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了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来回走动的脚步。姚远昏迷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虽然这时脑子还是一片空白,身上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清晰的话语倒是是断时续地传了入他的耳朵里。
姚远皱着眉将头微微向右偏了偏,留心去听。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脉象正常、呼吸平稳,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为何一直昏睡不醒,胡大夫也不得而知!”
又听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唉声叹道:“大哥只不过是前日独战三员金将时,被金军万夫长郦琼暗算,击伤了头而已,但这仅是些皮外伤,并非什么重伤,怎会如此昏迷不醒呢?”
随后姚远便听到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似乎这人离开了。
“万夫长?胡大夫?……这种称呼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姚远头脑昏昏沉沉的,感觉眼睛依旧睁不开。
他刚想起身,却觉得全身酸痛,不得不努力吸了口气,勉强将右手伸出被子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感觉精神似乎在慢慢恢复中。于是便也不着急,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为了写那个策划草案,自己昨晚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多钟。害得早上睡过了头,惊骇之下,吓得连早饭都没吃,就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向公交车站奔去……
结果在过马路时,正好遇上了一辆开得飞快,估计也是上班迟到了的小轿车。然后他只觉眼前一黑,身上一阵剧痛,随后就神智不清,什么也不知道了。而等他醒来时,就已经到了这里。
等等……我现在到底是……
姚远猛地惊醒过来,陡然睁开了眼睛,顿觉眼前一亮,由于才睁开眼睛,还未适应光亮,眼睛感觉微微有些刺痛。
他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过来。原来是一束金黄色的阳光斜斜射入眼帘,让他的眼睛觉得有些刺痛。姚远用力眨了眨,待到挤出了几滴眼泪后,这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屋里……不,帐蓬里的物什被从缝隙处透入的落日阳光映得有些昏黄。头顶上是用白布搭成的帐蓬尖顶,只不过这些白布都有些旧得发黄了。自己正躺在一张破烂木床上,在床尾处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大铁箱子,箱子上还有着一些黄色的铁锈,不过这箱子却被抹得一尘不染。
而在自己身旁有一个矮小的柜子,上面放着一盏已薰得发黑的油灯,不过由于现在是白天,这盏油灯并没有点着。
这是哪里啊?根本不可能是医院!倒是有点象一顶野营帐蓬,只是这帐蓬比自己以前驴行时住的野营帐蓬大了许多,也旧了许多,而且帐蓬内居然还在用油灯这种古董照明。这绝不是医院里该有的景像。
姚远缓缓扭头向身侧望去,只见在这大帐蓬的门口挂着一扇棉布织成的门帘,不过这棉布上却有不少补丁,看来已经用了不少年头。
姚远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出去看个究竟。不料刚刚一下床,就觉头一晕,身子站立不稳,一下子斜倒在床旁边的柜子上……
只听“蓬”的一声,那盏古董油灯就被他不小心碰倒在地上,灯油流了一地。
这声音一下子惊动了帐外的人,姚远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却听见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进了大帐,随即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大公子!你终于醒了啊?”
姚远听见说话声,仰头一看,只见在帐蓬门口是一个身着黑色古代盔甲的年轻男子,头发盘在头上,用一支簪子固定着,此人的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皮肤黝黑,看装束怎么也不象是个现代人。他正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
姚远正在思索这穿古代服装的人是从哪个戏班子里跑出来时,那名男子却是一路小跑过来搀扶起了他,不停地问寒问暧,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大公子。让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眼前的情形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寻思片刻,自觉呆在这里也无所事事,便决定还是出去看看情形,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为何会有一名古装武士在自己身旁。
“大公子,你才醒过来,就要出去啊?”那少年武士见姚远站起后就下准备向帐蓬外迈步,连忙问道。
“嗯,我感觉头有些晕,出去透透气,清醒一下!”姚远含糊着回答道。
“这……大公子,那属下先替你穿衣!”那少年武士微微有些惊愕。他从床尾的箱子里拿出一套布质柔软的蓝色锦服,以及一袭漂亮的银白色丝绸披风,然后帮姚远开始穿戴起来。
姚远在这少年武士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试着在帐篷内走了几步,感觉虽然身体有点沉重晃悠,却已能够自己行走了。
他头脑略微清醒了一些,便一瘸一拐地向帐外走去,实在太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帐内一股马粪混杂着泥土芬芳,再加点中药的味道实在难闻之极,他恨不得马上就到帐外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这真是在拍戏,那这影视公司弄得也太逼真了,居然连气味都模拟出来了……
此时,那少年武士又再度规劝了一番,希望姚远能多休息一阵,却是无果。他也看出,这大公子是非要出去不可了。没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只得扶着姚远走出了帐外,不过心中却是暗奇:这大公子醒来后,咋说话有点怪怪的呢?
“唉,终于走出来了!”姚远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和郁闷走出了帐蓬。由于光线突然变亮,他眼睛还不太适应,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一绺金色的阳光正斜斜地从西边照射过来。
帐外的天色已近黄昏,太阳在云层之中散发着淡淡的红晕。天空也分外湛蓝清澈、感觉十分纯净无瑕。
他这时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这空气虽然有着一股马粪的味道,但却并无混浊污垢的感觉。
姚远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有些惊魂未定。只见自己周围不知道有多少顶象他刚才睡觉的那种大帐蓬,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头。
粗略一看,至少也有数千顶之多,不过这些帐蓬的排列都井然有序,帐蓬门的开口、以及各帐蓬之间的距离都显然经过了精心安排。是以如此多的帐蓬挤在一起,却一点没有让姚远感觉杂乱无章。
姚远被震撼住了,是真正的被震撼住了。这绝对不是拍戏!这绝对是真正的古代军营,看那些头戴范阳帽,身披黑色衣甲,腰背挺得笔直,在胸前还有一个“宋”字的士兵,他们个个手握精铁长枪,一脸冷峻坚毅的表情,浑身上下带着的一股肃杀之气,这绝不可能是那些五十块钱一天的群众演员可以散发得出来的。
再加上大营内迎风飘扬的“岳”字和“宋”字大旗、擦得闪闪发光的各式兵器,以及如此多的行军帐蓬及古装士兵……
就算是央视拍古代战争史诗大片也不可能弄这么大的阵仗出来,不赔死才怪。这绝对只有真正的古代大军的宿营地,才有这样的规模和气势。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在拍戏,咋会现场一个拿摄像机的人都没有,甚至连一根电线都没有。
遇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姚远心中便有些惶恐不安。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在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就职。和每天挤公交车的大多数人一样,是所在城市再普通不过的小白领。他是有点小聪明,也有点小狡黠,在这日渐激烈的社会竞争磨练下,他不可避免地染上大多数小市民的通病:现实、自私、冷漠。不过他自认还是有点热血,有点正义感的,只是在这个扶摔倒的人都能被告上法庭的社会里,就算有也绝对剩得不多了。
他对未来也没有太高的期望,打算再打拼几年挣个十来万,然后付个首付买套房子,再去谈个女朋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社会太现实,女的见你没房子就绝不会跟你过),如果还算合得来,就索性把结婚证扯了,再看那时的经济状况决定生不生孩子。要说自己的唯一爱好,就是上上网站,看看历史小说和历史书籍了……
就在这时,他的思维却被身旁的说话声打断了。
只见迎面走过来两名同样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那搀扶着姚远的士兵见此两人后,便欣喜地说道:“杨兴,杨奋,大公子醒了,你们快点叫二公子回来!”
姚远向那两名士兵望去,只见他们正朝自己看来,脸上均流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们听到这话后,应了一声,便转身奔向了营地深处。
这一声大叫,也让周围的其他士兵注意到了姚远二人。他们纷纷围了上来,对着姚远问寒问暧,热情之极,让姚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含糊着回答一二。
不过他也旁敲侧击地从这些士兵口中弄清楚了自己是怎么受的伤。原来自己两日前冲入金军营中,独战三员金将,虽然斩杀了其中两人,但自己却也遭到金将郦琼偷袭,被他狼牙棒上的尖刺划破了头皮。
这原本只是小伤,但却不知为何,他一直昏迷不醒,让众人担忧不已。现在自己醒来,他们才放下了心。
不过姚远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因为身边的这些士兵都称自己叫什么大公子。
“这些士兵感觉对自己挺热情尊敬的,而且看得出来是训练有素的精兵。那些提着枪在营帐紧要处站岗的士兵,都只敢向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却丝毫不敢擅离职守跑过来问候。足见军纪极严。”姚远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心中暗道。
作为一个经常与客户打交道的广告策划人,敏锐的观察力,以及从一些细节上揣摩客户的想法,是做广告策划案必备的技能。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黑铁盔甲的粗壮少年一脸喜悦地跑了过来,他身材魁梧,年纪虽然只有二十左右,但颌下却已有了一丛粗髯,根根粗如钢针,他生得是浓眉阔口,颇具英武之气,长得象铁塔一样粗壮。
这粗壮少年走到姚远面前,立刻大笑道:“大公子,我就说你没事嘛!关铃却非说你生病了,说不然怎么会昏迷这么久。还要跟我打赌呢……这下他可输定了!”
姚远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着“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一名白袍小将在刚才离开的两名士兵陪同下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急冲冲地走到姚远面前,紧抓住姚远的手惊喜道:“大哥,你总算醒了!这两天可把我们吓坏了……哼!那曹公公还在一旁叽叽歪歪的,看起来分明是不相信你真的重病在身,还当你是故意装病不来听宣,着实让人气愤!”
“听宣?听什么宣?”姚远忍不住问道,他心里着实糊涂。
一边问着,他一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袍小将,只见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身材挺拔,穿着一身白银锁子甲,头上戴着一顶尖顶白铁盔,浑身上下给人一种英气逼人的感觉。姚远感到这白袍小将给自己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似乎是自己久违的亲人一般。
这时,白袍小将见姚远呆呆地望着自己,还问他听什么宣。顿时一愣道:“大哥,今天是官家派人给父亲传宣圣旨的日子啊!十天前就以快马信使通知了的,你难道忘了?”
“这个……”姚远心想,这“大公子”人都换了,我怎么知道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不过还好,现在自己的头受伤了,正好可以装失忆。
“哎,弟弟啊!大哥我头受伤后,醒来就感觉一直昏沉沉的,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你能给我好好说说吗?”姚远立刻装出一副摇摇晃晃、脚步轻浮的样子。
他这样子倒把这白袍小将和那粗壮少年吓了一大跳。两人连忙一边一个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再度搀扶进了那混合着马粪和中药味的帐蓬……
第二章 十二道金牌的危机
“你……你说我叫岳云,字应祥,现任大宋神武护后军中背嵬军统制?”姚远这下可是大惊失色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岳云是什么人?那可是南宋的民族英雄岳飞的长子啊!一身勇武不亚其父,大破金军精锐部队“铁浮图”和“拐子马”的郾城大胜就是出自岳云之手。
“是啊!大哥怎么连名字都忘了啊?”那白袍小将一脸焦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个……你应该是我的弟弟吧!”姚远道。
那白袍小将一听大喜道:“大哥你总算记起来了!”
“唉,你都叫我大哥了,所以我就猜你是我弟弟嘛……只是我实在记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了!”姚远讪讪道。
这下白袍小将和那粗壮少年可真是大眼瞪小眼了。
过了半晌,白袍小将才说道:“大哥,我是你的二弟岳雷啊!我旁边的是你的好兄弟牛通,你真的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前天我们还一起和金军作战呢,你都没记忆了?”
“……”
就在岳雷和牛通叹息不已之时,那军医胡大夫却已来了,他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年约四十七八,虽然背有点驼,但是精神却十分叟烁。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员穿银白色盔甲的小将,年约十**岁,他也生得眉清目秀,只是唇薄眼细,脸色略有些苍白,身材就不如岳雷和牛通那样粗壮了,有些瘦弱。
他见到姚远醒来之后,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但待岳雷和牛通讲述了这位大哥“失忆”的事后,立刻惊喜的脸色就变成了一脸担忧。他干脆就给姚远自报了家门,原来他就是牛通先前提到的关铃。
这时,胡大夫便握住姚远的手腕,为姚远把了一下脉,然后面无表情地叫他把头侧过来,看伤口是否已经愈和。
过了半晌,胡大夫总算神色放缓,长吐一口气道:“大公子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之前连日征战,身体太过疲累,休息一阵就会好了!”说罢,便打算收拾药箱离开。
“等等……这个,胡大夫,我大哥怎么还失忆了呢?这可如何医治呢?”岳雷一脸着急地问道。
“唉……说实话,老夫也困惑呢,按理说以大公子如此强健的身子骨,头上伤口也已愈和,应无大碍才对。这失忆之事,据老夫猜测,可能是头部被钝器所撞,以致颅内有了淤血,压迫脑部所致……此症又称失魂症,老夫亦无法医治,只有几位小将军陪大公子多聊聊往事,或许能让他回忆起来!”胡大夫颇为无奈地说道。
胡大夫如此一说,众人也只好点头称是。
岳雷于是便道:“大哥,你就好生休息,背嵬军的事情有我帮你料理,你尽可放心好了!倒是那曹公公对你不去听宣有些不满,说话阴阳怪气的……”
说罢,岳雷等一行人就打算出去。姚远一看急了,自己还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眼下还可装作失忆蒙混过去。但这胡大夫既说自己没什么大碍,总不可能装一辈子吧,还得赶快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才行。
“这个……二弟啊!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呢?我现在头昏脑胀的,你们又说我失忆了!究竟我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姚远连忙叫住了岳雷。
岳雷见自己大哥一脸哀求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也是一软,便对牛通和关铃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陪我大哥!”
“嗯,这样也好!二公子,你就陪大公子多聊聊吧!等大公子好了后,我们再去打猎!”那牛通大咧着嘴说道。
关铃闻后狠拍其头,大声喝斥道:“蛮牛,你一天到晚就这么不务正业,上次擅自出去打猎被大帅打了二十军棍,这么快就忘了?竟然还要再去?你还是多读读兵书吧,大帅可是再三交待,要我们多学学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本领。说光凭蛮勇是打不了胜仗的!”
岳云见状也是微微一惊,没料到这面相如此斯文的小将关铃竟也如此凶巴巴的。
那牛通一听“兵书”二字,顿时一脸惊骇状,他只觉头大如斗,叫苦道:“俺小牛现在能把兵书上的字认全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个本事去学那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关铃你这可是欺负人啊!还是换个花样吧,比如说去扳手腕、举大石!”
关铃一听,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不愧是蛮牛,就知道比蛮力……”
两人骂骂咧咧地和胡大夫一起走出了营帐,现在营帐内就只有姚远和岳雷两人了。
岳雷服侍姚远脱了衣甲,躺回床上后。才以怜悯的神色看着姚远喃喃道:“大哥,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了吗?”
“差不多吧……”姚远苦笑道:“你就从头说起吧。把我的事情说一下,我看能不能回忆得起来……”
“好吧!那我就从十五年前,我们在汤阴县时,一起下河洗澡说起,那天,我们抓住了一支大螃蟹……”岳雷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来。
姚远这回可听得很用心,由于岳雷说话时不分轻重,连两人小时候一起到田里偷西瓜吃的事都说了出来,让姚远不禁啼笑皆非。
就在岳雷刚刚介绍完岳云现在的职务和一些军中事务时,帐外却传来一名士兵的声音:“大公子!二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哦!什么事?进来直接说吧!”岳雷问道。
这时,只见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士兵,他躬身行了一礼后,禀报道:“二公子,大帅和那位宣旨的公公过来了,现已到营门口,说来探望大公子!”
姚远顿时一惊,这大帅不就是岳飞吗?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便宜老爹了。这可是中国历史上响当当的民族英雄啊!
盏茶功夫之后,只见一位身着金黄色铠甲,头戴紫金头盔的中年将军和一位白面无须的老男人走进了帐篷,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身着各式盔甲的将领。这么多人一涌进来,这本就不算大的帐蓬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那中年将军见姚远虽然正躺在床上,但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便面露喜色问道:“云儿,你好些了吗?”
姚远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皮肤白净,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国字脸,留着几绺长须,相貌甚是威武,黑白分明的双眸正仔细地看着自己。他戴着一顶精铁打造的紫金头盔,身披一身黄金锁子甲,在这锁子甲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明晃晃的护心镜。他虽然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但却让人感觉到统帅大军多年的凛然气度。
这中年男子给人给姚远的感觉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和亲切,这两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这位中年将军肃然起敬。而且他一下子就判断出,这就是岳飞!那位让后世无数人敬仰的民族英雄!
姚远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飞快地爬下床,企图上前一步行礼。
只不过他的伤才愈,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下床之后两腿直打颤,瞬时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岳雷不禁惊叫了一声,他也正在躬身行礼呢,根本没想到这躺在床上的大哥竟会突然爬下床来。
岳飞这时快步上前,迅速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姚远。和蔼地说道:“云儿,你才醒来没多久,要注意身体,养伤之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背嵬军的事务有你二弟安排!你就放心养伤吧!”
