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准备
萧钰来到华府的时候,华锦瑟此时正在桂花树下和华霓裳说话,连峰厚着脸坐在旁边蹭糕点吃。
浅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了华锦瑟一身,落在她素白的罗裙上,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九天仙女。
萧钰悄然地将那道赐婚圣旨藏好了,静悄悄地绕到华锦瑟的背后。
华霓裳坐在华锦瑟的对面,自然是瞧见了。
“怎么了?”华锦瑟见自家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的身后,不由地出声问道。
就在这时,萧钰伸出了一只手,将华锦瑟的眼睛捂住,哑声道:“猜猜我是谁?”
“……”华霓裳。
“……”连峰。
对不起,打扰了。
华锦瑟的耳垂倏然红透了,扒拉下萧钰的手,嗔怒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呢?”
萧钰没有做声,而是执起她手腕上的那枚剔透的玉镯查看。
华锦瑟明显地感觉到萧钰今日的情绪与平时的不不大一样,于是草草地告别了华霓裳,牵着萧钰回府了。
她怕再待下去,萧钰可能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华霓裳看着两人相偕着走远了,复将视线重新投到了连峰身上,“糕点已经吃完了,你也该走了。”
听到华霓裳明晃晃的逐客令,连峰笑了笑, “你当我真的是为了你那盘糕点吗?”
华霓裳皱了皱眉。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华锦瑟看着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二字的萧钰,“今日进宫可是发生了有趣的事?”
给他乐成这样。
萧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华锦瑟,轻笑着,“趣事倒是没有,喜事倒是有一桩,你想听吗?”
华锦瑟眉梢微微上扬,“是平王倒台了吗?”
萧钰定定地看了会华锦瑟,俯身凑了过去了,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
“是有关你我的。”
华锦瑟一贯镇定的脑袋当机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才回来没多久,萧钰就把赐婚圣旨搞到手了。
二人回到王府后,萧钰马不停蹄地叫来了何伯和一众管事,将那道赐婚圣旨给他们看了。
然后……
华锦瑟头疼地看着眼前沉浸在迷之喜悦中的宁王府众人。
说起来,萧钰比萧亦风大不了几天。不过放在这个朝代来说,其他和他相同年纪的富家公子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唯独萧钰,洁身自好也就罢了,就连和哪个女子亲近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过。
何伯早年为了这事替萧钰愁的掉了好几把头发,幸好萧钰现在娶着媳妇了,他也可以放下心了。
萧钰或许是顾虑着什么,他和华锦瑟的婚期定的很是赶紧,就在下个月中旬。
宁王府里的人兴奋完过后,又开始忙活起大婚的布置来。
说来按照东煜的习俗,华锦瑟婚前那几天是要回华府居住的,并且不能和萧钰有过多接触。
就在华锦瑟试探着和萧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被萧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锦儿你若是回去了,我怎么办?”萧钰委屈巴巴地看着华锦瑟。
华府到底有别于宁王府,华锦瑟若是回去了,萧钰自是不能随时随地地找人亲近了。
最终,两个人各退一步,华锦瑟在出嫁前一晚回华府。
不然嫁娶都在宁王府,这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华霓裳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已经是第二日,据绵竹的云溪所说,霓裳小姐当时的脸难看的,真是史无前例。
同意华锦瑟和萧钰的事是一回事,但自家妹妹这么早出嫁又是另一回事。
华霓裳左右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趟宁王府。
连峰知道华霓裳赶往宁王府后,轻啧一声,也跟着去了。
华锦瑟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应付凤楚兮和云霁的双重盘问,待见到风风火火杀来的华霓裳后,华锦瑟觉得自己一会有的受了。
尤其是华霓裳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爱八卦的连峰。
凤楚兮和云霁在看到朝她们几人走来的华霓裳时,有志一同地给华霓裳让了个位子。
“锦瑟,你这婚事是怎么回事?”华霓裳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华锦瑟看着对面坐着的面露忧色的华霓裳,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圣上赐的婚?”
华锦瑟点点头。
萧钰在得了下人的禀报,得知有好几个女人还组团刷她媳妇的副本后,扔下手里的事务,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然后他就见好几个女人将华锦瑟团团围住的场面。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华霓裳暂且放下话题,抬头看去,就见到萧钰向她们走来。
华霓裳心里冷笑,放下自己的妹妹,去找萧钰了。
不用华锦瑟说她也知道,那赐婚的圣旨一定是萧钰那不要脸的家伙去求的。
华锦瑟若是知道自家姐姐心中所想,说不定还能吐槽上一句,何止是亲自去求的,还是他亲自提笔写的。
那边华霓裳和萧钰已经唇枪舌剑交谈了好几个来回。
其中话题的中心无非就是不允许华锦瑟下个月出嫁,再怎么样也得再迟个半年,让她好好准备准备。
熟料萧钰那家伙早有准备,直接搬了萧卫池来说事,“这个婚期是皇伯父让钦天监的人订下的,我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好出口反对。你说是吧?姐姐。”
华霓裳被萧钰那声姐姐噎到了。
事实上,婚期是萧卫池订下的没错,只不过是在萧钰多次明里暗里的暗示下订下的。
萧钰见华霓裳神情有些犹豫,继续游说道:“关于大婚的事宜,早在数月前我出发去明齐的时候就让下面的人去准备了。”
华霓裳闻言深深地看了眼萧钰。
好家伙,感情是早有准备,徐徐图之。
萧钰丝毫也不心虚地对上华霓裳的目光。
“好了,小师姐她嫁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你也不要再多操心了。”
站在边上吃瓜的连峰收到了华锦瑟暗示性的目光,摸摸鼻子,走了过去。
华霓裳自知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臭着脸坐回了华锦瑟的身旁,和她商讨起嫁妆的事情。
凤楚兮和云霁时不时在里面插上一两句话。
“扶桑姐姐,我家里有副红宝石头面,颜色甚好,晚些我就让人包了给你送来。”凤楚兮因着是一个未及笄的姑娘,不知晓具体事宜,只感觉华锦瑟要出嫁了是件让她欢喜的事情。
当下七嘴八舌地就想要让人把凤家私库里的那点好东西全搬来才甘心。
云霁的家底自是不如凤楚兮的,但碍于她在离开楚家的时候将她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些陪嫁全部搬走了,再加上某位王爷把自己库房的钥匙都交给她了。
云霁此刻……正想着送几箱金银珠宝才好。
华霓裳自是不必说,华府目前的主人是她和华锦瑟,那满满一库房的东西也是她和华锦瑟的。
“锦瑟,我晚些叫人列一张单子出来,你到时候看一下,若是不喜欢的就划掉。”华霓裳义正言辞地说道。
既然事情没了转机,华霓裳就将心思全放在华锦瑟嫁妆上了。
她华霓裳的妹妹,合该拥有这世上最好最珍贵的东西。
明月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思考着自己还是郡主那会有没有攒下什么奇珍异宝。
一群人热情洋溢地讨论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才依依不舍地互相拜别,回了各自的府上。
因为所有人当中,凤楚兮年纪最小,华锦瑟有些不放心,索性让十一送她回去了。
临下马车的时候,凤楚兮欲言又止地看着十一。
十一微微侧目,耐心地看着她。
终于听到那声娇脆的嗓音,“待扶桑姐姐成亲后,就是我的及笄礼了,你……”
凤楚兮双颊微微泛红,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十一眸色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坚定地说道:“我会来的。”
凤楚兮得了十一确切的答复后,掩面跑了。
十一在看着凤楚兮进了凤家的大门后才启程回去。
或许,他也该攒些银子了。
晚间的时候,华锦瑟果真收到了来自华府的一张礼品单子,确切的说不是一张,而是一本。
捧着那本厚厚的本子,华锦瑟惊呆了。
姐姐是准备把华家所有的底蕴都搬空吗?
萧钰在看到那本本子时,眼皮抑制不住地跳了下。
晚点他该去找何伯清点下聘礼了。
萧亦风因为朝中并无要事,早早就下朝回府了。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尽是皇伯父看他的奇异眼神。
对此,萧亦风理解为萧卫池是被萧钰成亲的事情打击到了。
殊不知,萧卫池在看他的时候,一直在盘算着寻个机会见见他未来王妃,看看能不能中和下他的脑子。
“云霁,你这是在……做什么?”萧亦风甫一来到云霁的院子,就见到她在一箱一箱地搬东西。
看那些箱子的样子,好像还是他们当初从楚家搬来的。
云霁听到声音,擦了下额头的汗,浅笑着应道:“我再找给锦瑟的成亲的礼物。”
说完,云霁的颇为苦恼地扫了眼那些个箱子。
“只是我不知锦瑟都喜欢些什么。”
从来没有收到过云霁一件礼物的萧亦风,酸了。
大婚
无奈地叹了口气,萧亦风上前将那些礼品单子从云霁手里抽出来,说道:“这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好好藏着。送到宁王府的礼物,你尽数从我库房里拿便是。”
云霁踌躇了半晌,看着萧亦风一连坚决的样子,妥协地点了点头。
于是转天,华锦瑟就收到了来自定王府的两大箱金银珠宝。
刚看到那两个朴实的大箱子时,华锦瑟还有些好奇,于是就上前将箱子上的锁打开了。
站在华锦瑟身边的明月差点被那满满当当的两箱子珠宝亮瞎了眼。
华锦瑟默默地将箱子盖了回去,命人送到宁王府的库房里去。
相较于定王府的大手笔,凤家送的礼物就小清新多了,是几本千金难寻的孤本。
华锦瑟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封面有些残缺的孤本,收到自己房间的书架上去了。
剩下的日子里,萧钰和华锦瑟为了不久之后的大婚忙的脚不着地。
一个不仅要负责婚礼上的细节部分,还要时不时地被龙椅上的那位传唤进宫共商国事。另一个则是整日里忙着清点众人送来的贺礼,看上了就自己留下,不感兴趣的就往宁王府的库房里扔。
短短半个月的光景,萧钰的库房就充实了不少。
临到婚礼的前日,华锦瑟依照之前的商议,收拾了下东西搬到了华府居住。
萧钰本想着留下和华锦瑟说会话再回去,却碍于明日事情繁多,不能多留,再将人送到华府后就匆忙打马回去了。
碍于华锦瑟双亲皆不在世,只有一个岁数相差无几的嫡亲的姐姐。华锦瑟大婚前的一晚过得极为……自在。
明月和绵竹默默地坐在边上,看着姐妹二人一边喝着清茶,一边观赏着漆黑夜幕上那轮弯月。
趁着姐妹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绵竹暗暗地戳了戳明月,悄声道:“明月姐姐,我记得一般大婚前都会有专人教导相关事宜的呀,锦瑟小姐她这样……明日真的无事吗?”
明月先前贵为郡主之尊,接触到的都是些言谈举止清贵的贵族子弟,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过专门的教导。不会有谁会和她提起女子大婚前的事宜来,是以没成过亲的明月并不知道现在排排坐的姐妹二人是多么的不寻常。
“这……”明月低头沉吟了一会,“应该无事吧。”
笠日,华锦瑟在一片喧哗声中被惊醒了,醒来时,华霓裳已经坐在她床榻前,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姐姐?”华锦瑟揉揉有些酸痛的脑袋,哑声唤道。
果然,睡太晚就是不好。
华霓裳取出一早就备好的大红嫁衣,亲自服侍着华锦瑟穿上。
此时,屋内除了她们二人,便再无他人。
与屋外仆妇们喧闹的叫喊声不同,屋内一时寂静的可怕。
除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室下再无其他,一时间竟安静的可怕。
不过更可怕的,应当是华霓裳的脸色。
自己好不容易重逢的妹妹,没在一起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要被萧钰娶走了。
此后,世人提起她华锦瑟。第一时间只会想到的不是她华霓裳的妹妹,而是入了萧钰族谱的宁王妃。
对此,华霓裳心下又是莫名的酸楚,恨不得就此取消今日的大婚仪式,再留华锦瑟一年半载。
“姐姐。”华锦瑟察觉到华霓裳周身波动的情绪,小声地唤道,“日后若是想我了,大可使人递个消息过来,我会立即回来寻你的。”
华霓裳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许,勉力地笑了。
待华锦瑟穿好喜服后,华霓裳才将门打开,让候在门口的丫鬟进来,替华锦瑟梳妆打扮。
说起来,今日本应还有一位喜娘来替华锦瑟开面。
但是华霓裳不愿,执意要自己来。
扯了五彩的纱线,华霓裳小心翼翼地绞着面,生怕弄疼了华锦瑟。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华锦瑟面上的妆容也画好了,适才有人取了那顶制作华美的凤冠给华锦瑟戴上。
感受到头顶的份量,华锦瑟有些不适地摇了摇脑袋。
华霓裳沉默地看了眼那顶凤冠,突兀地开口说道:“若是感觉不适,我们就不带这个了。”
左右一会红帕子一盖,谁也看不见。
华锦瑟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姐姐。
好歹这顶凤冠是萧钰寻宫里手艺最为精湛的师傅制作的,她不想辜负他这一番心意。
反正也再累也不过今日。
等到华锦瑟打点完,在华霓裳的搀扶下走出门外的时候,萧钰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同样一身喜庆打扮地站在萧钰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身着凤冠霞帔的华锦瑟。
也不枉他们二人被阿瑾折腾这么多些日子,总算是熬到他娶亲的时候了。
钦天监有言,今日巳时是个好时辰。
于是萧钰按耐住心间的激动,愣是等到了巳时,等到了那个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姑娘。
华锦瑟因为喜帕的遮掩,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在华霓裳的搀扶下迈着小步子朝前走去。
十一和连峰站在了远处,按着那个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气的华锦瑟,不由地都笑了。
连峰取出不知从何处顺来的一坛子酒,仰面喝了一口,感叹道:“我曾以为就小师姐那清冷的性子,这辈子都会与医书作伴,何曾想……”
十一亦是点头。
看着华锦瑟和萧钰交握的手,欣慰地笑了。
早在云谷的时候,他以为锦瑟最后的归宿会是公子,只是可惜造化弄人,他们和东方辰之间已是陌路。
想到东方辰,十一的眸子暗了暗。在回到连城后不久,明月就找过他一次。
他极有可能是明齐已逝皇后之子,东方乐,也是东方辰同父异母的兄弟。
华锦瑟被萧钰牵引着来到了花轿前,红色的丑不明晃晃地悬挂着,随风轻轻舞动。
华锦瑟伸手抚着那飘扬的红色绸布,神情有些恍惚。
她和萧钰在今日过后就是夫妻了。
萧钰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弯腰将华锦瑟抱上了花轿内。
华锦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还有众人的惊呼声和善意的戏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稳了。
萧钰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返身下了轿子,骑着礼部官员牵来的马,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他们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皆是带着华锦瑟的嫁妆。
即便隔着一面车厢的距离,华锦瑟也可以感受到连城内此时的沸反盈天。
唢呐声忽远忽近地传入华锦瑟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欢喜。
华锦瑟缓缓都勾唇笑了,透过自己面上的红色喜帕朝前看去。
她知道,此刻萧钰就坐在那。
那个即将和她羁绊的男人。
鉴于华锦瑟和萧钰两个凄凉的身世,今日的高堂便是由萧卫池代替。
“阿瑾他们怎么还没有到?”萧卫池坐立难安地频频朝外张望,时不时向身边的礼部官员询问道。
礼部官员擦了把汗,呐呐道:“按照时辰宁王殿下也快到了,陛下您再等等。”
萧卫池这才坐回去。
隔了一会只听见热闹的喜乐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萧卫池倏然坐直,巴巴地望着门外。
果然,不一会,就看到萧钰和华锦瑟两人身着红色喜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此处走来了。
站在萧卫池身边伺候的礼部官员算是送了口气。
若是宁王殿下再不来,皇上极有可能要派人去询问了。
在一个官员的唱诺下,华锦瑟和萧钰两两完成了仪式。
萧卫池看着傻笑不已的萧钰,神情有些动容。
如果绾绾她还在的话……
萧卫池深吸了口气,从位子上起身,上前拍了拍萧钰的肩膀,“记得你当日对我的承诺。”
萧钰看见自家皇伯父眼眶微红,神色一肃,郑重其事道:“此生定不敢忘。”
当日,萧钰在金銮殿内许下誓言,此生此世唯有华锦瑟一人。
萧卫池透过萧钰朝气蓬勃的脸,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对着许绾许下同样的承诺的自己。
三拜之后,华锦瑟在一妇人的带领下进了萧钰的寝殿。
凤楚兮和云霁还有华霓裳、明月、云溪等人随着那妇人去找华锦瑟说话了。
五个未婚女子对一个即将成为已婚女子的劝告。
连峰觉得她们的谈话定然十分不靠谱。
十一亦然。
等进了内殿,凤楚兮就连忙将满屋子的丫鬟嬷嬷赶了出去,然后将殿门反锁上。
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动作,华锦瑟沉默了一秒。
华霓裳率先起身,将华锦瑟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解了下来,随意地搁置在一旁。
“可是觉得累了?”华霓裳有些担忧。
华锦瑟的身子她是知道的,从小就体弱多病,今日这一番繁琐的形式怕是累着她了。
华锦瑟默默地按压着穴位,缓解脖子的酸痛,“还好。”
云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食盒,打开了来,送到华锦瑟面前。
“这是我刚才随手从席间顺来的,你先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
明月瞪大了眼看着那食盒里的整只烤鸡。
明齐出事
笠日,华锦瑟愣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华锦瑟皱着眉缓缓坐起身,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余温。
华锦瑟阖上眼睛靠着迎枕兀自调息起来。昨夜的那些记忆也渐渐回笼,华锦瑟清冷的面上带上了些许绯红。
真真是一夜荒唐。
萧钰端着膳食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新娶的媳妇正靠着迎枕假寐,身上只着一件中衣。
放缓了步子,萧钰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华锦瑟的塌前,手里那一蛊粥也顺手放在了一旁。
尽管他脚步放的很轻,但是依然将华锦瑟惊醒了。
一双剪水秋眸平淡地掠过靠近的人影,然后迅速地移开了。
尽管华锦瑟很快就错开了视线,但是萧钰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窘迫。
轻笑一声,萧钰又走近了几步,小声地说了什么。
华锦瑟先是一愣,继而面上泛红,别过脸去不再理会。
萧钰低低地笑了,端来桌上的膳食。
华锦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萧钰投喂的请求,自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等到那碗粥见底,萧钰还是坐在华锦瑟的床榻附近,未曾挪开那道视线。
华锦瑟看了眼视线火热的萧钰,细嚼慢咽地吞下最后一口粥,“还有事?”
