显得愈发可怖狰狞。
“久等了。”萧钰策马走到连峰跟前,言笑晏晏。
连峰朝华锦瑟投去一眼,笑道:“师姐。”
华锦瑟报以一笑。
饶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家师弟什么时候和萧钰计划了这一切。
见人都到齐了,连峰大手一挥,“该走了,再晚些就走不掉了。”
一行人策马向城门外奔去,在浓厚的夜色下扬起厚厚的尘土。
可能是连峰的乌鸦嘴体质,萧钰他们刚离开城门处不久,就看到了等候许久的东方辰。
“多年不见,小师妹。”东方辰唇边含笑,亲切地看着坐在萧钰身前的华锦瑟,“别来无恙否?”
萧钰亦是噙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连峰策马挡在了华锦瑟跟前,疏朗地笑道:“师兄怎么将师弟我遗忘了呢?”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大型认亲大会。
东方辰爽朗地笑了,“岂敢。”
“对了,师妹身边的那个人是十一吧。”东方辰视线一转,将目光停在了一袭黑衣的十一身上。
被东方辰点到的十一拽紧了手中的缰绳,左胸处一阵阵钝痛。
那是他的公子,被他奉若神明的公子。
“公子。”十一到底还是抬了头,回望着东方辰,嘴巴苦涩的难受。
眼前的人,是一如既往的风光霁月之姿,那身杏黄色的太子服饰甚是衬他。
东方辰没有在意他的失态,而是继续笑着说道:“小师妹,我记得你幼时曾说过,最爱的便是像孤这样,眉眼含笑的人。”
东方辰看着神色冷清的华锦瑟,顿了顿,说道:“只是不知,你当年的话可还算数?”
两清
此言一出,那些跟随着东方辰的下属们神色俱有些复杂。
萧钰一手操控着身下马匹,另一只手堂皇而之地环住了华锦瑟。
当着他的面,明晃晃地挖墙脚。
呵。
萧钰冷然一笑,“锦儿当年喜欢的人恐怕不是像太子一样,而是像本王一样吧。”
说到这,萧钰的脸色带上了得意的微笑,“说起来,锦儿曾经为了本王可是连口味都改了,就是不知道太子凭什么断定锦儿是对你有意的?”
华锦瑟有些想捂起耳朵,不想听身后那人争宠一样的宣言。
连峰挑了挑眉,小师姐当年的癖好他可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和萧钰有关系。
另一边坐在车舆上的东方辰也是一愣,显然万万没能想到华锦瑟和萧钰儿时就认识的关系。
“师兄,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华锦瑟遥遥看向端坐在车舆的东方辰,轻启唇瓣“师傅的离去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听到华锦瑟的话,连峰再也不能淡定,猛地扭过脑袋看向华锦瑟。
他的小师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东方辰面色不变,依然稳稳地坐在车舆上,嘴边含着一抹怡然的笑。
“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呢。”
华锦瑟得了他的回复,阖上眸子,不再看他。
坐在对面的那人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师兄了。
“东、方、辰。”连峰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地喝道,“你还是不是人!”
“放肆!”围在东方辰身边的众侍卫厉声斥道,纷纷将腰间的配剑抽出,严阵以待。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最后还是东方辰挥了挥手,令手下把剑都收起来。
“师弟,今日是我们重逢的日子,何必要闹的这么不愉快呢,不如随师兄回东宫坐坐。我们师门几人可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连峰讽刺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东宫侍卫。
说的好听!
东方辰见连峰等人都选择了沉默,既不说话也不兵器相向。这样的态度委实令他琢磨不清,隐隐的,心下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当东方辰命所有的侍卫缩小包围圈的时候,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住手!圣旨到!”
洪亮的声音自东方辰身后传来,一将军驭马疾驰到众人中间,睥睨着那些持刀侍卫,“陛下圣旨在此,尔等还不住手。”
东方辰敛了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将军,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那将军睨了眼东方辰,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子殿下,圣旨既到,该下来迎接才是。”
东方辰复又带上了和煦的笑容,在属下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下车舆,对着那道圣旨行了一礼。
将军瞧了东方辰一眼,这才展开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朗声念道:“因国事所需,现命护国大将军魏鸿即刻收缴太子手中兵权,并全权交由护国大将军魏鸿负责。”
东方辰身子轻微地趔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魏鸿手里的那封千斤逾重的圣旨。喉咙间隐隐的有气血翻涌。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东方辰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伸手拦住了魏鸿,开口道:“护国大将军能否再宽宥些时日,孤……”
只是魏鸿并不是太子这一派系的,这也是昊帝此行派他过来的原因。
魏鸿板着张脸,打断了东方辰还未说完的话,“太子殿下,圣旨不可违抗,还请殿下领旨。”
魏鸿哪管东方辰现在准备干什么,他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其他的一概与他无关。
是的,护国大将军就是这么铁(一)面(根)无私(筋)的人。
东方辰觉得自己喉间的血气已经压制不下去了。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道圣旨,最后不无憋屈地感谢了一番他圣明的父皇。
让萧钰这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当着他的面离开了。
离开前,连峰豪爽地冲东方辰笑道:“师兄,有缘我们日后再会啊!”
东方辰觉得他能溅连峰一脸血。
等到萧钰策马经过东方辰身边的时候,一个小瓷瓶砸在了东方辰怀里。
留下的,是华锦瑟的一句话。
“师兄,我们两清了。”
能治好东方辰的药她和十一都找齐了,先前的那几味她早已经送到了明齐,而紫藤,就是缺的最后一味药。
东方辰摩挲着手里的小瓷瓶,侧目看去,只有扬起的沙土,不见他的小师妹。
十一眸色复杂地盯着东方辰,到底还是清喝一声,驾着马追上了华锦瑟他们。
一行人不知道东方辰是不是还留了一手等着他们,现下也不敢轻易地停马休息,而是一路朝京都赶去,找华霓裳几人汇合。
等到所有人策马赶往京都的时候,萧钰留下的禁卫已经向昊帝请辞,说是自家王爷的风寒愈发严重,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昊帝此时还没有收到盘山那传来的消息,慌忙让人准备送宁王回国。
这要是一个不慎,萧钰在他们明齐没了,东煜还不得弄死他们明齐。
于是萧钰一行也没有在京都多留,等见到了那些个留守的禁卫和华霓裳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离开京都的时候,众人都特的换了一身行头,就连面容都改变了一番。
华锦瑟回头看着只着一身粗糙麻布织成的衣裳的萧钰,深深觉地萧钰就是穿的和乞丐一样也遮不去他通身的气度。
对此,萧钰也只能表示,长的好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等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时,精疲力尽的众人才停下来休整。
之前昊帝派人送来的马车也被萧钰替换成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华锦瑟和华霓裳还有明月、云溪四个姑娘就留在马车内休息。
车厢内,明月将自己的身世同众人都说了,还有先前写信给东方胭,并和他们兄妹二人见面商议扳倒东方辰一脉的事也一并讲了。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平日里看着温柔似水的姑娘,算计起人来也是丁点不手软。
不过,在明月介绍完自己身世后,华锦瑟忽地想起了她先前说十一像她故人的事。
“明月,你先前说十一像你的一个故人,不知道他是?”
或许是早已料到华锦瑟会因为这个问题来询问她,明月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我的姑母是明齐已逝的皇后,在此之前我有一个年纪与我相差不大的表弟。只不过他命不好,在我十二岁那年染上瘟疫去世了。”
明月掀起帘子,朝外面张望着。对面的树下,正倚着一人。
“也是因为这件事,东方昊厌恶上了我的姑母。一年后,姑母她也因病逝世了。在那不久,东方昊开始剥夺我母族的爵位与官职,借此抬高陈贵妃一族。”
明月的面上流露出对过往的感伤以及对于那皇位上的那人的深恶痛绝。
“陈贵妃一脉素来与我母族不对付,东方昊此举无异于将我们一族逼入死地。而我,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过的却不如那些普通的官家小姐。”
云溪缩在角落里听的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这位小姐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日子过得也忒惨了。
就在华锦瑟和华霓裳姐妹二人惆怅着该如何安慰这位身世凄惨的明月郡主时,明月露齿一笑,两颊漾起小小的梨涡。
“不过现在找到了我的那位小表弟,我想,姑母她在天上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华锦瑟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否认还是赞同。
毕竟十一的身份她们目前还不确认,要是到时候发现十一他并不是已逝皇后之子,那明月……该有多难受啊。
华锦瑟觉的十一身份确认这件事得尽早提上日程。
就咋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的时候,萧钰的声音传了进来。
“锦儿,午膳想吃些什么?”
华锦瑟眨眨眼,这荒郊野外的,萧钰能给她弄什么吃的?
不过还是询问了在场另外三个人的意见,最后确定为烤肉。
因为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们也不想为难萧钰。
萧钰得了华锦瑟的回复就拉着连峰和长宁等人进了树林深处,留下一波人守在原地。
华锦瑟和华霓裳两个人都是话少的,而明月现下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只留下云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窗口朝外面张望。
华锦瑟看了她一眼,将窝在马车一角睡懒觉的吱吱提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顺毛。
“你们快过来看!”
兀地,云溪惊喜地喊了声,甚至原地蹦了一下。
众人适才将视线投向某个活跃的姑娘。
也不知道她是看到了什么,把她给开心的。
明月率先挪着步子靠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从不解到惊讶。
“那是一条河。”
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在耀眼的阳光的照耀下,恍若一条漂亮的银色丝带。
华锦瑟和华霓裳不约而同地挑眉。
有河,那就有鱼了。也不怪云溪如此兴奋,
云溪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下挽起袖子就窜下了马车。
野外烧烤
鉴于云溪风风火火的性子,华锦瑟和华霓裳姐妹二人不由得有些担心。也都跟着下了马车,好看着云溪,免得这家伙一头栽河里都没人知道。
于是因着一条河,原本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几人都下去了,朝着树林后面那条小溪走去。
随行的禁卫们自然是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路过去。
但是思及一会云溪那丫头可能会脱掉鞋子下河,华锦瑟果断地将人拒绝了。
禁卫们眼巴巴地看着华锦瑟一行人悠哉地离去,内心期盼着可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不然,他们这些人可不够萧钰收拾的。
事实证明,有华锦瑟和华霓裳两座人形冰山镇着,云溪还是安分了不少,没有冒冒然地跑到深水区域去玩。
“明月姐姐!你快看呀!”云溪刚下水没多久,就拍手叫了起来,“这里有好几尾鱼耶!”
明月温和地走了过去,抽出腰间的配剑,开始……扎鱼。
真是简单粗暴!
华锦瑟顾忌着那河水冰凉,自己身子不好,没有下去。
华霓裳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自是不可能放由华锦瑟一人独自留在岸上,索性就坐在华锦瑟身侧,陪着她看云溪和明月二人抓鱼。时不时的,姐妹二人再聊几句。
秋日的阳光照在华锦瑟的身上,像是为她披了一件金灿灿的薄纱,甚是好看。
“吱、吱吱吱!”某只团在华锦瑟怀里的狐狸不安稳了,开始划拉着毛绒绒的小爪子想要往外面爬。
华锦瑟淡淡地睨了眼不安分的吱吱,松开桎梏,放它出去了。
吱吱一脱离华锦瑟的怀抱,就好似一匹脱缰的野狐,呼啸着奔向了正在捕鱼的二人,吱吱地叫唤着。
华锦瑟看着那个白团子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朝着河面投进去,失笑不已。
看来这几日在马车上是拘着它了。
明月正聚精会神地举着剑瞄准河里的一条肥嫩的鲫鱼,却突然被一个东西砸在了脚边,溅起几注水花。
那鲫鱼也被吓了一跳,倏忽地摇着尾巴,调转脑袋,游远了。
明月放下手里的剑,就看到某只湿漉漉的小白狐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她。
“哎,是吱吱。”云溪眼尖地看到了蹲在明月脚边的白狐,兴奋地跑了过来。
明月看着小姑娘开心的模样,想了想。挽起袖子,将蹲在鹅卵石上卖萌的吱吱抱了起来,放进趣意盎然的云溪怀里。
云溪这丫头也是玩心重,丝毫不介意吱吱身上的毛发被水浸湿了,抱着它往前面跑去,“走,吱吱!我们去抓大鱼。”
吱吱抖了抖脑袋,一时间水珠飞溅。
云霁咯咯笑着搂着它走远了。
等到萧钰和连峰等人各自拖着猎物回来的时候,发现马车空了,里面一个人也不见。
“人呢?”萧钰蹙着眉扔下手里提着的鹿,环顾着四周。
只见众人不约而同地将实现投向了树林后面。
萧钰狐疑地踩着脚下的落叶朝树林后面走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四个人外加一只狐狸排排坐,晒太阳的画面。
方才不久,几人见鱼抓的也差不多了,身上的衣物也湿了不少。就停了手,回到岸上晒太阳。
察觉到脚步声的几人纷纷回头,就看到萧钰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们……和地上的那堆鱼。
场面有点血腥。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侧目看着萧钰。
萧钰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该回去了。”
云溪和明月感觉自己外袍上的水渍也干的差不多了,也跟着回去了。
一人手里提了一串鱼,就这样回到了营地。
众人看见安然无恙的华锦瑟等人,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看到了明月和云溪她们手里提着的那串鱼。
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平日里看着娇滴滴的两个人,抓起鱼来竟是不带心慈手软的。瞧瞧,那些鱼身上的窟窿。
华锦瑟挑眉扫了眼呆住的众人。
明月和云溪两个,一个温柔地笑着,一个蹦蹦跳跳地上前把鱼扔在地上。
末了,云溪还不忘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道:“放心吧,这些鱼都是刮完鳞处理好的,你们直接烤就是。”
众人适才回过神,继续忙活起手里的事情。
生火的生火,达架子的搭架子,处理食材的处理食材,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
华锦瑟瞧了眼还趴在云溪肩头,尚且在滴水的吱吱。上前毫不犹豫地抱了回来,放在离火源稍远的地方烤火。
但是无奈某只狐狸并不配合,华锦瑟刚将它放下,就蹦着跳回了华锦瑟的怀抱。
然后换来了萧钰的一个冷眼。
众人的效率极高,没一会就就将一切处理好了,处理好的猎物也被分割成了一块块的呈到众人面前。
华锦瑟和萧钰以及华霓裳、连峰四人围坐在一个火堆前。
火堆上架了一只硕大的鹿腿,正是萧钰猎到的那一只。
连峰熟练地翻烤着那只鹿腿,时不时地往上面撒些盐。
“滋滋!”