接着,他又一指旁边的那位白面无须老男人道:“云儿,这位就是宫中副总领太监曹公公,听闻你受伤之后,便不顾路途疲劳,执意要来探望你,还不赶快谢过?”
姚远听罢便向那曹公公行了一礼,那曹公公也是满脸堆笑地回了一礼,口中直说道:“岳少将军重伤在身,实在勿须多礼了!”
姚远与那曹公公寒噤了两句后,就将注意力放在岳飞身上了,他心中可着实激动不已,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但就是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说话。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父帅关心!孩儿的伤只是些许轻伤,不足挂齿!”
岳飞听闻后,心中一松,脸上神色顿时一缓。
不过随即他却剑眉一蹙,语气却略微严峻地说道:“云儿,你今后打仗可再也大意不得,别只顾一个劲地往前冲,中了埋伏还不自知,前日如不是你牛叔叔援救及时,只怕你就死于郦琼棒下了!今趟伤好之后,自己去军法官那领二十军棍吧!”
姚远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倒是牛通忍不住激动地说道:“元帅,当时大公子也是为了救我,才硬闯敌阵的。此事还应怪我贪功心切,中了敌军诡计,深陷其中。元帅这军棍要打,还是打我吧!”
此时那一大群将领也都涌了上来,纷纷为姚远求情。
岳飞见如此多的人前来说情,其中更有不少追随了自己十余年的老兄弟,但却毫不动色,依然再度责备了姚远几句,方才作罢。
众将大喜,又围着姚远问寒问暧,个个都热情不已。倒把那老太监挤到了一边。
曹公公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旋即不动声色地走到岳飞旁边,以一副公鸡般的尖利嗓音说道:“岳元帅,现在看来,令郎的伤势也并不重啊,既然只是‘些许轻伤,不足挂齿’,料来不会影响行走,如若实在担心令郎伤势复发,本座亦可让出马车供令郎乘坐,您看可否现在就安排撤军之事了呢?”
岳飞听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回应道:“曹公公,这撤军一事,岳某早在月初之时就向官家上过奏章申辩,言明现乃我大宋夺回中原故土,光复汴京旧都的最佳时机,如若撤军,这十余年的努力可就毁于一旦了……”
曹公公脸上听闻之后,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元帅撤不撤军,于本座而言,有何干系?只是岳元帅却得小心啊,本座虽然不急,但官家却已急不可耐了。来之前再三对本座言明,称这撤军一事再也拖不得了。金国方面也已放出话头,只要我军撤回原处,即可与我使者商谈议和。还望元帅以大局和官家旨意为重,早日撤军吧!”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汴京城中现仍有大批金军,且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如若元帅坚持强攻,我军士卒必多有死伤。为了一人战功而不惜将士生命,可非仁者所为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帐中的众人也都停止了喧哗,安静了下来。
姚远忍不住打量了这老太监一眼。只见他脸上皱纹满布,头发已有些花白,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头戴一顶黑色的官帽,身穿一件大红锦袍,袍上锈着一个类似麒麟的动物图案,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脸上带着一股邪邪的阴霾笑容。
这曹公公的话,话中带刺,竟暗指岳飞不撤兵是假托岳云受伤,为了战功而不顾部下生死,大有挑拔离间之意。帐中众将多是精明强干之人,自然都听了出来。
岳雷当即便忍不住反驳道:“曹公公,俺大哥头上之伤虽已全好,但却失忆了!如今他连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家母之名都已回忆不起,又怎会是父帅借故推托呢?”
“啊!云儿,你失忆了?”岳飞一听,大惊道。
姚远叹了口气,脸上作痛苦状说道:“孩子实在记不起以前往事了,若非二弟刚才告知,我都不知道自己叫岳云……”
岳飞语气略急地问道:“那胡大夫来看过了吗?他如何说?”
岳雷连忙答道:“父帅,胡大夫已来看过,据他称,大哥乃因头部被钝器撞击,颅内有了淤血所致。唯有我们多与大哥聊点往事,或许能唤起他的回忆!”
岳飞听后,面色方恢复了平静道:“雷儿,那照看云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为父这几天还要想办法安置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岳元帅,官家的旨意可是万分紧要之事。本座此次除了宣旨给元帅外,还负有监军之职!望岳元帅再三斟酌!勿让我等难做!”曹公公一听岳飞又似乎想以百姓为借口滞留,急忙提醒道。
岳飞听后,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他长叹了一口气,感概道:“唉!今我大宋诸军屡战屡胜,已光复蔡州、颖昌、偃师诸地。现我军已抵朱仙镇,此地距汴京仅四十五里。正是一鼓作气,收复故都汴京之时,却要撤退……”
那曹公公听到此话后,白眼一翻,冷言道:“莫非岳元帅真想抗旨不成?本座到此只数个时辰,却听岳元帅已多次表示想抗命不遵,难道真如坊间传言,元帅想拥兵自立,行那藩镇之事?”
岳飞顿时脸色微变,语气激动地说道:“岳某对大宋忠心耿耿,绝无贰心,一心只想直捣黄龙,迎回二帝!岂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只不过,岳飞不敢,却不代表他身边的将领不敢,当下那一员如铁塔般的黑脸武将便站了出来,大声喝骂道:“兀那官家什么意思?现在金贼还没退去,据探子回报,金贼的什么九皇叔都还在前线军营里劳军,兀术那厮亦丝毫不见撤兵的样子。却倒叫我们撤回去?是什么道理?俺牛皋可是不服!”
曹公公听后却是一阵冷笑,他接着对岳飞道:“岳元帅,眼下朝中财政拮据,前线将士的军饷多有拖欠,后方的粮草亦差不多耗光,朝廷实难继续支撑战局了。眼下金兵既已败北,且金国亦表达了和意,愿意与我朝派出的使臣商讨议和之事,官家和秦相均以为,当趁此良机以和为贵。”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因此,官家才于数日前连续发出十二道金牌,令元帅撤兵。据本座所知,前十一道金牌元帅均已收到。只是却不知何故,一直置若罔闻,就连今日接到圣旨后,仍丝毫未有撤兵之意。看来,本座还非得出示第十二道金牌才行了……嘿嘿,大宋这么多年来,能收到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的武将,恐怕也只有岳元帅一人了!”
曹公公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红底金字的木牌,递给了岳飞。
岳飞虽然一脸愤怒和痛苦的表情,但亦只有强压内心激动,恭敬地接过金牌。他知道,这次撤军是势在必行之事了。
一来自己实在抗不住官家一天十二道金牌的催促了,再不撤就是抗旨不遵,形同叛逆了。那当真坐实了一些阴毒小人在背后攻击自己拥兵自重,企图自立为王的谗言。
二来韩世忠的神武护前军、张俊的神武护中军已经先后遵旨撤退,让自己的岳家军成了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自己就算再有雄心报复,亦是双拳难敌四手,孤掌难鸣了。
况且军中粮草亦剩得不多了,但后方的粮食又迟迟未运上来,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想到这里,岳飞只得无奈地说道:“曹公公请放心!岳某定当尽快安排撤军事宜。只是,岳某斗胆想请公公向官家禀明,让我军在朱仙镇多停留些时日,以容当地百姓随我军南返。”
曹公公听后,却是冷冷一笑道:“嘿嘿,岳元帅,你刚一接旨就想阳奉阴违啊?真不知官家的圣旨在元帅心中价值几何?本座一路上就听沿途百姓传言,说什么‘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嘿嘿!看来此话当真有理:你们岳家军可着实厉害啊!连官家的圣旨和十二道金牌也无法撼动你们了!”
曹公公这顶抗旨不遵的大帽子一扣下来,岳飞脸色顿变,他双手抱拳向南作躬道:“我岳飞对朝廷忠心耿耿,决无半点异心!更无抗旨不遵之意!”
“哼!就不知这话是岳元帅的本意,还是只是随便说说,企图糊弄朝廷了!岳元帅,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那曹公公猛地一甩锦袍的后摆,冷笑了一声便带着随丛走出了大营。
岳飞脸上虽然不悦,却还是连忙下令,让几名亲兵带曹公公一行人到旁边的大帐休息,好生侍候,不得怠慢。
大帐内的众将领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如若不是岳飞用眼神制止,恐怕有些冲动之人就会上前将这曹公公一刀杀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岳飞于建炎四年单独领兵收复建康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收复中原,迎回二帝的准备。并于绍兴四年从伪齐将领李成手中收复襄阳六郡。
随后洞庭湖一带的水贼聚众数十万作乱,岳飞为了稳定后方,又于绍兴五年仅用两月时间就剿灭了多次打败宋军,自封大圣天王的水贼首领杨幺。
岳飞后来又数次击败南侵的金军及伪齐军,他一直想北伐,却受困于粮草和兵力的制约。在剿灭杨幺后,岳飞收编了杨幺的水贼军十余万人,使之有了充足的兵员。同时他在荆襄一带大力推行屯田,于绍兴九年基本解决了岳家军的粮食短缺问题。
今趟金军撕毁去岁和约,大举南侵,却在宋军的反击下连战连败,几路宋军均高奏凯歌。岳家军更是已经打到离大宋旧都汴京仅四十五里的朱仙镇了。眼看遇到他领兵十余年来,收复中原,夺回汴京的最好机会。却在这关键时刻连接朝廷的圣旨和十二道金牌,要他立即撤军,岳飞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待曹公公走后,岳飞方仰天长叹一声,一脸悲痛愤慨地说道:“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社稽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帐内的众将领这时立刻都七嘴八舌地大骂起来,象牛皋、张显等一干脾气火爆的将领甚至提出干脆不理会圣旨和那劳什子金牌,岳家军单独北伐算了。
而岳飞这时却一脸苦闷地摇了摇头。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要坚持北伐就等同于谋反,更何况在前有金军阻击,后方粮草又接济不上的情况下,饶是岳家军再骁勇善战,孤军深入也是必败无疑。看来,真的只有撤了。
诸如张宪、汤怀等心思缜密的将领显然也想通了情形,他们没有跟着起哄,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岳飞的命令。
姚远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了。他这时终于明白了,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岳飞被宋高宗赵构十二道金牌召回的那天。按史书记载,那天是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一日。作为略通宋代历史的岳云,自然知道今后的历史结局:岳飞在班师回朝后不久,就被解除了兵权。并在第二年十月以谋反罪被秦桧逮捕下狱,最后于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于大理寺风波亭被杀。
和岳飞一起遇害的还有他的大儿子岳云和部将张宪。可偏偏自己还就穿越成了岳云。现在已经是七月二十一日了,也就是说自己的命只有一年零五个月了,如果不改变历史进程的话,自己就会跟着岳飞一起被宋高宗赵构杀了。
“天哪!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刚穿越过来就只有一年多的命了!我可还是个处男啊,上辈子啥福都没享到,穿越过来就马上要挂了……”想到这里,姚远不禁心中大叫:“我姚远……不,现在应该说是我岳云还不想死啊!还想风风光光地过完这辈子啊!”
岳云脑中只觉一片混乱,差点也痛哭起来,岳飞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心中只觉一团乱麻。正当他一脸痛苦不已之时,却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他一看,正是自己的二弟岳雷。然后再一看四周,除了岳雷外已经空无一人。
看来岳飞和众将领都已经离开了,想必他们离开之前也应该跟自己道别过,只不过自己心惊胆战,加上伤后初愈,头脑昏沉沉的,没注意到罢了。
他也是一脸沮丧的表情说道:“大哥,我也要回营帐了,你好生休息吧!有什么事跟帐外守候的亲兵说一声便成……唉,父亲还是非要听那曹公公传的什么圣旨,让大家开始准备收拾行装,过几天就开拔回去,牛叔叔、汤叔叔他们劝了半天也劝不动……看来这次北伐又是功亏一篑了。”
岳云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在确认了自己已经穿越,而且还穿越成只有一年小命的岳云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搞清现在的时局和形势如何。看有无可能挽救自己的小命。
至于岳飞的命,那则是能救则救,实在救不了也只好作罢。他虽然接收了岳云的身份,却还没有完全接收岳云的感情。他对岳飞倒也很崇敬,但那只是把他当成历史上的民族英雄来崇拜。他可不会象历史上的岳云那样,有陪岳飞一起去风波亭慷慨赴死的勇气和决心。
“好吧!二弟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大哥还有些事情再向你请教一下!”
岳云对正向帐外走去的岳雷挥了挥手后,重新钻进了被窝。穿越后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心事重重的昏睡中过去了。
第三章 巡视军营
第二天一早醒来,岳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至少下床走路是没什么问题了。岳雷、关铃、牛通还是如昨天一般前来看他。
不过,岳飞和牛皋、张宪、汤怀等一干高级将领却可能因忙于安排撤退事宜,因而未来探望。
岳云也从岳雷口中了解到了他想知道的很多情况。
现在岳家军全军共有十二军,分为⑴、背嵬军;⑵、前军;⑶、右军;⑷、中军;⑸、左军;⑹、后军;⑺、游奕军;⑻、踏白军;⑼、选锋军;⑽、胜捷军;⑾、破敌军;⑿、水军。总人数在十五万左右。每一军再设营、都、队三级编制。一军下辖五至十营,一营下辖十都,一都有十队,每队士兵十人。
岳云统率的就是岳家军中最精锐的背嵬军,下设八营,他和岳雷两人就是背嵬军的正副统制。在背嵬军中除了岳雷是自己的副手外,还有牛通、关铃等八员营统领。
在个人方面,自己已经娶了一个老婆,叫作巩月漓,至于长得如何,这个岳雷没有说,他也不好意思问。反正不用凑首付款就娶到了一老婆,岳云心中还是比较高兴的。而自己这还不知道长啥样的老婆貌似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叫作岳甫,已经三岁了。现在母子两人都安顿在岳家军的大本营鄂州的。
此外,岳云还了解到,他们现在驻扎的位置就在朱仙镇旁,离大宋的旧都汴京只有四十五里。而朝廷要求他们撤回的岳家军驻地则在湖北的鄂州,如果从朱仙镇往回走,少说也得走大半个月。
唉,现在真是事态紧急啊!岳云心中暗道,他可不想一年后就和岳飞一起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死在风波亭里。
看来,还得赶快想个办法渡过难关才行。他暗自思量,当务之急就应是让岳飞先不忙撤回去,只要大军还在前线,朝廷就拿岳家军没办法。有了这些缓冲时间后,他再想办法如何保命。
只是,从自己在史书上了解到的岳飞性格看,这便宜老爹对朝廷还是十分忠心的,虽然他一心想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但还不至于对朝廷的圣旨完全置之不理。而且从昨天的情形看,撤军已是定局,只是早撤和晚撤的区别了。
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能说服岳飞暂不撤军,朝廷把粮草一断,岳家军也会不战而溃。眼下的情形可是万分紧张。如若不能想出一良策应对危局,自己明年就得到风波亭报到了。
岳云冥思苦想了好久却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不过这也难怪,前世的姚远就一普通都市小白领,让他想个广告宣传的策划草案或许还有点办法,想这种权谋军机之事,那实在是太高看他了。
岳云不禁暗自叫苦,他虽然脑中想了无数主意,但却发现没有一个实用的。想来想去,发现最隐妥的保命方法,居然是拉一票人上山去当山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岳飞如果知道自己儿子竟然存了当山贼的心思,恐怕立刻就会把他推出去斩首。
和三名兄弟闲聊了一会后,岳云便提出想巡视一下自己的部下。
岳雷等人听闻之后,也觉这是个好提议,带岳云在大营里转悠,说不定能让他回想起什么往事来。
于是,岳雷、牛通、关铃三人便陪着他在背嵬军的大营里开始巡视起来。
岳云的表现实在让众人不敢恭维,他一路上东张西望,眼睛转个不停。这军营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十分新奇。
他不时摸摸这个士兵的盔甲,抓抓那个士兵的长枪。让原本看到他十分高兴的背嵬军士兵都不禁有些神色尴尬。
好在一旁有岳雷等人打圆场,众士兵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公子岳云失忆了。
他们这时亦暗自为岳云捏一把汗,幸好大帅和军中执法官未在,不然大公子的这些无礼举动少不得会被责打二十军棍。
岳云等人围着背嵬军的营地转了一圈,就把一上午的时间丢了进去。
岳云倒是不知疲累,因为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很新鲜。可牛通和关铃就有些受不了了,他们觉得无聊之极,一路上哈欠连天。
没过多久已是烈日当顶,到中午了。岳云等人也回到了营地中央。
这时,他看见在营地的主通道两旁已支起一口口直径四尺左右的大铁锅和一个装满米饭的大盆子,锅下正生着熊熊烈火。然后每口锅旁都出现了一名穿着白围裙,大厨模样的伙夫兵。他们拿着一个大勺和一个锣,敲打得“砰、砰”直响,口中大叫道:“开饭了!”