萧钰看着华锦瑟这番强装淡定的模样直想笑,却是一手抵唇,死死地忍住不笑。
他怕锦儿事后不理他。
“皇伯父还在宫中等着我们去请安。”
华锦瑟闻言才记起来,她和萧钰打婚后的第二日按规矩是要起早进宫向萧卫池请安的。
不过……
华锦瑟默默地将实现投向了窗外,现在怕是晌午了吧。
萧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安慰道:“无事的,皇伯父他不会介意我们误了时辰的。”
说完,萧钰仍旧有些犹豫,“锦儿,你若是……还困的话,我们下午再进宫也是无事的。”
华锦瑟哪里不知道萧钰是在担心什么,嗔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衣裳穿了起来。
等到二人收拾完,坐在进宫的马车上时,俨然是正午了。
华锦瑟掩着唇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小憩。
萧钰也不想闹她,只将人看着,生怕一会马车颠簸将人惊醒了。
萧卫池此刻正坐在御花园内和萧亦风面对面坐着下棋。
“你去宫门处看看,阿瑾和那丫头怎的还没来。”萧卫池心不在焉地落了一子,对站在身后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内侍垂首退下了。
萧亦风亦是兴趣缺缺,不一会就输给了萧卫池。
萧卫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棋盘,“几日没下,你这棋怎么越下越臭了。”
萧亦风撇撇嘴,开始放飞自我,“我的水平,皇伯父您又不是不清楚。”
萧卫池此刻恨不得立马跑到自己弟弟的封地,把人拽过来,好好教育教育下萧亦风。
“我听阿瑾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萧卫池掀了掀眼皮,瞥了眼萧亦风。
萧亦风刚送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阿瑾那家伙,什么时候说的。
萧卫池看见他的动作,就知道萧钰所言不假了。
“改日将人领进宫里来让我看看。”萧卫池一提这个,就来了兴致。
他想看看是哪个舍生取义的姑娘看上了萧亦风这个糟心玩意。
“说来你追姑娘的手段都不如阿瑾,阿瑾他还晓得隔三差五来我这里顺点东西回去讨好华家那丫头。”萧卫池很是心痛地数落着萧亦风,“你都不向阿瑾多学学。”
正朝这里走来的萧钰:“……”
华锦瑟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钰一眼。
感情还是个啃老的。
眼看着萧卫池又要语出惊人了,萧钰赶紧领着华锦瑟上前请安。
萧卫池自是欣慰地抚着胡须看着二人,抬手间又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萧亦风在看见萧钰二人后,心头一松。终于有人过来帮他分散皇伯父的注意力了。
华锦瑟和萧钰还有在御花园坐了许久才告辞。
临走前,萧卫池特意嘱咐了萧亦风一句,让他尽早把人带进宫来看看。他也好尽早给他赐婚,免得那姑娘突然醒悟了,发现了萧亦风的本质,甩了萧亦风。
按理说是三朝回门,但是萧钰和华锦瑟都不是什么被习俗拘束的人,华霓裳亦然。
两个人刚从皇宫回来,就有下人禀报,说是华府的小姐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姑娘。
华锦瑟眼中带上了笑意,迈着步子朝正厅走去。
萧钰见她欢喜的模样,心下也是暖洋洋的,随着她一起过去了。
正厅
“霓裳姐姐,扶桑姐姐她怎么还没有过来呀?”凤楚兮坐在椅上不安分地东张西望,那焦急的样子看的众人一阵发笑。
华霓裳放下手里的茶盏,启唇说道:“想来也快了。”
云霁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人的谈话,偶尔忍不住地笑几声。
华锦瑟来时,就见到这幅景象,不由地扬起唇角。
“姐姐。”华锦瑟步子快了几分,朝着华霓裳走去。
华霓裳看着华锦瑟梳着妇人的发髻,心下一瞬间百感交集,终是软软地应了一声。
明月随着华锦瑟走了进来,被凤楚兮拉着坐在了身边。
萧钰看了眼周围的人,见都是有话想要和华锦瑟说的,自觉地摸摸鼻子离开了。
此时,正在连城一角的连峰忙着清点着手里的东西。
一个大汉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道:“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呢?”
连峰咧嘴一笑,把手里的账簿随意一丢,“在清点聘礼。”
大汉一惊,尖声叫道:“主子,您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这一声吸引了不少周围的人,纷纷朝这里看来。
连峰反手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什么叫嫁?我这叫娶,娶!懂不懂?”
汉子捂着后脑勺点头,“懂,懂了。”
闻声赶来的下属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娶谁啊?莫不是那华家大小姐吧?”
连峰乐呵呵地笑着,没有应声。
是时候给他父皇母后写封信过去了。
“主子,出事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聘礼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下属匆匆忙忙地撩开帘子冲了进来。
连峰回首看去,“什么事?”
晚间的时候,华锦瑟正坐在小厅里面对面地用着晚膳。
说来她和萧钰刚成亲,含香小筑里的东西尽数让人给搬来了萧钰的寝殿里。
俨然是准备给她再打造一个含香小筑的样子。
萧钰欢快地给华锦瑟布着菜,小小的一口碗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
华锦瑟刚看了一眼糖醋鲫鱼,下一秒萧钰就殷切地夹了,开始挑刺,然后放到她碗里。
“……”华锦瑟。
她还没残废呢。
见华锦瑟一餐下来没有吃多少,萧钰有些担忧。
华锦瑟的身子他是知道的,并不算健康,而且还很少吃肉食。
若不是华锦瑟自身医术精湛,懂得调理,怕是现在更是消瘦。
“锦儿,尝一下这肉丸吗?”萧钰夹了一个丸子送到华锦瑟嘴边。
华锦瑟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肚子,再看着眼前那肉香四溢的丸子,有些发愁。
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会胖很多。
二人用完晚膳,照例绕着王府走着消食。
只不过是现在快入冬了,白昼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等到二人用完晚膳后,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几个丫鬟正点着王府里的灯笼,萧钰顺手提了盏灯笼,牵着华锦瑟走着。
等到两个人走的差不多了,适才回到萧钰的寝殿。
华锦瑟习惯性地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案几前翻阅起来。
对此,萧钰表示极为不满。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那呢,怎的就没有那一本书重要。
表示不满的萧钰径直坐到了华锦瑟的对面,挡住了那摇曳的烛火。
察觉到书页上投下一片阴影,华锦瑟微微抬头,就看见萧钰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锦儿,那书好看吗?”
华锦瑟自是点头,“好看。”
萧钰更委屈了,“那有我好看吗?”
华锦瑟实诚地摇头,“没有。”
书是死物,怎可与鲜活的人相比。
萧钰满意了。
心满意足的萧钰凑过去亲了华锦瑟一口。
华锦瑟面色酡红地将人推开,兀自翻看起书来。
萧钰本来还想继续作妖的,只可惜长宁突然过来了,说是连峰有急事找他。
这殿中少了萧钰,华锦瑟更加自在了,想了想叫了明月进来。
“长宁说你有急事找我。”多日的相处下,萧钰和连峰也算熟稔,说话行事间也多了几分随性。
连峰见到萧钰进来后,也没急着说事,而是打趣了萧钰一番。
然后被萧钰不软不硬地堵了回去。
连峰悻悻地坐到座位上,“也就小师姐那清冷的性子能治得住你。”
萧钰不置可否,“说吧,到底是何事,能让你连夜过来找我。”
连峰闻言收了脸上嬉笑的神色,正襟危坐,“明齐出事了。”
萧钰不由地皱眉。
连峰继续说道:“今日我收到下面的人递来的消息,说是东方辰的母家倒台了,牵连甚广,怕是再无复起之时。”
短暂的平静
萧钰和连峰在书房内商讨许久,等到连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戍时了。
等到萧钰匆忙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华锦瑟已久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医书。
察觉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华锦瑟抬了头,“回来了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萧钰欢喜不已,昔日里冷清的寝殿到底隐约有了些家的轮廓。
华锦瑟复又垂首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医书,只是没等她看完这一页,就被萧钰夺走了。
华锦瑟微微蹙眉看向萧钰。
“这么晚了,别看了,会伤眼睛。”萧钰顺手将手里的书放回一侧的书架上,说道。
华锦瑟看了眼桌面上摆着的烛台,已经燃的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陛下此举怕是有奸人怂恿。”清冷的房间里,一个面容憔悴的谋士忧心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东方辰。
不日前,东方昊下令彻查太子的母族,竟然查出不少贪污**甚至通敌谋反的罪证。
一下子,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求情者有,落井下石者更是不少。
但是令众人震惊的是,此番东方昊并没有给太子一脉留任何脸面,旋即就下旨命人调查太子母族。
一时间,但凡是东方辰派系的官员大多被此时牵连,丢了乌纱帽或者是……项上人头。
东方辰和其生母陈贵妃更是称病,一个终日留在府邸内,闭门谢客。另一个则是借着养胎之名待在自己寝殿内。
东方辰听到下面谋士的话,不由地冷然一笑,“那依先生所言,是谁想要谋害孤?”
谋士随即对着东方辰揖了一礼,“微臣愚见,是二皇子殿下,东方召。”
东方辰闻言,良久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伫立在其下的谋士。
“先生,你错了。”
东方辰长叹道:“要毁了孤的,不是二弟,而是孤的父皇。”
谋士惊诧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抬首看向萧钰,“殿……殿下?”
东方辰对着谋士摆了摆手,“先生且先退下吧,孤乏了。”
谋士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和诉说,但看着东方辰疲倦的模样,咬咬牙,还是退下了。
伴着房门掩上的轻响,东方辰自嘲地笑了,倚着身后的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棋差一着,他在这场博弈中到底还是输了。
只是他很好奇的是,锦瑟身边的那个明月究竟是何人,竟然知道如此多的辛密。
笠日,华锦瑟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
冷漠地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逼视着站在床榻旁的萧钰。
萧钰只得讨好地笑道:“锦儿,午膳我已经命人备下,可是要用些?”
对上萧钰这双清润无辜的眸子,华锦瑟突然又没了脾气。
看着华锦瑟的神情松懈了下来,萧钰就知道华锦瑟没有生气了,立即拿过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的衣裳递了过去。
华锦瑟恨恨地看了萧钰一眼,接过衣裳换上了。
她已经连续两日没有用过早膳了。
席间,华锦瑟喝完了一小盅汤,取了方帕子擦拭了下唇角,启唇说道:“昨夜师弟他寻你可是为了明齐的事?”
萧钰倒是没有多少震惊,笑道:“正是,明齐近些时日可能会有一场内乱。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不能亲自前往明齐将这池水搅得更乱些。
华锦瑟沉默了一会,说道:“若是可以,留东方辰一命。”
到底还是她的同门的师兄,华锦瑟还是想要留他一线生机。
萧钰点点头,神秘莫测地笑道:“恐怕东方辰不用我留他性命,他自己还留了后路。”
对此,华锦瑟也不做评价。
当日盘山一别,她和东方辰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晚些的时候,华锦瑟又去寻了明月过来,询问了一些关于明齐皇室的事。
明月起初还能淡定地讲述着,只是在说到她的姑母,明齐已故的皇后时,明月不免地带上了几分激动。
甚至言辞间,尽数是对东方昊为人行事的不齿。
“虽为帝王,当以国家为重。但他东方昊……却是个薄情寡性之人。”明月面带讥讽地嘲道。
寥寥几语道尽深宫之中那数不尽算不清的算计。
“姑母她贵为一国之母,更是出自显赫世家。理应享尽一世的荣华富贵,受到夫家的尊重。只是,那东方昊本就是个汲汲营营的小人!为了我母族的权势,娶了她为中宫皇后。”
说到这,明月的脸上隐隐地闪现出痛楚。
幼时的她以为,姑母稳居中宫多年,定是深受帝王宠信的。
可是等她长大了,她瞧着那后宫里娇艳的美人,还有皇后殿中的凄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华锦瑟看着一贯温和的明月忽地发狠说出这般话语,不由地有些后悔询问起她往事来。
明月只当是没看见华锦瑟眼底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好在那时乐儿还在,就算姑母不受宠,但看在嫡长子的分上,并没有多少人敢为难姑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明月不说华锦瑟也知道了。
后来东方乐染了风寒病逝,明月的姑母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在那以后,明月母族式微,在接连遭受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分崩离析,不复往日荣耀。
若这其中没有东方昊的推动,华锦瑟是不幸的。
明月平息了下胸中怒火,对着华锦瑟笑道:“倒是让锦瑟小姐看笑话了。”
华锦瑟神情复杂地看着明月,不知她是真的释然了还是将那些往日痛苦深埋于心底,等到夜深人静时,一人尝尽。
“所以你就助东方召和东方胭二人谋划了这一切。”
明月颔首。
“东方胭幼时与我私交甚好,甚至助我良多。此举一是为了她和她身后的东方召,二是为了……”
明月欲言又止。
华锦瑟却是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二是为了扰乱明齐朝政,替她那母族和枉死的姑母出气。
华锦瑟眼睑轻颤,“明月,你该收手了。”
明月猛地抬首看她,有些不解,“为何?”