几滴油顺着光亮的鹿腿往下滑,滴落在火堆上,跃起了零星的火星。
华锦瑟将怀里直直盯着那鹿腿流口水的吱吱搂紧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那火星溅到它那一身皮毛上。
“你坐远些。”连峰回过头看了眼华霓裳。
华霓裳不解地反问:“为何?”
“怕这火溅着你。”
华霓裳默默地看了自己飘逸的裙裾,还是离得远了些。
坐在两个人对面的华锦瑟和萧钰若有所思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两个人不正常。
不正常的连峰已然怡然自得地烤着肉。倒是华霓裳无意间发现明月和云溪那一边多了好些瓶瓶罐罐类似调料的东西。本着没事也不能闲着的心理,华霓裳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败叶,朝她们那边走去。
连峰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找云溪她们去了,就放心地继续烤肉了。
没一会,华霓裳顺利地抱着数个瓷瓶回来了。
“姐姐,这是什么?”华霓裳对于瓶瓶罐罐的东西向来比较敏感。
可能是炼药炼多了。
华霓裳递了几瓶过去,“是云溪带在身上的调料。锦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没有,我再去找云溪她们要点。”
华锦瑟乖巧地点了点脑袋,只挑了两瓶,分了一瓶给萧钰。
见此,连峰有点眼馋,巴巴地看着华霓裳道:“我也要。”
看着疑是某只大型流浪犬的连峰,华霓裳嘴角抽搐着丢了一个瓶子过去。
连峰满心欢喜地接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拔掉瓷瓶上面的小塞子,嗅了嗅。
“阿嚏!”连峰差点失手把手里的瓶子丢进火堆里。
华霓裳给他的,是一瓶胡椒粉。
华霓裳不动声色地坐的离他远了些,免得他的喷嚏波及到自己。她又会忍不住动手揍他。
等到鹿腿烤好的时候,萧钰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几片如同成人手掌般大小的树叶,洗净了分给几人。
想在场的四人哪一个不是大小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即便是华锦瑟和连峰两个在师门学艺的,也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一餐。
餐盘是叶子,餐具是用木头简单制成的。
不过胜在连峰的烤肉手艺出众,外加云溪那些调料的加持。这一餐众人还是吃的极为畅快的。
“锦儿,来,吃这个。”萧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了一块细嫩的肉,放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其实极少碰触荤腥,其中一大半的原因是碍于她肠胃不好,油腻的肉食吃多了不好。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喜这类荤菜。
只不过有时候萧钰百般劝着,她也会吃上几口。
譬如现在。萧钰双眸亮晶晶地注视着华锦瑟,仿佛她不吃就是对不起自己一般。
华锦瑟当着萧钰的面取了筷子夹起吃了。
然后萧钰开心地再去取了几片细嫩的鹿肉看着华锦瑟全部吃下。
华霓裳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准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行吧,有萧钰投喂她妹妹就好。她还是吃自己的吧。
就在华霓裳低头吃肉的时候,连峰不知从何处取了一尾烤熟的鱼回来,递到她面前。
华霓裳怔愣着抬头看了眼鱼,再看了眼他。
连峰被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谢谢。”华霓裳快速地接过,低声道了声谢。
紧接着她发现,这鱼的刺都已经挑好了。
“吱!吱吱!”吱吱鼻子灵,很快就闻到了从华霓裳那边散发出来的烤鱼的香气。
华霓裳看着蹲在华锦瑟脚边冲她吱吱叫着的狐狸,准备用筷子分一些鱼肉出去。
连峰直接伸手拦住了,“它一只狐狸吃什么鱼,又不是猫。”
“吱!”某只想吃鱼的狐狸悲愤欲绝地嚎了一嗓子。
这是对它们狐狸一族的歧视!
不过很快,明月用树叶卷着几条烤好的鱼过来了。
华锦瑟先是摸了摸吱吱有些鼓胀的小肚子,确认它先前吃了不少烤肉后,只分了半尾鱼给它。顺便叮嘱道:“不准多吃,不然晚上要积食了。”
吱吱本着狐狸不会积食的念头,之后又偷偷地蹭到明月那里吃了一条剔完刺的鱼。
生火
顾忌着现在尚且还在明齐境内,众人不敢久留,用完午饭后,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带了些午间用剩下的食物就准备启程了。
华锦瑟将吃的满嘴流油的吱吱从云溪那里抱了回来,扔进了马车里。
“吱!”某团狐狸象征性地抱怨了一两声,就兀自寻了个小角落缩着睡去了。
云溪也跟着爬上了马车,看见那个白色的毛团,不由地心痒痒。
华锦瑟因为萧钰有事情与她相商,也就没有和云溪等人一起留在马车里面,而是绾了个男子发髻同萧钰共乘一骑。
对此,华霓裳表示十分不放心,也骑着马跟在二人身后。
“锦儿,我先前收到了长渊的来信,他在信中提及子卿不日前出发去了厉州。”萧钰一手控马,一手环着华锦瑟,顺便再和她唠嗑唠嗑。
“若是担心,我们就不回连城了,直接改道去厉州。”华锦瑟敏锐地察觉到萧钰话语里的担忧,接道。
萧亦风那家伙,素来就是个神经大条的,让他去处理云霁的事情,指不定到时候得闹出什么麻烦来。还是萧钰过去看看为好。
萧钰听完华锦瑟的回话,心下一阵熨帖。
果然,娶妻得娶贤。古人诚不欺他。
“锦儿。”萧钰将脑袋埋在华锦瑟的肩窝处,低低地说道:“你真好。”
华锦瑟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华霓裳则是用冷寂的眼神死死地锁定着萧钰。
连峰策马走在几人身旁,吹了声口哨,津津有味地看着。
真是一出家庭史诗大剧。
长宁和十一几人十分有默契地齐齐远离了那四人。
众人披星戴月地接连赶了十日的路程,才看到明齐与东煜交界的那座城池。
众人到达那城池附近时,已是黄昏。
“大家原地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明齐了!”
连峰率先翻身下马,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不由地咧嘴一笑,面上的疤痕也显得几分滑稽。
这些日子里没日没夜的赶路,路上除了干粮还是干粮。偶尔运气好经过一些丛林,能打些野味解解馋,但大部分时间,众人都只能啃干巴巴的干粮,喝凉水。
现在听到明天就可以离开明齐,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官路,宿在驿站。众人哪能不兴奋,不激动。
若不是条件限制,他们可能想插几柱香,祭拜下山神了。
“主子,我们晚上吃顿好的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马上下来,小跑着来到连峰跟前,不无期待地说道。
连峰朗笑着从马匹上解下箭袋和弓箭,揽着那汉子的肩膀就往外走,“叫上几个兄弟随我一起去打几个野味给众兄弟们尝尝鲜!”
华霓裳沉默地从马上下来,看着一提到吃的就兴奋不已的那堆人,深深觉得那些人就是一群吃货,无肉不欢的吃货。
相较于那群和连峰称兄道弟的汉子们,那队禁卫们就显得拘谨多了。虽然眼看着连峰他们的离去,心里也开始犯馋,但仍旧规矩地整好队形站着。
萧钰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禁卫们,微微一笑,让他们自行散去了。
禁卫之间爆发出低低的欢呼,三两簇拥着离开了。
萧钰小心地搀扶着华锦瑟从马上下来,寻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休息会。
“可是要喝水?”萧钰从长宁的手里接过一个水囊,递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垂下眸子,接了水囊,喝了一小口。递还给了萧钰。
萧钰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并不介意这是华锦瑟碰过唇的,唇瓣覆上去喝了一大口。
显然这一路上萧钰也是累的够呛。
华霓裳在原地驻足了一会,见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像是有私密的话要说,就转过身子回去找明月她们了。
当姐姐的不容易啊,不仅要照看自家妹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不知哪来的猪给拱走。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了,华锦瑟皱了皱眉,推开越靠越近的某人,说道:“我们不回连城,直接去厉州,真的没事吗?”
不知为何,华锦瑟对于尚且留在连城的平王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平王萧如霖往日里看着是不打眼,甚至还有点平庸。尽管如此,但华锦瑟仍是觉得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像是……东方辰。
萧钰顿了一息左右,伸手握上了华锦瑟削葱的如玉指尖,“放心,皇伯父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连城内的事务他会处理好的。”
华锦瑟的神思尚且还沉浸在方才的揣测中,对于萧钰所说的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但愿。”
萧钰看着眼前人满腹心思的模样,轻笑一声,将人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帮忙。”
因着有了一次野炊的经历,众人的速度更加快了,短短一会儿,竟是连口锅都支起来了。
华锦瑟挑眉看着那口硕大的铁锅。
这锅,还是前日经过一家铁匠铺时,云溪那丫头买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看来晚上有热汤喝了。
对于十数日只喝凉水的华锦瑟来说,她迫切地想要喝一口热乎的汤。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心中所想,笑着从长宁手里接过一篮子蘑菇,送到华锦瑟面前,说道:“这是长宁他们之前采摘的,你且看看有没有毒。”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扫了眼篮子里卧着的各色各式的蘑菇,熟练地拔下头上簪着的银簪,挨个验了一遍。
唯有少数几个是带毒的,大部分都是可以食用的。
萧钰在旁边帮着把有毒的那几个蘑菇挑了出来,另外放到了一边,准备一会扔掉。而那些可食用的,他只拿了一部分过来,剩下的大部分都还给了长宁他们。
长宁接过那篮子,又瞥了眼被萧钰放在石案上的几个毒蘑菇,想了想。伸手拿起了那几个蘑菇,“王爷,这几个蘑菇可需要扔掉?”
萧钰正欲点头,却被华锦瑟阻止了,“不用,留下。”
长宁松了手,掌心的几个蘑菇掉落回石案上,紧接着被华锦瑟迅速收走了,放进一个小锦囊里。
萧钰眨眨眼,往那口铁锅里倾注了不少凉水,然后架起柴禾开始烧水。
华锦瑟低头看了眼自己素白的裙衫,犹豫片刻,还是蹲到一边洗蘑菇去了。
华霓裳和连峰二人到时,看着这一幕,深深地觉得眼睛疼。
这夫唱妇随的赶脚。
“锦瑟,这些蘑菇给我吧,这水冷。”华霓裳一眼瞅见华锦瑟发红的指尖,心疼地迎了上去。
华锦瑟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姐姐,怔愣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没事的。”
华霓裳最终只能蹲在华锦瑟边上,和她一起洗蘑菇。
连峰看了眼脑袋凑在一起洗蘑菇的姐妹二人。摸摸鼻子,去找萧钰了。
可怜某位养尊处优十数载的王爷,面对那始终燃不起的柴禾束手无策,反倒还染了一脸的灰。
连峰憋着笑,取出怀里放着的火折子,凑近点燃了一根树枝。
“好了。”连峰带着几分得意将火折子合上,重新放回怀里。
萧钰定定地看着那树枝良久,见它的火势越来越小,须臾……灭了。
“灭了。”萧钰支着膝盖站起身,看着脸上尚且带笑的连峰。
连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重新掏出那火折子,不认命地继续点燃。
然后隔了片刻,那火依旧熄灭了,连个火星子都没给连峰留下。
华锦瑟抱着一篮子蘑菇和华霓裳一起回来时,只看到了一截树皮被烧焦的树枝和一锅冷水。
“……”华锦瑟。
“……”华霓裳。
“师姐,你们回来了啊。”连峰正拿着他苦命的火折子和那堆树枝死磕,瞧见华锦瑟和华霓裳相偕走过来后。快速地收起了火折子,站起身问好。
华锦瑟颔首,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他和萧钰两人衣摆处的灰,“师弟……我记得你以前在云谷的时候经常偷偷烤野兔吃,为何……现在……”
连峰默了,他能说那兔子不是他一个人偷偷烤的,是师父和他一起烤的吗?