很快,从各处营帐内跑出了数千名穿着黑色盔甲的背嵬军士兵,他们拿着一个大瓷碗和一双筷子,十分有序地在大铁锅面前排起了长队,由那名伙夫给他们舀菜。舀完菜后,士兵们则依次从大铁锅旁的那个饭盆里,盛了一碗饭,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到这难得一见的古代军营开饭场景,岳云可是大感兴趣,他立刻就凑到那口大锅跟前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锅里煮的似乎是米糠和一些野菜的混合物,气味十分难闻,让岳云感觉有些作呕。不过这些士兵却吃得十分香甜。
他们看到岳云和岳雷走过来,连忙齐齐站立起来,向两人表情紧张地行礼。口中还一边叫道:“大公子好!二公子好!”
岳云瞥向这些兵丁,只见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显然这些食物并不能让他们吃饱,但从他们一张张憨厚的脸上,岳云却感受到一股纯朴率直的气息。
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虽然有些紧张,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尊敬,甚至是有些崇拜的神情。
看着这么多人向自己行礼,岳云不免有些手足失措,倒是岳雷年纪虽轻,却早已习惯这等情形,他熟练地向众士兵一一回礼,然后对岳云说道:“大哥,你也一定饿了吧!我们去东营吃吧!”
“东营?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我们不就在这里吃呢?”岳云有些好奇地问道。
岳雷等三人一听,立刻愣住了。就连周围正在吃午饭的背嵬军士兵们也都愣住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军队十分讲究尊卑有序,上下等级极为森严。军官是在一处地方吃饭,而普通士兵则在另一处地方吃。虽然岳飞一向以爱兵如子著称,吃的食物也与士兵无异。但他也不和士兵一起就食,而是与一干将领在一起吃饭。
这也是自古以来军队的传统,在这时代,不管是岳家军、禁军、各地厢军,甚至金国、西夏的军队,皆是如此。
而在朱仙镇的岳家军大营里,象岳云、岳雷这一级别的将领,都是在东营单独吃的。
“东营就是我们这些统领以上军官吃饭的地方,这里可是士兵们才会在这里吃的!”岳雷想起自己这大哥失了记忆,不记得这些规矩,连忙解释道。
“这可是军规?”岳云问道。
“军规倒不是……不过军队里历来皆是如此啊!”岳雷愣了一下后方说道。
“那就行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吃吧!以后咱们背嵬军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岳云大声说道。
这时,周围的背嵬军士兵全都放下了碗,呆呆地望着岳云。岳云从他们惊异的眼神中,看出他们也对自己的作法惊奇不已。
呵呵,看来这时代的人根本没想到官兵一起吃饭更容易拧成一股绳,哪怕是岳飞也是如此。岳云心中暗自得意。
岳云突生此念,也是由穿越前。自己的公司伙食上的变化得出的经验。原先他所在的公司没有食堂,中午大家要么自己出去吃,要么带饭来吃。这样一来,吃饭时员工和领导没在一起,相互之间总觉得有些生份。
后来公司请了个老妈子来做饭,中午时从老总到部门经理,再到普通员工,全在一个大厅里吃午饭。而中国人嘛,在一起吃饭总免不了要吹吹牛、聊聊天。侃几句玩笑话。几件趣事讲下来,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感觉亲近了不少,员工对领导也不觉得害怕和拘谨了。而领导也不再觉得看员工总是不顺眼了。大家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团队的凝聚力也加强了。
而岳雷和关铃、牛通三人对岳云的决定却是无所谓。他们的岁数都还年轻,从小就和父亲一起征战,风餐露宿是常事,对于在哪个地方吃饭倒没象他们的父辈那样觉得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且岳家军中军官和士兵的伙食标准也是一样的,他们去东营吃跟在这里吃也差不多。
三人对视之后,均点了点头,认为这样也好,反正可以少跑一截路。
于是,岳云等四人便和这些士兵们一起,席地而坐,在营内就食。
众人吃得半饱之时,岳云便和众士兵闲聊起来,顺便还侃了几个改编的笑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士兵们也觉得这大公子伤好之后,比以往倒显得亲切多了。
不过,就在岳云等人刚刚吃完饭时,却听到大营外远远地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岳雷的反应十分迅速,他立刻便站起身来,喝令士兵放下碗筷,拿起武器,结成方阵准备迎敌。同时,他还下令让一队斥候出营去侦查情形。
就在众人有些惊疑不定时,一名挥着红色令旗的传令兵却急冲冲地从大营另一侧骑马奔了过来。
只见他飞快地跑到岳云和岳雷面前,然后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行了一个军礼后说道:“大公子、二公子……大营门口来了许多百姓,称要见元帅!但……但现在元帅正在和李军师商量撤军的安排,无隙相见。元帅传令,要二公子领军去维持好大营门口的秩序,不能让百姓冲进军营来造成混乱……”
岳云一听,便站立了起来,企图迈步出营看看。
岳雷见岳云也一副想去的样子,连忙拉住他劝道:“大哥,你伤才好,多休息一阵吧!不就是维持个秩序吗?我去就行了!你看父帅下的命令也是叫的我去嘛!”
说罢,他瞥了周围的众人一眼,然后说道:“关铃,你带两营人马跟我到营门口去!牛通你率其他人守好咱们的大营。都给我速度点!没吃完的也不要吃了,晚上我叫伙夫长给你们补上!”
随即,背嵬军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迅速地运转起来了。营内的士兵就象聚沙成堆一般,按各自所属有序地汇聚在了一起。
仅仅过了盏茶功夫,关铃就带着两千余名背嵬军精锐集合完毕了。只见他们全部身着黑盔黑甲,在岳雷面前那么一站,一股肃杀凌厉的气势由然而生。让岳云也不禁为之震撼,心道这可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今趟算是见识了。
虽然知道仅仅是去维持一下大营门口的秩序,但这些背嵬军士兵却依然以整齐肃穆的阵容,精神抖擞地迈开步伐,在岳雷的带领下,鱼贯出营去了。
岳云这时方如梦初醒,立刻跟了上去。虽然他知道岳飞和岳雷不让自己去是为自己好,但听闻许多百姓到了岳家军大营门口要求见岳飞,倒也让他十分好奇,想了解一下百姓所为何事。
只不过,当他跟着背嵬军的士兵队伍走到了大营门口时,还是真正吓了一大跳。
第四章 百姓请愿
只见在岳家军的大营门口黑压压的站立着一群群身着粗布衣服,古装打扮的百姓,人数不下三四千人,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小孩,反而其中的青壮年比较少,其中还有数十名身着青衫和锦袍的人,看模样应该是读书人和商人。而在场的大部分百姓均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双眼透露出一股失望和麻木的神情。
他们这时看到大群士兵出营来,全都喧哗起来,纷纷大声叫道:“我们要见岳元帅!”
岳雷指挥士兵将他们移到离大营栅栏二十余丈处,以免堵塞大营门口。百姓们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身破布麻衣,拉着身旁的一名老妪,向大营门口磕头大哭道:“岳家军的英雄们,老朽的两个儿子被金人杀了,女儿也被金人**至死,全家就余老朽夫妇两人了。我们老两口只求能在死前到南方过几天太平日子就足矣!”
另一名身着白色孝衣的少妇也披头散发,跪下泣不成声道:“民女的相公被金人抓去修城池,结果只因抬石头时走慢了点,就被金兵一枪捅死。末了还找民女要丧葬费两贯,说是作为埋他的辛苦费,民女交不起就牵走了家中唯一管点钱的耕牛!岳元帅可一定要为我等草民作主啊!”
一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也对着身前的岳家军士兵一脸悲愤地泣诉道:“金人的什么税官完全就是一群劫匪啊!我不过运价值五贯钱的货物去卖,却要收我十贯的税,我只争辩了几句就直接把我的货物全没收了,还给我安了个私通宋军的罪名关起来,要不是同行的朋友见势不妙,再三求情说好话,又向他们的主官交了二十两纹银才被放过一马,我等实在再也不敢在金人治下呆了!”
“……”
几千人的哀求和述说,声势倒也十分浩大,而且百姓们个个均说得凄惨不已,声泪俱下,让大营门口守卫的岳家军士兵也不禁为之感动。有几名士兵甚至忍不住黯然落泪,这些百姓本应是自己保护的对象。他们也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岳家军的将士们身上。但现在岳家军的将士却不得不离开他们了。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有人寄予希望的大宋朝廷所赐。
岳雷这时也不禁眼眶微红,他低声对岳云说道:“看来这些百姓又是来求父亲不要撤军的,自从十多天前,朝廷要咱们岳家军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开后,时常有百姓来咱们大营请愿,乞求父亲不要撤军。不过象今天这么大规模的人数来请愿,还是第一次。估计这些百姓应该是知晓昨日宣旨之事了。”
岳云看着这些扶老携幼的百姓,心中也不是很好受,他知道这些百姓把生存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岳飞的身上,不过他们哪里知道,岳飞的命也只有一年多了。被金军称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铁血岳家军,最后的下场就是全军被解散,分散到各处当厢军。而岳飞更是惨死于风波亭内。
他脑中一热,当即便走到大营门口,学着古人的样子,向众百姓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朗声说道:“这个……女士们先生们……啊!说错了,是诸位父老乡亲们,在下是岳元帅的长子岳云,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见我父帅的,想劝说他不撤军……其实,我们也不想撤啊,也巴不得收复失地,保护中原的父老乡亲们不受金贼欺凌……可惜的是,这朝廷三番五次强令我们撤退,昨日更将十二道金牌和圣旨发给了家父……所以,撤军之事已成定局!诸位即使找到家父,他也无法不遵官家的圣旨。依在下之见,大家还是散去了吧!各回各家,想一起撤走的就快快收拾行礼吧!”
岳雷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这大哥说的话明显透露着对朝廷的极度不满,而且他居然能发表这般长篇大论来劝说百姓,和以前只知闷头执行父亲命令的内向性子大相径庭。看来自己这大哥自从失忆之后,性情倒是变了不少。
众百姓听了岳云的一番话,却都难受之极,知道希望破灭,不禁再度喧嚷起来,岳家军大营前顿时哭声一片,场面凄婉不已。
岳云也觉自己刚才的说话有些过了。现在这事情极其棘手,这些百姓可打也不是,赶也不是,骂也不是。想要劝说他们离开,十分艰难。毕竟撤军之事可是和他们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是说点好话哄哄,发发官威吓唬一下就能将他们打发走的。
岳云正在考虑要不要让岳雷去通知岳飞,让这位便宜老爹自己来解决此事时,一位看起来象是百姓中的领头人的青年书生却挤到人群前,向岳云行了一礼后说道:“岳大公子,在下乃是朱仙镇上的私塾秀才,今日得见岳大公子风采,的确让人敬仰。在下亦知朝廷昨日派使者向岳元帅宣旨,要岳元帅班师回朝。但不知岳大公子可否向岳元帅禀报,缓些时日再撤,让我等附近百姓能够收拾家中金银细软,随同大军南返?”
岳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青年书生,只见他年约二十四五岁,头戴一方书生头巾,身穿一身青布长衫,皮肤白楷,眉清目秀。
他亦觉此人举止得体,说话斯文,似乎颇有才学的样子。
至于此人说的请求大军延期撤退一事,岳云回想了一下,倒是记起《宋史》中有所记载,岳飞从朱仙镇班师时,百姓闻讯拦阻在岳飞的马前,哭诉说担心金兵反攻倒算:“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岳飞无奈,含泪取诏书出示众人,说:“吾不得擅留。”于是哭声震野。岳飞决定留军五日,以便当地百姓南迁,“从而南者如市,亟奏以汉上六郡闲田处之。”
不过随着自己的穿越,历史似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现在这些百姓直接就到大营门口哭诉了,而不是拦在岳飞马前。
就在岳云思索之时,在那秀才身后的众百姓全都一起跪倒在地,口中大叫道:“岳公子,求求你们岳家军护送我们一起撤吧!我们再也不想被金贼欺负了!”
“是啊!在这里我们完全过的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金贼对我们想杀就杀,想打就打,见了值钱的东西就抢,见了漂亮的大闺女就**,我们再也过不下去了!”
“……”
岳云前世不是史学家,仅仅只是看过一些史书,自然不知道当时岳飞接到十二道金牌后撤军的细节。但是有一点他倒是清楚的,那就是昨天来宣旨的曹公公是要求岳飞立刻撤退,并非五天后撤退,岳飞如果想延后撤军,则必须要曹公公这位监军同意,并代为向朝廷禀报才行,不然,岳飞应该没那个胆子敢抗拒十二道金牌和圣旨不撤的。从昨天的情形看,似乎这曹公公并不同意延期撤军。
见岳云一脸沉思状,那秀才有些焦急,他再度向岳云躬身行礼道:“不知岳公子可否向岳元帅通报呢?”
岳云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下营地外跪着的数千百姓,只见其中有少部分穿着的乃是锦衣,看衣着打扮及言谈举止应是商人,他们的神态亦最为焦急。
岳云猜测他们在本地应还有田宅行当,如要撤走,还需变卖家产。因而他们极为渴望岳家军能常留此地,保护他们免受金人欺凌。
他将商人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已有了计划。当然,这计划只要是个现代人,基本上都知道这样去做的,不过估计象岳飞这样正直清廉的武将恐怕就未动过这方面的想法了。
岳云于是便向那秀才作拱还了一礼,说道:“小将乃是粗鲁武人,刚才闻先生一心为民请命,不禁甚为佩服,因而略有失态,不知先生可否有空到小将帐中一谈呢?”
那秀才听后不禁一愣,他见岳云态度如此客气,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文质彬彬的话,实是大出他意料。他对岳家军十分期盼,因而对岳家军的情况也十分了解。
在他看来,岳云虽然贵为岳飞的大儿子,而且担任了岳家军中最精锐的背嵬军统制。但实权并不太大,听说在朝廷里正式封的官位仅是一个“机宜文字”的从九品小官。
而且他虽掌最精锐的背嵬军,却无独自领兵作战的权力,远远不如他的姐夫——前军统制张宪的权力大。就算岳飞不出面,那代表岳飞出来商议的也应是和前军统制张宪、中军统制王贵等手握实权的大将,或者参议官李若虚等人才对,这岳云年纪轻轻,怎么倒来越俎代庖了呢?
不过这秀才见岳云一副诚恳的模样,星眸中透出一股诚挚的期待,倒也有些感动。而且岳云毕竟是岳飞的大儿子,说不定真是岳飞打算好好培养这位长子,因此放了不少权给他也说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他便已拿定了主意,上前躬身拜谢道:“岳公子有命,在下岂敢不从?”
说罢,他转过头对身后的百姓说道:“岳公子召我前去商议,大家暂且在此稍息片刻,待我与岳公子面谈之后再作打算吧!”
这秀才在这些百姓中似乎颇有威信,他一说之后,这些百姓虽然仍然一脸悲泣,不少人还在哭泣,但却已不再象刚才那样哭天喊娘的了。
岳云闻言也对岳雷说道:“二弟,我这就去与这位先生谈下事情。你帮我在看着吧,只须维持好秩序,勿让百姓冲进大营即可。”
岳雷听后虽然有些纳闷,暗道大哥和这酸儒有什么好谈的。百姓虽然的确其情可悯,但能否延期撤军也非自己兄弟两人可以作主的,自然应向父亲禀报才是。
只是他在背嵬军中向来听岳云的命令习惯了,而且岳云叫这书生进帐谈事情也没有违反军规。
岳雷亦只好点了点头,手持长枪喝令士兵看守好营门口,以尽职守,听由岳云将这秀才领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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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为民出头
岳云引着这秀才进了自己的大帐,顺便吩咐亲兵守好营帐门口,没有自己同意,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先生请坐吧!”岳云从帐蓬的角落处搬来一张椅子,端到了这秀才面前。
随后自己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并给这秀才泡了一碗茶。
“这是我岳家军中常饮的上好盖碗茶,味道清新,先生不妨尝尝!”岳云淡淡一笑,将茶碗递给了这秀才。
然后又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不知可否赐教?”
那秀才见岳云亲自给他泡茶,倒是有点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双手接过了茶碗,自报家门道:“回岳公子,在下姓王,单名一个童字,表字汉青”。
这时,他倒有些沉不住气了,急急抿了一口茶后便问道:“不知岳公子将在下引来此处,有何要事商议呢?”
岳云点了点头,将一番话在心里再度酝酿了片刻后,方剑眉微皱,作出一副忧虑的表情说道:“王先生,你也知道,家父一向爱民如子,我岳家军更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之名声。对于百姓在金人治下遭受的苦难,我岳家军上下均义愤填膺,而朱仙镇的百姓要求随军南返,我们理当应允!”