现在东方辰一脉败落,只要她再插上一脚,那明齐平静的外表立即会被打破。
这对于东煜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华锦瑟直直地注视着她,“我知晓你心中愤愤不平,但是你此事牵连了东方辰,他不是一个良善之辈。届时若是他调查到你的身份,你那些尚且留在明齐的亲属恐怕不能落的一个好下场。”
两个月后,明齐的太子东方辰被东方昊当朝斥责,软禁于太子别宫。
同日,后宫的陈贵妃被降为了嫔。
现在就是明眼的人也看出来太子一脉的颓势,纷纷抽身离去。
当日门庭若市的太子府邸一时间寂静非凡,甚至连个拜访求情的人都没有。
身在后宫的陈贵妃不是没有借着身孕闹过,但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东方昊的训斥。
这一刻,陈贵妃才知道,什么叫帝王薄幸。
往日里那些言辞凿凿的海誓山盟说到底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戏言罢了。
自那日起,陈贵妃就不再闹事,而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同几个妃嫔偶尔的嘲弄也不加理会。
东方昊只以为她是认清了现实,死了心。心下也松了口气,大肆地清洗朝堂来。
将往日里那些太子一脉的人清了个干干净净,安插上自己心腹或者其他派系的人,相互制约。
东方辰早年被封为太子也不过是他为了平衡大局的一个为难之举。可是近年来,太子一脉频频壮大,甚至隐隐地触及到了他的权势。
东方昊自然是无法忍受,即便那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
这一次太子母族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东方昊都要把它变成真的,就像对待当年的皇后一样。
权势这种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在收到这个消息时,华锦瑟正抱着一个暖炉裹着一件貂皮披风坐在庭院里和萧钰面对面地说话。
“知道了,下去吧。”萧钰闻言,神情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华锦瑟有些不大自在地扯了扯披风的带子,蹙眉说道:“我可以不穿这么多吗?”
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行动都有些不便。
萧钰只着一身锦袍,显得清贵矜傲。见状连忙上前替华锦瑟重新系好带子,碎碎念道:“昨日姐姐才过来,说过你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华锦瑟对于萧钰的话有些无奈,辩解道:“姐姐说的是我年纪尚小的时候。”
萧钰还是没有同意华锦瑟的话。
对此,华锦瑟很是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自己每日裹得和一颗圆球似的。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眉宇间怏怏不乐的神色,提议二人出府去街上游玩。
华锦瑟认命地看了眼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若是就这样和萧钰上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萧钰牵了个圆滚滚的雪球出门。
“过几日就是楚兮的及笄礼了,我该去准备些合适的礼物,你可以牵着它上街逛逛。”
话落,华锦瑟捞起躲在自己披风下面睡觉的吱吱,送向萧钰。
择婿
萧钰看着那只埋头睡觉的吱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华锦瑟的建议,“我还是陪你去库房挑选些礼物。”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抱起吱吱率先起身离去了。
萧钰紧随其后,二人相偕来到了宁王府的库房。
自从萧钰和华锦瑟成亲后,这府内的库房的钥匙以及其他一应物品都交由华锦瑟掌管。
只是华锦瑟除却医术,鲜少对其他东西产生一丝半点的兴趣。这就导致华锦瑟掌握宁王府经济命脉数月,竟是连库房中有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锦儿,我记得库房中有一盒东珠,不若就将这东珠送于凤府。”萧钰摩挲着手下的一个锦盒,开口说道。
华锦瑟微微睁大眼,“东珠?”
“好像是前年皇伯父赏下的,我记得就随手放在库房中。”萧钰举目四盼,寻找起那盒子东珠来。
华锦瑟站在原地,绞尽脑汁也未曾记起有关于那东珠的零星信息。
她只记得这库房中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和医书……
最终两个人经过一番折腾,还是将那盒御赐的东珠找到了。
夜里,萧钰揽着华锦瑟坐在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锦儿,皇伯父前几日和我提起了连城外的一座行宫,你可想去看看?”萧钰眉眼缱绻地注视着华锦瑟。
华锦瑟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掩唇打了个哈欠应道:“这冰天雪地的,怎的突然想起了外出游玩?”
萧钰轻笑一声,忍不住环紧了华锦瑟的腰身。
“这不是一连数月都困在连城中,怕你无趣吗。”
华锦瑟挽起唇角,“那便等楚兮的及笄礼过后,我们就去。”
明月的清辉洒落一地,映衬着那二人身后的影子幢幢绰绰,一时间竟然交叠在了一起,浑然一体。
不日后,便是凤家小姐凤楚兮的及笄礼。这连城但凡是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庆贺一声,送上了早已备下的贺礼。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鬟站在层层叠叠的床幔前,小声叫道。
凤楚兮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不想起身罢了。
这冬日里,一出床榻,就有冷风灌体,冻的人不住地打哆嗦。
若是放在平日里,小丫鬟见自家主子不醒也就算了,不再闹她了。可偏偏今日是凤楚兮的及笄礼,半点也马虎不得。
就在小丫鬟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后,不由地急了。
这要是误了时辰可就糟了。
小丫鬟急的就差掀了床幔亲自将凤楚兮从被窝里拉出来了。
凤楚兮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头顶的帷幔,脑海里不住地闪过那日十一送她回府后对她说的话。
他说,她及笄这日,他一定会来。
忽而,凤楚兮翻了个身,从床上腾地坐起。
小丫鬟听见动静,小声地问了句,“小姐可是起了?”
凤楚兮懒洋洋地应道:“你将昨夜母亲命人送来的衣服拿来。”
小丫鬟忙不迭地去取早就准备好的衣物,连带着一应洗漱用品过来了。
凤楚兮此时正披散着一头青丝慵懒地坐在榻上,见丫鬟过来了,启唇问道:“前厅可是来了客人?”
小丫鬟虽然不知道凤楚兮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却依旧老老实实地答道:“现下时辰尚早,宾客们还未到前厅。”
凤楚兮突然就泄了气,任凭丫鬟伺候着换上了衣裳。
同一时刻,宁王府。
“十一,你今日怎起的这么早?”明月不解地看着十一,上下打量着他今日的打扮,“这身衣裳……”
十一手里正拽着一个小匣子,陡然被人撞见,不禁有些窘迫。
“有些……事情。”
明月挑眉看他,这身打扮倒不像是去处理什么事务的,倒像是去赴宴。
十一险些受不住明月的目光,就要遁逃,好在此时华锦瑟也出来了。
扫了眼十一今日的装束,华锦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戏谑地开口解围,“十一,不是说要一起去凤家参加楚兮的及笄礼吗,怎么停在这了?”
十一握着那匣子的手更加用力了,面上仍旧很不自在。
不多时,萧钰也出来了。他手中挟着一个长长的锦盒,疾步朝华锦瑟赶来。
几个人乘上马车,向着凤家驶去。
因着仪式尚未开始,凤府里尚显空旷,华锦瑟也就抽空去找了凤楚兮说话。
“扶桑姐姐!”在看见华锦瑟后,凤楚兮不顾自己还在补妆,蹦着就朝华锦瑟扑来。
然后……
就被凭空出现的手掌挡住了。
凤楚兮不悦地抬头看去,只见萧钰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凤楚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不知为何,当日在厉州时,萧钰被人下药后看她的那个狠戾眼神仍是历历在目。
即便时隔多日,凤楚兮还是不能忘却。
“咳,宁王殿下安好。”凤楚兮规规矩矩地向萧钰行了个礼,没再往华锦瑟身上扑。
萧钰眉梢上挑,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华锦瑟略微地和凤楚兮聊了几句,余光就瞥见有些焦躁的十一以及他手中的那个小匣子。
按耐下心中的笑意,华锦瑟就和凤楚兮告辞了,留下十一一人在此。
周围伺候凤楚兮的人眼观鼻,鼻关心地互相看了眼,默契地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忘替凤楚兮把门关上。
随着那声关门声,房间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凤楚兮有些尴尬地看着十一,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下,凤楚兮更加尴尬了。
良久,还是十一先开口了,“你的礼物。”
说着,就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匣子递了过去。
凤楚兮上前接了,脸颊微红地道了声谢。
十一缩了缩尾指,看着她,问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凤楚兮依言打开了匣子,就见一支通体剔透的玉簪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这簪在东煜是定情之物……
凤楚兮凝视那簪子许久,啪的一声合了盖子。抬起头来看向十一,“你想好了吗?”
十一抿着唇点头。
前厅
华锦瑟见到了华霓裳,云溪等人,皆是带了礼物过来。
几人围坐在一起谈了许久。
萧钰侧目看着华锦瑟,向后偏了偏身子,果不其然地,他瞧见了站在远处一身痞气的连峰。
萧钰起身朝连峰走去。
有些事情,他还要找他商议。
凤家嫡女的及笄礼甚是隆重,不少连城中的诰命夫人都联袂而来。
席上见了凤楚兮也不住地称赞,只道是虎父无犬女。
因为她们除了夸赞这个,实在不知道夸赞什么了。
凤楚兮刁蛮的名声在连城早已传了个遍,总不好夸人家贤良淑德,性情纯良。
这也……太昧良心了。
凤夫人却是不管这些,只想着过了今日就该好好给凤楚兮寻门好亲事了,好找个人管束她。
于是及笄礼刚结束,凤楚兮还没松口气就被凤夫人叫到了内室,说是有话要同她说。
凤楚兮握了握藏在衣袖下的玉簪,随着凤夫人进了房间。
甫一踏入房间,凤夫人就让人把房门看住了,说是过一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小姐出去。
凤楚兮苦笑不得地看着凤夫人,猜到了她想要同她商议的事情。
左右不过是她的亲事。
这些日子,凤夫人日日来寻她说这件事情,结果每回都被她耍赖给逃了。
凤夫人吃一堑长一智,命丫鬟堵死了房门,说什么今日也不能再让凤楚兮逃了去。
“母亲,我也有事同你说。”凤楚兮自觉地坐在了凤夫人的下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凤夫人皱起眉,“你的事情晚些再说,先让我说了先。”
凤楚兮看了眼执着的凤夫人,笑着应了。
总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母亲她不让她说了。
紧接着,凤夫人不知从哪里翻找出半人高的画卷,齐齐捧到凤楚兮面前,言简意赅地说道:了“挑一个。”
凤楚兮有些好奇地抽了一副画卷,展开来看。
只见画卷正中描绘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瞧着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
凤夫人瞥了眼那画卷,面上浮现几分满意,“这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听闻自幼熟读诗书,性情也很是不错。”
凤楚兮看着凤夫人的反应,撇撇嘴,将画卷丢到一边,“您确定吗,就他那瘦弱身板,和我在一起了,会受的住?”
怕是会被家暴的吧。
凤夫人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强忍着心间的复杂情绪,凤夫人在那堆画卷中挑挑拣拣,又选了一人出来。
凤楚兮扫了眼,长的比之前那个什么二公子倒是健壮多了,只是那张脸……
凤楚兮有些不以为意地撇嘴,倒是不如十一的俊美。
凤夫人就着那幅画卷,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那人的家世背景了。
凤楚兮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凤夫人看着她敷衍的态度,不由地有些生气。将手中的画卷往桌上一掼,震得那茶盏轻轻摇晃。
“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给我选个人出来。”
凤夫人放下了狠话。
本以为凤楚兮听了这话会闹脾气,熟料凤楚兮晃了晃双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啊。”
纯情的长宁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凤夫人火速地召集了凤家成员开了个集体会议,就连刚下朝归府的凤归都被府内的小厮催着赶了回来。
待看到人到齐了之后,凤夫人端正了下坐姿,扫了眼席位上剩余的三人,轻咳了声。
“夫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呀?”凤归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忍不住催问道。
凤夫人睨了眼凤归,将那匣子递了过去。
“这是楚兮今日收到的。”
凤归狐疑地打开了看,“这簪子成色不错啊,是宁王妃送的吗?”
凤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凤归,说道:“是你女婿送的。”
凤归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坐在他身侧的凤君然亦然,大惊失色地看着那根簪子。
凤归收了簪子,扔到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逼问道:“那小子是谁?”
凤夫人瞧了眼凤楚兮,示意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释。
凤楚兮宝贝似地将那被凤归扔到桌上的匣子敛入怀中,愤懑地瞪了眼凤归。
干嘛乱丢十一给她的东西。
凤归见自家从小珍视的女儿为了一个臭小子的定情信物瞪他,心下更气了。不等凤楚兮解释就放话道:“我不管那男人是谁,是何身份。只要他在我手下撑不过百招,我就不会同意这事。”
话音刚落,凤归就感受到家里两个女人投在他身上的明晃晃的惋惜目光。
凤楚兮更是喜上眉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爹爹你可不能反悔。”
凤归此刻才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那男人是谁?”
凤楚兮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说出十一的身份,只道让凤归抽出个时间与那男人比试一番。
“锦儿,凤楚兮的及笄礼已过,我们去连城外的那座别宫吧。”萧钰将脑袋倚在华锦瑟的肩窝处,轻轻地蹭着,呵气如兰。
华锦瑟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脖子,往床的内侧移了移。
“好好说话。”
萧钰委屈地凑了过去,“我有好好说话的。”
对此,华锦瑟表示心情复杂。
这男人自打成亲后,那脸皮是一日比一日厚了。就连撒娇都能毫无压力了。
华锦瑟很想让连城中那些将萧钰奉为君子的人看看此时的萧钰是如此的……不要脸。
见华锦瑟没有理他,萧钰忍不住在她嘴角处咬了一口。
“……”华锦瑟。
无奈之下,华锦瑟只能妥协地应道:“依你,依你,都依你。”
然后萧钰兴奋地又在华锦瑟脸上啃了好几口。
只不过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被华锦瑟拒绝了。
“既然准备出发前去别宫,今晚就好生歇息,免得明日误了时辰。”华锦瑟裹了被子背对着萧钰。
这一夜,萧钰很是凄凉。
第二日,没有萧钰打扰的华锦瑟早早地就醒了,换上衣裳后就开始收整行李。
萧钰则是出门去挑选人手,顺道进宫和萧卫池请假。
出人意料的是,萧卫池没有任何反对情绪地就同意了萧钰的请求。看的站在边上的萧亦风一愣一愣的。
皇伯父他几时这么好说话了,连批假都批的这么爽快。
萧卫池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心痒痒的萧亦风,说道:“阿瑾那是和他媳妇去培养感情,你就不用想了。”
至今还是单身狗的萧卫池,“……”
过分,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个年头单身狗连假期都不配拥有了。
萧如霖倒是从始至终都是恭谨地立在一侧,没有多言。
萧钰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如霖。
华锦瑟和萧钰离开连城的事,自然不多时就传遍了连城,华霓裳皱着眉匆匆赶来了。
“你这身子素来就不好,现在又要离开连城去别宫居住,这要是忽然有个头疼脑热的……”
华霓裳没有说下去了。
华锦瑟对华霓裳柔柔一笑,“姐姐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华霓裳只单单皱着眉,没有接话。
华锦瑟轻叹一声,附在华霓裳耳畔说了几句话。
华霓裳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此话当真?”
华锦瑟郑重地点头,“当日我和阿瑾前去厉州,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此事。”
华霓裳良久没有作声,好一会才说道:“既是如此,锦瑟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连城中我会注意的。”
华锦瑟笑了,上前搂住了华霓裳,“姐姐也要珍重。”
约莫晌午时分,华锦瑟和萧钰乘着一辆马车,轻装简行地离了连城。
临走前,华锦瑟很是贴心地将十一给留下了,只带了明月离开。
萧钰身边这次明面上也只有长宁和几个王府侍卫。
那座别宫距离连城并不是很远,但胜在地势险峻,位于半山腰上,寻常人上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之不过萧钰不是寻常人,方下了马车,就将华锦瑟背了起来。
看这架势,是预备一路背着华锦瑟走到别宫了。
明月和长宁两两对视,默默地垂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华锦瑟更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萧钰举止亲密,挣扎着想要下来。
萧钰浅笑着回首轻声说了些什么,华锦瑟突然就脸红了,没再挣扎。
行吧,玩还是他宁王会玩。
虽说别宫所处位置险峻,但是一早就有能工巧匠铺上了石阶,设了护栏。
这一路走去,倒也不显地有多劳累。
众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成功来到了那别宫大门处。
守在别宫外的侍卫见到萧钰等人过来了,忙不迭地将门打开,簇拥着萧钰和华锦瑟等人进去了。
刚一踏入大门,华锦瑟就感受到一股一样的暖意,不禁有些好奇,“这里可是烧了地龙?”