于是到后来从两个人生火演变成了三个人生火。
华锦瑟无论如何解释,萧钰和华锦瑟还有连峰三人都不让她靠近火堆。
“锦儿,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萧钰苦口婆心地说道。
“对呀,师姐。“连峰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他小师姐这般清冷除尘的入物还是不要接触这样的活计好。
华霓裳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睛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无法,只得坐在那里看他们三个折腾。
最后还是华霓裳成功地将那火生起来了。
咕噜咕噜的气泡从水面上冒了出来,华锦瑟静静地再等了片刻,等到那水真正烧开了,才将篮里的蘑菇一股脑倒了进去。
萧钰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带着长柄的木勺,伸进锅里搅拌了几回,连峰很有默契地往里面撒盐和其他的酱料。
四个人就这般围在锅前,像先前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重返东煜
吱吱拖着条毛绒绒的尾巴围着那口铁锅不住地上下跳窜。
一股子扑鼻的香气顺着风慢慢传遍了整个营地。不少人纷纷朝此处看来,等发现那食物的香气是从萧钰他们这里传出来后,纷纷将头扭回去了。
开玩笑,四位大佬的食物哪是可以惦记的。
这一晚,华锦瑟足足喝了三碗蘑菇汤,外加萧钰连哄带骗吃下去的一小块烤肉。
迎着跃动的火光,华锦瑟看见了萧钰微微渗汗的额头和鼻尖的那点烟灰。
在她的脚边,是一只抱着蘑菇欢快地啃着的白狐狸。
或许是晚上的时候最容易多愁善感。华锦瑟环顾四周,见众人的面上无一不洋溢酣畅淋漓的笑容。她忽地对这种生活升起了无限的向往。
“怎么了?”萧钰凑近了几分,看着华锦瑟怔怔出神的面庞。
华锦瑟回了神,轻扯唇角笑道:“无事,只是突然间有些羡慕山野间那些人的生活。”
闻言,萧钰看向华锦瑟的眼神变了变,温柔地说道:“等这一切事情都了解了,我去禀明皇伯父,让他给我挑一处风景秀丽的封地。”
萧钰的的话说的很隐晦,但华锦瑟从里面听出了他无意于皇位的念头。
这一刻,他们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造化弄人。
“萧钰。”
华锦瑟回望着眉眼皆是柔情的萧钰,唤道。
萧钰不解地低了低头,离华锦瑟更近一些。
华锦瑟瞧着他鼻尖处的那点灰,不由地觉得好笑。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素净的帕子,仔细地给他擦掉了。
萧钰看着华锦瑟那块帕子上的灰尘,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因着明日就要离开明齐了,众人心底是按耐不住的兴奋。但是顾忌着那些潜在的危险,众人兴奋归兴奋,仍旧是早早地钻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华锦瑟抱着吱吱拒绝了萧钰邀她同眠的请求,转身进了华霓裳的帐篷。
笠日,所有人都是一早就起身了,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后站在原地等候。
萧钰看了眼自家穿着粗布麻衣的禁卫们,不由地皱了皱眉。
尽管让他们换下了打眼的禁卫服饰,但是那周身肃杀的气场却是无法遮掩。
萧钰在打量这些人良久后,返身去寻连峰了。
在经历了萧钰的死亡凝视,和那离开前意味深长的一瞥后,禁卫们感觉自己有些不好了。
华锦瑟和华霓裳以及明月 、云溪四人按着计划将身上贵重的饰品一类的物什都摘下来收了起来。
华锦瑟撩起衣袖,看着腕上的那个玉镯子,思索片刻。还是摘了下来,藏进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然后将木盒子放进了马车内的暗格里。
一行人准备就绪后,浩浩汤汤地朝最后一座城池走去。
萧钰此次在脸上用了种特殊的药水,暂时改变了自己的面容。
从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书生。
等到众人行至城门处的时候,被数个持戟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可有文书?”一个士兵在看了众人几眼后,上前问道。
萧钰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翻身下马,回道:“没有。”
那士兵微微皱眉,“那度牒呢?”
萧钰从容地掏出了一块雕琢精细的木板,递了过去。
那士兵看着度牒上的信息,再看看萧钰,不由地瞪大了眼,“你叫李四柱?”
这名儿和形象不太相衬啊。
此话一出,骑马站在萧钰的连峰憋笑憋的脸都快青了。
这度牒是他给萧钰寻来的,想来萧钰拿到手之后也没有仔细看过上面的信息。
萧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干硬地回道: “是的。”
那士兵将度牒还于萧钰,又接着盘查了些其他事项。
对此,萧钰应答自如。
在来此地之前,他就提前将所有人的身份编好了。
他们是一队准备前往东煜的商队,马车上的是他们的女眷和丫鬟们。至于那些个禁卫和连峰、华霓裳的属下则是护送他们的随从。
几个士兵将萧钰口中的随从挨个排查了遍,见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后,来到了华锦瑟他们所在的马车前。
“可否让你们的女眷下来。”
萧钰用一种为难的语气接道:“这……可以是可以,只是内人不日前染上了一种会传染的怪病,恐怕……”
话虽如此,但那些士兵仍旧要求华锦瑟她们走下马车,验明身份。
萧钰踌躇须臾,还是扶着华锦瑟下来了。
只见华锦瑟面上遮着块轻纱,秋风拂过,带起面纱的一角,露出了长满红疹的下颔。
几个离得近的士兵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惊惧不已,草草地将几人的度牒检查一番就放行了。
等离了那城池,所有人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
因着萧钰早就命一禁卫带着亲笔信件去找了驻扎在东煜与明齐交界处的将领。是以,他们刚离开明齐不久,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军队。
萧钰等人在将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座城池内。
“殿下……”一个束着高冠的谋士颤巍巍地跪倒在东方辰面前,“一刻钟前,探子来报……萧钰他们伪装成商队出了明齐。”
东方辰饮茶的动作一顿,“派人去追了吗?”
那谋士的腿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派了,但是……”
东方辰将茶盏放下,几滴茶水溅落在衣摆上,“但是什么?”
凌厉的眸子扫过那谋士,令那谋士肝颤不已,支支吾吾地将有一支军队接萧钰他们进城的消息说了。
说完后,他亦是不敢抬头看自己主子的脸色。
良久,只听得东方辰阴狠地笑道:“好一个宁王!”
或许在一早萧钰对他就有了猜忌,所以才为自己铺好这些后路。
萧钰等人进了东煜的城池后,各自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华锦瑟的房间毗邻萧钰的房间,二人之间,仅有一墙之隔。
看着那间房间以及萧钰欣慰的笑容,华锦瑟快步地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萧钰挑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唤来一个丫鬟,让她去烧些热水来给他隔壁房间的人送去,
那丫鬟喏喏地下去了。
对于该城太守识趣的行事,萧钰甚是欣赏,于是让人去请了太守过来。
他们不会在此处停留很久,短暂地休整几日就要各奔东西了。
他和锦儿要去厉州和萧亦风会合,而华霓裳他们则是要回到连城的。
至于那些禁卫们,萧钰只准备挑选一部分护送他和锦儿前往厉州,剩下的则是和华霓裳他们一同返回连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萧钰的经手。
那太守接到萧钰派人送来的消息后,很快就赶来了。
萧钰和太守商议了会事情,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
一盏接一盏的灯笼在黑夜里亮起,萧钰踩着星光回到自己房间。
甫一推开房门,饭菜的香味就传了出来,内里夹杂着一股清冽的药香。
屋内,灯火通明,更有一白衫女子端坐在桌前回眸看着他。
“锦儿。”萧钰咧着嘴笑了。
华锦瑟应了声,挥手让周围的丫鬟都退了下去,独留他们二人。
“我听闻你在和太守探讨事务,想来连晚膳也不曾用过,便命人准备了些饭菜。你且过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里到底不是连城,风俗习惯和连城有些偏差,就连菜式也大有不同。
萧钰坐在华锦瑟的边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
刚一送入口中,萧钰的脸色就变了。
华锦瑟有条不紊地提起桌上的茶壶,替他斟了盏茶,“喝吧。”
萧钰皱着脸,将那块辛辣的牛肉咽了下去,忙不迭接过那茶盏,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的人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眼见着萧钰的额上冒出细汗,华锦瑟才惋惜地收了桌面上的几碟菜。从食盒的底层端出了另外几碟菜肴,摆在萧钰面前。
“这几道菜是我和师弟他们一起做的,想来应该合你胃口。”
连峰的手艺,早在师门的时候,华锦瑟就已经见识过了,堪称一绝。
真是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
萧钰等到嘴里的辣味散了后,才夹起一小点青菜,缓缓送入口中。
等到确认不辣后,甚至还带着点甘甜后,萧钰眼睛都亮了。
这一餐饭,萧钰吃的极为满足。
“锦儿,那太守告诉我,这附近有个天然的温泉,不若我们明日抽空看看?”萧钰放下筷子,盛了碗甜汤送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低头喝了一小口汤,舔舔唇角,“好呀。”
萧钰这一晚开兴的迟迟未能入眠,第二日顶着黑眼圈出门的时候。
他看到了自家媳妇的门前站了四个人……一只狐狸。
连峰耳尖地听到了开门声,朝萧钰打招呼道:“早啊,萧钰你也是准备去泡温泉的吗?”
也是
萧钰突然有了种不好的猜测,他看了眼华霓裳等人,迟疑地问道:“你们是准备去哪?”
云溪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当即抢着答道:“自然是和锦瑟姐姐一起去泡温泉的啦!”
温泉之行
萧钰深觉这个世界背叛了他。
就在几人吵吵闹闹说话之际,华锦瑟房间的门打开了。
“吱!吱吱!”吱吱眼睛发光地支起两只后爪朝华锦瑟的裙摆扑去。
华锦瑟只觉得裙子的一侧一重,垂下脑袋一看,就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团子紧紧地攥住她的裙角不放。
瞥见那肉嘟嘟的肉垫里隐藏着的利爪,华锦瑟生怕吱吱将自己这条裙子抓出个好歹来。蹲下身子将裙子从它爪子里抽了出来,顺便把它搂在怀里,不再让它乱动弹。
“萧钰?”刚一起身,华锦瑟就看了面色不善的萧钰,那眼神,活像她背叛了他一样。
萧钰的不悦只维持了一会,一听到华锦瑟唤他,绷着的脸瞬间软了下来,委屈地应道:“锦儿,他们是怎么回事?”
连峰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听着萧钰怨妇般的口吻。
啧啧,他小师姐还真个人才,能将君子风范的宁王教成这幅识趣乖觉的模样。
其实这事说来也冤,华锦瑟昨日离开萧钰房间回到自己房间后遇到了组团来她房间刷副本的明月云溪二人。
她们二人想要邀请华锦瑟和华霓裳几个人一起出门,在这附近逛一逛。结果自然是被华锦瑟拒绝了。
华锦瑟也不欲找其他的借口瞒她们,便将自己明日和萧钰一起去温泉的事同她们说了。
然后……
华锦瑟看了眼四周的人,连峰的出现倒是令她意外。
就这样,六人一狐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一路朝着那温泉之地前行。
这附近先前有过一座活火山,只不过之后沉寂了,变成了死火山。而那汪温泉也得益于那火山才能形成。
等到了那山脚处,几人就纷纷下马,准备步行登山。
仰望着眼前的巍巍青山,云溪的双腿直打颤。
这得走多久呀。
萧钰等人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来之前就用了早膳,身上也带了不少零嘴和干净的水。
至于华锦瑟,带的全是各类药材。
几个人刚走没多远,萧钰就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华锦瑟,“锦儿,可是要喝水?”
华锦瑟摇头拒绝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吱吱因为腿短碍事就被扔给了明月,此刻正挂在明月的肩上睡觉。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萧钰再次停了下来,看着额头有些冒汗的华锦瑟,心疼地问道:“可是要我背你上去?”
华锦瑟毫不犹豫地摇头。
萧钰有些惋惜地转过身子,继续朝着半山腰处前行。
那温泉便是在半山腰的一处空旷的山洞内,据悉是一个路过砍柴的农夫意外发现的。
不过因为今天萧钰等人要来,该地的官员就下了命令,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等到华锦瑟来到半山腰那处山洞前时,已经接近晌午了。
感受着山洞内腾腾的热气,众人舒畅地寻了个空地盘腿坐下,解开自己携带的行囊。
萧钰包裹里装着的是必备的水和一些华锦瑟爱吃的食物,外加几块甜滋滋的糕点。
华锦瑟一解包裹……各式各样的药材散落开来。
六人围坐在一起,除却华锦瑟的药材被收了起来之外,其他五人的食物都平摊在众人中间。
几个人边吃边聊,中间夹杂了吱吱的几声叫声和云溪清脆的笑声,甚是爽快。
山洞外的天气还有些寒凉,但这洞内却是别有洞天,暖融融的,像是四周布满了熏笼一般。
几人吃饱喝足,才开始朝着那温泉之地进去探索。
因着洞内地形的崎岖,时不时的还有巨大的石柱或石壁遮挡,这洞内的温泉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之多,而且中间都有遮挡物遮挡。
这对于华锦瑟他们一行人来说,正是大大的便利了他们。
明月和云溪二人挑了个最里面的位置,也是一处最为隐蔽的地方。
华霓裳却是自己另寻了处小角落窝着。
华锦瑟看着自家姐姐果断坚决的背影,沉默了一会。
果然这么些年了,她姐姐的毛病还没有改过来。
就在她寻思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地方时,某人拉住了她的手。
“锦儿。”萧钰满怀期待地喊道。
华锦瑟朝着萧钰微微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挣脱开了他的手,提着裙摆往山洞深处走去。
临走前,华锦瑟还不忘把吱吱留给了萧钰,叮嘱他,让他帮吱吱好好洗个澡。
“……”两只手圈着吱吱的萧钰。
他此行的目的从和锦儿共浴变成和锦儿的狐狸共浴,这落差……有点大。
“吱!”吱吱很不满意自己被萧钰抛在肩上,挣扎着想要跳下去。
然后萧钰就让它如愿以偿了。
拎着某只毛团果断地丢进了一个池子里。
伴着扑通落水声的还有萧钰绝情的话语。
“把自己洗干净些。”
“嗤。”站在另一处收揽全局的连峰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钰瞥了眼面露嘲笑的连峰,别过视线朝另一处池子走去。
他这般冰清玉洁的男人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一起泡澡呢。
华锦瑟独自找了个池子,将自己先前带的药材挑选了一些,装在一个小香囊内,丢进了池子里。
等到离得近的明月等人循着药香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华锦瑟一手抱着裙摆,另一手握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长木棍,在温泉里翻搅着。
一个香囊在水池内随着华锦瑟的动作起起伏伏。
等听到各异的脚步声后,华锦瑟收起手里的木棍。扭过身子,看向目瞪口呆的云溪,解释道:“这是一些舒活筋骨的药材,你们若是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多的。”
明月和云溪对视了一眼,冲着华锦瑟露出了温婉可人的笑容。
因着华霓裳选的位置离得较远,等她皱着眉循着药香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月和云溪二人一边坐在池子边上,将小腿没入水中,一边往水里抛洒药材。
华霓裳沉默了一会,瞥见水面上浮动的一株药草,说道:“你们这是准备将自己炖成十全大补汤?”