王童虽然知道岳云肯定还有半截话没说,但仍是起身谢道:“岳公子对我等小民的一片深情厚意,王某代朱仙镇全体百姓谢过岳大公子了。”
“唉,王先生不必多礼。我岳家军虽然怜悯百姓,恨不得长驻中原以保百姓周全……无奈朝廷已在昨日连下圣旨和十二道金牌,要家父即刻班师回朝,前来宣旨的曹公公亦留我军大营行监督之举,逼家父立即开拔,如我军滞留不撤,即为抗旨不遵,王先生还请体谅家父的苦衷。”岳云做出一脸惋惜的表情说道。他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前世咋没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表演天赋呢?
王童听岳云这一说,立刻便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便在这曹公公身上。
他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岳公子,可否容在下向曹公公进言,述说本地百姓之疾苦,请他老人家向朝廷禀报,容岳元帅缓些时日再撤!”
岳云听后,不禁微微摇头,心道这王童虽然聪明,一下子就找准了问题的关键,不过他终究还是书生,没在官场上混过,根本不知道求人办事应该干些什么。看来还非得自己点醒他才行了。
于是,岳云以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王先生,岳某与你一见如故,有些话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如果先生就这样空手去见曹公公,他老人家八成会给你打个官腔,称这是官家旨意,他只是一宣旨公公,无权作主的……”
王童一听,便有些急了,连忙问道:“岳公子,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呢”
岳云微微一笑道:“虽然官场上的事,岳某也未必懂很多,但却也知道一句话:‘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自古以来,男人所好者,不外乎权力、金钱、美色三样。权力,咱们是给不出来的;美色,恐怕这位曹公公未必会感兴趣。所以,咱们唯一能够打动他的,就只有在金钱方面下点功夫了。只可惜,家父生活一向清苦,略有薄财皆用于北伐之中,实无资财为民疏通打点啊!”
岳云的这番话,让王童瞠目结舌,实在有些颠覆了他对岳云的认识。他再也不认为岳云是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冲锋陷阵的勇夫了。
王童也不是那种读死书,自命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的穷酸书生,之前他没想到行贿这一点,但岳云这一说,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虽然他没做过官,却也知道当官的不贪财的还真没几个,至少他见过的金国和伪齐的官个个都是见钱眼开之辈。而宋室宫中宦官贪财之事,民间早有耳闻。宦官作为生理上有残缺之人,在美色上无法追求,仕途无望,亦无后代,所以对金钱上的贪婪更甚于常人。
于是,王童眉头一蹙,心中便已有了决断。
他当即便点了点,起身说道:“岳公子所言极是,倒是在下有些莽撞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层。这疏通打点之事……自当由在下来想办法。其实,在下正好认识镇中几位家中颇有田产之商人,他们对于大军南撤一事甚是关心。此刻正在营外,想来找他们筹集一些银钱应当不是难事。在下这就前去与他们商议,很快便能给岳公子一个答复!”
“好!不过此事需尽快才行,不然如若大军已经起营开拔了,就来不及了!”岳云这时亦顺水推舟,站起身准备送王童出去。
王童谢过之后,正准备告辞走出营帐。
岳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住他低声说道:“王先生,此事还需保密,疏通打点之事虽是为了百姓,我等问心无愧,但传出去总不太好。而家父又偏是一个嫉恶如仇,宁折不弯之人,如若知道我等以此法使曹公公答应大军缓期再撤,虽不会怪罪我等,但心中却会不快。所以……”
王童心下更是感动,当即便拜倒行礼道:“岳公子一片孝心,实在让在下汗颜,在下定将此事只告知几个当事商绅,并叮嘱他们保守秘密,勿泄于他人知晓。”
他告辞之后,立刻走到营门口,将几名身穿锦袍的商绅召到一僻静处开始商议起来。
王童的口才的确甚为了得,不过半个时辰就说服了这些人,然后便让这几名商绅立刻回镇上开始筹备银钱。
待到入夜之时,王童又来求见岳云,称已经筹集到了五万贯铜钱,只是不知这些钱财是否够入那曹公公法眼。
岳云惊叹于王童的办事效率,对此人的能力更是刮目相看。只是王童问筹到的钱够不够这个问题却让他犯了难,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曹公公的胃口有多大,这时代的官场送礼打点应该是个什么标准。
犹豫了片刻之后,岳云便决定先用一个麻袋装上两万贯铜钱前去面见,不过其余的三万贯铜钱却装在另外一个麻袋内,放在帐外,由亲兵看管,随时恭候。他和王童则先进去和曹公公谈一谈,探探他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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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军大营内的一处僻静营帐内,曹公公刚用过晚饭,帐外的士兵热得汗如雨下,他在帐内却是舒服之极。
这曹公公正半闭着眼睛斜躺在一张白铁制成的凉椅上。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红色丝绸内衣,将腿脚和手臂都裸露在外面,现出一身皱褶的白肉。只不过这内衣居然是做成肚兜的外形,实在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在他的身旁有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服侍他。一个给他打扇,一个给他捶背,还有一个正端着一盆凉水给他泡脚,一丝丝冰凉顺着盆中的凉水传到脚上,再浸入体内,化解着他内心的燥热和焦虑。
他在临安可是内廷的副总领太监,在十余年前就随同宋高宗赵构一起逃亡,经历了兀术对赵构的“搜山检海”抓捕行动。和赵构算是同过甘苦,共过患难的老人了,所以深得赵构信赖。此次居然被派来干宣旨这类“跑腿粗活”,也足见赵构对岳飞撤军的重视程度了。
这时,那名打扇的小太监一边打着扇,一边露出阴霾的表情说道:“公公,这位岳元帅的架子摆得也恁的大啊,除了宣旨时见了个面,您来了一天了,都未曾到您这里拜会一下,明摆着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曹公公一双小眼晴现在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他听罢只鼻中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岳元帅身为一军之帅,军中事务必然繁忙,何况咱们内廷之人原本就不待外臣看重,他抽不出时间也在情理之中。小顺子,咱们把该办的事办完就行了,岳元帅乃是我朝名将,手握重兵,可不是你能够非议的!”
那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已跟随曹公公多时,自然听出曹公公其实心中极为不满,他当即便火上浇油地说道:“公公,名将又怎么了?官家一个旨意下来,他还不是得屁滚尿流地照办?何况官家早就不待见他了,咱们何必还……”
“住口!官家的心意可不是咱们可以揣测的!”曹公公却立刻打断了小顺子的话。
他乃内廷之人,宫中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官家和丞相秦桧有意借这次得胜之机,趁机和金人再度议和,顺便削了三大将的兵权。但秦相虽然权势滔天,却还未能独揽朝政,和秦相一直不和的赵鼎与张浚两位前宰相对议和一事极为反对。眼下朝中两派正争得火热。自己何必去趟这淌混水。
那小顺子却是一脸委屈地继续说道:“公公,您可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那些武夫一般见识,可人家却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您看俺跟您也外出公干过多次了,在地方上就不用说了,那些知府县尉们哪次不是见公公您一到,就乖乖奉上孝敬银钱……”
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就是张元帅那里,对公公您也是毕恭毕敬的,甚至出手比那些地方官们还大方得多。可到了岳元帅这里,他统的兵比张元帅多一倍,治下的地盘也大得多,还是金军没攻取过的荆襄之地……那可是鱼米之乡啊!不是战乱之地!按理说这岳元帅荷包里的钱财理应比张元帅更充裕些,可怎么就一直摆出穷得叮当响的样子,象是生怕咱们找他要钱似的!”
小顺子的话正说到曹公公心坎上了。他作为赵构最信赖的内廷副总领太监,以往到地方上办事,各地的地方官无不把他侍候得舒服舒服的,不但吃得好、睡得好,还有银两土特产什么的孝敬。
可到了这岳家军营地,已经整整一天了,岳飞除了安排了一处僻静营帐作为自己的住处外,就只供应了一日三餐,还是极为平常的菜肴。至于孝敬银钱什么的,更是子儿都看不到一个。和他平时到其他地方的情况相比,实在相差悬殊。
张俊和岳飞同样是手握军权的领兵大将,张俊的治下还是连年战乱的淮西,经济状况比岳飞的荆襄之地差远了,但自己去张俊处时,张俊可是奉上了整整三万贯铜钱啊。这岳飞还真的那么不懂事,就把自己就晾在这里了?
就在曹公公心中烦燥之时,门口的随行侍卫却禀报道:“公公,岳元帅的大公子岳云带着一位年轻书生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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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会曹公公
“岳云带了个年轻书生?”
曹公公听后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是这岳元帅想明白了,派他儿子送钱来了?
他脸上肥肉跳动了一下,但却仍然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气平淡道:“既是岳公子来见,就请他们进来吧!”
岳云和王童走了营帐,见到曹公公这副情形都不禁吓了一跳。看来虽然外面酷热,但曹公公却在这帐内过得好不舒服。
王童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作为文人,自然对于宦官没有什么好感,而且曹公公以这副尊容来见他们,实在是极为失礼,明显有些没把他们当回事。只不过眼下却是正要求这曹公公之时,他也只好强自忍着。
岳云心中也是不快,但眼下亦只能当作没看见。
他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后说道:“神武护后军(岳家军的官方称呼)机宜文字(宋朝军中专门负责记录重大消息的军官,岳云目前的职位)、武德郎(岳云的官阶)岳云参见曹公公!”说罢,他又向身旁的王童使了一个眼色。
一旁的王童无奈之下,也只得上前跪拜磕头道:“朱仙镇草民王童拜见曹公公!”
曹公公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岳云和王童后,方慢吞吞地说道:“岳公子大驾光临,本应下塌还礼,只是本座年老体衰,路途劳累,腿脚有些不便。失礼之处,还请岳公子见谅!”
岳云心知这老太监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老太监前日在自己营帐内时可一点也看不出年老体衰,腿脚不便的样子。可眼下正要求他办事,亦只能强自忍着,而且自己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已经比较适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情况了,不然换以前那个性情刚烈,为人鲁直的岳云来,只怕说不上几句话就会挥拳打人了。
岳云连忙堆出一脸笑容,摆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说道:“曹公公此话可让小将汗颜了,这枢密院的金牌本应由军使快马送来,但曹公公心系军情国事,竟然亲自携带金牌,一路奔波而来,这份勇气和魄力实在让小将敬佩不已。小将敬佩公公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理……宫中的公公们岳云虽然没见过几个,但朝中的文臣却是见得多了,那些文臣们在朝中磨磨嘴皮子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真要他们冒着危险深入前线,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所以,小将对公公的勇气可是敬仰之极!”
曹公公这时却听得眼晴一亮,大宋祖制规定宦官不能干政,却并不代表这些宦官就认为自己的水平差,他们也一直认为自己并非不如那些文臣,只是碍于祖制没给他们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
而宋朝的文臣地位极高,只要不是谋逆,一般犯了错最多只会被贬,而不会被杀。他们对于武将和宦官都是瞧不起的,要他们认为自己才能不如宦官,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曹公公因此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有人赞他勇气可嘉,而且这话还是从屡立战功,连败金军的岳云口中说出,让这曹公公心中更是有些飘飘然了。
虽然曹公公亦心知肚明,岳云说的恐怕十有**是违心之言,但这奉承话却让他感到很新鲜,而且心情很愉快。
他这时方在两旁小太监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脸上态度也立刻好了几分,回了一礼后,正色道:“岳公子如此说话,倒让本座汗颜了,替官家分忧,为朝廷做事乃是做臣子的本分,倒谈不上勇敢不勇敢。只是不知岳公子找本座有何要事商议呢?”
岳云虎目一瞥,叹了一口气,指着身旁的王童说道:“这位是来我军营前,代表朱仙镇百姓请愿的王童先生,他有些民情向公公您禀报!”
曹公公却微微有些惊愕,民情之事怎么也轮不到向他禀报,他现在顶多算是个监军,既不是地方官,也不是钦差大臣。看来这王姓书生要禀报的,多半还是跟撤军有关。
王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声泪俱下地说道:“公公在上,草民朱仙镇秀才王童,代表朱仙镇的数千百姓,望公公能够向朝廷启奏,说明我等在金贼治下的苦难,容我等随大军南返!”
说罢,王童便一件件历数起女真人的罪恶行径。他说得咬牙切齿,显是恨之入骨。让岳云和那曹公公,以及三个小太监都听得触目惊心。
原来,女真人自占领了中原后,就将汉族百姓的大片良田圈占成为牧场,用来养马。而这些失去土地的百姓,女真人怕其闹事,将年轻力壮的男子和老人尽皆杀死,女人和小孩则沦为奴隶。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普通佃户,留下的尽皆不能幸免。
女真人担心在严酷的压迫下,汉人百姓逃跑,就在这些被充作奴隶的汉人百姓额头上刻字,以便抓获。
而年轻美貌的汉族女子,无不沦为女真贵族的泄欲工具,玩腻了后要么送去当官妓,要么随便赏给自己的手下兵丁或者转送他人。
这种情况一直到三年前金国取消伪齐政权,将伪齐的大批汉族官吏派往占领的陕西、河南、淮北、山西等地任职后,才有所改观。
而女真人和汉人发生冲突,不管是非黑白,金国的地方官吏也一律偏向女真人,女真人杀汉人只需要缴纳罚金即可安然无事,而汉人杀女真人却必被斩首,甚至会连累家人被充作官奴。
同时,随着金军进占中原,大量女真人也随之迁徙到华北一带。女真人担心在汉人占据数量优势的中原被汉人同化,失去他们骑射的优势,还定期对汉人进行“减丁”政策。这所谓的”减丁”其实就是屠杀而已。
王童说到此时,声音更加悲凄:“公公!仅以草民所在的朱仙镇及四周村落为例,朱仙镇在靖康元年时,尚有两万余人,可到如今,已不足五千,十之七八皆在历年中因金军杀戮死去。草民等人早有心南归大宋,无奈金贼在所有道路及重要关口,均设岗哨重兵堵截,一旦被抓回,不但自己丢命,还要累及家人……草民等亦不知在此水深火热之中尚能多活几时。现闻大军将归,草民斗胆求公公开恩,请大军缓些时日再撤,容我等收拾家什物件,南返大宋!”
说到这里,王童一脸郑重地跪在地上。
然后“咚、咚、咚”向曹公公连磕了三个响头。
王童一番话说完,岳云、曹公公和那三名小太监都有些动容。
那三名小太监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均一脸的惊讶不安,甚至带着畏惧的神色。
而岳云听到女真人的暴行,心中则是愤恨不已,穿越到这个时代,王童的一番话让他头一次有了想杀人的感觉。
曹公公却在十余年前就追随赵构逃亡,对于女真人的残暴自然了解得十分清楚,所以他虽然有些惊悸,却并没有表现出非常激动的样子。
曹公公沉默了半晌之后,方缓缓说道:“本座十五年前亲身经历了靖康之变,那金人的确凶残异常。只是……”他这时瞥了岳云一眼后,方回答道:“王秀才,尔等百姓的遭遇本座也十分同情,不过你向本座说明可就表错情了!本座只是一监军而已,南返之事,你应去和岳元帅说,和本座说又有何用?”
岳云这时忙接口道:“曹公公,我军即日就将开拔,但镇上百姓如要南返,尚需聚齐家人,收拾行装、有些大户人家甚至更要变卖家中财物,以上诸事,均需一定时日。况且现军中粮食亦有短缺,如要携百姓南返,还需筹措粮草。如此一来,这撤军的时间可就有些不好安排了,公公乃是官家身边红人,想必比家父更能说得上话……”
曹公公听闻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从宫中出发之前,官家已经交待过他,如果岳飞实在不愿意撤,最多只能给他宽限两个月时间。两个月期限一过,岳飞再不撤退,就立即向临安回报,朝廷再另行他策。所以,如若仅只暂缓撤军些许时日,他手中其实是有一定权限的。
不过以他如此聪明之人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下来。曹公公故作一脸怜悯又为难的表情说道:“我大宋官家历来爱民如子,朱仙镇的百姓既在金人治下生活窘迫,选择南归也并无不可。只是撤军一事,乃是官家下令,如今圣旨已下,本座也无权改动啊!”