随行伺候的丫鬟冲华锦瑟行了一个礼,轻声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别宫里有处天然的温泉,适才会让人感到暖融融的。”
华锦瑟点了点头,对着那小丫鬟道了声谢。
引得那丫鬟又是一阵惶恐。
萧钰看了那丫鬟一眼,牵着华锦瑟朝别宫深处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华锦瑟就见到一处雾气氤氲的温泉,虽然比之她之前在边境处见到的要小,但胜在人为地雕琢过了。温泉壁皆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砌成,还精巧地设了一处台阶,方便贵人下水。
萧钰在见到这眼泉水后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将下人尽数驱赶了下去,顺便将房门也给关上了。
华锦瑟看着严丝密合的窗门,再看着笑的一脸纯良的萧钰,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
长宁离开那屋子后,本是想就近守候的,只不过没站一会就被明月拉走了。
长宁低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双手,清冷的面上不由地开始泛红。
“明……明月姑娘。”
明月正拉着人走的好好的,突然听见长宁喊她,自是回首看他,“怎么了?”
看着明月温雅的面容,长宁低低地说道:“明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明月先是一怔,继而古怪地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抱歉,刚才心急了,希望没有冒犯到你。”明月大大方方地撒了手,对着长宁满怀歉意地说道。
长宁没有说话,两个人一路无话地离了温泉所在的房间。
华锦瑟从那温泉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别宫中的人早早地就备好了膳食,就等着正主前去。
华锦瑟瞪了眼餮足的萧钰,甩下他,自己一人去了正厅。
萧钰看着眼前明显生气了的华锦瑟,自是追了上去,哄了一路。
明月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华锦瑟埋头吃饭,萧钰则是放下碗筷凑在她身旁低声哄劝着。
对此,明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别宫里伺候的人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行。
一个小丫鬟垂首撞了撞身侧的姐妹,轻声道:“宁王殿下这是惧内吗?”
另一个丫鬟瑟缩了下身子,显然是被那一幕吓得可以。
站在她们面前的管事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们一眼。
终于,华锦瑟吃完了一碗饭,还未等她拿起勺子,就有一碗热汤送到跟前。
萧钰那张略显讨好的笑脸透过雾气出现在她眼前。
华锦瑟抿着唇,接了汤。
不知为何,萧钰那讨好的笑容看的她心中发堵。
萧钰看到华锦瑟的神色缓了下来,暗自惊喜。
和锦儿相处了这么多日,自是将她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了。
知晓她对他素来心软,只要萧钰稍稍示弱,华锦瑟就会消气。
这一招,萧钰屡试不爽。
结果就是华锦瑟的腰不堪重负。
夜里,华锦瑟因为身心俱疲,卷着被子就歇下了。
萧钰却是没有入睡,等到确认华锦瑟熟睡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叫来了长宁。
等到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萧钰准备回去了,长宁却支支吾吾地叫住了萧钰。
萧钰挑眉,兴趣盎然地看他。
紧接着,长宁就将下午发生的那件事情同萧钰讲了。
萧钰在听完后,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手下的暗卫,为何可以如此纯情。
于是,萧钰牺牲了下自己的睡眠时间,和长宁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他普及了下常识。以免他下次遇到这事,跟一个被调戏了的大家闺秀似的。
刁难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在这别宫里住了一月有余,按着原计划,萧钰本想着等开春了再带人回去。
只是不巧的是,连城出了些变故。
“锦儿。”午间用膳的时候,萧钰又开始哼唧唧地往华锦瑟身上靠。
华锦瑟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可是有事?”
萧钰点了点头,回道:“方才有人给我递了个消息,萧如霖可能要提前行动了。”
华锦瑟皱眉,这件事情萧钰并没有瞒着她。所以她也清楚萧如霖在谋划些什么。
“那我们可要回去?”
萧钰轻轻地摇头。
“我回去,你留在这。”
连城必将有一乱,他不放心让锦儿回去。
华锦瑟眉毛拧地更紧了,“萧钰。”
萧如霖要做的是谋逆犯上的大事,她又如何放心让萧钰一个人回去。
萧钰握住华锦瑟的手,摩挲着说道:“你若还在这里,萧如霖必定以为我也还留在此处。这样……”
这样,他才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华锦瑟简直要被萧钰气笑了,“即便我不在此地,你也可以有法子让他以为我们还留在此处,不是吗?”
不知为何,华锦瑟最近的情绪总是有些变化无常。
萧钰见她生气了,不由地缓了语气说道:“锦儿,我不会出事的。”
华锦瑟将脸别到一边,不打算再看他。
萧钰鲜少见到这样耍小性子的华锦瑟,当下也没了辙,只能好好地哄着。
不过,夜里的时候,发生了件事情,打乱了二人的计划。
萧钰遇刺了,行刺的人正是这别宫里的一个丫鬟。
别宫里一下子人心惶惶,管事的公公慌忙披衣赶到萧钰的寝殿请罪。只不过门还没迈进去就被冷着一张脸的长宁提拎出来了。
“王爷伤势严重,闲人勿进。”
短短几字,吓得张管事腿脚一阵哆嗦。
这要是萧钰真有个好歹,他也就活到头了。
“他果真是这样说?”昏暗的房间内,男子和衣侧卧在榻上,轻笑着问道。
其下正站着一个样貌普通的侍卫。闻言,行了一礼,道:“正是,别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宁王现在还昏迷不醒,他的王妃守了他一整夜。”
榻上的男子放声长笑起来,许久才止住,“当真是天助我也。”
零星的月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打在那男子的面上。
是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庞,不如萧钰的清俊,亦是不比萧亦风的明艳。
“锦儿?”萧钰撑起身子看着躺在身侧的华锦瑟,轻声喊道。
华锦瑟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只感到一阵刺眼的光。不自在地眯起眸子,看向萧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钰寻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午时了。”
华锦瑟打了个哈欠,任由萧钰伺候着穿上了衣服。
昨晚上陪他演了一晚上的戏,可把她累坏了。
“你可还要回连城?”
萧钰踌躇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锦儿,你随我回去吧。”
华锦瑟偏过脑袋看他,颇有副调笑的意味在里面,“怎么,现在害怕了?”
萧钰看着坏心眼笑他的华锦瑟,不由自主地又将脑袋凑了过去,倚在她肩上。含糊不清地应道:“嗯,怕了。”
昨夜的那个刺客虽然没有伤到他,却让他着实吓着了。
倘若他昨夜离了别宫,留锦儿一人在这……
萧钰不敢再想下去了。
萧如霖是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一月初,平王萧如霖娶亲,迎娶的对象正是明齐的和亲公主,东方柔。
大婚的前几日,萧亦风携了云霁一同前往平王府贺喜。
然后他就在哪里看到了凤家的那个丫头拉着一个黑衣人亲亲热热地在那里说话。
萧亦风仔细地辨了下,呦呵,这不是前些日子闹的连城轰动的十一。
据闻,有一个着黑衣的男子在凤家小姐及笄当日赠了礼物,隔了一日就被叫到了凤府上和凤将军打了一架。
然后……
凤家小姐就订亲了。
再远一些,却是一前一后走着的华霓裳和连峰二人。
“你做什么跟着我?”华霓裳这几日被连峰跟的实在受不住了,压着心底的怒气回首看他。
连峰还是一贯的无赖模样,“你几时同意和我回去见我母亲父亲,我就几时不再跟着你。”
华霓裳气的想要骂人,当下恨声说道:“那你跟着吧。”
云溪和绵竹今日也跟着过来了,正有说有笑地走着。
萧亦风看了下站在自己身边沉默寡言的云霁,又看了看云溪。
“你先去找云溪她们二人说会话吧,我晚些来找你。”
云霁眼前一亮,自是去找了云溪。
她和平王府并没有什么接触,与这到场的其他世家小姐也不甚熟悉,自然是无趣极了。
萧亦风目送着云霁走远了,适才转了个身,去找同样无所事事的于路明搭话。
云溪和绵竹二人见到云霁之后,自是欢喜地拉着她讲了好一番话。
华霓裳因为有事在身,云溪等人也不好再跟着,索性就三人结伴在平王府内闲逛。
本来云溪见了凤楚兮,是想邀请她加入她们。
不过凤楚兮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十一一人,哪还顾得了其他。
再和重色轻友的凤楚兮分别之后,云溪等人一路走一路闲谈地来到一处雅致的亭子内。
“前面那三个是什么人?”东方柔皱着眉扫了眼云溪等人,不悦地开口说道。
立在她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匆匆抬头看了眼,“许是哪个小姐带来的丫鬟吧。”
东方柔闻言冷哼道:“自是丫鬟,那就赶走。”
立在身后伺候的小丫鬟低低地应了声,迈着步子上前去了。
云溪等人正聊的畅快,陡然见了一个颐指气使的丫鬟过来,心下气闷。
“喂,说的就是你们呢!我家主子就要过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那小丫鬟生的一双吊梢眉,尖锐刻薄的样貌让人心生不悦。
绵竹和云霁二人咬着下唇,正准备一声不吭地离开。
却不想云溪睨着那丫鬟,薄唇轻启,“我活了这么些年了,还不曾见人滚过,不若你滚一个给我看看?”
绵竹被云溪的一番言语惊呆了。
平日里,云溪在府中也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不想竟也有带刺的一面。
云霁看见了站在稍远处的东方柔,看她一身装扮不凡的样子,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云溪。
云溪按住云霁伸来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不同于绵竹和云溪,她在从家里逃出来之前也是锦衣玉食,被人宠大的。即便是后来不小心被人捉住,她也不曾妥协。
她有她自己的傲骨。
那丫鬟在东方柔身边伺候了数载,见惯了外人的阿谀奉承,就是没见过像云溪这样的。
“大胆!我是公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尔等小小贱婢,岂敢无理!”
这话一出,饶是脾气再好的绵竹和云霁都被激起三分火气。
云溪怒极反笑地看她,若是放在云国,这样与她说话的人早就被拖下去了,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同她叫嚣。
绵竹眼尖地瞅见云溪的袖口处划出一支短笛。
“把耳朵捂上。”绵竹顾不得其他,只得对云霁喊道。
云霁瞧着云溪举着笛子,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一声锐利的笛声破空而出,那丫鬟的下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未能说出,反倒是咳了口血出来。
云溪一手扣着笛子,一手掰着她下巴,恶劣地嘲弄道:“来,滚一个给我看看。”
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柔看见亭子里人影闪动,就是没看见云溪等人离开,心底更是烦躁。
侧身招了几个侍卫过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东方柔就看见自己派去的丫鬟咕噜咕噜地从亭子里滚了出来。
好了,侍卫也不用去了,东方柔铁青着脸领着一众人马过去。
正巧撞见云溪蹲着身子冷眼看着地上那丫鬟。
在看到东方柔后,云溪挑挑眉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
绵竹和云霁此刻也闻声起身,对着东方柔行了一礼。
东方柔厌恶地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丫鬟,吩咐人将她拖走了。转而看向云溪等人,“你们是何人?”
或许是东方柔盛气凌人的态度以及那拿捏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云溪莫名地看她不舒服起来。
不过是一介送来和亲的公主,早就失了用处。
云霁看出了云溪眼底的不耐,暗暗地拽了她一把,替她回道:“禀公主殿下,我们三人初来乍到,无意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东方柔皮笑肉不笑地将云霁上下打量了几眼,“恕罪?”
云溪磨了磨后槽牙,心道以后有了机会非得套麻袋揍她不可。
“方才那丫鬟出言不逊,我等出于自保就小惩一番。”
云溪的话刚说完,站在东方柔身后的一个侍卫就蹦出来了。
“公主身边的丫鬟岂是你们可以冒犯的。”
东方柔冷冷地扫了眼三人,没有应声。
侍卫见主子没有阻拦,便大着胆子要上前捉住三人。
云溪虽说拳脚功夫不行,但那音控的本领可是练的炉火纯青。
萧钰的惊喜
眼见着云溪一支短笛横在唇边就欲吹奏,云霁慌忙上前拉住她。
东方柔到底不比那丫鬟,若是事情闹大了,她们也不好收场。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的时候,一身着素色锦衣的男子缓步走来。
“不知公主殿下带着侍卫在此所为何事呢?”凤君然注视着东方柔,含笑着问道。
东方柔在连城居住了这么些日子,自然是认得凤君然。
东方柔施施然回以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个丫鬟不懂规矩,动手打了本宫的贴身婢女。”
凤君然闻言,回过头去看云溪三人,“公主可否看在这几位是我小妹的至交好友的份上,将此事作罢。事后我们凤家定有酬谢。”
凤君然这番话明显地是要替云溪等人说情了。
东方柔气的脸色铁青,但也知道凤家在连城,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只得打落牙齿混血吞,甩了袖子走了。
“凤公子还是多多劝导凤小姐,不要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才是。”
听着东方柔咬牙切齿的话语,云溪心下一阵舒畅。
这明齐来的公主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就是这嘴巴,忒恶毒了点。
几个人上前同凤君然道过谢,就相偕着离开了此地。
毕竟这事闹的有些大了,还得去通知下华霓裳和萧亦风才是。
不过华霓裳和萧亦风都是护短之人,先不说他们对那劳什子公主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这事又是公主身边的丫鬟挑衅在前,二人自然是不会前去向东方柔赔罪。相反,他们还要找茬。
萧钰和华锦瑟回到连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趁着浓重的夜色,二人匆忙从后门进了宁王府,倒也没人发现。
华锦瑟甫一进府,就摘了头上厚重的兜帽,扭了扭酸疼的脖子。
这一路被这帽子盖着头,她脖子都酸了。
萧钰却跟一个话唠的婆子一样,嘀嘀咕咕地硬是取了条厚实的围巾给她围上。
“锦儿,忽冷忽热的容易感冒。”萧钰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华锦瑟无法,只得任由萧钰将她裹了个严实,牵进屋里去。
借着幽暗的烛火,萧钰浏览着眼前的一封信件。华锦瑟则是坐在他的身边,翻看着一本医书。
一时间,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嗤。”忽地,华锦瑟感受到身侧的男人诡异地轻颤了下,还发出一声轻笑。
华锦瑟自是放下了手里的书册,抬眸看去。
只见萧钰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信中,而那面上却是嘴角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待发现华锦瑟扭头看他时,萧钰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去,解释道:“子卿那家伙今日当着众宾客的面可是把东方柔和萧如霖好一顿奚落。”
华锦瑟接了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下来。
发现不单单是萧亦风,她姐姐今日在平王府上,也和东方柔针尖对麦芒似的。
华锦瑟挑了挑眉。这位公主之前的苦头是还没吃够吗?
华锦瑟将手中的信纸递还给萧钰,正欲说些什么,却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当下,华锦瑟就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萧钰大惊失色地扶起华锦瑟。
这东方柔都把锦儿恶心吐了?