明月往水里扔药材的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华霓裳解释。
几人在各自的池子里浸泡了数个时辰,察觉时间应当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回到最先聚集的地方。
离开前,华锦瑟将浸在水里的锦囊捞了回来,想着等出去了再行处理掉。
明月和云溪二人则是挽着裤脚,在水面上四处搜寻着方才扔出去的药材,免得污染了这处池水。
萧钰计量着时间来到之前的地方寻找被他丢下来的吱吱时,却发现那汪池水里空无一物,别说是一只白毛狐狸,就连一根白毛萧钰都没有看见。
想着一会锦儿可能会因此而着急甚至生气,萧钰捏了捏眉心,准备下水去找。
就在他将外袍尽数除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准备下水的时候,连峰托着只熟睡的狐狸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萧钰倏然回头。
只见连峰的肩膀处盘卧着一只毛发蓬松的狐狸,瞧那样子,正是失踪的吱吱。
萧钰看了眼那狐狸,发现那毛发顺滑了不少也就放心了。取过石头上的外袍上重新披上。
连峰带着狐狸走了过来,“我瞧着这狐狸挺可爱的,就抱去玩了一会。”
萧钰勾唇一笑,“无事,赫连殿下喜欢就好。”
连峰将萧钰的话琢磨了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味,遂道:“咱哥俩谁跟谁呀,做甚叫的如此生分,你喊我连峰就成,再不济喊大哥也行。”
看着张口闭口一股子江湖侠士气息的连峰,萧钰突然对于远在大漠的皇帝和皇后报以同情。
这好端端的一个继承人,竟然糙成了这个样子。
“礼不可废。”萧钰唇角弯起,落在连峰眼中,自是一个进退有度的儒雅人物。
连峰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就将自己肩膀上趴着的狐狸塞回给萧钰,“小师姐这狐狸挠人还挺疼的。”
说着,还不忘撸起袖子查看了番先前的那几道红痕。
萧钰面含微笑地接过那只狐狸,“这狐狸素来骄纵,在我府上时也没少折腾。”
连峰瞥了眼狐狸,有点怀疑自家师姐那清冷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样贪吃又娇贵的狐狸的。
等到华锦瑟几人陆续来到此处后,就看见萧钰和连峰就着某只呼呼大睡的狐狸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这狐狸啊就不能太惯着,还有那指甲,也得按时修剪。”
“连峰说的是。”
“哎,不是我说,它平日里吃的也忒多了,刚刚给它洗澡时可把我累的够呛。”
“嗯。”萧钰态度良好地点了点头。
至于某只处于两人讨论话题中的主角此时正轻轻地甩动着自己身后的那条尾巴,砸吧砸吧小嘴,动了动耳朵继续睡。
华锦瑟不发一词地上前接过那狐狸,熟练地调整角度抱好。
连峰瞬间卡壳了,呐呐着说道:“小师姐……你手不酸么?”
“还好。”华锦瑟言简意赅地回道。
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分别
距离众人的温泉之行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日里,众人将这城池附近的地方都逛的差不多了,才决定离开。
临走前的那一晚,太守考虑到在场几个人不同寻常的身份。自然不敢简简单单地派人护送他们离开,而是在太守府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为萧钰等人践行。
宴席上,因为华锦瑟事先嘱托,太守并没有准备一些辛辣的食物,而是命人备下了连城中常见的一些的菜式和一些甜点。
萧钰就着华锦瑟的手喝了勺甜汤,舒坦地眯起眼。
坐在二人对面的是连峰和华霓裳。
华霓裳对此熟视无睹,自家养的白菜都学会自己跑出菜园子了。
连峰倒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华霓裳。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灼热,华霓裳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看着他。
连峰适才重新转回脑袋,认真吃饭。
华霓裳不解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蹙着眉移开视线。
虽然此次举办宴席的是太守,但是他却不敢居坐首位,而是坐到了十一和长宁二人身旁。
“此次王爷等人能光临我寒舍,是小人的荣幸。”说着,太守端起盏酒起身,对着萧钰遥遥说道。
萧钰这几日在这里过得也很舒心,也乐的给太守这个面子。
挥退上前欲给他斟酒的丫鬟,萧钰亲自斟满了一杯酒,站起身,在太守诚惶诚恐的目光下仰头饮尽。
“本王这几日多亏了太守的照顾,若要道谢该是本王道谢才是。”
萧钰的笑如同三月春风拂面而过,众人看了也是通体舒畅。
太守不由地对萧钰升起了结交之心,只可惜他膝下并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想到这,太守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坐在萧钰身侧的华锦瑟身上。
这位姑娘生的极美,弯弯的柳叶眉,还有那双眸子,秋波流转间,尽是漾漾水波。还有那一身气度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太守又联想了下这几日里,萧钰对于华锦瑟的宠爱,突然觉得就是自己有了女儿,人家也未必能收。
抱着某种失望与惋惜的情绪,太守复又坐下了。
华锦瑟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仿佛刚才太守的打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蘑菇倒是少见。”华锦瑟定定地注视着方才一丫鬟刚端上来的一道菜,说道。
“哦?”自家媳妇发话了,作为二十四孝好男人的萧钰自是好奇地转过头去看,“这蘑菇的样子好生别致。”
伞帽小小的,那尾部却是肥大的很。即便是打小就用惯了山珍海味的萧钰也未曾见过。
于是这一桌两个人饭也不吃了,汤也不喝了,开始研究起那蘑菇来。
因着那蘑菇是一整只未曾切好就呈上来的,华锦瑟不得已取出了怀里藏着的匕首。
寒芒闪过,把对面坐着的太守都吓了一跳。
只见华锦瑟面前摆着的那只蘑菇变成了四散的方块。
连峰见状,挑了挑眉。数年不见,小师姐的刀工又精进了不少啊。
想他们当年在师门学艺时,切菜这一项活都是被小师姐揽尽了。
而他和东方辰则是负责在滚滚油烟中炒菜。
他们的师傅只需要等菜上来时挨个品尝加点评即可。
他这一手做菜的手艺也是被那老头磨练出来的。
说多了都是泪。
就在连峰回忆自己当年那苦不堪言的生活时,萧钰已经夹起一小块蘑菇尝了起来。
华锦瑟看了眼萧钰,也动手夹了一筷子。
这蘑菇,是她从未尝过的鲜美。
华锦瑟又忍不住夹了好几筷。
太守见萧钰和华锦瑟喜欢,立马站起身来说道:“宁王殿下若是喜欢的话,我吩咐下人给殿下再多寻一些回来。”
萧钰摆摆手,这蘑菇一看就是在深山里采摘的。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那些下人去寻那些蘑菇定是凶险。
太守悻悻地坐下了,看着华锦瑟和萧钰你一口我一口吃完那盘蘑菇,期间偶尔还参杂这一道凛冽的寒光。
众人用完这顿膳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想着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此地,便纷纷道别离去了。
华锦瑟的房间因为是和萧钰相邻,自是一起回去了。
华霓裳本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却是放心不下华锦瑟,想着现在人还未睡下,就匆匆地朝华锦瑟的房间走去了。
由于今晚吃的有些多,华锦瑟出去散了会步才回房间休息的。
可能是在外面走的累了,华锦瑟回来洗漱完就睡下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迷迷糊糊中,华锦瑟被人摇醒了,一道纤细的黑影正站在她的床边。
华锦瑟撑起身子,唤道:“明月?”
“是我。”明月急急忙忙地回道,拿起一旁叠好的衣服给华锦瑟递了过去,“霓裳小姐刚才将太守府上的一位公子给打了,现在正在花园那边同太守说话呢。”
“姐姐?”一提到华霓裳,华锦瑟就清醒了。迅速地接过明月递来的衣裳穿上,“姐姐她怎么会和太守府上的公子发生矛盾呢?”
还把人给打了。
华锦瑟对于自家姐姐很是清楚,平日里极少出手,便是有人惹到她了,她大都也不会理会。除非是……触及逆鳞。
华锦瑟越想越觉得不妙,提着灯笼带着明月匆匆赶过去了。
希望她姐姐理智尚存,不要将人打的太惨才好。
“嗷!”
还未等华锦瑟赶到事发地点,就听到黑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惊起无数寒鸦。
走在华锦瑟身边的明月身子颤了颤。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朝前方赶去。
终于等到她俩走到时,花园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人,萧钰也赫然在其中。
“萧钰。”因外外面围满了人,华锦瑟和明月挤不进去,只得喊了声站在里侧的萧钰。
萧钰闻声诧异地转身,待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明月就明了了。
走过来牵起华锦瑟的手,带她走到脸色难看的华霓裳身边。
“姐姐?”华锦瑟握住了华霓裳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头来看她。
至于华霓裳跟前躺着打滚嚎叫的男人,华锦瑟自动忽略了。
眼底青黛,眼中布着红血丝,瞧着就像一个整日流连青楼楚馆的浪荡子。
事实上华锦瑟猜对了。
这躺地上的男人正是太守的次子,因为是庶出的,平时也没有多加管教,在加上有个疼爱他的母亲。往日里都是放任他在外面惹事生非,事后再给他善尾。
华霓裳本是来找华锦瑟的,却不想在这花园里被这人带着几个小厮拦住了。
不仅言辞上多加冒犯,甚至到了后面还对华霓裳动手动脚。
然后……华霓裳赤手空拳就将人踹倒在地,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小厮一见情况不好,就跑去搬救兵了。
但是还没等他喊人过来,就撞上了同样朝此地走来的连峰。
刚刚那一声凄厉的嚎叫,是被连峰打的。
那太守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被人揍成这幅模样。但此事的过错本就在他儿子身上,再加上萧钰等人的身份,他更是不敢上前劝阻。
好在华霓裳有分寸,没有将人打的太难看,甚至在之后连峰还欲动手的时候将人拉住了,“算了。”
好歹是当着太守的面,华霓裳也不想做的太过分。
连峰面色铁青地等着躺在地上的哀嚎的人,不发一词。
华锦瑟一面挽着自家姐姐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一面睨了眼连峰。
她的师弟恐怕要搞事了。
果不其然,等到华锦瑟带着华霓裳一起回自己房间歇息后,连峰和萧钰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华锦瑟觉得那太守次子多半不能安好了。
她那师弟看起来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但内里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等到第二日她和华霓裳起身的时候,明月就传了一个消息过来。
说那太守次子被太守亲自扔到守城的士兵队伍里去了。美名其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成才。
华霓裳在听到这个消息正巧在吃一块点心,连眼皮都没掀,继续拿了块点心吃起来。
等到几人用完早膳,就该启程了。
华霓裳和连峰还有云溪带着自己原本的下属以及萧钰的那些禁军返回连城。至于明月则是跟着萧钰和华锦瑟前往厉州。
早先在明齐的时候,明月就和东方召一脉的人达成了协议。
这期间,明月和明齐也多有书信往来。也正是因为这个,萧钰才带上了明月。
不久之后,明齐终有一次内乱。
“锦瑟,如果在厉州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写信告诉我。”华霓裳站在马车下,抬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华锦瑟。
发觉自家姐姐话里的忧心忡忡,华锦瑟轻笑道:“我会的。”
华霓裳还是不放心,想要再叮嘱几句,就被站在另一辆马车旁等待许久的连峰拉走了,“走啦,放心吧。小师姐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柔弱的人。”
连峰至今还记的有一次他得罪了华锦瑟,被她在汤里下了泻药。
他那次人整整瘦了一斤。
华霓裳抿着唇,难得地没有对连峰翻白眼。
路遇恶贼
厉州位处东煜西部,距离萧钰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有一段的距离。萧钰和华锦瑟等人连着又坐了将近八日的马车才赶到厉州。
说起来,这段时间里,华锦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幸得华锦瑟并不是性子活跃爱闹腾的人,这些时日里被拘在马车内倒还受得了,只是她怀里抱着的吱吱倒是病殃殃的。
长宁手脚利索地很快就找好了客栈了,十一等人将马车内的行李尽数搬进了客栈里。
萧钰则是尝试着联系萧亦风,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他。
不然,依照他那四通八达,毫不转弯的脑子,萧钰怕他出事。
等到房间内的暗卫领命退下后,萧钰整了整衣冠,去敲响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华锦瑟正站在房间内收拾自己带来的医书,乍然听到敲门声,手里的动作一顿。
待到华锦瑟打开房门,就看见萧钰冲她温柔地笑着。
“去街上逛逛吗?”
华锦瑟勾唇笑道:“好啊。”
在马车内闷了这么多天,华锦瑟迫切地想要出去透透风。
更重要的是,华锦瑟怕再这样下去,躺在她房间里的那只狐狸就该得抑郁症了。
抱起某只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的狐狸,华锦瑟随萧钰一起出去了。
此时正值酉时,不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昏暗下来了,一些小贩们也陆陆续续地收拾起了东西。
华锦瑟眼尖地看到了一个背着糖葫芦的小贩正欲起身背对着他们离去,连忙快走了几步将人拦下。
片刻之后,那小贩喜滋滋地掂着银子空手回去了。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手里各持着三串糖葫芦,顶着街边一些路人讶异的目光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或许是厉州地形狭小,有无过于茂密的丛林山脉,华锦瑟这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几家药铺。这让她有些兴致缺缺。
萧钰看在了眼里,带着华锦瑟挤到了一处密集的人群里。
不起眼的街角处,正站着几个表演杂记的男人。
他们或能口吐火焰,或能连续不断地抛玩着手中的四个苹果。
周围的人群纷纷叫好,若是表演到了精彩的地方,还有人会往地上的碗里丢钱。
华锦瑟鲜少看过这样的表演,一时间不由地看的入神了。
萧钰骗偏过脑袋偷偷地瞧了眼华锦瑟,只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也随着那些人的动作而移动。
显然,华锦瑟对于这样的表演极为满意。
萧钰一面握紧了华锦瑟的手,生怕她被周围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一面又从荷包内翻找出几块碎银子,准头极准地丢进了面前的碗里。
那几块白花花的银子在那些黄澄澄的里面尤显突兀。
表演的几个人瞥见那几块碎银子,手里的动作更加卖力了,只恨不得萧钰下一回再给他们抛一块金子进去才好。
只不过他们的愿望落空,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只看一会,就觉得腹中饥饿。
二人离了拥挤的人群,开始寻起这附近可以用饭的地方来。
在二人离开之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男人眼珠子转了转,跟着离开了人群。
“萧钰,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忽地,华锦瑟停住了脚步,皱着鼻子问道。
萧钰站在华锦瑟身侧,翕动着鼻翼。
“是花香。”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华锦瑟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这个季节桂花正是开的盛,若是能采摘一些回来自是好的。
于是二人相偕循着花香走去。
一家小巧精致的店铺前,一位妇人正在上下忙活着。店铺前站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正熟稔地和夫人攀谈着。
谈笑间,妇人取出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那桂花香正是从那油纸包里面传出来的。
萧钰取了银子买了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回来,打开来看,正是金黄的桂花糕。
华锦瑟试探着尝了一小口,见味道上佳,又让萧钰去买了一些回来,等着回去了,带给明月他们尝尝。
萧钰一手提着扎成一串的桂花糕,一手牵着华锦瑟。就像两个日暮归家的小夫妻。
“锦儿,我还要。”萧钰毫不羞耻地享受着华锦瑟的投喂。
华锦瑟只得将手里举着的桂花糕凑近了,等着萧钰侧过脑袋咬上一口。
“吱!”趴在萧钰肩膀上的吱吱从头至尾只吃到两口桂花糕。对此,它不满地叫了声。
萧钰对它的叫声置若罔闻,继续吃着甜甜的糕点,时不时地再与华锦瑟说上几句悄悄话。
“吱!”又是一声尖锐的厉叫。
只见一个白色的毛团忽地从萧钰肩上蹦了出去,落到一个和华锦瑟擦肩而过的男子身上。
那男人正低着头赶路,猛地被吱吱这么一扑。脖子上多了个重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华锦瑟和萧钰连忙走了过去。
“不许闹。”华锦瑟将吱吱从那男人的肩膀上拎了回去,冷着脸呵斥了声。
吱吱不悦地扭动着身子,甚至冲着那瑟瑟发抖的男人张牙舞爪,“吱吱!吱!”