岳云听他口气,已知此事并非无望。心道:这老狐狸面子功夫倒是做得十足,他这番话说穿了还不是想要钱。于是,他便对王童投过去一个眼神。
王童会意,便立刻吩咐在帐外等候的随行亲兵将一麻袋铜钱抬了进来。
岳云这时方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公公!这里是两万贯铜钱,系朱仙镇民众筹集而来。末将自知公公廉洁自律,决不肯收受百姓钱财,只是如要上奏暂缓撤军,势必上报枢密院定夺。末将亦知这一来一去,费时费力不少。打通诸处关节亦难免有所花费,毕竟朝中诸公并不是个个均如公公一般体恤百姓,所以烦请公公将这两万贯收下,以作打通关节之用。”
曹公公这时只觉口中象吃了蜜糖一般,感觉岳云的话让他舒服极了。以前别人也送过他钱财,但都是称慰劳公公的。虽然送钱之时除了他的三名内侍小太监外别无他人,但万一败露,总免不了行贿之实。
而岳云送上钱财却称是为民请愿,打通关节。自己将钱收下后,又有谁会知道是否真将此钱拿去打通了关节?还不是一样进了自己腰包,不过这样一来却是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既廉洁奉公,还为民请愿。
曹公公顿时对岳云映象大好,感觉这员小将可比他那不通人情事故的老爹好打交道多了。
曹公公眯着双眼望向那两万贯铜钱,心道这也不算少了。不过自己却不能爽快地答应延期两个月,怎么也得留点余地,还是跟他说延期一个月算了。
而且延期一个月撤退只需要自己派人给官家和枢密院送一封密信说明即可,都勿须枢密院再议。这两万贯铜钱相当于就是白捡了。
饶是如此,他仍然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磨磨蹭蹭推脱了半天后,最后才在岳云和王童的力劝下,“很不情愿”地命两名小太监收下了这一麻袋铜钱。并一脸正气地说道:“既然岳公子如此为民着想,本座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说罢,他对正在给他捶背的小太监说道:“小安子,你去准备一下笔墨纸砚,本座即刻给官家和枢密院写封密信,说明此地百姓的苦难,请官家开恩,容许大军一个月之后再行撤退!”
那小安子连忙答应道,然后去到一旁开始研墨。
岳云和王童见状,心知大事已定,齐齐躬身拜谢。
曹公公连忙将两人扶起来,然后一副客气的样子说道:“两位请起!依官家对本座的信任,相信延后一个月再撤亦不是多大问题,但倘若再要多延些时日恐就无望了。两位回去便可通知百姓尽快收拾行装,抓紧时间准备随军南返吧!”
岳云和王童再次谢过之后,方向曹公公告辞离开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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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要人不要钱
两人现在心情都比较高兴,岳云发现自己终于改变了历史,脸上不禁喜形于色。
原本的历史上,岳飞在撤军之际遇上百姓拦阻,要求随军南返时,只多停留了五天。
而根据岳云的观察看来,当时只延期五天的原因,十有**便是没给那宣旨的太监行贿造成的。
这次自己送钱之后,果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延期撤退的时间争取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缓冲期里,自己就可以好好计划一下,看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和岳飞的命。
而王童心中更是高兴,一个月的时间已完全足够朱仙镇的百姓收拾行李和家中细软了,甚至足够一些有钱商绅变卖家产了。且自己筹集的五万贯铜钱只用了两万贯,还剩了三万贯,也算意外的惊喜了。
王童想到这里,便向岳云躬身行礼,一脸诚恳地说道:“岳公子,这次得蒙您的相助,才使我等朱仙镇百姓有了南返大宋,重新安居之机会,这三万贯铜钱,就作为我们朱仙镇的百姓捐助岳家军的军资吧!”
岳云听闻之后,心中微一思量,便连忙婉拒道:“王先生万勿如此,岳某为朱仙镇的百姓出头,只求一己心安,并非图钱财报答,况且护民卫民,原本就是我岳家军份内之事,这礼岳某不敢收!”
岳云如此作态并非矫情,他不是一个拘泥不化的君子,这笔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他很清楚,以后想要和朝中大臣们搞好关系,要他们在赵构面前替岳飞说好话,那上下打点的费用,这三万贯钱只怕还远远不够呢。
只是,这三万贯钱,自己拿着实在烫手。不但要提心吊胆被岳飞发现,也会让王童认为自己是个贪财之徒。
就算硬着头皮收下之后拿去上交岳飞,恐怕岳飞未必肯接受,说不定还要自己退还给人家。与其让岳飞做好人,不如自己来做算了。
更何况就算岳飞真的收下了,那也是充作军资,购买粮食、军械、战马,以备将来北伐之用。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现在制约北伐的因素在于朝廷没有收复失地的决心。不但不支持,反而一个劲的拖后腿。如今的岳家军,战斗力如说天下第二,估计也没人敢称天下第一了。但却依然无法光复河山,原因就在于朝廷根本就不想光复河山。
这时,王童见岳云既能为百姓仗义出头,又能见利不惑,坚守立场。倒是对他格外敬仰起来。
他仔细打量岳云,却见他唇红齿白,相貌英俊,眉目之中散发着一股英挺之气,年纪虽轻,但却神态沉稳老练,眼神儿透着精明,绝非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
王童心中一动,于是再度劝道:“岳公子,在下自知岳家军向来爱民如子,对百姓从无劫掠。但也由此使军中资财甚为短缺。眼下百姓如若南撤,在新地安置所需费用可是不菲。此三万贯钱就作为以后安置百姓之用吧!”
岳云听罢微微一笑,却仍是摇头道:“王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不拿百姓一文一线,乃是我岳家军军规所定,岳云更不敢违背。安置百姓之事,家父定当向官家禀报。由朝廷拔款安置。岳云知百姓们也不容易,此款还是归还百姓吧!”
王童再劝了几次后,见岳云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
不过他却神色感激地说道:“岳公子,在下现住在朱仙镇私塾学堂内,在下虽然别无所长,但还能提笔写几个字,对于镇上情况也还熟悉。岳公子若不嫌弃,直接叫我文青便可,如有用得上在下之处,只管吩咐便是!”
他言语之中已大有相投之意。
王童的这番表态倒是让岳云有些惊喜,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出言招揽,王童就表露了效力之意。虽然王童从这次的表现上看,只能算作一文人,离军师的标准还差得远。但让他帮自己写写文章和手令之类的事总可以胜任吧。
而且王童此人出身清白,用起来也放心,从见曹公公的情况看,倒也不卑不亢,言语得体,特别是诉说金军暴行之时,声泪俱下,将曹公公和那三个小太监都感染了。其表现也算凑合,以后调教一番,说不定真能成为自己的幕僚。
想到这里,岳云便觉机不可失,于是便拉住王童的手说道:“好!文青,你现在反正也是白身,不知可有意到我们岳家军来做个差事?我虽然军中差遣叫什么‘书写机宜文字’,但说句实话,岳某那手字还真见不得人。不如你来我背嵬军中当幕僚吧!咱俩在一起好好商议,如何才能让朝廷同意北伐金贼,收复河山!”
王童听后,颇为感动。岳家军的战绩和军纪都让他十分赞赏,岳云也让他非常钦佩。
他只略微考虑了片刻,便点头道:“岳大公子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只是正式出仕还需我将镇中一些事务处理妥当之后才行……如若公子有事交办,尽可派人来朱仙镇私塾寻我!”
岳云听后,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总算招到一个谋士了,虽然这谋士现在看来还不咋样,但有总胜于无。随即,岳云便给了王童一面通行令牌,凭此令牌王童就可以直接进岳家军的大营来找他。
两人又谈论了好一阵后,王童才告辞回去。
岳云看了看天色,居然不知不觉就已经是深夜了,穿越来的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岳云叹了口气,自己想要保命的路还任重道远呢。这一个月得绞尽脑汁想点办法才行,不然,只怕自己和便宜老爹岳飞还得去风波亭报道呢。
随后的几天,岳云却是一点都不轻松。他病好之后,立刻就拉着岳雷、关铃、牛通等几员小将陪自己操练枪法。
他可知道,岳飞可经常要派岳云冲锋陷阵的,以前那个岳云堪称岳家军第一勇将,而自己这岳云前世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都市小白领,连鸡都没杀过,可别上了战场就吓得腿发软。丢脸事小,丢命事大啊!
不过好在他的灵魂和岳云的身体融合之后还是吸收了岳云原来的一些记忆,那套岳家枪法他在岳雷的提醒和演练下,也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了,特别是自己这身体的力气之大,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五百斤重的大石,他都能轻松举起。
现在他虽然打不过岳雷、关铃和牛通三人,但击败背嵬军的一些普通都指挥使却没多大问题了。别人还都以为是他受伤之后,身体虚弱所致,加上岳雷又称他有点失忆,头脑迷糊,因此军中众人对他的武艺大幅下降,以及性格言行的大变,倒是没有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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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岳家军背嵬军的营地里,岳云正拿着那根亮银枪在练习刺杀。
今天已经是穿越来后的第七天了。虽然他现在已经基本上融合完了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和意识,但毕竟太过零碎,骑术还算勉强,箭术就不行了,而且听岳雷说,自己以前箭术似乎也不咋样,属于能在百步之内勉强射中箭靶的人,离红心还差得远呢。
岳云这时暗自思量,箭术差也就算了,反正以前也不咋样。只是过去的岳云近战武技却是勇冠三军。而他现在的武技,却远远没达到原来的水平。这种现状去上战场的话,危险性可太大了啊。再遇上象完颜宗贤那种厉害的金将,可未必再有第二个牛皋来救自己了。
更何况想要挽救自己和岳飞的小命,还不仅仅是武功好,打仗厉害就行了。将来估计还得和赵构、秦桧明争暗斗,这可是比跟着岳飞打仗这种明刀明枪的争战更杀人不见血的事情。
自己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却一点政治经验都没有,能斗得过秦桧这奸臣吗?毕竟历史书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从1141年到1155年,秦桧掌控了南宋的军政大权,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天下,连宋高宗赵构上朝都怕他。
哎,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带岳家的人躲到一个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算了。反正这大宋还要一百三十多年才灭,自己只要躲到长江以南的一个僻静之处,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辈子。
岳云正在盘算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大哥,休息一下吧,都练了一上午了,你伤才刚刚好,还是不要太过剧烈活动的好!”
听到此话,岳云回头一看,只见正是岳雷。岳云这几天一直在操练武技,而且岳云最喜欢叫他来陪练,他的体力消耗一点也不比岳云少,这会也有些大汗淋漓了。
“好吧!咱们坐一会儿吧!”岳云说罢放下了枪,他其实也累得不行了。
这段时间,他和岳雷、牛通、关铃等一群小将的相处十分融洽,也了解到军中将士一心想收复中原,光复河山的愿望。岳家军即将南撤之事,早已传遍全军和朱仙镇周围,大伙儿都对此十分不理解。
只是这些岳家军将士心眼实在单纯,以为是朝中文臣不懂军事,瞎指挥。却根本没有想到朝廷防内之心更甚于防外。他们这支能征善战的岳家军早已成了大宋皇帝及朝中文臣的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
岳云在得知军中将士的想法之后,大为感动。随着他记忆的一点一点回忆起来,他也渐渐把自己融进了岳家军这个集体之中,开始对岳家军的将领和士兵们有了感情。而随着感情的愈深,他就愈想将岳家军完整地保存下来,避免将来的悲惨命运。
就在岳云和岳雷两人刚刚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时,只听马蹄“得、得、得”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名骑士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呼啸着奔到了两人面前。
第八章 初见张宪
岳云眯起眼睛一看,只见这骑士年约二十**岁,头上戴着一顶金色头盔,身穿一身红色的锁子甲,胸前还有一个明晃晃的护心镜。手持一柄虎头錾金枪。看上去相貌堂堂,白面短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眉宇中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神情。
岳雷见到此人,却是惊得立刻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张宪大哥,您也来了?”
岳云这时也是微微一惊,他从脑海中搜索出前世了解的情况。看来这就是岳家军中的二号人物,前军统制张宪了。
历史上,岳云十二岁时就参加了岳家军,当时就编在张宪的前军之中,而在调任背嵬军统制之前,岳云就是前军的十名统领之一。两人关系一向很好。
而张宪也是岳飞的部将中唯一一个和岳飞、岳云一起在风波亭被斩的(其他的岳家军将领大都是被贬职或流放),可谓是岳云的难兄难弟了。
岳云也连忙起身行礼,此时张宪却连连摆手,笑骂道:“应祥、发祥(岳雷的字),你们勿须多礼……都是自家兄弟还这么多繁文缛节干什么?”
说罢,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然后又说道:“应祥,元帅叫我来通知你去帅帐,说有要事商议……”
说到这里,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略微显露出一丝敬意,“听元帅说,这次你竟然独自说服了曹公公,让他同意向朝廷上奏,以护送百姓为由延缓一个月再撤,实在让我大为叹止。元帅亦在我面前大大夸将了你一番呢。”
“哎,循礼(张宪的字)兄,小弟有什么功劳啊?我不过是见百姓困苦,一时不忍,径直便领了几名百姓去找曹公公诉说了,未曾想到百姓的悲惨遭遇让他甚是震动,竟然同意上奏此事了。实在让我也有些惊讶呢。”岳云讪讪地说道。
“嗯,应祥,感觉你这次康复后,比以前要聪明多了,以前的你就完全是个棒槌!呵呵……我们速度去帅帐吧,不然元帅要等不及了!”
张宪微微一笑。他随即便招呼岳云也上了马,然后两人一起向中军帅帐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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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礼兄,父帅这么急急忙忙的叫我们,究竟是有何事商议啊?”一路上,岳云不禁忍不住问道。
“据说是和大军南撤及粮食问题有关。近几日来,附近几地到朱仙镇的百姓越来越多,应是我军即将南返的消息已流传出去。百姓担心我军走后又遭金军荼毒,想和我军一起南返吧……唉!”张宪不禁感叹道。
岳云闻后也是一阵无语,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赶路,不多时便到了中军帅帐。
两人一起进入帅帐后,只见大帐内已经摆了二十多张灰漆的行军椅子,每张椅子前均有一张小桌,上面端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盖碗茶,而在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名岳家军的各军统制,现在已经来了约十来人。
这些统制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盖碗茶,一边却是在窃窃私语。他们看到岳云和张宪进来,均纷纷点头微笑示意。
而在大帐正前方,岳飞正端坐于此,他身旁一名文士模样的军师,正在和他商谈着。
岳云这时方仔细打量了一下岳飞,虽然之前在接十二道金牌时他也见过岳飞一面,但那时他才刚刚穿越而来,脑子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注意看这位历史上的英雄人物究竟长何样子。
只见面前的中年男子皮肤白净,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国字脸,留着几绺长须,相貌甚是威武,黑白分明的双眸正仔细地看着自己。他戴着一顶精铁头盔,身披一身白铁锁子甲,在这锁子甲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明晃晃的护心镜。他只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帐内的一张椅子上,却自然有一种统帅大军多年的凛然气度。
看着岳云和张宪上前行礼,岳飞才微微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和蔼地对两人说道:“云儿、循礼,你们坐下吧。”
待亲兵给两人搬来椅子坐下后,一名头戴纶巾、身穿鹤氅,面色白净,下巴上长着五绺长须的中年文士方说道:“元帅此次叫大家来,亦是事出有因,近日,颖昌、偃城、郑州、陈留一带的百姓均遣人到我军中,要求随大军南返,最近两天,已有不少百姓留滞朱仙镇上,意图于月随军撤退。只是,随行百姓增多之后,我军准备的时间亦将会增加许多,一个月的缓撤期已是远远不足。况且如若百姓随我军南返,粮草短缺之窘亦让我军左右为难,据下官的估算,仅上述四地的百姓人数就达二十余万,且近日还在不断增加中。眼下尚未秋收,百姓的存粮亦大多被金军劫走。如百姓随我军撤走,粮草问题势难回避。此事如何应对,还请大家一起商量斟酌。”
岳云看着这一脸精明,宛如诸葛亮再世的中年文士,心知这就是岳飞的军师,行营后护军参议官李若虚了,他的弟弟就是在靖康之难时,随徽宗皇帝被掳到金国,因怒斥金国大太子粘罕被杀的吏部侍郎李若水。
在历史上,此人是岳飞的第一智囊,为岳飞出谋划策多年,岳家军的后勤供应,内部调拔运转的很多工作都是他的功劳。
李若虚说的情况,在座的岳家军将领都有所耳闻,这些天来,附近城镇的百姓在得知一个月后岳家军就将撤离,且朱仙镇的百姓已决定随同南返的消息后,纷纷扶老携幼来到岳家军大营,要求一起随军同返大宋,免遭金军欺压蹂躏。
现朱仙镇内外的各地百姓越积越多,人数已达数万人,按这个趋势,一个月后甚至可能突破二十万。这可是件很棘手的事。
众将皆知,带这么多百姓南返,会给岳家军带来不小的麻烦,如遇金军趁机进攻,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将会成为岳家军极大的包袱和拖累,他们一旦混乱逃跑,就会冲散岳家军的阵形,影响战斗。
况且就算金军不来进攻,这么多人的吃饭及安置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可以说,单凭岳家军本身是根本无法解决这些问题的。
不过,若要不理会此事,立马南撤,又和岳家军长期以来的立军宗旨相违背。
岳家军北伐的目的就是要光复中原,解救受金人欺压的汉人百姓,现在北伐不成,饱受金人欺凌的汉人百姓要求一起随军南返,岂能对这些一心归宋的百姓坐视不理,只管自己一溜烟跑掉。
这时,那脾性暴烈如火的牛皋当即便叫道:“元帅!这种情况俺们还撤什么啊?马上就秋收了,要撤也是等秋收后再撤啊!这段时间正好留给百姓处理变卖田宅财物。不然,大伙儿没饭吃,饿也饿死了,还如何走路啊?”