“长宁!”萧钰将华锦瑟扶到榻上坐好,又给她盖了层被子之后,适才厉声叫道。
长宁闻声进来了,就看到自家王爷惶惶不安地坐在榻上,他的身后是面色苍白如纸的华锦瑟。
长宁有了种不详的猜测。
“去,将府里的那些大夫全给我叫来。”
长宁看了眼天色,这个点,人家大夫都已经睡下了。
长宁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又被萧钰叫了回来。
他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了。
下一秒,就听的萧钰吩咐道:“王府里的这些大夫我信不过,你进宫去叫几个御医过来。”
长宁凄惨地看了眼萧钰。
王爷,您这是生怕平王不知道您偷偷回府了吗。
最终还是缓过来的华锦瑟拉住了萧钰,“不必请大夫和御医过来了。”
萧钰皱起眉,“可是……”
华锦瑟握了下萧钰的手。
萧钰乖乖地没有说话了,只是挥手让长宁下去了。
等到长宁离开,这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之后。华锦瑟才正视着萧钰。
“阿瑾。”
萧钰在好些人的口中听到过这声称呼,却无端地最喜欢锦儿这样唤他。
萧钰舒坦地眯眼应了。
“你喜欢孩子吗?”朦胧的烛火下,华锦瑟的脸上倒映着一抹红晕。
萧钰陡然回神,面上有几分震惊。
该不会是他想到那样……
华锦瑟见萧钰没有回答,也不急,自顾着继续说道:“即便你现在不喜欢,等过九个月你也该喜欢了。”
“……”萧钰。
这个消息,震得他有些迷糊。
“锦…锦儿?”待萧钰回过神以后,说话仍是有些结巴。
华锦瑟看着不知是惊还是喜的萧钰,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钰不知道现在送人回别宫还来的及吗。
惊喜过后,就该是忧愁了。
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心里都清楚明日的连城必将有一场浩劫。
而华锦瑟恰巧又在这时候发现了身子……
“锦儿,我送你去华府。”萧钰坐在榻上,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人送去华霓裳那里。
即便萧如霖不知道他们已经从别宫偷偷回来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萧钰还是希望让华锦瑟远离这场动乱的中心。
华锦瑟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萧钰。
“锦儿。”萧钰拽紧华锦瑟的手,企图以理服人。
华锦瑟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去了姐姐那里,阿瑾你也无法确保平王不会对华府下手。”
“但是……”萧钰看着面前端坐着的人儿,知晓她是决计不会听自己的话离开了。
华锦瑟知晓他心软了下来,借机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如今月份尚浅,并不会碍事。更何况,你就不怕别宫中的事情再次重演?”
萧钰被华锦瑟最后一句话说怕了。
到底还是将人放在跟前才能安心。
笠日,连城中一早就沸沸扬扬地热闹起来。许多百姓围在道路两旁看着那一抬抬用红绸扎着的礼物被人抬去,纷纷议论起来。
“这平王大婚的阵仗倒不如几个月前那定王洪大。”一中年男子拢了拢衣襟,歪过脑袋对身侧同样五大三粗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接过话茬子,声音洪亮地应道:“可不是吗,当日那定王殿下的聘礼排的可是长长的一条,哪像今日……”
男人没有说话了,因为坐着新娘的花轿过来了。
东方柔纤长的指甲死死地扣住衣袖,气的胸腔作痛。
那男人说的话,早已一滴不漏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萧如霖,他好样的!
没有亲自迎亲也就罢了,还找了手下的一个随从随意应付她。
这是在羞辱她吗?
或许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东方柔经此一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钰迎娶华锦瑟的那日。
一对身着红色喜服的璧人手牵着手,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之情地朝她走来。
那一刻,东方柔是恨的。
恨华锦瑟身世不如她,却有了一桩比她更为幸福美满的婚姻。
更是恨萧钰,恨他当日在华府推开了她,走向了华锦瑟。
“公主,平王府到了。”一道怯怯的声音自花轿外传出。
是她的丫鬟。
东方柔平复了下心绪,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迈向了平王府。
即便是隔着眼前那块红色的帕子,东方柔也可以猜的出萧如霖并没有在门外迎接她。
扶着东方柔的丫鬟只觉得手心一阵钻痛,却不敢叫出声。扶着东方柔进了正殿。
那里,早已站满了人。
因为平王的生父生母前些日子回了封地,此时这高堂之位上坐着的便是萧卫池。
萧如霖环视了圈周围,宗室里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嘴角轻轻勾起,直到此时,萧如霖才发自内心地笑了。
“王爷,公主她到了。”一个喜婆快步跑了进来,对着萧如霖说道。
“接她进来即可。”一提到东方柔,萧如霖眼底尽是散不去的郁色。
若不是这桩婚事是他的筹码之一,他又何苦委屈自己娶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为正妃。
三拜过后,按规矩,东方柔被喜娘领进了内室。
而萧如霖则是要留在外面敬酒。
萧如霖端着一杯酒在宴席上晃荡,等到了萧亦风的面前,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萧亦风不明就里地端起眼前的酒盏喝了盏酒,道了声喜。
萧如霖笑呵呵地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不经意地问了句,“子卿今日怎地没有带那位云霁姑娘过来?”
萧亦风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有毛病。
他带不带云霁与他有何干系。
“云霁她今日身体不舒服,就留在王府休息了。平王可是寻她事?”萧亦风充满敌意地看向萧如霖。
萧如霖好脾气地笑了下,没有计较。在同萧亦风聊了几句后又绕到其他几位宗亲那里去了。
瞧着走远了的萧如霖,萧亦风心下不解。
继而又倒了杯酒,正欲饮下之际,却是被坐在身边的于路明拦住了。
局中局
萧亦风亦是不解地回望着他。
怎么今天的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于路明执起酒樽,借着饮酒的动作轻声提醒了一句,“酒中添了东西。”
萧亦风神情大变,幸好萧如霖此刻是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瞧清他们二人的神情变化。
于路明不动声色地端起盏酒,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旋即又放下了。
他环顾璐圈四周,发现周围的官员和皇室宗亲皆都满面笑容地饮着酒谈着话。
于路明的眼神冷了几分。
酒过三巡,众人面上也泛起了醉意,有几个甚至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
萧如霖瞧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几人,唇角勾起。
“诸位,既然酒都喝的差不多了,那不如都停下来听本王说几句话。”
萧如霖站在高处,俯视着殿内众人。
于路明一手支着额头,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
萧亦风看了眼于路明,却被他反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
萧亦风一下子福至心灵,也有样学样地倒在了桌案上。
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二人,只以为他们是刚才拼酒拼的狠了,现在醉倒在这里。
萧卫池先是朝萧亦风这个方向投去一瞥,转而和蔼地笑着看向萧如霖。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是要说什么呢?”
萧如霖闻言,转而扭头看向萧卫池,面上带了分狠戾。
“皇伯父,您膝下尚无子嗣,这立储的事您也该早作打算了。”
此话一出,座下的宾客就地哗然。
“平王,你这是何意?”
一年长的老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萧如霖,显然被他一席话气的不轻。
萧如霖没有理他。
殿中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队人马,将那质疑萧如霖老臣就地捆了。
萧卫池看了眼犹自替他辩护的老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萧如霖端着盏酒款步向自己的席位走去,端的是从容不迫的态度。
这下,宾客哪里还看不出今日这婚宴分明就是场鸿门宴。
想不到往日里素来老实的平王萧如霖竟然有胆子,有心思地密谋设下这一切。让他们成为这瓮中之鳖。
萧如霖的视线重新转向安然坐在一隅的萧卫池身上,“皇伯父,这立储之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恰巧是个上好的日子,您说呢?”
其下的臣子有呼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都被萧如霖的人按倒捆了,拖到一边去。
剩下的那些有的倒戈站在了萧如霖这一边,也有的噤声站在原地看着叔侄二人无声的交锋。
半炷香过去了,萧卫池并没有开口,只是恍如老僧入定一般地坐着。
就连那些臣子们的呼救他也恍若未闻。
萧如霖就这般看着他,眼底闪过残忍的光芒。
他对着一个随从招了招手,让他揪了一个被绑着的官员出来,带到正厅中间。
“皇伯父,我观此人不像是忠善之辈。不若就让我替您处置了他吧?”
那官员并没有堵住嘴,闻言,更是对着萧如霖大骂不止。
站在他身后的随从刀已出鞘。
围观的那些人更是战栗不已。
“住手。”
萧卫池撑着扶手自座位上起身,沉着眸子看向萧如霖,“平王,朕问你,你可是准备谋乱犯上?”
萧如霖轻蔑地注视着萧卫池,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感。
“皇伯父,若您不松口,那底下的这些人可都是因为您而死。”
被捆着的官员或宗亲都被堵着嘴,听完这句话只想周身挣扎不已。
萧如霖这是想用他们这些忠君的人的性命去威胁萧卫池。
萧卫池并没有接萧如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朕这么些年来可有亏待过你?”
萧如霖嗤笑着应道:“皇伯父您为人仁厚,自是不可能亏待于我。只是……”
萧如霖忽地发了狠,甩了手中的酒盏,迎着那声清脆的响声质问道:“只是本王哪里不如萧钰,你非要偏宠着他,甚至决定将王位传给他!”
萧卫池撤回了目光,再看向他时,眼底不无失望。
他以为这孩子只是年少轻狂,一时嫉妒。哪曾想,是执念入了魔。
权势二字当真那般容易使人迷乱吗?
萧如霖现在已经撕破了脸,便不再顾忌什么颜面,执意逼着萧卫池下一道诏书,立他为储。
“既是如此……”萧卫池不无失望地摇了摇头,眸子一转,厉声喝道:“将平王拿下!”
电光火石间,还不待萧如霖反应过来,殿中的那些执刀执戟的护卫纷纷临阵倒戈,将矛头一致对向高高在上的平王殿下。
萧卫池在刀枪剑戟之中信步走了下去,“朕曾经是想过将那位子留给阿瑾,只是他同我说,他想要的是浩瀚的山河湖水,而不是这小小的皇宫。”
萧如霖目眦欲裂地瞪着萧卫池的背影。
“那是萧钰他没用!他就是个没有废物!”
这话一出口,先前趴在桌上装死的萧亦风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指着萧如霖的鼻子骂道:“阿瑾就是再没用,也好过你个手足相残的东西!”
于路明见抓不住萧亦风,亦是冷眼上前。
“十一年前,你感染风寒,宫中御医皆断言你活不过三天。那时候,是阿瑾拿了自己府上珍贵的药材救了你。”
于路明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萧如霖,只是拖拽着萧亦风离开。
“哦,对了。你是不是还在这酒水中下了毒,希冀能通过这个控制我们。”
于路明的话,好像一颗石头投入沸水。
刚刚平定的众人又闹将起来,更有甚者,想要冲过去在萧如霖身上翻找解药。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好了,长渊,你别吓他们了。”
一道清润的笑声自门外传出,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就见宁王着了身天青色的云纹锦袍,眉眼带笑地站在他们身后。
“宁王殿下!”
回过神的众人纷纷迎头跪拜。
萧钰避开了他们,径自朝萧卫池走去,“皇伯父,我来的不算迟吧。”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萧卫池见了萧钰也只是哼哼几声,没有表态。
“诸位大人,你们饮下的酒水虽然被下了毒,但是我手中却有解药。”
萧钰眉眼弯弯地看着那些官员,抖了抖手中的一个瓷瓶。
萧如霖的那点毒药还不如他锦儿的一瓶泻药能折腾。
等到所有人都服下了解药之后,才长吁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回萧如霖身上。
这谋乱犯上的罪名……
萧如霖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异样的视线,却只是抿着唇道了句,“成王败寇,悉听尊便。”
萧钰并没有定他罪名的打算,绕到一边去善后了。
萧卫池沉痛地看着禁闭着眸子不看他的萧如霖,良久,叹道:“看在朕那兄弟的份上,朕不要你的命。”
萧如霖紧闭着的眸子颤了颤。
“王爷……明齐的那位**我们该做何处理?”
说话间,一个发髻凌乱的女子被几个侍卫押着来到了前厅。
萧钰淡淡地睨了眼东方柔,“放了她罢。”
站在萧钰身后的一个官员不赞同地喊了声,“王爷!属下认为她与平王勾结的嫌疑很大,应当严格地审问一番再放人。”
萧钰没有理会那官员的话,只是让那几个架着东方柔的侍卫松手。
东方柔此刻着一件大红色鸾凤纹喜服,面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容。
她看着萧钰,眼底不知是悲怆还是悔恨。朱唇轻颤,“萧钰,你会后悔的。”
一道凛冽的寒光自东方柔袖间脱出,直直地朝萧钰逼去。
任谁都没有想到,该是新娘的东方柔身上尽然备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东方柔出手的速度真快,只听得破风的声音。旁边那几个官员和侍卫连呼喊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朝萧钰送去。
“诤!”
一声清鸣。
东方柔的眼神恍惚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尽也慢了下来。
萧钰趁机眼疾手快地擒住东方柔的胳膊,用了几分劲。
那匕首也就应声坠地了。
萧亦风在旁边看的真切,当即气急败坏地叫人把东方柔捆了个严实,送去跟她的夫君作伴。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华锦瑟寒着脸迎了上来,先萧钰一步拾起了躺在地上的匕首。
只一眼,她就可以看出那匕首的尖端是抹了剧毒的。
“锦儿。”萧钰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夺下华锦瑟手中的匕首。
这匕首可锋利了,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她可怎么办。
华锦瑟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身后还跟着抱了一架琴的明月。
听到华锦瑟承认自己无事后,萧钰又开始教训起她来。
“我不是叫你好好地待在王府中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萧钰执起华锦瑟的指尖,只感受到冰冷,心下又是气又是疼惜。忙紧了紧她身上的衣裳和披风,然后又不顾华锦瑟的反抗,硬是将那顶镶满绒毛的兜帽给她扣上了。
远远看去,华锦瑟整个人就像胖了一圈似的。
华锦瑟瞥了眼忙上忙下的萧钰,说道:“我若是没来,你现在就该躺在地上等着我救你了。”
于路明离二人稍近,闻言,挑了挑眉。
这姑娘的脾气今日有点暴躁阿。
一波又起
萧钰暗道不好,赶忙赔笑着上前哄起人来。
于路明对此表示简直没眼看,扭过脑袋去寻萧亦风了。
情情爱爱什么的还真的不适合他,他还是一人仗剑走天涯算了。
萧如霖谋逆犯上的罪名已定,那些一早投在萧如霖麾下,企图捞个从龙之功的官员也都被萧卫池拎了出来,全部罢了职。
至于那些在危机时刻仍旧站在萧卫池身边的人,自是得到萧卫池等人的青眼,日后平步青云定是没问题。
这也是萧钰和萧卫池没有一开始就将萧如霖拿下的原因。
一连一周的朝廷,都在探讨关于对萧如霖该实施的惩处。
萧钰在厉州太守的帮助下,搜集了一堆了资料。这些,足以定他死罪了。
最后萧卫池力排众议,只将萧如霖永远禁锢在连城中的一处宅子里,无诏不得外出。至于那处封地,也被收了回来。
一些官员对于萧卫池这个判定颇有微词,认为萧卫池这次合该杀鸡儆猴才是,不然底下的那些皇室宗亲见了,还不得有样学样。
有意见的官员私底下都来找了个萧钰,希望萧钰能够劝劝萧卫池,来个大义灭亲才好。
只不过,萧钰对于官员的一应措辞都是:哄媳妇都没空,哪来的时间去哄萧卫池。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华锦瑟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的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说成惧内。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新年将来之际,明齐出现了一次不小的动荡。
东方辰起兵造反了,打的旗号却是清君侧。
萧钰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没多少惊讶,唯一感叹的是,这东方辰竟然能忍这么久。
“锦儿,年后我可能要去明齐。”萧钰看着倚着贵妃榻安然坐着的华锦瑟,带着几分惆怅地叹道。
华锦瑟淡淡地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钰对此表示很不满意。
他都要离开了,为何锦儿的反应如此冷淡。
华锦瑟看了眼对面某位坐立难安的宁王殿下,失笑地放下手中的书册。
“我随你一同前去。”
对于这个建议,萧钰自然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不成。”
开玩笑,锦儿那么娇贵的身子,怎么能陪他去明齐冒险呢。
华锦瑟对于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再次拿起桌案上的书籍翻看起来,不咸不淡地补了句,“你觉得你看的住我吗?”