萧钰看了眼不对劲的吱吱,再看了眼男人。
那男人此时正垂首站在原地,左手收拢在衣袖下,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这位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宠顽劣,惊扰到了小兄弟。”萧钰对着那男人拱了拱手,温声说道。
“不、不碍事。”男人似乎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萧钰却是笑了下,继续说道:“既是惊扰到了小兄弟,那我自是要赔罪的。”
说着,萧钰伸手虚扶了男人,眼底闪过幽暗的光芒。
男人因为萧钰的接触,更加紧张了,“不、不必了,只是一些小事。”
男人摆了摆右手,想要离开,却不想自己的左手手腕被人死死地扣住了。
萧钰温和地看着他,“小兄弟若是想要离开,不如先将先前拿去的东西还来。”
闻言,华锦瑟眸色一冷,查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物件。
只见腰上原本系着的玉佩不见了。
那是姐姐在临行前赠给她的,说是请一位高僧专门开过光的,能够庇护于她。
男人见自己事情败露,一咬牙,右手寒芒闪过,朝萧钰紧紧逼去。
萧钰闪身避过,那男人也就趁机逃走了。
只不过他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制住了。
“怎么,偷了阿瑾的东西还想逃?”说话之人挑了挑眉,看着被他踹趴下的男人。
“小心,他有刀!”萧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惊。
那男人被萧亦风踢倒后,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握着匕首向萧亦风掷去。
萧亦风轻啧一声,身子后倾,避开了那把匕首。
他萧亦风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大胆的人倒是头一回见。
于是鉴于某位小贼的胆子,萧亦风不客气地狠狠揍了一顿,然后交给赶来的官府带走了。
那男人许是惯犯,官府来的人只看了他一眼,连询问都没有就给人带走了。
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萧钰和华锦瑟还有萧亦风三人后,才得以真正地叙旧。
三人寻了处吃饭的地方,要了个雅间。
“你是几时到这的?”萧钰端坐在桌前,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萧亦风。
萧亦风喝完了一盏酒,咂咂舌,说道:“昨日夜里刚到。”
听到这里,华锦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虽说这厉州离连城是有点距离,但萧亦风也不至于这么晚才给赶到。
像是看出了华锦瑟眼底的疑惑,萧亦风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解释道:被皇伯父多留了段时日处理政事,不久前才被放出来。”
放出来……
对于萧亦风的这个形容,华锦瑟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瞧那憔悴的样子。
不多时,就有小厮端着菜进来了。
萧钰和萧亦风一边吃着,一边交谈着这些时日里各自的所发生的事。
等说到明齐太子就是华锦瑟的师兄,也是他设计了这一切时,萧亦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忍不住瞧了眼华锦瑟。
却看见她依旧淡定地吃着萧钰夹过来的菜,一点波澜都没有。
“你呢?是不是做了什么惹皇伯父不悦的事情了,不然也不会叫你去处理政事。”萧钰端起酒盏,啜了一小口。
一提到这事,萧亦风的肩膀立马垮了下来,耷拉着脸回道:“我哪敢惹他老人家生气。”
看着萧亦风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模样,萧钰觉得他没有撒谎。当然,也不排除这个神经大条的人犯错了也没有意识到。
“对了。”萧亦风兀地想到了什么,一双清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钰,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萧如霖那家伙最近做什么事情了?”
萧钰瞥了眼萧亦风,“什么事?”
萧亦风朝着四周扫了眼,确定安全后,才压低了声说道:“长渊那家伙在萧如霖身上调查到一些东西,说是……豢养私兵。”
华锦瑟的睫毛颤了颤。
萧亦风期待地看着萧钰,希望从他脸上发现震惊的神色。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萧钰全程都很淡定。
别来无恙
对此,萧亦风觉得萧钰是故作镇定。
萧钰轻飘飘地睨了眼萧亦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
萧亦风默了。
因着云霁还留在客栈里面,萧亦风只同萧钰二人匆匆聊了几句就回去了。临走前顺便将自己所住客栈的地址告知于萧钰。
“阿瑾,记得明日过来找我啊。”
萧亦风对着萧钰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笠日,萧钰果真带着华锦瑟等人来到萧亦风所说的客栈。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到,后脚萧亦风和云霁就相偕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阿瑾!”萧亦风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眼前一亮,惊喜地唤道。
“我刚想过去寻你呢。”
萧钰的目光在萧亦风和云霁身上流转了番,轻笑道:“走吧,该做正事了。”
华锦瑟的注意力则是集中在云霁身上。
她早先就知晓云霁心中抑郁难散,适才给她配了副药,以为可以缓解下症状。
只是,现在看来……
华锦瑟瞧着与以前一般无二的云霁,暗自叹了口气。
只希望他们这一行,多多少少能让云霁释怀一些。
云霁的本名原不是这个,而是楚霁。
只不过她当年从家中逃出来后,既是为了断了心中的那份血缘之情,又为了掩藏自己的踪迹,不被家里继母发现。因此才改姓为云。
楚家是厉州的名门望族,萧钰几人略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楚家的近况和位置所在。
听闻当年云霁离开后不久,楚家的二小姐就风风光光地从楚家出嫁,嫁入了当地太守的府中。
云霁听到这个消息后,眸子黯淡了几分。
华锦瑟沉默地看了她一两秒,抱起自己怀里还在呼呼大睡的吱吱,塞进了云霁手里。
云霁先是不解地看了眼华锦瑟,见她没有解释的打算。就抱起毛绒绒的团子,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一行人顺着路人给的消息来到了楚家。
看着门前蹲着的两座石狮子,萧亦风皱了皱眉,命人上去敲门。
一个随从应声上前,哐哐地砸起门来。
旋即,厚实的红木门板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探头探脑地朝外面张望。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深衣男子,瞧着穿着打扮,并不想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公子。
那门房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门打开了。
“不知几位来我楚家有何要事?”那门房躬身对萧亦风等人行了一个礼,点头哈腰地问道。
萧亦风自是懒得和门房说话,只道:“叫你们家老爷出来,本王有事情找他。”
门房先是一愣,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呆滞地抬起头看向萧亦风,又惊又惧,“您是王爷?!”
萧亦风不耐地扫了他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明晃晃的牌子,在门房面前掂了掂。
门房眦着那牌子上的几个字,连连朝着萧亦风行礼道歉,让他稍等片刻。随即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哎呦!”管家摸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愠怒地瞪了眼面前的人,“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呢!没长眼睛呢!”
若是平常,门房自是要对管家道歉赔罪的,但是现在他只顾着门外的那尊大神。
“王爷!外面来了位连城来的王爷!”
门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着了管家,连气也顾不上喘,一连串地全说了。
“胡说什么呢!这厉州何时来了位王爷?”那管家扶着酸疼的鼻子,怒从心起。
门房想起那块金灿灿,分明不是凡物的牌子。想要争辩几句,却被管家踹了一脚。
“胡说八道的东西!”
管家还欲踢上一脚,却听的一声含怒的呵斥。
“你这是在质疑本王?”
管家猛地一转头,就看见萧亦风冷着脸看着他。
不知为何,管家的腿颤了颤。
“不知……这位公子是?”
萧亦风忽而露齿一笑,再次取出了那块牌子,掷到管家面前。
片刻之后,萧亦风等人如愿以偿地坐在了正厅的首座上。
先前那个嚣张的管家此刻正缩着脑袋畏手畏脚地在一旁伺候。
“王爷,您尝尝这茶。”管家掐媚着献上了杯茶水,“这可是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
萧亦风接了,只喝了一小口就将那杯子重重地搁在了桌上,怒道:“你是在糊弄本王吗!”
管家身子一抖,当即就给萧亦风跪下了。
云霁只从刚才进屋起就一直垂首坐着,现下见了那平日里仗势欺人的管家一叠声地给萧亦风磕头认错也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不知王爷在此,草民有失远迎。”楚毅朝着坐在上首的萧亦风遥遥行了一礼,在得到萧亦风一声冷淡的回应后才敢起身。
华锦瑟抬起头看了眼那楚毅,长的倒是仪表人才,衣冠楚楚。
萧钰微不可查地瞥了华锦瑟,见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楚毅身上后,幼稚地拽紧了她的手。
“我老了以后,一定比他好看。”
华锦瑟选择沉默。
“王爷到此可是有要事?”楚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亦风,开口道。
萧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和云霁足足有六分像的中年男子,“要事倒是没有,就是给楚老爷见个人。”
楚毅不解地看着萧亦风,“不知王爷要给草民见什么人?”
云霁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讥讽地看着眼前的人。
曾经那个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有伏低做小的一天。
“父亲。”
楚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闻声望去。
就见云霁面露嘲讽地笑道:“一年之别,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
许是云霁按耐不住心底浓浓的怨气,抱着吱吱的手一紧,就将它弄醒了。
“吱?”吱吱将小脑袋从尾巴后面伸出来,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场景。
云霁见它醒了,旋即垂下脑袋看它。
“你……”楚毅的眼中闪过不解,更是闪过怒气,却是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惊喜。
对于云霁这个人,在他心中恐怕还不如府上的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有感情。
萧亦风看到这一幕,心底也就明了了。
借着舟车劳顿,身子困乏的理由,萧亦风大爷似的挥手让楚毅退下准备午膳了。
这样的人,真是多看一眼就糟心。
楚毅临走前,将视线投向了萧钰,“不知这位是……”
萧亦风刚想不耐烦地出声解释,就被萧钰打断了,“在下不过是定王殿下身边的随从罢了。”
在场知情的人纷纷将目光转到萧钰身上。
这位大爷又想玩哪一出?
倒是华锦瑟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楚毅得了萧钰的回答就下去。
他观萧钰的周身气度并不逊萧亦风,还以为又是一位王爷,原来只是位随从。
楚毅的心稍稍放回去了一点。
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楚毅皱着眉让人去将后院的楚夫人和自己的那几个女儿叫出来。一会席间还要她们作陪。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女儿,楚毅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云霁。
他看方才那位定王殿下对于云霁的态度……
楚府的下人没一会将将午膳呈了上来,林林总总的共有二十多道之多。
本来楚毅还想自作主张地叫几个长相上佳的舞女上来给众人助兴,却被萧亦风毅然拒绝了。
没看到坐在边上阿瑾的眼神吗,都快把人家舞女吓死了。
没了舞女,还有楚毅那两个娇花似的女儿。
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毅的特意吩咐,那两个女儿对待萧亦风的态度甚是殷勤。
“定王殿下真是像传闻中的那般仪表不凡呢。”开口道正是两朵娇花之一,楚毅的三女儿。
萧亦风看也不看那妆容精致的女人,自顾地吃着菜,“嗯。”
虽说萧亦风态度冷淡,但那两朵娇花并没有被吓着,而是继续没话找话聊。
“听闻王爷身边连位妾室都没有,倒真是位洁身自好的君子。”另一位姑娘含羞带怯地看着萧亦风。
此话一出,萧亦风停了手里的动作,玩味地看向那说话的女子,只看得那姑娘羞答答地垂下头。
“本王不纳妾室是因为妾室会阻拦本王寻花问柳。至于洁身自好?”说着,萧亦风轻嗤道,“本王向来是夜夜笙歌。”
那楚四姑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亦风再也没能听到她的声音。
见自家剩下那两个女儿根本没戏,楚毅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向云霁身上。
“这一年,霁儿你可是瘦了不少。”楚毅慈爱地注视着云霁,关切地问道。
云霁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卧在膝上的狐狸,“有劳父亲挂念。”
楚毅得了云霁的回答,自是欣慰地笑了。
楚夫人坐在楚毅的身旁,扯着方帕子,眼中含泪地说道:“大姑娘莫不是还怪妾身没有照顾好你?”