牛皋的话音刚落,李若虚却轻摇折扇道:“牛将军此言差矣,现虽粮草紧缺,但只需后方能及时运来粮食,却也不算太过为难之事。眼下最大之难题还是撤军期限太紧,百姓有的要收拾家中细软,通知亲朋好友,有的甚至还想迁坟、变卖田宅。这些杂七杂八之事可不是一月内就能完成的。如若我军超过一个月的期限还未撤回鄂州,就会落下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徒送把柄于朝中奸臣。亦让元帅难以自处!依下官之见,不如先行撤军,至于百姓南返及安置之事,恐怕只有暂且推后一步了。”
李若虚的一番话,除牛皋等几个脾性暴躁,性格鲁直之人,大多数将领都点头称是。他们虽然也不愿撤军,但在不撤军就会落个“抗旨不遵,不听号令”的罪名时,他们还是愿意选择遵守圣旨的,虽然当地的百姓们也令人同情,但这却不足以让他们去冒违抗圣旨的风险。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时岳飞却脸色沉重地说道:“收复中原,解救百姓乃是岳某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官家的旨意虽要执行,但岳某又岂能眼见百姓因我等撤军而再陷于金人之手?我军定当待百姓准备妥当之后,再行南返之事!”
众将领这时一听都呆住了:违抗官家十二道金牌传来的军令和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元帅昏头了?
第九章 撤军危机
岳云更是心中大骇,这怎么和历史上不一样了呢?历史上岳飞只等了五天就撤了。自己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了一个月期限,结果这便宜老爹干脆就不撤了。咋事态的发展会成了这般模样呢?
李若虚听见岳飞的话后也眉头一蹙,连忙劝道:“元帅还请三思啊!据下官在朝中的好友告知,官家对元帅屡次违抗旨意之事已极为不满,今趟下令撤军,诸路大军皆只收到军令而已,却独给元帅一人连发十二道金牌,还派这内廷红人曹公公亲来宣旨及行监军之举,已暗证其事。如元帅此次再度违抗旨,下官唯恐官家会对元帅不利啊!”
岳飞听后也是脸色十分阴沉,不过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却一脸凛然地朗声道:“岳某如何不知官家对岳某已有猜忌之心?只是我辈行事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岳某实不忍中原百姓再遭大难!虽然岳某无能,无法收复中原河山,但也不能任由金人欺凌我大宋百姓……”
顿了一下后,他脸色略显犹色,但仍继续说道:“官家亦是一位爱民之君,即使因此违抗军令,吾料只需向官家补个奏章,说明缘由即可……如今金贼仍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官家应不至于因此就降罪我等!”
岳云这时算是看出岳飞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暗叹真不知道该说岳飞是圣人还是蠢人了。
原来岳飞并非完全不知赵构已对自己有猜忌之心,但却依然愿意为了百姓而违抗赵构的旨意,更以为有金军随时可能南下的威胁,赵构不会动他。
这些所作所为在后人看来,自然表现出了岳飞的爱民之心,认为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大英雄大豪杰。但在赵构看来,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三番五次违抗自己命令,桀傲不驯,还企图收买人心,十有**不会认为他是圣人,多半会认为岳飞是个心怀叵测的枭雄。反而会促使赵构下定决心与金人议和,再想办法辗除这位心腹大患。
岳飞此言一出,那些武将大多如牛皋一般没有什么政治头脑。他们原本就不想撤军,听岳飞这样一说,立刻纷纷附和。
李若虚虽多次好言劝阻,但岳飞却丝毫不肯改变主意,只不过他倒也知道完全不撤军是不可能的,于是拟定延期三个月后再行撤退。
眼见岳飞主意已定,再劝也无济于事。那几个看得深远的将领也就没有再劝了,李若虚亦只能愁眉不展地盘算如何筹集粮草了。
倒是张宪灵机一动说道:“元帅,撤军之事再行延期,我等即便给官家上奏,官家亦未必会同意,我看应祥能说服曹公公上奏延期一个月,足见口才大有长进。不如由应祥再请曹公公代我等上奏,相信官家采纳之机会将大增,更可免朝廷怪罪于我等。”
张宪此话一出口,众将皆惊。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曹公公同意延期一个月之事乃是岳云去说服的,还当是岳飞本人或者李若虚去劝说的。这一向以冲锋陷阵闻名的岳小哥儿,何时有了这么好的口才了?
李若虚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对岳飞说道:“元帅,循礼此计甚妙,如由曹公公代为上奏,则官家大有可能同意,咱们也不必背负那抗旨不遵之罪了!”
岳飞一想也是,于是一双虎目望向岳云,微笑着说道:“云儿可有信心再度说服那曹公公呢?”
岳云心中暗自叫苦,上次说服曹公公,乃是王童动员朱仙镇的几名商人捐钱行贿,才打动曹公公的。否则似曹公公这等见钱眼开之人,就算你说得天花烂坠,他也决不会动心。
但今趟如岳飞所说,要再度将撤军期限延期到三个月,可是十分艰难之举。就算自己与王童商议,说服这附近商人百姓筹足了钱财,那曹公公也决不敢答应。因为他之前已说得明白,再要延期已无权作主,必须上报官家批准。而依赵构的个性,必不会答应。他绝对不可能一次再一次的被岳飞以百姓为由要挟。
如果赵构和秦桧坚决不同意岳飞继续拖延撤军,而自己这便宜老爹又一根筋地强行不撤的话。弄不好风波亭的悲剧还得提前了。
想到这里,岳云不禁面露苦色地说道:“曹公公那里,我自是可以前去劝说,但撤军之令乃是官家通过枢密院下达的。恐怕曹公公亦没那个胆子擅自更改,顶多答应我等代行上奏朝廷。但从这里上报临安枢密院,奏章一去一回恐怕就得一个多月,时间可拖不起啊!且就算曹公公同意代为上奏,只怕在此之前,我军还得依原来的命令如期撤退才行!”
众将一听,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
岳飞作为多年统兵的大将,自是知道岳云说的一点没错。这曹公公只是监军,又不是枢密使,自然无权改变军令,上次岳云能说服他延期一个月,恐怕多半是官家事先对此有所交待,授予他一定的变通权力之故。这次再度延期撤军,谅曹公公也无胆自作主张了。而依大宋军规,在新的军令到来之前,所有军队均应按原来的军令行事。
想到这里,岳飞的脸上不禁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脸上肌肉都有些微微颤动,显现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他心知这一步踏出去,必将使官家和朝廷中的文臣们对自己更加忌惮。但眼见百姓遭此苦难,他却始终于心不忍。
岳飞内心挣扎了半天,方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沉重地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岳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这次为了百姓,岳某说不得也只好再违抗一次军令了!”
岳飞此言一出,众将齐声道:“元帅,此事不可啊!”
岳飞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诸位兄弟,岳某岂不知违抗圣旨和军令的下场,但岳某从靖康年间起,亲眼看到金兵杀入我大宋境内,俘我二帝、占我土地、抢我财物、杀我百姓,令我大宋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岳某最大的心愿,就是收复中原,解救二帝回国,让我大宋百姓安居乐业。现在眼见他们在金人治下饱受欺凌,岳某怎能忍心?想来官家也是疼爱百姓之君,应能理解岳某苦衷……如若官家因小人蒙蔽,未能体察百姓疾苦,怪罪于我……岳某就解甲归田以息圣怒罢了。反正我大宋还有韩将军、吴将军、刘将军在,金兵也未必就那么容易南下的!”
这最后几句话,岳飞当真是说得嘘唏不已,但话中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显见决心已定。
岳云这时却是心乱如麻,他不禁深为岳飞的爱民之心和无惧牺牲的想法所感动。不过他这个穿越之人却是知道,岳飞可是大大低估了赵构对他的忌惮,以为顶多不过是被罢官,却根本没想到赵构会杀了他。
而且岳云更知道,赵构是比秦桧更心恨手辣的人。在原本的历史上,秦桧调查完岳飞之案后,上报给赵构的拟定判决是将岳飞和张宪斩首,而岳云只是徒刑,但赵构观后却大为不满,将岳云也改为了死刑。从这点上看,赵构是比秦桧更凶残之人。
岳云当初之所以极力想延期撤军,也是想拖点时间想出一个保命之法。但如果这延期撤军之策反而会让风波亭的悲剧提前爆发的话,那岳云也不能不为保命着想,反对撤军了。只是,看今日岳飞的态度,他貌似已决心一意孤行了。
“唉,如何劝说这死脑筋的便宜老爹呢?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固执得多啊!”
岳云心中惶急:“他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虽说用心是好的,但他根本没想过,这赵构躲在临安城安全的皇宫内,过着享乐的生活,怎么可能知道此地的真实状况呢?就这样报上去十有**认为岳飞是假借护民之举,企图拥兵自重,违抗军令,向朝廷示威呢。”
就在岳云心中焦急不已时,却脑中灵机一动,想起曹公公之前说过,已派使者和金人商谈议和一事。
“有了!朝廷之所以要求必须撤军,主要是想和金人谈和,所以必须将各路宋军撤回来。企图以土地换和平!如果由岳飞上奏,多半朝廷会认为是岳飞找的借口,而如果由百姓自己请愿,不走枢密院这条线,恐怕效果会好得多吧。再说了,岳飞就算真的把几十万百姓撤回去了,他们如何安置也是个大问题啊。这包袱还是得交给朝廷的。”
想到这里,岳云不禁喜出望外,立刻大声说道:“父帅,孩儿有一计,或许可以让朝廷主动提出,要我们延期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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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群体性上访
“什么?要朝廷主动让我们延期撤军?”众将一听,都愣出了。
他们均脸上不以为然,心想连李若虚都没想出办法来,你岳云才二十二岁,就能想出妙计来?
貌似以前岳小哥儿也光会上阵冲锋,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猛将,就算前几天显示他有些口才,也不至于还能有军师之才吧。
“云儿,你有何计让朝廷主动下令缓期撤军呢?”岳飞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父帅,您打算将这数十万百姓撤回后,上报朝廷安置在何处呢?”岳云没有说出自己的计策,反而先问岳飞道。
“这个……”岳飞一下子眉头一蹙,这问题倒还真的让他很为难。
之前他也和李若虚商讨过这个问题。李若虚提出过可以将百姓暂时分散安置在荆楚一带。但是,安置的费用及粮食却还没有着落,因此具体的安置计划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
岳云这时侃侃而谈道:“父帅担任的是湖北、京西路宣抚使,我岳家军的驻地也是在鄂州。不过荆楚之地基本上未被战火波及,此地人口密集,各处田地尽皆有主,不象中原及江淮一带,因连年战争,原住民大多逃亡,田地荒芜,只要为百姓搭起简易棚屋,着令其屯田,即可安置下来。如若将百姓撤回荆楚一带,就算分散安置,亦是拿不出多少无主田地供百姓种植的。况且,这数十万百姓涌入我军驻地后,他们的吃穿住行,所需费用尚不知几何,恐怕仅靠我等是解决不了的。”
岳飞听闻之后,亦微微点头。他前几次北伐之所以功亏一篑,主要原因就是军中缺粮,导致无法更进一步。这几年他在荆楚一带加强屯田,才算改善了粮食紧张的局面,能够支撑他打到朱仙镇。如若这数十万百姓涌入,则必将拖累岳家军的存粮,到时连军队的吃粮都成问题,还谈何继续北伐呢?
虽然岳云刚才也提及,江淮一带因连连战乱,土地荒芜,有大量的无主之地安置南返百姓,但那里可是张俊的防区,自己和张俊的关系极差,想要说服他几乎不可能,且依张俊的个性,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接下这一包袱的。
想到这里,岳飞不禁沉吟了片刻,然后和李若虚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问道:“云儿,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应该如何行事才好呢?”
其实他心中已有计划,只是对自己这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大儿子突然能运筹帷幄了大感好奇而已。
岳云这时却狡黠地一笑道:“父帅,依孩儿看来,一个月期限到后,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开始撤军。这样便可向朝廷表明,我行营后护军是服从官家和枢密院指挥的,不会违抗军令!避免一些奸佞小人以此为由,恶意中伤我军不听号令,擅自行动……”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军虽然遵从军令,从中原撤回荆襄一带。但撤军总需时日吧,不可能今日方撤,明日十几万大军就已撤回鄂州了吧!况且,眼下宋金还在交战期间。在金军虎视眈眈之下,我军即使撤军亦只能分批撤退、预留断后军……呵呵,我们安排第一批撤走的军队自然是那些生病、受伤,和一些老弱的军士……”
“另外,安置百姓之事终究还得上奏朝廷解决才行!只不过,如由我们上奏的话,官家和朝中大臣说不定还以为我们夸大其词,想违抗军令,企图以百姓来要挟朝廷,拥兵自重。因此,孩儿之意,是让百姓们自己去临安上访比较好!”岳云解释道。
“上访?”听到这个词,不光岳飞一愣,就连李若虚也一阵愕然。
“嗯!”岳云这时便将“上访”是怎么回事大致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了一遍。他可太清楚了,前世那些领导最怕的就是百姓上访了,而且对于规模越大的上访越头痛。
“应祥,你这办法,的确比我们自己上奏要强上不少,亦让官家能体察到民间疾苦,明白我们的苦衷,实是一举两得之策。只是这上访之人由谁去比较合适呢?下官想,总不可能让这些百姓们都去吧!”
李若虚是岳家军的参议官,又是文人出身,头脑反应最快,自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岳云提出的“上访”会让朝廷处理起来多么棘手。
岳云微微一笑,方说道:“上访的人数,依我的想法,以两三百人左右为佳,人太少了影响力小,声势不够大,无法引起轰动效应;人太多了一路上安顿和吃饭都是个大问题,行动起来也不方便。当然,这两三百人自然得挑选一下,不可能是随便找些大字不识的佃农就行!我建议多找些有影响力的文人和商人,这样他们见到官家及朝中的大臣才可以侃侃而谈,将这里的现状讲述清楚。”
岳飞和张宪听后都点了点头。他们也知道不可能叫些只会种地的农民或者工匠去和朝廷交涉。大宋重文轻武,让文人作代表上访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李若虚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他问道:“大公子,让文人前去临安自然可行,但为何还要找些商人随行呢?”
岳云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在古代,商人的地位最低,士农工商四大行业,商人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即使在宋朝这个最重视商业贸易的朝代也是如此。所以李若虚才有此一问。
不过作为穿越者的岳云却是深知商业的重要性,更了解商人的价值所在。他之所以要让商人一同前去上访,乃是因为一个很现实的因素。
这时,岳云方微笑着说道:“李军师,上访的代表有数百人,他们到达临安最快的途径就是向南行,到达鄂州,然后再坐船沿长江到达建康,经常州、苏州、抵达临安。末将亦知文人大都视金钱如粪土,不愿和商人多来往,但一路上大家坐船、吃饭、住宿总还是要钱吧。这些钱自然应该是那些商人出了。”
“哦,这倒也是!商人一向逐利,这次想要延期撤军,他们自然也应该多出点钱财了!”李若虚倒是点头称是。
岳云微笑不语,其实他还有一个理由没说,那就是:游说朝廷下令不撤,不对朝中大臣甚至内廷的宦官嫔妃打点一番怎成?只是这理由却是不便在这会上说出来而已。
岳飞又问道:“云儿,你这计划倒是可行,不过上访的数百人总得有个承头之人吧,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岳云早就在等岳飞问这话,听闻之后,立刻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父帅,孩儿心中已有一合适人选,乃是朱仙镇上的私塾教师王童。此人是名秀才,年纪虽轻,但头脑灵活,反应机敏,熟悉附近情况,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足以担当组织上访请愿团的大任!”
“哦?王童?此人名不见经传,真能担当如此重任?”岳飞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原本认为派个年长稳重,最好有过功名的名士。没想到岳云却推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私塾教师,还只是一个秀才。他心中着实有些不放心。
“是的!”岳云这时微微一笑道:“不瞒父帅,几天前说服曹公公同意我军缓期撤军一个月,就是王童和孩儿一起前去才说服的,此人年纪虽轻,口才和机变却甚是厉害。定比那些年纪和名气虽大,行事却墨守成规之人更为合适!”