萧钰一梗,他还真看不住。
萧钰整理下措辞,准备对华锦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奈何华锦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轻描淡写地抛下句话就走了。
“你说不过我的。”
“……”萧钰。
他觉得锦儿近些日子越发的小孩子气了。
这个新年,宁王府上的人过的极为仓促。
大年三十的夜里,按照着规矩,萧钰换了身喜庆的亲王服饰,领着同样焕然一新的华锦瑟进宫用膳了。
在进宫来的路上,萧钰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萧亦风,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云霁。
华锦瑟对于在今晚看到云霁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这二人如今连婚约都没有订下来。
“阿瑾,锦瑟。”萧亦风朝二人打过招呼后,又聊了几句。紧接着,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他和身侧的云霁的身上。
毕竟逢年过节的,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大龄单身狗的婚事。
“皇伯父他先前就催着我将人带进宫来,让他老帮忙参详参详。这不,我就给带来了吗。”说到这里,萧亦风还颇为炫耀地向萧钰和华锦瑟展示了下站在他身边低眉垂目的云霁。
看见没,他萧亦风也不是单身狗了。
萧钰对着二人道了声恭喜后,就领着华锦瑟进去了。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看着萧钰。
这朋友间见面,怎么这么客气呢。
却见萧钰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怕你和子卿走近了,会影响宝宝的智力。”
华锦瑟:“……”
她无话可说。
皇室宗亲虽说人数不少,但是留在连城中的却是少数。更何况其中还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宫赴宴。
到头来,这场宫宴成了华锦瑟等人的家宴。
偌大的宫殿内坐着的就只有寥寥五人而已。
首座上坐着的自然只有萧卫池一人。
自从清洗了皇后和柳贵妃母族以来,这后宫愈发成了一个摆设。
宫中妃嫔长年无所出也就算了,萧卫池还一年到头泡在养心殿,也很少见他踏足哪个嫔妃的宫殿。
宴席方开始的时候,萧卫池就挥手让殿内的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去了,连个伺候的人也不留下。全程都是众人自食其力。
因为人少,也就没讲究什么分席的规矩,想如何坐便如何坐。
萧钰自是挑了个暖和的位置和华锦瑟二人坐着。
至于萧亦风则和云霁坐在萧卫池的下首,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华锦瑟分心地听了一耳朵,大致是在讨论他们婚事。
“锦儿,来尝尝这个。”在华锦瑟出神的那一刹那,萧钰又殷勤地夹了块挑完刺的鱼肉放到华锦瑟的碗里。
华锦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吃了。
临到巳时的时候,萧卫池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放出宫。
当然,没忘记赏了华锦瑟一堆东西。
个中补品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多是些绫罗锦缎和女子珍爱的珠宝。
华锦瑟虽然对于这些东西兴致不高,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谢过。
长者赐,不可辞。
萧卫池对于华锦瑟等人来说,是个极好的长辈。对此,华锦瑟也愿意敬重他。
等到华锦瑟等人都出宫了之后,萧卫池才喜气洋洋地捋着胡子向自己宫殿走去。
这夜里,还有场烟花呢。
绾绾她最喜欢的就是烟花了。
回了王府,华锦瑟有了几分困意。却因为不日就要启程前往明齐的缘故,强撑着精神想要去打点行李,结果被萧钰强按着回去休息了。
他自己去收拾行李。
等到萧钰吹灭拉住回到内室的时候,华锦瑟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看向萧钰这个方向,“阿瑾,你说我姐姐她是不是也该寻个好人家了。”
萧钰闻言沉默了一会。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连峰对华霓裳的心思和华锦瑟说了。
这好好的师弟就快要成她姐夫了……这辈分有点差距啊。
他怕华锦瑟知道后,揪住连峰好好教训一顿。
“姐姐她心中有数的,锦儿你就不必操心这事了。”
华锦瑟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复又沉沉地睡回去了。
五日后,华锦瑟和萧钰辞别了连城中人,轻车简行地离开了连城,再次前往明齐。
离开前,华霓裳曾经来王府劝过她,让她留在连城,不要奔波劳累才是。
华锦瑟婉言谢绝了。
明齐现在局势混乱,她委实不放心。更何况她和东方辰好歹是多年的师兄妹,对于他的行为处事分格华锦瑟还是多少能清楚一些。
华锦瑟这一路上,除了精神较平日的短些,其他的都还好。甚至吃的比平时还多了些,这让“老妈子”萧钰欣慰了不少。一路上变着花样给华锦瑟寻各式各样的吃食来,有时候干脆就直接自己撸起袖子拿起锅铲亲自动手了。
明月和长宁在旁边看的嘴角一阵抽搐。
论宁王的婚后堕落行为。
这一次出行,足足比上次多了五日的光景才赶到京都。
刚踏入京都的城门,华锦瑟等人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城内气氛的紧张肃杀。
就连白日里都有手持刀戟的护卫轮番巡逻,先前繁荣一时的京都此时更像是一座毫无生气的城池。
许多商铺天还没暗下来就急匆匆地关门了,就连摆摊的小贩也少了叫喊的热情,早早地挑着摊子离去了。
萧钰和华锦瑟易容一番,寻了处装潢精致的客栈歇了下来。
坐在一楼大厅用膳的时候,萧钰拦住了一个小厮询问情况。
“敢问小兄弟,这京都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萧钰此刻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就是放在人群中,也不会多让人看上一眼。只是他那通体的贵气却不得不让那小厮注意起来。
“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萧钰颔首,顺手塞了枚银锭在小厮手里,诚恳地看着他。
小厮环顾了圈四周,见没人注意后,就悄悄地把银子藏进衣袖里。
冲着那银锭子,华锦瑟等人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东方辰的消息,将现如今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夜里,华锦瑟询问了萧钰,“我们现如今可是按兵不动?”
萧钰点了点头。他要的是静观其变,然后坐收渔利。
华锦瑟盯着自己的书页良久,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好一会她看向了萧钰,“如果可以,助东方辰一把,别……让他丢了性命。”
华锦瑟深知东方辰现在做的是什么事。成者,他主天下;败者,尸骨无存。
萧钰笑了笑,合上了华锦瑟的书册,“自然。这店里的蜡烛质量不好,你别看了,伤眼睛。”
华锦瑟乖乖地将书放到一边,低头摆弄起自己带来的那堆瓷瓶来。
萧清梦
这几日里,华锦瑟和萧钰都安稳地待在客栈里没怎么出门,只是偶尔地出去透透气。
反倒是明月,活络地和东方胭传信了解情况。
从东方胭递来的信件中可以看出,东方辰这一次完全是破釜沉舟了,彻底地和东方昊撕破脸面了。
连带着陈贵妃在宫中的日子都不好过。
“阿瑾,我想抽空去一趟宫中。”夜里,华锦瑟无端地同萧钰提了一句。
萧钰侧目,看着她已经有些形状的肚子,皱着眉没有同意,“我替你去。”
华锦瑟自然了解萧钰心底的顾虑,思虑片刻还是同意了。
“若是可以,你将陈贵妃接出宫来。我怕……”
华锦瑟抿着唇没有说话。
陈贵妃生产在即,而她与东方昊又是形同水火,难保东方昊不会对她和她腹中胎儿下手。
萧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了了。
这日晚上,华锦瑟许久没睡。
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明齐和东煜本就是敌对的国家,更何况东方辰还利用过她。而她此次出手,相当于救了自己的敌人。
华锦瑟一时间心乱如麻。
或许是她翻身的声音惊扰到了萧钰,萧钰夜里本就睡的比较浅,此时自然就醒了过来。
哑着声问道:“可是为了陈贵妃的事情忧心?”
知锦瑟者,萧钰也。
华锦瑟轻轻地嗯了声。
萧钰难得地笑了声,“锦儿,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做你想做的就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萧钰并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只希望他所爱之人可以幸福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至于是非对错,皆有他抗着,他的锦儿只要循心出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萧钰的这一句话极大地抚慰了华锦瑟,当下也不再去胡思乱想了。
就当是全了她和东方辰之间最后一点情谊。
过了五六日,东方辰的人马又通过了一座城池,直逼京都而来。
一下子,京都内的百姓人心惶惶,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比之那些百姓,宫中的形势也很是不好看。
东方昊发了好一通脾气,闹的宫里的那些妃**女们做事都小心了几分。生怕一个不慎,撞上萧卫池的枪口。
萧钰估摸了下时机,在这一日的夜里带了几个人趁着浓厚的夜色摸进宫里去了。
幸好东方昊对于陈贵妃心生厌恶,早在数日前就将人给贬到冷宫去了,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于是萧钰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陈贵妃。
只是……情况有些不好。
萧钰来时,陈贵妃因为误食了食物,生产的日期提前了。
整个破落的屋子里,只有零星几个贴身的丫鬟端着盆子进进出出,期间还夹杂了高昂的呼声。
萧钰蹲在屋脊上,打量着下面来往的宫女。
就在他准备避开人手,下去救治的时候,东方昊领着一众太医大张旗鼓地过来了。
萧钰心道不好,只得找好地方重新躲藏好。
这陈贵妃十有**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东方昊刚踏进屋子里,就对太医下了死命令,去母留子。
他膝下皇嗣单薄,这么多年了也就东方辰和东方召两个罢了。
如果陈贵妃这一胎是个皇子,他可能会留下来,但若不是……
东方昊神色一厉。
那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现下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东方昊的人,萧钰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只能蹲在屋顶上坐等时机。
渐渐的,屋子里的吵闹声小了,东方昊裹挟着一身凛冽寒气离去了。
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人马。
萧钰赶紧带着人进去了。
屋子里是浓重的血腥气,先前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那几个宫女已经全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太监和粗使的仆妇。
两个人冷眼看着陈贵妃在榻上轻微地挣扎。
萧钰拧紧了眉宇,上前将这两个人都打晕了。
适才上前观察陈贵妃的状态,嘴角处渗着乌黑的血迹,显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想了想,萧钰还是命人将离开前华锦瑟塞来的瓷瓶取来,将里面救命的药丸给她服下。
陈贵妃视线已经模糊,看见自己床榻前站了人,一下子剧烈地挣扎起来。
“孩……孩子……”说着,陈贵妃死死地盯着左侧的偏殿,“救……救她。”
萧钰皱着眉吩咐人去了。
站在陈贵妃附近的一个暗卫想要将那药丸给她服下,却被陈贵妃想也不想地打落了。
她嗤笑一声,整个人都无力地摔回在榻上。
她活着,只会给自己的儿子徒添麻烦。而若是她不在了,东方辰才能心无责贷地完成他的大计,而不是因为她束住了手脚。
萧钰见她心存死志,已然是回天无力,就不再多管,转身去了偏殿。
一个暗卫怀中正抱着一个新生的女娃娃,而他的脚下却是昏迷不醒地卧着一个宫人。
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暗卫打昏了。
那娃娃乖巧的很,并没有哭闹,只是眯着眼睡着。
“王爷?”暗卫有些不自然地抱着那娃娃上前,询问地看向萧钰。
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个易碎品,他都不知道该用多少分力才好。
萧钰瞥了眼那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当机立断地命人抱着一起离开了。
曾经明齐的太子生母,宠冠后宫的陈贵妃,最后竟然落得个凄然惨死的下场,就是连自己的孩子都险些护不住。
华锦瑟和明月留在客栈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萧钰来时,明月就识趣地离开了。
萧钰命人将那孩子抱了过来,自己接手抱着,顺便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同华锦瑟都解释了一遍。
华锦瑟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就算陈贵妃一脉犯了大忌,但是这孩子是无辜的,东方昊身为人父,竟然如此心狠。想要置新生的孩子于死地。
“罢了。”华锦瑟长吁了口气,“人各有命。”
抛却心头那些莫名的惆怅之后,华锦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那孩子来。
说实在的,新生的孩子说不上多好看。
但是华锦瑟瞧着还是多了几分怜爱之心。
“对了,阿瑾。”华锦瑟逗弄了一会孩子,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孩子吃什么?”
萧钰一梗,明显被华锦瑟问住了。
他当时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两个人针对这孩子的衣食住行方面又详细地讨论了半宿,决定请个乳母过来。
这孩子说起来和明月还有零星的一点血脉亲情,就冲这一点,萧钰毫不犹豫地将这孩子留给明月照顾了。
这要是半夜闹起来了,影响锦儿的休息怎么办。
明月头大如斗地接手那孩子。
借着这几日明齐局势的混乱,萧钰派人在里面搅浑水,接连断了东方昊不少支柱。
对于这个结果,萧钰甚是满意。
这得到的利益嘛,就当是他帮他养孩子的酬劳了。
半个月后,东方辰一行与东方昊派遣的军队交手了。
华锦瑟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萧清梦玩耍。
明月则是在旁边兴趣乏乏地看着。
说来,这清梦二字,是华锦瑟取自一句诗词。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萧钰对于自己媳妇,自然是言听计从,就算是叫萧翠花,他也会拍手称赞。
至于这个孩子的小名,是明月取得,很是简单粗暴,叫如如。
长宁当时问过她原因,她说是寓意这孩子长大以后如花似玉的意思。
对此,众人沉默了好一会。
萧钰把乳母叫来了,把这孩子抱走。
华锦瑟见了,知道他是有话同自己说,便让明月也先行离开了,顺便把门带上。
萧钰凑近了几分,眼尖地发现华锦瑟的衣领处被口水洇湿了。
有些不高兴地取了件外衫给华锦瑟换上。
自从他把这孩子带回来了,他和锦儿相处的时间明显缩短了不少。
华锦瑟看出了萧钰眼底的不悦,歪着脑袋看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摇摇头,给华锦瑟系好带子,“锦儿,我们该回去了。”
明齐的局势已经混乱不堪,他们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好处了。
“东方辰那里我也安插了人手,危急时刻会救他一命。”萧钰继续说道。
但也只是一命而已,多的他不会插手。
华锦瑟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
她的精神愈发地短了,委实不再适合留在这里。
当晚,一行人就收整行装,打点好事情,带着多出来的两个人回去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华锦瑟没有多少困意,于是和坐在身侧的萧钰聊了起来。
“这孩子的来历你要和皇伯父他们直说吗?”
萧钰没有避讳地点头,萧亦风和皇伯父他们都不是什么固执死板的人,对于这么个来历的孩子……应当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起孩子,华锦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肚子里揣着的这个。
看着微凸的肚子,华锦瑟有些惆怅。
她最近比之前能吃了许多,导致体重也上涨了不少。
“阿瑾。”华锦瑟出声唤道,“我是不是胖了?”
萧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华锦瑟那瘦弱的身材根本就称不上胖,最多是丰腴了几分。
发烧
奈何华锦瑟并不能对于自己暴涨的体重释怀,带着莫名的惆怅回到了东煜。
华霓裳和云霁等人一早就接到了华锦瑟即将到达连城的消息,早早地就在连城外等着了。
不过待她们看见华锦瑟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顿时,候在一旁的人们神色有点复杂。
这才几个月,孩子都生了?