云霁听着耳畔的话语,只觉一阵恶心反胃。
楚毅更是在旁边一唱一和道:“霁儿,你母亲她当年也多是不易,但她也是一心为你好啊。”
看上了萧钰
云霁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那继室多年来是怎么对她的,她心中有数。
萧亦风忽地将筷子重重地按在桌案上,“哭的本王头疼。”
那楚夫人一愣,讪讪地收了声,开始取了块帕子拭泪。
不过萧亦风显然是没闹够,继续说道:“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本王同桌吃饭是件多折磨人的事呢。”
此话一处,楚毅和楚夫人哪还敢坐着,连忙站起身跟萧亦风请罪。
云霁听了萧亦风接二连三的话,心情舒畅了好些。
看着伏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楚家四人,萧亦风眼中不无讽刺。
半晌,凉凉地开口说道:“起来吧。”
楚氏夫妇方才颤抖着身子起身,对着萧亦风又是一番请罪。
平日里在厉州呼风唤雨的楚家到了萧亦风面前却像是随手可以拿捏的纸人。
经过萧亦风的这一番惩处,楚家的这些人暂时安稳下来了,不再整那些幺蛾子。
华锦瑟等人也舒心地用完了这餐午膳。
在用完午膳后,楚毅本欲让楚夫人携着云霁说些体己话,只不过被萧亦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顺带明里暗里地讽刺了一番。
让楚毅的脸色青白交加的,甚是难看。
“云霁她身子不好,中午是要午睡的。还麻烦楚夫人给云霁她准备一间房间。”萧亦风如是说道。
楚夫人僵着张脸应了下来,正准备下去帮云霁准备房间的时候又被萧亦风拦住了。
“哦,对了,本王忘记说了。云霁她喜静,楚夫人可要记得找一处僻静采光又好的房间。”
楚夫人赔笑着下去了,顺便将那两个女儿也带了下去。
对此,萧亦风表示很满意。
看着女眷都下去了,楚毅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那定王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但他作为这府上的主人却不能轻易告辞,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和萧亦风等人聊着。
“不知王爷今年贵庚?”
“二十。”
“王爷这般年纪轻轻便成就非凡,想来以后更是人中龙凤。”
楚毅不费余力地开始吹嘘起萧亦风来。
却看见萧亦风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楚老爷说的是本王游戏人间,荒淫无度的那些成就吗?”
默默坐在旁边喝茶的明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么努力抹黑自己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啧啧,瞧瞧人家楚老爷的脸,都快黑的堪比锅底了。
楚毅干笑道:“王爷可真是幽默风趣。”
萧亦风这回也懒得接话了,自顾着喝着丫鬟呈上来的茶。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的时候,管家小跑着进来,附在楚毅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萧钰借着茶盏的遮掩,看了眼楚毅,只见他的眸子微不可测地亮了。
“王爷,草民的女儿和女婿今日返回府上探望,可否容许他们过来?”楚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座上萧亦风的态度,说道。
“既是楚老爷的女儿和女婿,那便请进来就是。”萧亦风勾着唇笑了。
正巧他也想见识下那个女人。
楚毅吩咐了那管家几句,就让他下去将人带过来。
不一会,一阵浓浓的脂粉味飘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妃色绣蝶罗裙的女子和身形颀长的男子。
华锦瑟定睛看着那并肩走来的一男一女。
想来这两位就是楚毅口中的女儿和女婿了。
二人先是给萧亦风行了一礼,再向楚毅问好。
楚毅抚着胡须欣慰地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二人。
先不说常浩他太守嫡子的身份,光是那才情就让楚毅满意。而且他和蝶儿成婚后对他这这个岳父也是孝顺的很,隔三差五地就会回来探望。
云霁此时正坐在萧亦风的身侧,在看见相偕站立的二人时,脸色不由自主地苍白了几分。眼中说不清是怒还是怨。
少时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并护她一辈子的男孩不仅亲口抹去了他们的誓言,还转身娶了她的二妹,并对她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
常浩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身着银红轻烟罗曳地裙的云霁,眸色一顿。
每次见面,她总是能带给她与众不同的惊艳。只是可惜了……她生母早亡,又不受父亲的重视。若是娶了她,不仅不能给予他助力,或许还会拖累了他。
想到这,常浩心底的那份旖念便消散了不少,而是温柔缱绻地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楚蝶自是乐意在自己姐姐面前摆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娇羞地回望了眼常浩。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瞧着那惺惺作态的楚蝶与常浩二人,只觉得恶心。
一来,她和华霓裳感情深厚,自是忍受不了这种算计自己姐妹的人。而来,她和萧钰也算是自幼倾心,虽然中间有过一番曲折,但他们却是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不像常浩,既已许下诺言,又有婚约在身,却仍旧不顾往日情谊退掉了婚事,改娶云霁的二妹为妻。
此番做法,另华锦瑟不齿。
萧钰看见华锦瑟眼底的厌恶,悄然握上了她的手。
“那常浩退了婚也是好事,不然依着他的性情,云霁嫁过去怕也是不会善待于她。”
华锦瑟轻轻点了下头。
常浩在行过礼后就坐下了,一眼扫去,就见萧钰偏过脑袋和华锦瑟说着悄悄话,不由地开口问道:“敢问那位公子是?”
萧亦风轻挑眉梢,还没开口解释就被楚毅抢了先,“那位是定王殿下的随从。”
在听到自己被人介绍了后,萧钰抬起头来,给了众人一个温和良善的微笑。
常浩亦是回以一笑。
虽说是定王的随从,但到底是连城那边出来的人。
常浩想起了一次夜里父亲不小心说漏嘴的话,他们一家可能不久之后就要迁往连城。连城中的人能结识的自然要结识。
萧亦风看着这群不知情的人,默默地为他们默哀了几秒。
阿瑾那家伙,素来甚少搞事,但是一搞事就要玩个大的。这次他隐瞒了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这群人。
“夫君,我们此次过来还没有去拜访过娘亲呢。”忽地,楚蝶扯了扯常浩的衣袖,撒娇似地低语。
常浩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首座的萧亦风,见他正看着先前介绍的那位随从。皱了皱眉说道:“你先过去吧,我晚些再去。”
楚蝶虽然有心在云霁面前装出琴瑟和鸣的样子,气一气她。但眼下萧亦风还在,容不得她耍脾气。只得温婉地笑着同在场几人告辞了。
楚蝶扭着纤细的腰肢,婷婷袅袅地离去了。
云霁闭了闭眼,也不想多留了。
华锦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索性借口精神不济带着云霁一起离开了。
萧钰本是不放心地想要一起跟上去,但是想了想有些不靠谱的萧亦风,萧钰还是留下来了,让明月跟着去了。
“母亲,我不喜欢那个定王。”一处装饰精美的厢房内,梳着云髻的姑娘拉扯着楚夫人的衣袖抱怨道:“那定王在席间一点也不给我们家面子,女儿一点也不喜欢。”
楚夫人头疼地看着自家三女儿,“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你难道没看见定王殿下对待楚霁那死丫头的态度吗?”
楚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完三女儿,将视线转向了坐在另一侧的四女儿身上。
楚梦出落的貌美,比起她两个同父同母的姐姐,她的姿色和才情也更是卓绝。是以楚夫人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梦儿,你呢?”
楚梦此时正愣愣发着呆,乍然听到楚夫人的问话,猛地回神,“女儿听从母亲的吩咐。”
那随从虽是世间少有的俊美,但身份却是远远不如定王。
楚梦自是知道哪个人对她更有利,更何况那定王生的也不差。
在听到楚梦说的话之后,楚灵眼睛亮了亮,扒着楚夫人说道:“母亲,既然四妹妹喜欢定王殿下,女儿也不想同她争了。”
楚夫人回头看她,“你是不是瞧上定王身边的那个随从了。”
楚灵双颊泛红,正想说是,就见门外走进了一人,正是那多日不见的二姐,楚蝶。
“几位妹妹在说什么呢?”楚蝶笑着坐在了楚夫人身侧。
楚夫人在看到楚蝶时心情也是极好,一边让下人将楚蝶带来的礼物收起来,一面让人上了些点心上来,亲热地握着楚蝶的手将先前的谈话内容说了。
“那定王殿下想必也只是被楚霁的容貌迷住了,过一段时日便会腻了。到那时母亲您和四妹妹再做打算也不迟。”楚蝶想起坐在萧亦风身边睥睨着她的云霁,心下一阵恼恨。
楚夫人开怀地笑了,“蝶儿说的对,是我心急了。”
楚蝶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楚灵,“方才三妹妹可是说看上了定王殿下身边的随从?”
楚灵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姐你可别打趣我,那样出色的人,怕是在厉州寻遍了难寻到一个。”
说完,楚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不过依我看,他却是比不上二姐夫的。”
楚蝶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
怕是常浩比不过那随从才是。
到底是连城出来的人,比起他们这里要出色的多。
楚灵的算计
常浩在正厅陪同楚毅和萧亦风聊了许久,直到萧亦风面露不耐后才悻悻地行礼离开。
萧亦风在萧钰这个随从的陪同下朝楚府给他安排的院落走去。
“阿瑾,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待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萧亦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萧钰缓缓地笑了,“你可知萧如霖的封地在何处?”
萧亦风狐疑地答道:“不就是平州嘛,他那封号还是这么来的呢。”
萧钰瞬地回了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你究竟是不是我们老萧家的人?”
萧亦风想要出声回怼,但想起了眼前的这位可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他默默地忍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需要我和你滴血验亲吗?”
“我再问你,与这厉州毗邻的城池是哪几座?”
萧亦风紧锁着眉思索了片刻,赫然报了名字出来,这其中就有平州。
萧亦风卡顿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叹道:“阿瑾你是准备对平州下手吗?”
萧钰深吸了口气,不住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皇叔唯一的儿子,不能揍,不能揍。
“平州是萧如霖的封地,你觉得就我们目前的这些人,够吗?”萧钰回了萧亦风一个完美无暇的笑容。
萧亦风默了,半晌苦兮兮地看着萧钰,“那阿瑾你隐藏身份是准备做什么?”
萧钰此时不禁有些同情远在连城的皇伯父,难为他教导萧亦风这么多日的政事了。
“你可记得我让那队禁卫和华霓裳他们返回连城的事?”
萧亦风虽然不知道这和萧如霖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自是记得的。”
“若你是萧如霖,你收到跟随我的禁卫返回连城的消息,你会作何感想?”萧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茶。
萧亦风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会觉得阿瑾你也回连城了。”
萧钰点了点头,“不过萧如霖到底不是你,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了。”
萧亦风觉得萧钰在嘲讽他,可惜他找不出证据。
二人对坐良久,再喝完一壶茶之后,萧亦风就被萧钰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一会锦儿还要过来找我。”
萧亦风萧索地离去了,留给了萧钰一个果决的背影。
若是萧亦风能够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开萧钰的房间了。
“锦瑟,你不是说还要去找宁王殿下吗。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找他吧,莫因为我教人久等了。”云霁对华锦瑟柔柔笑道,端的是清丽脱俗的模样。
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的明月静静地看着云霁,只觉得那常浩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这么个美人放着不娶,非要娶那个庸脂俗粉的楚蝶。
华锦瑟看了眼天色,自知自己在云霁这么耽误了太多时间,阿瑾那家伙应当离爆炸不远了。
踌躇再三,华锦瑟还是将明月留下了陪着云霁。
既可以防范这府中宵小,亦可以在必要时帮忙疏导云霁。毕竟,萧亦风那个不靠谱的,华锦瑟还是有点担心。
华锦瑟在云霁的百般推辞下还是将明月留了下来,自己抱着吱吱寻了个小丫鬟带她去找萧钰。
萧钰的院落是在东边的一个角落里,地处偏僻,却很是幽静。
门外亦是栽植了不少桂花树,远远看去,一地的落花甚是悦目。
华锦瑟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踏着落花走进了院子里。
“吱?”吱吱兀地小声叫到,耸动着自己小小的鼻子。
这空气中的花香不对劲。
华锦瑟起初并未发觉,只是越走的近了越发觉得那空气的香气有股子奇异的味道。
华锦瑟不由地加快了步子,朝着那扇紧锁着的房门走去。
等到离得近了,那股子异味更是明显,隐隐的,华锦瑟还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气。
“萧钰?”华锦瑟推了下房门,却是纹丝不动。
华锦瑟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提高音量再喊了一声,房间里依旧没有人作答。
那房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凭借华锦瑟的力气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华锦瑟慌忙跑到一扇紧锁的窗户前,推了推,依旧从里面锁死了。
华锦瑟咬着下唇,从怀里取出了一小瓶药水。
向后退了半步,华锦瑟将那药水全数泼在那窗户上。
伴着“嗤嗤”的轻响,那扇窗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了。
一股强烈的香气从房间内冲了出来。
华锦瑟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这种香当初东方柔对萧钰也使过,不过比之现在却是清淡不少。
华锦瑟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吱吱一个不查,被那香气呛到了,一个劲地打喷嚏。
华锦瑟迅速地取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药丸出来,掰开吱吱的嘴塞了进去。
“进去后若是看到什么人,你只管咬她便是。”华锦瑟冷冷地笑了,将吱吱从那扇破了的窗户里丢进去。
既然是想算计她的人,那她也不必存什么善心了。
吱吱小小地叫了一声,窜了进去。
就在华锦瑟在想怎么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声。
“扶桑姐姐!”