其实说服曹公公基本上是岳云自己干的,但他这时不得不将功劳放在王童头上,以显其才能。
岳云也不是没想过让别的文人去,但他却拿不准别人会不会按自己的计划去上访。毕竟他的计划中有些是不好意思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某些行动甚至会让那些保守的文人认为是胡闹、走偏门了。而王童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接受新鲜事物比起中老年人来说要容易得多,更何况王童对自己心存感激,又答应了作自己的谋士。岳云对王童执行自己计划的信心可要足得多。
岳飞这时瞥了李若虚一眼,见他亦微微点头,当即便笑道:“云儿,我原本属意此地名士张择端的,他既是文人出身,又在宣和年间当过翰林学士,只是他擅长作画,却不善言辞。云儿既有更好的人选,那上访之事就交给那王童去做吧!只是在他们出发之前,你觉得还需请曹公公为百姓们再次上奏呢?”
“不必了!”岳云双眸微张,倒是一口回绝了。
“哦?为什么呢?”岳飞有些惊奇地问道。
岳云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便宜老爹还是太缺乏政治经验啊。
他这时方耐心解释道:“我们向曹公公说明此事后,曹公公是否愿意为我等上奏禀报还是未知之数。况且就算曹公公同意上奏禀报,官家亦将认为百姓上访乃是出自我们授意,他们上访的效果必将大打折扣。但如若是百姓们自行去的,朝廷的看法将大为不同。且我军撇开此事,则此事无论成败,朝廷都怪罪不下来。所以,孩儿还请父亲及诸位将军一定将此事保密,勿要向外界透露。”
说罢,岳云向在座的众位岳家军将领躬身行了一礼。
岳飞沉思片刻后,亦缓缓点了点头道:“好!那就依你之言!云儿,此事就全权拜托给那王童了,希望他真能如你所言,替这数十万即将南撤的百姓谋求到福址吧!”
第十一章 朱仙镇?难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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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岳飞的帅帐开完会出来后,岳云便带着关铃和牛通骑马径直向朱仙镇奔去。
岳家军的大营就在朱仙镇旁边,岳云纵马前去也不过盏茶功夫。想到自己就要到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朱仙镇,岳云的心情还是非常激动的。他在自己脑海中幻想着这后世称为四大名镇之首的美丽风貌……
只不过,一走进朱仙镇,岳云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还象什么四大名镇啊?纯粹就是一难民营啊!
只见镇上的道路两旁竖立着各式各样的棚子。这些棚子用的木材明显是才从周围的树林砍伐下来的,有的棚子立柱上还生着新鲜嫩绿的枝叶,从棚子的门口一眼望进去,可以看到各种五颜六色的破旧铺盖卷儿。
而在这些棚子周围,则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汉族百姓。这其中有锦衣玉袍的大户人家,也有一身青衫的书生,当然更多的人模样一眼便能看出是些工匠及种田的佃户。他们或扶老携幼,或背着行李,有的还牵着小孩,一脸麻木和沧桑的表情跃然脸上。
这些明显是从外地赶来朱仙镇的百姓们看着岳云骑着马带着士兵走过来,都不禁下意识往后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待岳云等人走后,才又继续忙碌地收拾起东西来……
岳云不禁一阵叹息,想到他们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了岳飞和岳家军身上,却不知道岳飞已经只有一年多的命了,岳家军更是落得一个分解得七零八落的下场。汉人驱逐异族,恢复中原的梦想却就此拖了两百二十多年。直到元朝末年,朱元璋起兵后,才最终于1368年攻克元朝大都,汉家江山才终得恢复。
进入镇上后,越往镇中心走,人就越多,加上路上随处搭建的简易棚子占去了大半路面。岳云骑马根本无法通过。他无奈之下,也只得下马,交由牛通牵着,然后自己和关铃缓缓前进,在问过路人之后,总算勉强挤到了朱仙镇的私塾学堂门口。
岳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私塾,只见是一座很普通的四合院,院墙全是用青砖彻成,只是,由于此地战火连连,墙砖上可见不少刀痕。院子的大门早已破烂不堪,连门锁都已生锈不能用了。所以大门也只是虚掩着,形同摆设。
岳云走进这院子,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子里的房屋是很平常的青瓦平房,不过门栏窗棂却都古色古香的,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象,不过这些窗棂门栏却都有些发黄破旧,带给他一种年久失修的感觉。院子里倒是十分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看来这王童应是一个精细整洁之人。
这时,跟随岳云一起进来的关铃大声叫道:“王童先生在吗?”
片刻之后,只听“吱嘎”一声,院子里的一间偏房门打开了,王童走了出来,他身着一件白色的长衫,虽然已经旧得有些发黄,却是十分干净,脚穿一双黑底绿锻靴,神色有些萎靡不振,但两眼却依然炯炯有神。但他一见到岳云前来,则立刻精神大振,连忙上前拜倒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公子!”
岳云听他自称属下,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他既已答应出仕,当自己的谋士,已可算是自己的属下了。
岳云忙将他扶起来,纠正道:“文青不用如此多礼,咱们岁数相差也不多,不如就兄弟相称好了!”
王童却哪里肯干,连称不敢,岳云坚持了一阵,见他仍不同意,也只得作罢。
王童将岳云迎入自己住的房间,再拿过一张椅子,请岳云坐下,并给岳云泡了一壶上好的乌龙茶。
岳云接过茶碗喝了两口,两眼瞥向王童的房间,却见房间内墙上挂着一幅唐代诗人杜牧写的《江南春》诗词,内容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四句诗的字写得刚劲有力,气势磅礴,实在是一书法佳品。
只不过这诗词旁的景象就不敢恭维了。那内墙上刷的白漆都已掉落大半,房中家具更是破烂不堪。
王童见岳云打量着自己的房屋,便自嘲道:“大公子,属下本是一个孤儿,十岁时父母死于金军之手,后便被这私塾的老夫子收养,在他五年前过世之后,属下就接手了这私塾,负责教导镇中孩童读书,也顺便帮镇中百姓代笔书信。只是这些年来,此地兵荒马乱,百姓性命朝不保夕,又哪来闲心送孩子读书。若非镇中百姓见在下乃是一介秀才,平时又微有些薄名,对属下多有接济,恐怕属下早就饿死街头了。”
岳云心道难怪,宋朝时尊文抑武,文人大多瞧不起武将。而这王童自己只略微一劝,就同意出仕,这在宋朝的读书人中还不多见,原来是他早就不甘心这样混日子了。
王童这时也坐下后,方问道:“不知大公子这次来见属下,有何要事呢?”
岳云一脸平静地说道:“近日来,附近数地百姓听说我大军即将南撤,均纷纷前来朱仙镇周围,要求随大军南返,想必文青也深有体会吧。眼下经我军参议官估算,要求一起撤走的百姓已多达二十余万,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恐怕就远远不够了。不知先生对此可有主意?”
如今朱仙镇内外都被各地涌来的百姓塞满了,王童自然感触极深。这几天他也没闲着,想到自己要当谋士了,便将一些兵书策略翻出来读了一阵,收获颇多。
于是他只略一思量,便说道:“大公子,此事牵动太大,数十万百姓如由我军临时安置,说不定还得再次搬迁,为免让百姓多受一次搬迁之累,不如现在就向朝廷禀报此事,由朝中派人直接出面安置,这样亦可让我军能专心护送百姓,免为安置之事分心!”
岳云这下真要大声叫好了,没想到这王童还真有点当谋士的天赋,居然他想出来的办法和自己差不多,也是要将这麻烦踢给朝廷。而且,此事既由他主动提出,那要他去当这‘上访代表’也就顺理成章了,免得自己还要劝说。
岳云哈哈大笑道:“文青之策,正合我意。今日岳某专程来此,就是想请文青组织一批人,到临安上访去!好让官家和朝廷大臣们知道前线发生的这些事情,作出妥善安排!”
王童听闻之后,一脸惊愕道:“上访?”
岳云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岳某还想请你当这‘上访请愿团’的领头人呢!由你组织两三百商人和文人,到临安去向官家请愿。能不能让朝廷同意再度缓期撤军,增拔粮草,安置百姓,就看你的了!”
这时,他方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给王童说了一遍,王童越听越惊。
当岳云一口气说完之后,他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叹道:“大公子如此妙计,恐怕朝廷想不同意缓期撤军都不行了。”
岳云微微一笑道:“再好的计策也要有优秀的人才去执行方可,不然也只是沦为纸上谈兵。不知道文青可愿当这‘上访请愿团’的团长,前往临安一行呢?”
王童当下便躬身行礼道:“大公子为百姓着想,所用手段亦十分高明,属下定当竭力而为,只是怕王童愚鲁,未能把如公子所愿,将事情办得妥当。”
岳云立即将他扶起来,鼓励道:“文青,别的人去办事,我不放心,只有你办事,我才放心。这附近有哪些出名点的文人和商人,我也不甚了解,你是本地人,想必比我清楚得多。这事就拜托你了!不管事成于否,文青,我都不会怪你的!”
王童心下十分感动,自己才刚刚被岳云收为幕僚,就委以如此重任,足可见他对自己的器重和信任。
他有些激动地说道:“大公子,你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恩,王童没齿难忘。此次临安之行,王童定当竭尽全力,将这利国利民的大事办好!为中原百姓争得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是,就怕……就怕功败垂成,在下可就无颜见公子了……”
岳云见状连忙又对他好生安慰了一阵,称不管是否能上访成功,都不会怪罪于他。然后再三叮嘱了上访的几个细节和要注意的事情,特别是告诉他:虽然此事由他承头负责,但表面上还是最好推举一位德高望重,名气较大的名士当代表,这样才能更好地引起轰动效应,吸引大家注意,而且名士往往在朝中也有人脉,对于上访的诉求实现也更容易一些。
岳云再三交待之后,才和王童告别离去。
第十二章 粮食危机
岳云回到大营后,又投入到刻苦的武艺修练之中。[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他可是深知,自己身为背嵬军的统制,随时有可能被派上战场冲锋陷阵,不赶快把那些只是记忆碎片的武艺回忆起来融会贯通,自己恐怕等不到去风波亭报道就先死在战场上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以前使的似乎是一套枪法,貌似是自己父亲岳飞传授的,据说岳飞又是从师祖周侗那里学到的。这枪法岳飞经过多年的实战经验,将其改进之后写成了枪法秘籍,称为《岳家枪法》。在军营中,只有自己和岳雷才传授了全套,其他诸将均只会半套,不过有几招最简单直接的招数倒是传授给了背嵬军的将士。
岳飞没有在全军推广,据说就是担心外传之后会流传到金国,让金军学了去,对宋军不利。
岳云暗忖,自己在偃城之战中,能率领背嵬军正面击溃金军最精锐的铁浮图和拐子马部队,想必跟这套枪法在军中普及亦有一定关系。
不过眼下岳飞忙得不可开交,自是不可能再来指导岳云慢慢回忆枪法了,因此,重担自然又落到了二弟岳雷身上。
背嵬军大营旁的一块空地上,岳云正两腿半蹲,摆开马步,在岳雷的指导下练习着岳家枪法。
“大哥,你站直了!枪端平!眼睛看着前方,身体别晃悠……”岳雷凝视着岳云的举动,并不断纠正着他的错误。
只不过,可怜的岳云实在记不起多少了,岳雷基本上是要从头教起,让他实在唉叹不已。
“好了!现在开始刺杀了!”岳雷喝道:“大哥,你将左手放前,右手放后面,紧握枪杆……对准目标就猛地刺出去,这叫作中平刺!是岳家枪法中最基础的一招了!”
这招中平刺也是在背嵬军中每名士兵都练的三大杀招之一,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却蕴含了枪意的精髓。
“嘿!”
“哈!”
岳云开始反复练习着“中平刺”,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比昨日增大了不少,看来随着练习枪法,自己的体力在慢慢的恢复。虽然还未恢复到昔日那个在金军阵中杀进杀出,所向披靡的“赢官人”地步,但比之前却是好了不少。而且练得越久,似乎脑海中浮现出的枪法记忆片断就越多。
两个时辰之后,岳云已是练得满头大汗。却是犹在继续。
岳雷看他已基本上掌握了要领,方喝道:“好了!大哥,我看这第一招‘中平刺’你已经完全熟练了,我们开始练第二招——斜挑刺了,你按‘中平刺’的姿势握紧枪杆,然后斜着向上挑刺,这主要是刺向敌人面门的……”
接连五天,岳云都在废寝忘食地修练着,时常练习到深夜,有好几次连岳雷都看不下去了,接连劝他休息,才算罢休。而他原本就对岳家枪法有点映象,再这样刻苦地修练,使他的武艺在这五天之中提高了不少。
让岳云更加惊喜的是,这具身体的力量可比自己前世那都市小白领的身体强大了许多,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扛起五百斤重的大石。他猛力一枪刺出去,甚至可以扎穿碗口粗的大树。
他这时才深深体会到,岳云号称勇冠三军,搏得“赢官人”的称号,还真不是盖的,就这身体素质,估计回到前世,绝对连美国的拳王泰森也能轻易打趴下。
但在岳雷看来,他还远远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现在不要说打不过自己,恐怕就连牛通和关铃也不是对手,只能赢一些背嵬军的普通队长而已。
只不过,考虑到自己这大哥失忆了,现在能回忆起这么多,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而且他大病初愈,就如此勤奋地练习枪法,其毅力让他也不禁极为钦佩。
此刻,岳云正拿着那柄亮银枪在练习骑马冲刺。虽然他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回忆起一些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和意识,但毕竟太过零碎,枪法算是熟悉了很多,但骑术就只能说是勉强了,至于箭术就更不行了。
虽然岳雷认为他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未恢复,劝他不要这样亡命地修练。但岳云却丝毫不敢放松,他可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个背嵬军统制,在历史上承担的作战任务全是最艰巨困难的。不快点将武艺重新掌握起来,没准一上战场就挂掉了。
岳雷看了看正在自己面前汗流浃背练习枪法的大哥,又看了看头顶的夕阳,忍不住说道:“大哥,休息一下吧,都练了一整天了,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太过剧烈活动的好!”
他这时也有些大汗淋漓了。
“好吧!咱们坐一会儿吧!”岳云这时其实也累得不行了。这段时间他也真正把自己融进了岳家军这个集体之中,开始对岳家军的将领和士兵们有了感情。而随着感情的加深,他就愈加想将岳家军保存下来,避免岳飞的悲惨命运。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却急匆匆地骑马过来,向岳云禀报,称大帅又有要事与他商议。
岳云带着满腹疑惑到了帅帐内,却见几天前开会的一大帮子将领除了岳飞外,却只有自己、张宪、牛皋、汤怀、王贵、张显和李若虚几人在,看来这是一次小型的会议。
岳云坐下之后,李若虚便开始了解说。经他这一解说,岳云才弄清楚来由。
原来这几天由于大军将南撤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从附近各地来了不少百姓,朱仙镇早已容纳不下,于是这些百姓便在岳家军军营外搭了简易帐蓬,等待和军队一起南返。
可这些百姓大多没带多少粮食,但岳家军的粮食也仅够自己吃,朱仙镇当地的百姓经过多年战火荼毒,更没有多少存粮。因此,粮草短缺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紧要问题。现在就算岳家军拿钱在当地也买不到粮食了。
“诸位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如若不能尽快缓解粮食短缺问题。届时,不但军心、民心会有所动摇,更可能引来金军进攻,届时情况就会更加麻烦了。”李若虚再三叮嘱道。这也是此次会议不敢让太多人参予的原因。
岳云注意到,岳飞的脸色也很难看,显然他对百姓来得如此之多也预计不足。
李若虚见众人均一脸震惊的表情,方轻摇折扇,缓缓地说道:“其实,只要我们的粮食能多出一个月就好办许多。现在已是七月底了,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之时。待附近数州的粮食收上来,就足够大军和百姓撤退的所需之粮了。不过目前我军的粮食却仅够自己食用,但各地来的百姓却在我军周围越聚越多,一旦他们自带的粮食吃完,我军救济还是不救济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不救济,咱们于心不忍,而且也有负我军名声。可如果救济的话,我军的军粮连撤退时都不够用了……”
张宪眉头一蹙,他立刻便道:“李军师,咱们这些年来,在荆襄一带不是一直在屯田吗?我记得在此次出征前,襄阳的存粮还有约八十万石,只要让后方将这批粮食送上来,不就可以缓解此次危机了吗?”