华锦瑟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几人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自己和自己怀中抱着的萧清梦。
华锦瑟错愕了会,而后将在京都发生的事情和众人解释了一番,顺带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便宜的女儿萧清梦。
萧清梦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乍然看见了生人也不害怕。只是窝在襁褓里吐泡泡,偶尔睁着眼睛看一眼面前的人。
于是华锦瑟在回到宁王府没多久,凤楚兮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
“扶桑姐姐,我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
华锦瑟看着一脸好奇的凤楚兮,将她带入了内室。
凤楚兮就那样坐在小小的木床边上盯着萧清梦看了半个时辰。
期间,华锦瑟甚至听到了她的傻笑。
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华锦瑟也没有多加掩饰,直接了当地和凤楚兮说了。
凤楚兮在听完之后呆愣了好一会,或许在她这样家庭和睦的世家大族里,像东方昊这样做法的人从未见过吧。
凤楚兮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萧清梦的脸颊,疼惜地叹道:“扶桑姐姐,她好可怜啊。”
华锦瑟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晚些的时候,宫里也派人过来了。说是请宁王和宁王妃进宫一叙。
华锦瑟对此不置可否,换了身正装,抓了一个小丫鬟过来替她绾了个发髻,妆点了下妆容就随萧钰进宫去了。
说来,华锦瑟可能是东煜历年来行事最为自在的王妃了。
以往哪个王爷的正妻受邀,无不是焚香沐浴,好好地折腾一番才进宫。
不过萧卫池和萧钰对与这件事都没有多大的看法。
毕竟,萧卫池觉得自己的侄子能够成家,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进宫觐见了萧卫池之后,难免又就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谈论了一番。
对于萧清梦,萧卫池自然是知道。
只不过当他从萧钰嘴中得知她坎坷的身世后,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同是一国之主,他的行为处事却和东方昊的截然不同。
一个为了心中深爱的姑娘,情愿自己膝下无子。而另一个,却是可以心狠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
“即使将人领回来了,那便好好地照看着。”萧卫池瞥了眼眼底隐隐闪现着担忧的萧钰,神神在在地说到。
萧钰有些震惊,他以为皇伯父好歹会说上几句。
因为萧清梦是明齐皇室的人,还是东方辰嫡亲的妹妹。
萧卫池没有多说,只是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们府上有什么缺的,大可来宫中挑选。”
萧钰心中一暖,竟是没有料到萧卫池可以做到这份上。
夜里,华锦瑟和萧钰陪着萧卫池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去。
只是两个人刚从马车上下来,踏进宁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何伯形色匆忙地小跑着过来寻他们。
萧钰忙止住步子,迎上了何伯,皱着眉问道:“何伯,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华锦瑟亦是回望过去。
何伯停了停,喘了口气,“王爷你快去小姐那屋里看看吧,出……出事了。”
闻言,华锦瑟神情肃然,拔腿就往萧清梦的屋子走去。
她如今不过才一个月左右大小,正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萧钰见状,也顾不得其他,随着华锦瑟一起过去了。
虽说这孩子和自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好歹也养了这么些日子。若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步履急促地朝萧清梦的房间赶去。没等他们踏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
而明月,则是愠怒地站在那些人中间,含威带怒地看着这些人。
“小姐。”明月见了华锦瑟,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小姐你快进去看看,如如她一个时辰前不知为何就烧了起来,还哭闹不止。”
说话间,带上了几分急色。
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明月看着就揪心。
华锦瑟微微颔首,快步走进了房间。
萧清梦先前哭的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额头上还搭着小小的布巾。
那方小小的木床前,守了好几个大夫,看样貌,是王府里养着的那几个。
华锦瑟看了下萧清梦的情况,发现只是染上了风寒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快速地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由下人去抓药。
萧清梦此时已然睡着了,小小的巴掌大小的脸上带上了不正常的嫣红。华锦瑟看着,面上的神情也难看了几分,再联想到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萧钰此刻就站在华锦瑟身侧,瞧着萧清梦难受的模样,心底也有些不舒坦。
他刚回王府的时候就提点过了,对待萧清梦就像对待府上的正经郡主一样,不可有半点疏忽。
没想到,还是有人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回府多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长宁。”萧钰沉声唤道。
一身肃杀黑衣的长宁应声出现在房间里。
“去查。”
短短几字,却叫长宁心尖一颤。
王爷这次是动怒了。
长宁不敢疏忽地领命下去了。
在长宁离开后没一会,就又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温热的药回来了。
华锦瑟接了那药碗,看了眼,自己先喝了一口。
萧钰看到后,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锦儿是怕那药有问题。
在华锦瑟喂药的期间,萧清梦自然是哭闹挣扎着不肯喝。
萧钰想了想,叫人去把某只缩在屋子里睡觉的吱吱给带了过来。
然后……
或许是吱吱那毛绒绒的触感给了萧清梦极大的安抚,接下来的时间里也不不再哭闹,乖乖地喝了小半碗的药。
“……”吱吱。
狐生无望!它竟然沦落到了要去哄孩子。
华锦瑟一直等到萧清梦重新入睡后方才离去。
临走前,华锦瑟将吱吱留下来了。
“若是有谁对她心怀不轨,你大可咬他。”
吱吱一小半尾巴还拽在萧清梦的手里,它实在无法反抗,只能忍辱负重地吱吱叫着,表示同意了。
狐生惨淡!
华锦瑟和萧钰回了寝殿,长宁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了。
萧钰将人带到了书房,询问起萧清梦发烧的具体原因。
这件事并不难调查,明月一早就将那几个不尽心的丫鬟控制了起来。一等到长宁出现,就将那几个扔给了他审问。
长宁稍微恐吓了几句,那几个丫鬟就全都招了。
无非是听到了传言,知道这孩子与萧钰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是在明齐捡来的,就起了怠慢的心思。
明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娇弱,她们还是为了自己舒坦,将萧清梦房间的窗户尽数打开了通风。
却不想这一来二去的,竟叫萧清梦生病了。
几个丫鬟虽然心中愤懑,却碍于长宁的身份不敢有所表现,只得低头认错。
萧钰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丝毫停留地就将何伯找来了,让他将这几个丫鬟赶出去。
既然不能尽心尽力地做事,那留她们何用。
因着萧清梦生病这一事,华锦瑟一连好几日都待在她的房间里,观察她的病情变化。
萧钰看在眼里,对于那几个丫鬟更是厌恶。
好端端的,还累的锦儿费心思。
这一日,华锦瑟照例留在萧清梦的房间里,看着她和吱吱玩耍。
说是玩耍,纯粹是萧清梦单方面地玩吱吱。吱吱尾巴上的绒毛都掉了好几根。
萧钰裹挟着一身寒霜推门进来了。
华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萧钰沉默着将身上的沾染着寒气的披风解下,缓缓走到华锦瑟身边。
“东方辰输了。”
华锦瑟微微瞪大眼。
她自是知道萧钰话里的意思。
在他们离开前东方辰和东方昊这父子二人还在分庭对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
萧钰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小木床上和吱吱玩闹的萧清梦。
“锦儿,东方辰有些不对劲。”
按照东方辰此人的心计,根本就不会输的这么彻底,甚至在失败之后,连人影都寻不到。
华锦瑟亦是有些木然。
“他人呢?”
萧钰摇了摇头,“我安插下的人根本就没有见到他。”
华锦瑟心底多了几分了然,当下也就没有多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那张小木床。
躺在木床里的萧清梦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没心没肺地咯咯笑着和吱吱玩闹着。
晚些的时候,华锦瑟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身处华府的连峰。
连峰的神情称不上好看也称不上难看。
到底是和他们出自同门的师兄,即便他做了对不起师门的事情,连峰和华锦瑟在心底到底还是对他多了零星的羁绊。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连峰也是有些怅然。
云国来客
好一会,连峰才回了神,“既是不见踪影,那我就当他已经不存于世了。”
华锦瑟对于连峰的回答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当年师门中,连峰和东方辰同为男子,年纪又相仿,感情自是深厚。
只是在得知东方辰对师父和她下手后,那些感情也被日消月磨地侵蚀殆尽。
如今剩下的,不过是那层虚无飘渺的关系罢了。
连峰所言,也在情理之中。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华锦瑟转念想起了家里那口醋缸,也不欲在此多作停留。
只是没等她走出华府大门,云溪神色慌张地从一旁阴影处出来,拦住了她。
看模样,是等候多时。
“锦瑟姑娘,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华锦瑟侧目看了眼云溪,跟着她走了。
华霓裳对于云溪还算优待,给了她一间单独的院落。
华锦瑟就随着云溪进了她的院子。
“有什么话,就在这问吧。”
华锦瑟看着神色莫名恐慌的云溪,颦蹙着眉说道。
云溪踌躇了片刻,终是咬咬牙问道:“你的母亲是谁?”
华锦瑟神色大变。
萧钰在宁王府久久没有等到华锦瑟归来,不由得急了,当下命人备下车马去华府。
刚下马车,萧钰就见到一脸悠闲地在华府门口闲逛的连峰。
“锦儿呢?”萧钰皱着眉问道。
连峰下意识地一顿,“小师姐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话落,连峰看见萧钰的神色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追了一句,“小师姐她……没有回去吗?”
萧钰眉宇间盛着厉色。
连峰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就欲找人。
只是没等他将人喊来,华锦瑟携着云溪还有华霓裳二人款款走来。
“阿瑾你怎么过来了?”华锦瑟看见了萧钰,就松开了挽着华霓裳的手,朝着萧钰走去。
萧钰此刻已经卸下了面上的肃杀,柔和的面孔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在王府没有等到你,就过来了。”
不知为何,华锦瑟总觉得萧钰此番的语气甚是委屈。
既然接到了人,萧钰也就不在华府多留,带着华锦瑟就回去了。
只是刚回了宁王府,华锦瑟反常地没有去看望萧清梦,而是领着萧钰去了书房。
“阿瑾,我有事同你说。”
看着华锦瑟面上与往常不一样的严肃,萧钰眉心一跳。
“锦儿你说。”
华锦瑟眉心微蹙,仿佛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才好。
“今日云溪找到了我,问了我一些问题。”华锦瑟沉声说到,“阿瑾,我怀疑我的母亲与云溪出自同一个地方。”
华锦瑟的话无异于平底惊雷,震得萧钰半晌没回过神。
没等萧钰回神,华锦瑟接着说道:“我和姐姐的音律是从母亲那处习得,但是云溪也会特殊的音律,而且手法与我和姐姐的如出一辙。”
华锦瑟顿了顿,深深地凝视着萧钰,“我不得不怀疑。”
萧钰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开始分析这件事情。
“云溪她出自何地?”
华锦瑟闻言,摇了摇头,“云溪并有没透露太多,但是我观她言语,不像是个寻常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个避世许久的国家。”
避世……
萧钰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却来不及捕捉。但是当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华锦瑟,不能让她为了她母亲的事情过于操劳奔波,她的身子受不住。
“锦儿,这件事情就交由我来调查,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萧钰放缓了声调哄慰道。
华锦瑟心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并没有过多执着于这件事。
毕竟她现在心急也没用,一时半会还无法查出个水落石出。
夜里,华锦瑟在见过萧清梦之后就回去歇息了,或许是白日里的那场奔波,华锦瑟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萧钰在看见她睡熟了之后,抿着唇披上外袍推门出去了。
萧卫池因着今天的政事繁多,到了巳时也没有入睡,尚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乍然听到宁王求见,萧卫池还是难免挑了挑眉。
这么晚了,自己这个侄子不在王府里好好陪自己媳妇,跑他这儿来做什么?
莫不是惹华家那丫头生气了,被赶了出来?
说句实在的,萧卫池的脑洞还真不是一般大。
萧钰刚进来行了个礼起身,就看到萧卫池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仿佛还有些难言之隐。
萧钰微微眯眼。
只不过未待萧钰开口,就听的萧卫池启唇说道:“阿瑾啊,你是不是被华家那丫头赶出府了?”
隐隐的,还有点担忧。
萧钰眼皮一跳,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萧卫池听完后,逐渐收起了面上嬉笑的神色,挥手让房间里闲杂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你猜的没错,除却我们东煜,明齐,还有大漠以外,确实还有个国家。”
萧卫池翻手将那对奏折阖上,对着萧钰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钰应声过去了,之间萧卫池打开御案底下的一个暗格,抽出了一份发黄的卷轴。
“既然这事和华家那丫头有关,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这份东西你拿去看看。”萧卫池面露疲态地将那份卷轴推到萧钰面前,示意他打开。
萧钰接了,那卷轴缓缓地在他面前打开,呈现了一个百年来三国严守的秘密。
锦儿所言非虚,这世上确实有一个避世的国家,名为云国。
千百年来,另外三国的人很少见到云国的人出世。不为其他,只因这个国家的人血脉与其他三国之人有异,所生的后代在音律上有不同一般的造诣。
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不被其他国家的人迫害,云国上下选择了千百年来避守不出。
毕竟这世上,最难揣测的莫过于人心。难保有人瞧上了他们身上那特殊的血脉和那些不外传的秘笈而对他们下手。
不过华府的事情纯属意外。华文诗等人凭借恶劣的计谋从华霓裳水手中取得了那堆书册,却仍旧无法将那书中所写的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因为他们的血脉不同,即便得了那秘笈,也不能很好地利用。
想到这,萧钰神色一厉,抬头看向萧卫池,“皇伯父,华府那些人侄儿认为不能留下。”
萧卫池掀了掀眼皮,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儿。
他倒是鲜少见到萧钰对谁下死手。
“我会处理的。”
等到萧钰偷偷摸摸地重新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华锦瑟早就醒来了,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察觉到有细微的脚步声后,华锦瑟抬了头,正好撞见萧钰这厮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来。
“……”萧钰。
“……”华锦瑟。
场面一度尴尬。
最终还是萧钰反手将门关上了,无辜地笑着走到华锦瑟面前。
“锦儿。”话里,无端的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华锦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有些泄气地问道:“你去哪了?”
瞧这一身的寒气,定是出了趟远门的。
萧钰先是探了探华锦瑟手上的温度,察觉无碍之后适才放心。
“我刚才进宫去了。”
华锦瑟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接道:“去问我的事了?”
萧钰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将方才在宫里所看到的那份卷轴同她说了。
甚至于,就连对华府那些人的处理方式也毫无隐瞒地说了。
他对于华锦瑟,素来是坦诚的。
华锦瑟在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华府那些人,找机会看起来吧。”
萧钰没有迟疑地点头了。
看在锦儿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份上姑且先放他们一马,若是之后不老实,再收拾即可。
“锦儿,你对于那……云国?”
华锦瑟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生于东煜,长于东煜。云国于我又何干系。”
她知道萧钰话里的意思,若是她对那云国有意,萧钰定是会带她过去的。
只是……
华锦瑟垂眸看了眼自己有了弧度的肚子,眉眼间尽是柔软。
只是她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好,至于云国,她并不想回去,免得生出其他是非。
萧钰得了华锦瑟的答复后,也不再多话。
一夜好眠。
再得知了华锦瑟和华霓裳极有可能是自己族人之后,云溪天天都很勤快地往宁王府这里跑。
萧钰倒也没让人拦着她,任由她往华锦瑟身边凑。
有一日,云溪带了些市面上难寻的小玩意神秘兮兮地过来了。
见到华锦瑟的第一句就是,“锦瑟,你知不道云国来人了。”
华锦瑟挑眉看她。
但是云溪只在华锦瑟身上读出了惊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不免有些泄气。
“锦瑟,你不开心吗?”
华锦瑟点点头,“开心。”
然后云溪就看到“开心”的华锦瑟平静地低下头重新翻看起手里的书册来。
云溪鼓着腮帮子凑近了华锦瑟,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锦瑟你就不好奇究竟是谁过来了吗?”
华锦瑟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好奇。”
云溪更泄气了,坐在华锦瑟身旁,“来的人是我母亲。”
华锦瑟适才抬眸看向云溪。
“你的母亲?”
能够从云国自行出来,来到别国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而这人,却是云溪的母亲。
云蘅
云溪连连点头,“对呀,锦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她。”
不知为何,云溪的言语里尽数怂恿。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看了眼云溪,却发现她的眼底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让她随她回去去见她母亲。
可是,为什么呢?