华锦瑟诧异地回首,就见多日未见的凤楚兮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
内里,尽数是久别重逢的欢欣。
她的身侧,正是十一。
“锦瑟,你这是怎么了?”十一心细地发现了华锦瑟面上的冷肃,关切地问道。
不会是和宁王闹矛盾了吧。
华锦瑟正欲开口解释,就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只毛团子叼着块染血的衣角窜回到窗口前。
十一和凤楚兮俱是眼尖地看到了吱吱,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
十一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剑,对着那扇房门就是一顿乱砍。
华锦瑟死死地盯着那块布料,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是萧钰外袍上的一角。
凤楚兮此时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怕是萧钰遭人算计了。
咬咬牙,凤楚兮仗着自己身形娇小,不顾那尖锐的木刺,攀着窗沿挤了进去。
华锦瑟取出一柄匕首和两粒药丸塞进凤楚兮手里。
凤楚兮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清冷的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和……杀意。
那扇窗户华锦瑟进不去,房门华锦瑟也劈不开。
华锦瑟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弱小无能。
所幸,十一和凤楚兮他们来了。
“啊!”凤楚兮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令她心惊的一幕,小小地惊呼了声。
萧钰此刻正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板上,他的面前是一个肩膀处流血不止的年轻女子。
她呆呆地坐着,双目像失了神一般,竟是什么表情和动作都没有。
与之相较的是坐在她对面面色酡红,双眸却是凶狠至极的萧钰。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金簪,尾部洇着干涸的血迹。
凤楚兮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
直到一只毛团子蹭到她脚边,叫了一声。
凤楚兮才想起华锦瑟刚才塞了她两颗解药忙不迭地上前。
只是不等她靠近,萧钰发了狠似的瞪着她。
凤楚兮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宁王露出过这般狠戾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那扇门也被十一打开了,屋外清新的空气涌入进来。
随之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华锦瑟站在门外看着完好无损的萧钰,眼眶一热,跌撞地朝他走去。
萧钰费力地睁开眸子,辨别着朝他扑过来的女子。
清冽的药香冲淡了他鼻翼间浓郁的香。
萧钰手中的金簪应声掉落,对着面前那眼眶泛红的女子勾唇笑了。
不多时,整个楚府的人都被叫了起来,集中在这里。
萧亦风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揪住楚灵揍上一顿。
冷眼看着门外那群瑟瑟发抖的楚家人,萧亦风猛地甩袖出去了。
云霁眼神黯淡地坐在一边。
若是她刚才没有留锦瑟这么久就好了 ,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长宁在执行完萧钰吩咐的任务回来后,得到的就是宁王遭人算计,此时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内室的榻上。
他沉默了一会,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他回来时,身上的气息冷冽了几分。
这个院子里所有楚家的下人已经被他控制起来了。只等着……只等着王爷他醒来。
“扶桑姐姐。”凤楚兮看着久久没有说话的华锦瑟,小声地安慰道:“宁王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华锦瑟一早就替萧钰诊过脉了,只是吸入了过多的香,外加喝下了一杯夹杂了软筋散的茶。这才会昏睡过去。
眨了眨干涩的眸子,华锦瑟扭头看向凤楚兮,“十一那里有我给他的一些药,你去拿一些来给自己手上擦擦。”
方才从窗户跃进去的时候,凤楚兮不可避免地被尖锐的木刺划伤了手臂。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那边的楚灵此刻正痴呆地坐在地上,任凭楚毅打骂亦或楚夫人的哭喊都没有反应。
对此,华锦瑟只是冷淡地瞥了眼,就别开了眼。
萧钰身上多的是她炼制的各种药丸,那楚灵怕是服下了她前几日炼制的药。
被逼婚的萧钰
萧钰醒来时已然是第二日清晨了。
睁开眼睛看了眼陌生的床帐,脑袋里的记忆开始回笼。
昨日萧亦风离开后,他让小厮换了盏茶上来,紧接着……
昨日那一帧帧的画面浮上眼前,有举止不堪的楚灵,还有……红着眼的锦儿。
萧钰兀地瞪大了眼,掀开被子就欲下床。
昨日那般画面也不知锦儿有没有误会。
萧钰急匆匆地蹬上鞋子就欲出门,连放在一旁折叠好的外衫都没有披上。
“起来了?”还未等萧钰开门,那扇房门就被人自外面推开了。华锦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微微侧着脑袋看他。
萧钰看着门外言笑自若的华锦瑟,一时间呆住了。愣愣地回道:“嗯……起了。”
华锦瑟看着他,皱了皱眉,“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萧钰再次呆滞地摇头。
华锦瑟又同萧钰交谈了一会,确认没有事情之后才放下心,招呼着萧钰过来吃早点。
萧钰看着神色平静地华锦瑟,想了想,还是说道:“昨日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华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该说的楚灵已经都说了。”
萧钰昨日因为吸入过多的迷香,导致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能记得楚灵来过,之后他就只记得华锦瑟一人。
对于期间发生了什么,萧钰还真记不得了。
萧钰放下手中的早点,小心翼翼地回望着华锦瑟,“她……说什么了?”
华锦瑟见萧钰浑然不记得的样子,心下一动,说道: “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一般女子会说什么。”
萧钰吞咽了一下,心下升起了不好的猜测。
一般未议亲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会让对方娶了她。
就在萧钰觉得自己冤枉,想要和华锦瑟剖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的还有女子的哭声。
华锦瑟眸子一冷,推门出去了。萧钰紧随其后。
只见楚毅脸色难看地站在他院落里,楚夫人则是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扯着帕子在那哭哭啼啼。
“我可怜的儿啊!”楚夫人在自己两个女儿的搀扶下哭号了一嗓子。
萧钰听着嘈杂的声音,轻轻皱眉。
萧钰因着刚刚醒来,华锦瑟不欲让他接触这些事情,只想让他好生静养。
但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华锦瑟虚眯着眼打量着眼前声势浩大的一群人。
“楚老爷和楚夫人这是何意?”华锦瑟冷笑着扫了眼众人。
这楚家的人都来的挺齐的呀,就连已经嫁入太守府的楚蝶都给叫来了。
这是准备来声讨呢还是声讨呢。
楚毅板着脸看向出声的华锦瑟,“自是来讨公道的。”
华锦瑟嗤笑一声,“楚老爷若是想讨公道为何不上衙门,来寻他做什么?”
楚毅脸色难看了几分,“你算什么人?老夫的事情与你何干!”
楚毅料定华锦瑟不过是定王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罢了,适才有恃无恐地斥道。
“呸!”
女子特有的娇俏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凤楚兮瞪着一双圆圆的眸子,狠狠地睨了眼楚毅,“那是我扶桑姐姐!”
十一头疼地跟在她后面。
这丫头,一大清早醒来就说要过来找她的扶桑姐姐,结果倒好。撞上了这群人,十一预感这些人下场凄惨。
楚毅接二连三地被人打断话,心中已是积怒已久。
“你又是何人?”
眼前那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分明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凤楚兮闻言,不由地笑了。
她最喜欢仗势欺人了。
早先在连城的时候,家中并不允许她以权势压人。而现在她出来了,又碰到了某个正准备用身份去欺辱萧钰的华锦瑟的人,凤楚兮可开心了。
“连城凤家。”
寥寥几字足以令在场的人脸色大变。
先前凤归获封靖国公的事情楚毅也是略有耳闻,当下眼神就变了,恭谨地看向凤楚兮,“敢问靖国公是姑娘何人?”
凤楚兮不屑地轻哼了声,将姿态做足了。
楚毅仍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还要赔着笑。
不多时,萧亦风收到这边的消息,匆匆赶来了。
作死了,楚家带人上门逼婚了。
僵持的局面因为萧亦风的到来被打破了。
楚夫人复又扯着帕子拭泪,呜呜咽咽地哭诉道:“王爷,你可要为我家灵儿做主啊!”
楚毅再看到跟在萧亦风身后的云霁时,眼睛亮了亮。心下瞬间有了底气。
在怎么说,云霁还是他血浓于水的女儿。而现在定王瞧上了他的女儿,或多或少也会给他一些面子。
楚家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萧亦风一来就走到了萧钰的边上,压低了声音询问了几句。
萧钰面不改色地答了。
那边眼睛都快要哭肿了的楚夫人见至始至终萧亦风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在和那个随从低声交谈。她瞬间不干了。
“王爷!我家灵儿被他陷害至此,说什么都要让他负责!”
被楚夫人这么一打岔,萧钰和萧亦风的谈话也被打断了。
萧亦风询问地看了眼萧钰。
你来还是我来?
萧钰回了他一个浅笑。
我只是定王殿下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自是要定王殿下来出面处理。
萧亦风身兼重担地迎上了楚家的人。
“你想要他怎么负责?”
楚夫人看着萧钰的眼神一厉,“自是娶了灵儿。”
此时站在萧钰边上的众人看了眼嚣张的楚夫人,又看了眼被逼婚的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萧钰。
只能说一句:楚家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某只被逼婚的小可怜对上楚夫人凶悍的目光,瑟缩了下身子,往华锦瑟身上靠了靠。
萧亦风咧嘴笑道:“不好意思,此人家中已有妻室,夫人所言是在强人所难吗?”
楚毅看了眼离得极近的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心里有了计较,看着萧亦风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我楚家虽然不比连城里面的名门望族,但是在厉州却是占有一席之地。您那侍从先前伤了灵儿,我楚家可以暂且不计,但前提是我要他休了原配,另娶灵儿为妻。”
云霁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心底那残存的对亲情的念想也荡然无存了。
最开始犯错的就是楚灵,她被萧钰所伤也是罪有应得。而现在,楚毅却摆出一副老好人的姿态逼迫萧钰休妻另娶。
萧钰在听到楚毅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后,眼神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楚老爷好大的口气,竟想要当朝亲王休妻另娶。”
既然楚毅把话说到这地步,萧亦风也不想忍了,冷然地回道。
场面不可避免地凝滞了片刻。
“亲……亲王?”楚毅大着舌头重复了遍。
这……不是定王身边的随从吗?怎么成了亲王?
萧钰本不想这么快就透露自己身份的,但既然被萧亦风捅了出来,萧钰也不准备再装下去了。
“在下宁王萧钰。”萧钰和煦地笑着,眸底尽是肃杀的冷色。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在楚家人一阵惊呼中,楚毅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那沉闷的响声,萧亦风听着就替他疼。
华锦瑟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楚毅,冷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让人给他服下。
这话还没谈完呢,怎么可以晕倒呢。
片刻后,楚毅悠悠转醒,对着萧钰伏地行了一个大礼,不住地磕头请罪。
萧钰温和让人将楚毅扶了起来,“楚老爷何必如此惊慌,你刚才不还准备将自己那女儿塞给我吗?怎么?现在不想了?”
楚毅慌忙摇头,“王爷龙章凤姿,岂是我那不知检点的女儿能配上的。”
萧钰面含讥讽地笑道:“可是方才楚老爷可不是这么觉得的。”
楚毅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在好生将人敲打一番之后,萧钰也就懒得再去逗弄楚毅那根纤细的神经了。
“本王本是隐瞒身份替圣上处理事务的,现在被你们得知了。”萧钰嘴角上挑,轻柔的话语落在楚家众人耳中,却成了敲响死亡的钟声。
“楚老爷,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楚毅一怔,领着身后的楚家人哗啦啦给萧钰跪下了,“还请宁王殿下放下,关于殿下身份的事,我们楚家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萧钰定睛看着楚毅良久,忽而转身向华锦瑟讨要了一些药丸,让人给他们强塞进去了。
等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吃下那药丸后,萧钰适才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各位不必惊慌,方才给你们吃的名为七日散。”
楚家人更加惊慌了,楚毅和楚夫人更是面如死灰。
萧钰看着他们的模样,甚是满意,话锋一转,不过只要你们对于今日的事守口如瓶,我保证各位不会有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们楚家众人的性命都拿捏在了萧钰手里,还有什么不敢听从的。
就在萧钰等人拍拍手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厉叫传来,“为什么她楚霁可以不用吃那药?”
闻言,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哦,是云霁那四妹。
断绝关系
萧钰闻言偏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楚梦,“你倒是提醒本王了。”
还未待楚家人反应过来,就听到萧亦风宣布道:“从今日起,云霁她和你们楚家再无半点关系。”
楚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萧亦风和他身侧的云霁,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本王本欲迟些时日再和楚老爷商讨此事,只是……”萧亦风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梦震惊地看着萧亦风,软瘫在地上。
且不说萧亦风本就存了让云霁和楚家断绝关系的心思,但是现在挑破这件事的是她楚梦。事后楚毅若是想出气,怕也只会先想到她。
在欣赏完楚家人不一的姿态后,萧亦风满意地牵着云霁准备离开。
“姐姐可是因为当年的婚事在赌气?”
就在萧亦风转身的那一霎那,楚蝶狠下心来喊道。
果然,萧亦风顿住了脚步,看向楚蝶,“什么婚事?”
楚蝶在看到萧亦风朝她看来后,心下一喜,但面上却是为难神色,纠结着说道:“多年前,姐姐曾与我夫君他……”
云霁的身子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说。”萧亦风沉声道。
楚蝶适才皱着眉继续说着,“姐姐曾和我夫君他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只是夫君他一直将姐姐当成妹妹看待,不曾有过儿女私情。”
楚蝶诚恳地抬头看向云霁,“姐姐若是怪夫君当年娶了我,就将气发在我身上吧。莫要……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气着父亲和母亲。”
云霁的唇瓣轻颤,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楚蝶心里暗喜,接着添道:“母亲当年见姐姐因为夫君的事而暗自神伤,不得已给姐姐选了门好亲事,只希望姐姐能尽早放下夫君他……哪知姐姐竟是一气之下离开了。”
这话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去了,只以为是云霁不知廉耻地惦记自己妹妹的夫婿,甚至因此不满地离家出走。
而楚蝶只是一个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的可怜人,至于楚夫人也成了一个大度善良的人。
华锦瑟看着唱作俱佳的楚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依姑娘说言,从头至尾都是云霁她一厢情愿,而你和常浩公子只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普通夫妇了?”
楚蝶此时正故作伤心地擦拭着眼泪,闻言不明所以地点头,“姐姐她自幼倾心于夫君……我……”
楚蝶又是一番哽咽。
她就不信,定王殿下听了她这些话,心中对于云霁还会毫无芥蒂。
华锦瑟瞥了眼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云霁。将自己怀里卧着的吱吱塞了过去。
吱吱抬头看了眼云霁,知晓华锦瑟塞它过来的原因,用蓬松的大尾巴拢住云霁微凉的手掌,安慰地轻声叫了起来。
男人,永远没有它的鸡腿靠谱。
看见吱吱的所作所为,华锦瑟稍稍放下了心,视线重新投向了楚蝶身上。
“姑娘既知自己的姐姐与常浩有婚约,为何还要与他接触,甚至同意了与他的婚事?”
“我……”楚蝶被华锦瑟这一句话问的猝不及防,张口想要解释。
但是华锦瑟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还是说姑娘一早就对常浩抱有心思?”
楚蝶的心思在华锦瑟几句话下被剖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若不是场合不对,旁边还有个十一紧紧盯着,凤楚兮都想跳起来给华锦瑟呐喊助威。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楚蝶涨红了脸辩解道:“夫君他满腹经纶,为人更是君子风度,我同意与他的婚事难道不正确吗?更何况,与姐姐解除婚约的是常家,姑娘所问是何意?”
华锦瑟睨了眼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楚蝶,淡淡地回道:“我觉得姑娘的夫君眼睛可能有点毛病。”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云霁的仪态气度甚至于容貌才情远远地胜于楚蝶。若不是眼神有问题,又怎会弃了云霁选择楚蝶呢。
更何况,这些日子里,华锦瑟私下里也让明月去调查过。
早在云霁和常浩婚约尚在的时候,楚蝶和常浩就经常私底下幽会。
甚至于有一次常浩还将自己祖传的信物当着云霁的面许诺给了楚蝶。那时,云霁的生母才过世不过半年。
至那以后,云霁再未与常浩见过面,直至常浩主动来楚家解除和她的婚事,改娶了楚蝶为妻。
这还不算,楚夫人担心心灰意冷的云霁会从中作梗,硬是将她许给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富商做填房。
对此,楚毅也没有说什么,只因为那富商所给的聘礼很是可观。
楚蝶被华锦瑟这一句刺得说不出话来,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一身着锦袍的公子匆匆走了进来,看着跪了一地的楚家人,惊呼出声。
萧钰看了眼来人,正是眼神不好使的常浩常公子。
凤楚兮瞧那男人自是不顺眼,点了一个跪在边上的丫鬟,说道:“来,你去同那位公子解释下。”
那丫鬟先是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萧亦风等人,见他们没有表态后,才迈着小碎步跑到常浩边上,低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然后……常浩也跟着开始请罪了。
华锦瑟自是不想见到这个碍眼的人,云霁亦是不想。
索性两个人带着凤楚兮和明月先行离开了,剩下萧钰和萧亦风同这跪了一地的人进行友好交谈。
云霁自听了楚蝶的那一番话,神情很是不好看,一路上若不是华锦瑟看着,还指不定撞在哪棵树上。
华锦瑟瞧着她失魂落魄的身形,暗自叹了口气,寻思着过会找萧亦风让他去开导开导云霁。
四个人外加一只狐狸围坐在一张石桌前斟茶自饮。
云霁和华锦瑟因为各怀心思,全程默不作声,若不是中间还有个凤楚兮出声调剂气氛,四个人就要这么一直枯坐着了。
“我当时和凤君然去了趟华府,见只有霓裳姐姐,就甩开了凤君然那家伙,缠着霓裳姐姐问出了扶桑姐姐你的下落。”
凤楚兮此时正在讲自己千里寻锦瑟的故事。
华锦瑟放下手里的杯盏,接道:“然后你就偷偷地跑到了厉州?”
凤楚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谁让凤君然不让我来呢。”
华锦瑟听了凤楚兮的经历,心底也是担心不已。这么小的姑娘,只带了几个侍卫就从连城逃到厉州。
华锦瑟甚至可以猜测到,等到凤楚兮回了连城,凤家是什么光景了。
给她关起来都是轻的了。
不久,萧钰回来了,将正在讲述自己一路上惊险奇遇的凤楚兮打断了。
“锦儿,我们一会就离开楚家去太守府里。”萧钰如是说道。
华锦瑟点点头,“现在可是要回去收拾东西?”
萧钰摇了摇头,狡黠地笑了:“不必了,左右不过那些杂物,楚家会亲自派人送去的。”
他和萧亦风的身份摆在那,楚家知道该怎么做。
忽地,萧钰看向了云霁,说道; “子卿在你院子里等你,他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云霁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去了,只以为萧亦风是知道了她婚约的事情生气。
云霁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见站在自己院落里的熟悉身影。
她兀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么多日以来,萧亦风对于她的感情她自然是知晓的,而且她对于萧亦风也并不是无意。
萧亦风率先看到站在院落外踌躇不前的云霁,大步走了过去,“我……我有话问你。”
看着双颊微微泛红的萧亦风,云霁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进了院子。
二人并肩立在那棵琼花树下,任由纷纷扬扬叶子撒了一身。
“何事?”
萧亦风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就是想问问你和常浩的事。”
云霁低垂着脑袋,一手扣紧了袖子,“我和他,确实有过婚约。”
“哦。”萧亦风干巴巴地应了。
不知为何,他听完这话,总想着把常浩那小子拉回来揍一顿。
云霁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好一会细若蚊呐地说道:“但那是娘亲生前订下的,我……”
她想说,她对于常浩也没有那么喜欢,并不如她对于他的喜欢。
然而某个神经大条的人压根没有察觉到云霁话里隐藏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要我替你套麻袋揍那常浩一顿吗?”
萧亦风此刻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很想揍人。
云霁沉默了一会,拒绝了萧亦风的好意。
“我想去母亲生前的院落看看,若是王爷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云霁准备掉头离开。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你。”
萧亦风执拗地拽住了云霁的胳膊。
半个时辰过后,萧钰和华锦瑟在楚家门口撞见了相偕走来的萧亦风和云霁二人。
短短半个时辰的光景,华锦瑟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亲密了许多。而云霁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眉眼间的郁结之气甚至也散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萧亦风和云霁之间谈了些什么,但是云霁能够放下曾经的执念,这是华锦瑟乐意见得的。
赐婚
一行人离开了楚家,径直朝着太守府走去。
太守府的人一早就得了消息,说是有贵人来访,自然不敢怠慢地守在了门前。
甚至连太守常明今日都特意休了一日的假,等待贵人的到访。
虽然楚家来报信的人没有说贵人的具体身份,但看他们那郑重其事的态度,常明心底多了几分惊惧。
只希望是个好相与的人才是。
常明活动了下站的酸痛的脚踝,对于还未见面的贵人多了分不好的揣测。
不会是个爱摆架子的吧。
就在太守府上的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萧钰等人方才姗姗来迟。
随他们前来的正是常明的嫡长子,常浩。
“王……”常浩刚想启唇喊道,就被萧亦风瞪住了。
常浩想起来之前萧钰等人的劝诫,讪讪地笑着改了口,“公子。”
萧钰微笑着迎上常明,“常大人,多有叨扰。”
常明扯着嘴笑道:“岂敢岂敢。公子还请往里面走,府上早已准备好了饭菜了。”
“不必了,我今日过来是为找大人说一件事。”萧钰神秘一笑,和常明进了书房。
既然看到萧钰去处理正事了,萧亦风等人也不想去打扰,随意要了处院子坐下开始聊起天来。
华锦瑟并不想参与进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开始翻阅起医书来。
萧钰最后是被常明毕恭毕敬地送出来的,并且再三保证会好好完成萧钰交代的事情的。
“既然有了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萧钰端的是谦谦公子的温润模样,一言一行皆是说不出来的贵气。
常明本是想让萧钰等人在厉州多留几日,怎奈萧钰他归心似箭,一连推掉了常明的邀请,当日下午就雇好了马车准备启程返回连城。
临走前,萧亦风问过云霁,是否想在这多停留几日,只是被云霁拒绝了。
她已经和楚家断绝关系,此后,这世上再无楚霁二字,只有云霁。
这厉州葬送了她十数载的回忆,便已经够了。
她的未来在连城,在定王府内。
萧亦风见云霁忽地扭头看他,不由地痴痴发笑。
华锦瑟和萧钰站在马车前看着他们二人,心里也是由衷地开心。
“我不要坐马车,我要起骑马!”这厢,凤楚兮正气鼓鼓地冲十一囔道。
十一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将人提拎起来,放进了车厢内。
凤楚兮气的脑门疼,但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十一,来表示她心中的不满。
华锦瑟笑盈盈地看着凤楚兮,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萧钰,“你这么早赶着回连城做什么?”
按照萧亦风原来的计划,他们本可以在厉州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的,但萧钰愣是不同意。
萧钰看了华锦瑟一眼,附到她耳畔轻声说了句话。
华锦瑟不可避免地微红了脸,抿着唇不说话。
厉州距离连城说远也不远,也不过十来日的脚程。
他们到达连城的那一日正是十月廿二,天气已经冷了不少。
来城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身华服的萧如霖,他的身后站了一众的礼部官员。
待看到萧钰和萧亦风二人并肩走来时,萧如霖的眼神有点微妙。
“阿瑾和子卿竟是一起回来的吗?”
萧钰抬眸看他,微微笑道:“我见这一路上的景色宜人,不免多逗留了几日,不巧就和子卿撞上了。”
萧钰的话刚说完,萧亦风就亲热地搭上了萧钰的肩头,“可不是,阿瑾你这一路游山玩水的可真是快意。”
萧如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顿了片刻,适才说道:“我说怎么前些日子只见阿瑾你身边的禁卫军回来,不见你归来呢。”
萧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就知道萧如霖这人没那么容易相信。
晚间的时候,为了庆贺自己两位侄子的归来,萧卫池又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家宴,邀了几个亲近的人赴宴。
萧钰有心和华锦瑟去街上游玩一番,但是却不得不进宫赴这个宴会。
毕竟,他还有事相求。
待进了宫之后,萧钰就看到了坐立难安的萧亦风和坐在他身旁一脸安然自若的萧如霖。
再往上就是他那笑的和蔼可亲的皇伯父。
萧钰想到一会自己将要开口提出的事情,乖巧地坐在了萧卫池的下首,聆听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等到这一场只有四个老爷们的晚宴好不容易结束了,萧钰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皇伯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萧如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钰,脑海中闪现起那个名叫华锦瑟的女人。
萧亦风则是识趣地早早离去了。
萧卫池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萧钰,说道;“可是为了你的婚事?”
“正是。”
好了,萧如霖也走了。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糟心的未婚妻,东方柔。
等到殿内的人都空了之后,萧钰施施然地笑了。
“皇伯父,我这一路上可是调查到了不少事情,要张赐婚的圣旨应当不过分吧。”
萧卫池看着萧钰的神情有点复杂。
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的白团子,怎么长成了颗皮厚的芝麻馅汤圆了呢。
“罢罢罢。”萧卫池让人拿了笔墨纸砚上来,扔到萧钰面前,“你自己写,那章你也自己盖。”
说起来,萧卫池对于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起初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华锦瑟是个清冷话少的人,而且还有手卓绝的医术。
萧卫池生怕日后两个人闹将起来,华锦瑟二话不说,先给萧钰洒一把毒药。
不过萧钰现在自己开口相求,说明他是已经做好了与华锦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打算了。
既然如此,萧卫池也不想再说些毁气氛的话。倒不如简单干脆地下道圣旨下去。
萧钰见萧卫池将玉玺都直接扔给了自己,失笑道:“皇伯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拿不起。”
萧卫池只当萧钰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也不想地回道:“你现在拿不起,以后就拿的起了。”
萧钰研磨的动作一顿,轻叹道:“您知道我对您这个位置没有兴趣的。”
他本以为自己早早地去了明齐,将萧亦风留下来能改变一些萧卫池的看法。没想到,萧亦风那个不成器的,还是不能打动他皇伯父的心。
萧卫池瞬间不干了,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萧钰,“那你叫我百年之后将这位子留给谁?对我存了谋逆之心的平王?还是……”
萧卫池实在不想提萧亦风让他头疼的家伙。
这一刻,他很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劝自己兄弟几个多生几个。
就留了这三个人。
论才情和政治方面的才能,萧钰远远地甩了其他两个几条街,甚至较之萧卫池还要出色几分。
萧卫池一度引以为傲,直到他知道了萧钰对他这个位子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归隐山林,纵情山水之间。
这让他很是头疼。
而萧如霖正事没干几件,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竟然还找人去刺杀萧钰。
兄弟阎墙,这是萧卫池最不能忍受的。
至于萧亦风,萧卫池不想多言。
这是他带过最不省心的一个孩子。
萧卫池看着眼前一心只想归隐的萧钰,瞬间觉得自己苍老许多。缓了语气说道:“阿瑾,这个位子,除了你,我交给谁都不放心。”
难得听到自家皇伯父推心置腹的话语,萧钰鼻子一酸。
这些年来,他父王母妃早逝,自幼受萧卫池教导,再加上萧卫池膝下又无子嗣。
说是侄子,倒不如说是萧卫池的儿子。
萧钰没再说话,低头写起那道赐婚圣旨来。
写着写着,萧钰心下多了一计。
临到盖章的时候,萧钰还是恭谨地将那道圣旨递还给了萧卫池。
萧卫池看了他一眼,取了那枚雕琢着五爪盘龙的玉玺摁了上去。
萧钰小心地将圣旨收好,抬起头对着萧钰展眉一笑。
“皇伯父您现在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想来是可以目睹您侄孙的长大成人。”
萧卫池心下一动,明了了萧钰话里的意思。
萧钰看着自家皇伯父倏然坐直的身子,继续说道:“子卿他已经给您挑好了侄媳妇,想来那侄孙离您也不远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核心思想,萧钰毫不犹豫地将萧亦风推了出去。
萧卫池却是撇了撇嘴,不大满意地说道:“子卿那脑子不如你,即便是娶了个聪明的媳妇,怕是也中和不了多少。”
说着,萧卫池眼睛发亮地盯着萧钰。
“……”萧钰。
他从来没想过萧亦风被自己的皇伯父嫌弃到了这个地步。
萧钰看了眼萧卫池,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说不定就有意外呢。”
萧卫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当初子卿没有出生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意外。”
萧钰默了,早先就听说萧亦风的父王是个一根筋的人,现在看来,传言不假。
“说起来,我只希望子卿娶的妻子是个身体健壮的才好。”萧卫池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地说道。
萧钰想了想云霁,没有接话。
当年萧亦风的母妃在连城逝世后,他的父王就带着她的遗骨回了封地,自此甚少再踏入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