因着心存疑虑,华锦瑟并没有同意随云溪回去,去见她母亲。
云溪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希望她娘亲知道后,不要把她骂的太惨才是。
等到萧钰下朝回府后,华锦瑟将这事同他说了,并询问朝廷有没有得到消息。
熟料萧钰眉心微蹙,“皇伯父那里并没有得到消息。”
华锦瑟在贵妃椅上坐了下来,沉吟道:“既然云国是个千百年来避世的国家,那能够出来的人,她的身份定然是不同寻常的。”
萧钰赞同地颔首,“确实如此,或许那云国的人与你母亲有几分交情。”
华锦瑟想到自己记忆中残存不多的画面,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她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同样的,在音律方面的造诣也是不低。
看出了华锦瑟眼里的犹豫不定,萧钰勾起华锦瑟的一缕发丝,温声说道:“明日,我去陪你见见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华锦瑟踌躇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云溪还是准时地过来了,试图说服华锦瑟随她去见见她的母亲。
本以为今天的华锦瑟依旧很难说服,云溪都准备好了千字说辞,谁知华锦瑟只等她说了一句话,就点头同意了。
“晚些时候,我和阿瑾会随你回去见见你的母亲。”
“真的?”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快,云溪还来不及反应,惊讶地从椅子上起身喊道。
因着云溪这一声实属洪亮,华锦瑟赶忙担忧地回头查看萧清梦的情况,生怕被她吓醒了要哭闹。
不过萧清梦实在是一个好养活的小姑娘,再被云溪吓了一跳之后,只是皱了皱眉,拽紧卧在一旁吱吱的尾巴,就继续睡了。
云溪有些心虚地理了理裙摆,重新坐下了。
等到萧钰归府之后,华锦瑟依照约定带着萧钰随云溪回去了。
他们三人去的并不是华府,而是一处僻静的院落,位于一个幽静的小巷内。
萧钰见到那巷子里布满青苔的石板,不由地皱了皱眉,然后捕捉痕迹地扶住了华锦瑟。
云溪见到这一幕,只是撇撇嘴,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母亲!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等看到那方被岁月斑驳了漆面的门板时,云溪抑制不住兴奋地长声喊道。
走在她身后的华锦瑟和萧钰二人:“……”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奇怪呢?
像极了一个小郎君带着媳妇见家长。
萧钰牵着华锦瑟,两人跟在云溪身后相偕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听的一声呵斥,“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云溪听到后,撅起嘴,摸了摸鼻子。
反倒是后面的萧钰和华锦瑟二人挑了挑眉。
因为出来的是一个和华锦瑟样貌像了五六分的女子。
“芸儿!”三人见那女子突然变了脸色,脚步匆忙地朝华锦瑟走去,“你和芸儿是什么关系?”
华锦瑟在听到芸儿二字后已然彻悟,面前的这位女子与她母亲定然是有渊源的。
她母亲的名字中就有一个芸字。
“是家母。”华锦瑟微微弯了弯唇,使自己的表情不是那么冷肃。
面前的那位女子眼底眉梢是藏不住的喜悦,她上前拉过华锦瑟的一只手,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待看到那微凸的肚子时怔愣了片刻。
“那芸儿现在在何处?我有话同她说。”那女子语速极快地说完了整句话。
其中的急切雀跃之情可见一斑。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华锦瑟垂下眸子,“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做不在了?!”女子眼底的惊喜还没来的及收回去,一时间有些枉然。
华锦瑟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将当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甚至于葬在何处她都一字不落地说了。
那女子猛地甩下华锦瑟的手,直视着华锦瑟的眼睛,嘴唇一翕一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
她不信!
萧钰扶住华锦瑟,让她尽力靠在自己身上。
当年的事情重新深挖出来,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带我去见她。”站在华锦瑟面前的女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华锦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也不顾天色是否暗下来了,坐上宁王府的马车朝着连城外的荒山赶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当年云芸过世之后,华府的人本不是将他们葬在此处,是华霓裳不顾一切地争下来的。
这里虽然荒凉,却是难得的寂静,是云芸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女子在看到那两块并列竖立的石碑时,心底里紧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真的不在了,匆匆一别数十年,已是天上人间。
华锦瑟看着她双手死死地扣住地上的黄土,脸色难看的可怕。
云溪也未见过自己母亲这样可怖的神情,当下噤了声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云溪。”
许久,云溪才听到自己的母亲平静地唤了她一声。
她忙不迭地走过去。
“这是你的姨母。”
此话一出,除了那女子,在场的其他人都懵了。
华锦瑟幼时是听过自己母亲提起过她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姨母,只是没想到是眼前这位。
云溪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赶紧跪了下来,点了柱香。
华锦瑟和萧钰至始至终站在一侧,听着那女子对着那石碑喃喃地念着什么。
“锦儿,你要不先坐下歇会。”萧钰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身侧的人。
这站了这么久,他受得住,锦儿却未必受的住。
华锦瑟虽然面色发白,却仍是摇头拒绝了。
在回去的时候,云蘅主动地和华锦瑟谈起了她和云芸的往事。
云芸身为云国中人,深知轻易不能外出的事实,却仍旧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趁着一次家中没人的时候偷溜出去了。
说到这里,云蘅的面上尽是悔恨。
“若是我早知道她出去会落的这个下场,我……”
云蘅喉咙一哽,说不下去了。
云溪坐在边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云蘅阖了阖眼,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我听闻你还有个姐姐?”
华锦瑟轻轻颔首,“是的。”
云蘅目光幽远地看着马车外,语气平淡,“既是芸儿的孩子,那我总该去看看的。”
华锦瑟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她对于华家的不满,甚至于这中间还包含了她的父亲。
华霓裳早先就接到了华锦瑟在半路上写来的信件,心里有了个准备,在见到云蘅时也没有失态。
“姨母。”华霓裳对着云蘅行了家礼。
云蘅抬眸看她,“你叫霓裳?”
“是。”华霓裳不卑不亢地应道。
云蘅看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对耳,递到她手中,“这是……我早年和芸儿约好的,是留给彼此的孩子的……”
在提起云芸的时候,云蘅的情绪难免多了些波动。
华霓裳恭谨地接过,扫了眼华锦瑟,发现她的耳垂上,正垂着一对和她手中相似的耳。
至于云溪,在看见那对耳时,神情有些微妙。
这耳她也有一对,不过却不是当作饰品用的。
华霓裳刚将那对耳收好,就听得云蘅继续说道:“他日你们若是前往云国,只需将这耳带着,无人敢为难你们。”
在场的人除却云蘅和云溪,都从这话里发现了非同寻常的信息。
云蘅的身份,在云国怕不是一般权贵这么简单。
既然见到了云蘅,不免要举办家宴。
宴席上,云蘅没有过多地提起云芸,只是她眼底的哀色始终没有散去。
云溪有心说些趣事逗云蘅开心,就将自己当初被人抓去然后被华锦瑟等人解救的事情说了出去。
然后她被云蘅好一顿训斥。
“这便是你往日不好好习武的后果。”
云溪委屈地点头。
“不过才几岁,就想着甩掉侍卫婢女溜出来。我当日就该将你锁在屋里,而不是听你父王的说辞,把你放了出来。”
云溪更委屈了。
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对视了一眼,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云蘅话里的词。
云溪的父王……
萧钰一时间也有些愕然。
自己的媳妇突然间多了个异国皇后的姨母。
几个人视线的交锋尽数落在云蘅眼里。
当下,云蘅优雅地拾起块帕子擦拭嘴角,抬眼扫视了圈。
凤眸含威不怒,隐隐的有母仪天下的风姿气度。
“我和芸儿的母族和皇室是世代姻亲,那后位,不是芸儿就是我。”
对于自己的身份,云蘅没有多加隐瞒,很是坦荡地说了。
云溪坐在角落撇撇嘴,“您此次扔下父王,一个人出来,也不怕他秋后算账。”
云蘅眸色一厉,睨了眼云溪,“他敢?”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东方辰的下落
云蘅的到来,让华锦瑟平静的生活起了几丝波澜。
依照华霓裳的意思,是准备让云蘅在华府住下。不过云蘅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回了自己在连城买下的那间小院落里。
对此,云溪也很是无奈,自家母后贵为一国之后,往日里衣食住行方面样样精细。谁知道现在放着好好的府邸不去住,非要住在那僻静幽深的小院子里。
云蘅瞅了眼云溪,恨铁不成钢地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切不可……”
云蘅话还没说完,云溪就耷拉着耳朵生无可恋地出声打断了,“切不可骄奢淫逸,以权谋私。”
云蘅没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一眼云溪。
华锦瑟站在边上看着云溪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她大概能猜到云溪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
华锦瑟等人到底没能拗的过云蘅,让她回了那小院落居住。
只不过,华锦瑟和华霓裳还是会经常过去拜访她。
但是,云蘅的事情,华锦瑟没有和其他的人说,毕竟云国的事情向来都是个机密,其他两国的人也甚少知道。只以为这世上只有东煜、明齐和大漠三国而已。
这一日,华锦瑟难得地将萧清梦带去,一同拜访云蘅。
云蘅虽然知道那孩子与华锦瑟以及萧钰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还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喜爱。
于是那日华锦瑟就回去的晚了。
回去的时候,是萧钰亲自过来的接的。
“怎么了?阿瑾。”华锦瑟见萧钰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云蘅,不由地侧目看他。
萧钰回首对华锦瑟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怀里的萧清梦,“无事。”
他今日下朝后被皇伯父带到了御书房,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位男子。
等到回了宁王府,萧钰就将萧清梦交由她的乳母照料。他自己却是携了华锦瑟去书房说话。
“锦儿,皇伯父让我明日请云蘅进宫一叙。”摇曳的烛火下,萧钰的脸显得温文尔雅。
华锦瑟只是略略迟疑了片刻,对于萧卫池的请求她倒是没有起疑。
因为云蘅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后,为显示友好,定要要请人进宫一趟的。
“我明日起的早些,去问问姨母的意思好了。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萧钰点了点头,不再讨论这件事,而是命人将一早准备好的晚膳呈上来。
华锦瑟在净手之后就坐到了萧钰身侧,在看到那道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后,她难得地垮了脸。
“这汤,我已经连续喝了一周了。”华锦瑟面露难色地看向萧钰。
她本来就不喜荤食和油腻的食物,那道汤,恰好两样都占了。
萧钰给她盛了一小碗,轻声哄道:“那再喝一碗,就这一碗。”
华锦瑟看着那碗飘着油花的汤,抗拒之色明显。
萧钰也并不想逼迫她,只是宫中的御医说了,乌鸡汤滋补。这才命人日日都备下这道汤。
萧钰见华锦瑟久不动勺子,索性自己取了勺子,勺了勺汤送至华锦瑟唇边。
在场伺候的下人一瞬间全都低下了头,眼观鼻子,耳观心。
这里是哪里?他们在干什么?
华锦瑟迫于无奈,只得喝了一口。
“说好了,这是最后一碗。”华锦瑟抬眸盯着萧钰。
萧钰爽快地应了,“自然。”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吱吱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罪恶的爪子朝那瓷碗里的乌鸡伸去。
等到萧钰看着华锦瑟喝完一碗汤后,发现某只狐狸的面前多了只鸡。
“……”萧钰。
他当日就该把这狐狸烤了。
吱吱正两只爪子按着乌鸡啃的不亦乐乎,原本一尘不染的狐狸毛上尽数染上了油渍,让萧钰嫌弃不已。
“锦儿,那狐狸太不讲究卫生了。把它送人吧,我再给你换只听话的回来。”萧钰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华锦瑟说道。
华锦瑟看了眼兀自摇着尾巴吃的欢的吱吱,实在想不明白萧钰和吱吱这一人一狐为什么会不对盘。
莫非是八字相冲……还是一府不容二狐?
毕竟萧钰在熟悉的人眼中,就是只腹黑的狐狸。
萧钰眨巴着眼睛有些恳切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安抚道:“等到如如长大些了,就把吱吱送给她好了。”
萧钰看着一面吃饭一面敷衍他的华锦瑟,深觉华锦瑟不爱他了。
这送给萧清梦养和她自己养有什么区别吗?
在用完晚膳后,萧钰就迫不及待地将吱吱扫地出门了,自己搂着华锦瑟休息了。
某只被毫不留情地都出来的狐狸在气愤地挠了几下门板之后,甩着大尾巴熟门熟路地摸回了萧清梦的房间。
笠日,华锦瑟果真早起了半个时辰,在萧钰的随行下去了趟云蘅的居所。
出人意料的是,云蘅很好说话地一口应下了,直接乘上宁王府的马车一同进宫去了。
因着今日不用上朝,萧卫池一早就在御书房坐着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容貌气度皆不凡的中年男子。
“端木兄莫急,想来你要见的人就在路上了。”
唤作端木兄的男人正在频频向御书房的门口张望,一副猴急的模样。
萧卫池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和那男子攀谈起来。
“蘅儿。”也不知那男人看到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御书房门口狂奔而去。
让坐在他对面的萧卫池看了,好生无语。
云蘅挑眉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男人,熟练地伸手抵住他的脸,“端木煦。”
端木煦嘿嘿笑了几声,而后有些心疼地说道:“蘅儿你瘦了。”
云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看错了。”
“没有,没有看错。”
站在云蘅身侧的华锦瑟和萧钰二人默默地避开这两个人,进殿向萧卫池请安。
好了,不用确认了,那看着憨厚老实的男人就是云国的现任君主,端木煦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点都没有上位者冰冷肃杀的气息。
云蘅因为嫌端木煦唠叨,直接拉着人进殿了。
一番闲谈过后,端木煦业绩知晓华锦瑟是她的侄女了,当下免不了又送了一堆礼物过去。
华锦瑟自是接了,神情恭谨地行礼谢过了。
端木煦在送完礼物之后,又盯着华锦瑟看了好一会,忽然喊了声,“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扶桑?”
华锦瑟旋即警惕地眯起眼。
萧钰抬手握住华锦瑟的一只手,轻笑一声,看向端木煦,“不知姨父何出此言?”
既然他和华锦瑟成了亲,那跟着喊一句姨父也是没有错的。
端木煦挠挠后脑勺,老实巴交地说道:“前些日子,我见了一位老者,他是一名德高望重医者。我和他交谈了许久,期间他同我说了他的几位弟子,顺便还给我看了下他们几人的画像。”
说到这里,端木煦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那人,滔滔不绝地和他炫耀了一个时辰的徒弟,其中,尤以扶桑为重。
华锦瑟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追问道:“那人,可是叫云鹤?”
端木煦点了点头,“没错。他与我云国有几分渊源,后来就改姓了云。”
乍然听到自己师傅的消息,华锦瑟顾不得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又激动地询问了几句有关于云鹤的消息。
端木煦对此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能吃能喝能睡。”
“……”华锦瑟。
好了,就是她师傅没错了。
“对了,他那日过来时还带了一个弟子过来,说是他的大徒弟。”
华锦瑟在听到这句话时,神情有些微妙。
云鹤的大徒弟,不就是失踪已久的东方辰……
端木煦皱眉苦思,好一会,又补充了一句句,“好像是叫什么扶……扶辰,不过我见云鹤对他那大徒弟不是很好,一日日的都在那教训他。”
华锦瑟对于东方辰不欲多作言语,当即就岔开了话题。
夜里,萧卫池本是准备将萧卫池也叫进宫来举办场宴席,不过被端木煦婉言谢绝了。
最后,华锦瑟携着萧钰陪同云蘅和端木煦二人去了华府见了华霓裳和云溪。
华霓裳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姨父并不是很热络,但是言行举止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反观云溪,再见到端木煦之后,简直是见到了自己的救星。
当下扒住端木煦的胳膊不放,最后还是被云蘅给撕开了,并且教育了一顿。
其中心大意不过是让云溪要恪守规矩,要有女孩子矜持。
不过全程云溪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地敷衍几句。
端木煦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云蘅和云溪都要启程返回云国了。
“锦瑟,你要随我们一起回去吗?”云溪睁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华锦瑟。
她在云国因为身份显赫,交不到几个知心朋友。
而在东煜,她却交到了数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例如云霁、明月,锦瑟还有霓裳,以及凤家那两兄妹……
华锦瑟对于这个表妹,自是疼惜的,“再过一些时日,我定会去看你的。”
云溪表示理解地看了眼华锦瑟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