李若虚却摇了摇头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派快马回去,要求速度将粮草运上来,但不知何故,襄阳刺史田师中却一直未将粮草运上来。”
张宪顿时沉默了,襄阳是岳家军此次北伐的大后方基本地,岳家军的粮草大多屯集于此。
这田师中以前是张俊的部下,曾任郢州刺史,半年前转到襄阳任职,表现倒也老实。在此次北伐开始后,田师中开始也尽心尽力,不过最近一个月,此人的行为却十分反常,经常对岳飞的命令阳奉阴违。但偏偏他却是枢密院直接任命的襄阳刺史,就是岳飞也无权解除他的职务。
李若虚这时方接着说道:“元帅此次叫大家来,就是安排一下筹措粮草之事,争取在下月内能稍微缓解缺粮问题,不然等不到朝廷新的命令到,咱们自己都会跨了。”
岳云一听此言,便知岳飞已经决定救济百姓了。在这种危急情况下,他居然肯用军粮来救助这些流民百姓,在这个时代的武将中可算是绝无仅有的。岳云暗道就是自己处在岳飞那个位置,恐怕也不能下定决心做此举措。
冒着自己军队有可能因缺粮而挨饿,甚至发生兵变的危险,去救助与己无关的百姓,这可真称得上是大英雄甚至圣人了。难怪岳飞在后世会被尊称为“武圣”了。
牛皋听闻目前情形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元帅和军师何必为此事操心?牛皋不才,愿率一支人马回襄阳催讨粮草,如若不能将粮草安全运抵朱仙镇,甘受军法处置!”
岳飞和李若虚一听,却都眉头微皱,他们对牛皋可是再了解不过了,此人是员猛将,但同时却也脾气暴躁,让他上阵打仗,冲锋陷阵或许还凑合,干这催粮之事,恐怕就不甚妥当了。
岳飞正待拒绝时,一旁的汤怀却微微一笑,点头赞同道:“若要追讨粮食,牛兄其实是个好人选,田师中此人脾性末将较为清楚,是个欺软怕硬,骄横张狂之人。如若和他好言相说,他反而未必买帐。只怕真得牛兄这等凶神恶煞之人去,才能唬得住他。”
汤怀这一说,牛皋是哈哈大笑,再度请战道:“元帅、军师,怎么样?连汤兄弟都说俺老牛可是最适合干这事的!如若老牛不能将粮食押运上来,就提头相见!”
岳飞和李若虚听罢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忖:如此说来,安排牛皋去也未尝不可,只是他行事实在莽撞,粮草之事可是如此重要,大意不得啊。
牛皋见岳飞还在踌躇,便咧着大嘴叫道:“你们如果怕俺老牛误事,就让汤怀和我同去即可!俺们两人一起去找那田师中讨要军粮,总该放心了吧?”
岳飞听闻之后,思索了片刻,觉得让做事小心谨慎的汤怀和粗枝大叶的牛皋作搭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方点头同意道:“那好吧!牛皋、汤怀,你二人就率一千兵丁回襄阳催粮吧!但切记:不可与田师中闹得太僵!只要粮食能运上来,就不可为难人家!”他再三叮嘱道。
牛皋和汤怀自然是满口答应。
岳飞做事倒很果断干脆,随即便让李若虚写了军令,交由他签字画押之后,交给了牛皋和汤怀两人,让他们立刻就率军出发。
第十三章 四处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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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从中看出了一点征兆,自己这便宜老爹定是对田师中既不满又头痛,不然也不会叫牛皋带一千士兵去了。
荆襄一带都是岳家军的地盘,秦桧安排张俊的一个部将来当襄阳刺史这样重要的职务。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对岳飞的命令阳奉阴违,任谁心中都不舒服的。
“搞不好这田师中会被囚禁起来。”岳云心中暗道。
这时,李若虚心中盘算了一番后。方又对岳飞说道:“元帅,让汤将军和牛将军回去催粮是缓解缺粮的一个方法。不过,就算襄阳的八十万石粮食运来了,亦还有约十五万石左右的差额。这还得企望百姓的数量不再增加……恐怕咱们还需另寻他法才能得保粮食无缺!”
听到李若虚的话后,包括岳飞在内的众将领都不禁露出一阵苦涩之色,现在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又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元帅,要不我们向金军发动进攻,如果把汴京打下来,说不定就能缴获金军在城内的积粮了。”张宪很快便想到了从敌人手中抢粮。
岳飞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略一思索便否定道:“恐怕难以成功!汴京乃是我大宋故都,城墙高大深厚,城内又有兀术亲率十万金军驻守,要想攻克,决非仓促之间可下的。且金军如在城破时将粮草付之一炬,我军岂不扑空?如若我军粮草充足,又无后顾之忧,尚可一试,但眼下却是担搁不起了。”
岳云这时脑中也在急转,心想后世时无论遇上大多的灾害,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现在岳家军中缺粮,为什么就不可以向几支友军或者邻近州府求援呢?
岳云于是忍不住提议道:“父帅,我军如今虽然缺粮,但张俊、吴璘、韩世忠等诸位将军的粮食却未必也如我军这样短缺,且他们现在已经撤退回各自防区了,粮食需求亦无那么紧迫。何不派人向他们求助借粮呢?”
岳云此话一出口,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不过旋即又都眼神黯淡了下来。
张宪向岳云瞥了一眼,方耐心解释道:“应祥,粮草乃是各路大军最看重的东西,其他几路将军就算有所剩余,也必将其留存以待备用。元帅和他们互不统属,除了韩将军和父亲交情较深外,其他诸将皆和元帅关系一般,甚至如张俊之流还多有矛盾。他们怎肯将粮草援助我军呢?除非我军以高出市价很多的价格收购,恐怕他们才会卖给我们。”
岳云这时才意识到借粮之事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容易,在这个时代粮草可是紧缺物资,就象前世的黄金储备一样,谁肯将这硬通货随便借人?
不过他倒是由此触动了灵感。借粮之事虽十有**不会成功,但却可以用来大作文章。
于是,岳云便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说道:“父帅,孩儿倒是觉得,可以派人去向几路友军借粮。目的不在于能否借到粮食,而是在于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岳家军正为筹集救助百姓的粮草而四处奔波。”
众将听后都是一愣,心想既然知道借粮之事十有**干不成,还何必派人去借呢?既浪费时间和精力,还得罪人,而且让天下人知道又有什么?难道别人就会自发地把粮食送来?
不过李若虚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了。他一下子明白了岳云这个提议中包含的政治意义。
他用赞许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岳云,心想大公子生了这一场病后,虽然有点失忆,但脑筋却是灵活多了。
李若虚微笑着轻摇折扇,对岳飞说道:“元帅,大公子此计甚妙。您想想,如果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在为救助中原百姓安全南返而四处筹措粮草。那朝廷面对王童他们那个上访请愿的代表团,想必也会慎重几分。元帅这样一位武将都知道爱护百姓,相较之下,朝廷的那班文臣总不致于对百姓置若罔闻吧!那可会被天下人唾骂,失去民心的!”
宋朝最好的一点就是评议风气十分开放,任谁都能评议朝政甚至官员。而且还不会因此获罪。比起明清时代的**,宋朝的读书人可算是最幸福的时候。
在大宋,读书人均信奉“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儒学理论。认为天下乃是应由皇帝和士大夫共同治理。
因此宋朝的君权相对于其他各朝来说,算是比较弱势的,这也是为何宋朝的皇帝很多都没干到逝世就退位成为太上皇的原因。尤其是南宋前三位皇帝,竟然都提前退了位,在中国历史上也算是一大奇闻了。
宋高宗赵构就是在1161年金国皇帝完颜亮南侵时退位让给了养子赵眘,也就是后来为岳飞平反的宋孝宗。
不过他也没干完,于1190年退位让给了自己儿子儿子赵惇,也就是后世称为的宋光宗。
接着宋光宗也觉得这皇帝当起不好玩,于1194年退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扩,被后世称为宋宁宗。
这些皇帝倒不是不贪恋权力,而是当南宋的皇帝不可能象其他朝代的皇帝那样大权在握,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受到的制约很多。
岳飞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他自幼就饱读各种诗书和兵书,可谓文武全才。要不然也不能做出《满江红》那种流传千古的诗句了。对于当世之风气自然也很清楚,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云儿竟然先想透了这一层,倒是有长进多了。”
他这时望向岳云的眼神更充满了慈爱之情。
岳云和岳飞目光接触,感受到他目光中传来的关切孺爱之情,心中也油然生起一股感动。
之前他虽然也和岳飞接触过两次,但更多的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历史上的大英雄,而非自己的父亲,而在刚才,他才深深地感受到了岳飞对自己的爱意。他开始慢慢接受这个父亲了。
他心中也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改变历史上岳飞风波亭遇害的悲剧,让这位民族英雄能够继续在抗金战场上发挥他的作用。
这时,岳飞方缓缓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大帅形象,他厉声喝道:“张宪听令!”
“末将在!”张宪连忙从椅子上站立起来,躬身行礼。
“你带五百兵丁前往大散关,向吴璘将军借粮,必要时甚至可去一趟成都,向川陕宣抚使杨世将大人说明来由。”岳飞语气抑扬顿挫地说道。
张宪哪能领会不到,这是让他把这件事在四川境内好好宣扬一番呢。
“张宪定当将此事通晓四川的父老乡亲!”张宪一脸欣喜地接收了命令。
“王贵听令!”岳飞随即发布第二道命令。
“末将在!”一名四十余岁的白脸武将连忙出列躬身。
“你率五百兵丁前往濠州,向张俊将军借粮!”岳飞吩咐道。
“末将遵命!”王贵答道,他却是一脸平静,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张显听令!”岳飞再度下达第三道命令。
“末将在!”一名三十**岁,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也出列,微微一躬身道。
“你率五百兵丁前往寿春,向刘琦将军借粮。”岳飞说道。
“末将遵命!”张显郑重其事地接下了命令,方才坐下。
就在这时,岳飞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向岳云瞥来,微微一笑,说道:“岳云听令!”
岳云却有些慌乱了,他实在没想到岳飞会叫自己,按理说应该是派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将军或者谋士去借粮更适合一些。
不过听到了岳飞叫自己,却也不能不出列,岳云也只好走到营帐中间,躬身行礼道:“孩儿在!”
“云儿,你也率五百士兵,前往楚州找你韩世忠伯父借粮吧!不知道你现在可有记忆?当年你还常与其子韩彦直切蹉武艺。大宋诸将中,就数他与为父交情最为深厚,应该是唯一可能借给我们粮食的人了!”岳云一脸深有感触的表情说道。
岳云这时心中方为之一松,作为粗通宋史的人,他自然知道岳飞和韩世忠的友情极深,数年前张俊企图吞并韩世忠的部队,亦是岳飞派人及时通知韩世忠,才让张俊的阴谋未能得逞,这也是导致张俊和岳飞关系很僵的原因之一。
在历史上,岳飞含冤被杀之后,满朝文武皆不敢言,只有韩世忠一人敢冒着被牵连的危险去质问秦桧。足见他对岳飞的深厚感情。岳飞叫自己去找韩世忠借粮,也是明显有照顾自己的意味。
“孩儿遵命!力争能从韩伯父那里借到粮食!”岳云行了一礼,然后接过了令牌,他可不敢把话说太满了,万一韩世忠不借呢。
“嗯,你把背嵬军的事情和雷儿交接一下吧,可以带关铃和牛通与你一同前往!”岳飞叮嘱道。
第十四章 文人与商人
岳云依言回到营中,将虎符交给了岳雷,不过至于手中的事务倒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
在他生病的这几天里,大部分背嵬军中的杂事其实都是岳雷在处理。岳云在前世只是一都市小白领,哪懂这些军中之事。遇到有部下来请教事情,都全推给了岳雷,就算有时遇上一些事情,岳雷不敢自己擅自作主,跑来问他,他都是一句话:“二弟,你看着办吧。”
岳云将工作交接之后,又通知了关铃和牛通两人,叫两人挑选五百名最精锐的背嵬军骑兵明天随同前行,虽然这一路上大都是宋军的防区,但小心方驰得万年船,他自然得把最精锐的兵士调来和自己同行,以防万一。
关铃和牛通两人这几日一直呆在营中,既无仗可打,又不能出去,还时常被张宪分派去安抚百姓,早就闷得慌了,一听能跟岳云去楚州,自然大为高兴。得到命令后就连忙下去挑选士兵了。
安排好这些事后,岳云便又开始练习枪法,练了半天之后,全身只觉疲惫不堪,便回到自己营帐,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不料他一掀开营帐门帘,却见王童正端坐在营帐内。
“咦?文青,你来了?”岳云见王童在自己营帐中倒也没有奇怪,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给的通行令牌,可以自由进出自己的大营。而且算算时间,他应该把人手召集得差不多了,也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大公子!现在遇上麻烦了!”王童一脸焦躁不安的表情,见到岳云就连忙迎上来拜倒行礼。
“别!别!文青,咱俩之间不用那些繁文缛节。”
岳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连忙上前扶起他问道:“究竟遇上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唉,还是那批文人不爽商人与其同行,他们认为商人在此次请愿行动中,只需出资即可,去临安见圣上,应只由他们文人前去!不过,那些商贾却想趁此机会到临安活动一下,说不定能结识几位朝中大臣,对他们以后做生意必大有好处,所以怎肯放弃这等良机呢?现在两帮人还在我私塾中争吵不休呢。”
王童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劝了半天也劝不动,所以就赶紧趁他们吵得厉害之时,从后门偷偷跑了出来找您。此事恐怕只有大公子您才能压服他们了!”
岳云心中咯吱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代,文人对商人的偏见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连同行都不肯。想后世,不要说文人了,就是地方官员对着那些大企业家,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从自己辖区跑了,害得税又少收了。连富士康那种血汗工厂,也是好多地方的领导想方设法给优惠政策,外加减锐送地皮,绞尽脑汁要引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来。这和现在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
王童作为一名文人,能够接受和商人一起同行请愿,看来在这时代已算是个另类了,不过他当时对此安排毫无异议的态度却误导了自己,以为南宋的文人对商人虽然有所不屑,却也不至于过分歧视,他就没把这当回事。但现在看来,自己还真高估了这世代文人的气量呢。
事不宜迟,岳云当即便赶紧带上两名亲兵,和王童一道骑马,穿过了难民营般的朱仙镇内,到了镇中心的私塾。
而一走进私塾的大门,岳云便听见院内众人嘈杂熙攘的争论声。
岳云向院内张望,只见在左侧约有五六十人,全是身着儒生服饰,头戴书生巾的读书人,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的都有,站在前面的数人正在和人争论,而在后面的人则不时发出阵阵冷笑,显然对他们的对手极其不屑。
而在私塾院内右侧,则是一大群身着绸衣锦袍的商人,体型相对那些读书人来说明显大了一圈,他们大多是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均十分愤概,站在前面的几人亦面红脖子粗地和前排的文人争论着。
从场面上看,双方显然已动了真怒。离动手打架也只差一步了。
文人中领头的是一个头发已有些斑白的老学究,花甲年纪,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青色长衫,头发挽在头顶,插着一支普通的木簪,脸上已有不少皱纹,但皮肤还是比较白皙,留着一绺长须。
他涨红着一张脸大声对那些商人说道:“君子之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舍利取义,乃是君子之道之根本,尔等乃是逐利之商人,有何德何能与我等忧国忧民之文士,同赴临安向官家请愿?”
站在他对面的是商人中的领头人物,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商人,五短身材,白面短须,身着一领青底竹花纹的丝绸锦袍,七彩夹丝腰带上挂着一块碧绿晶莹的玉佩,头戴一顶红玉冠,略有些焦黄的脸上却嵌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显是一个精明人物。不过他听到这等无礼言语,却也气得耳根都涨红了。
他厉声反驳道:“你们这些酸儒,满口仁义道德,干的却是过河拆桥之事。此次请愿,如若不是我们商人出资,你们有盘缠去临安吗?现在钱也拿了,行程也安排好了,却又想抛下我等。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那中年商人话音一落,另外几名文人就立刻反唇相讥,挖苦讽刺了一番。言语甚是刻薄。而这中年商人明显也在商人中威望极高,当即也有几名商人冲了过去,他们讲道理不行,但体型却比文人壮实得多,当即便和那几名文人抓扯了起来。双方一派剑拔弩张的样子。
岳云知道,这时代的文人大多自鸣清高,对于经营谋利之商贾之流很瞧不起。他们根本不愿意和商人多来往,更不用说和这些商人一起去向皇帝请愿了。而如果任由他们闹下去,自己策划的“群体性上访”事件就根本无法达成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当下便故意大声笑着说道:“这里还真热闹啊!”
他的嗓门也不小,在院子内争执不休的众人听闻之后均转过头来,见是一名年约二十余岁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
只见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凌厉的精光,相貌俊美异常。穿着一件亮麒麟明光铠甲,披着一袭漂亮的银白色丝绸披风,头戴一顶紫金头盔,手中还拿着一柄闪着精光的亮银长枪。
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不识得岳云,但都感受到这英俊少年的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知道他绝非常人。
而那名老学究却见多识广,见他这身打扮,知其必是岳家军中的将领,而且地位还不低,至少也是个统领级别的军官。
他正欲上前询问,却不料岳云将亮银长枪交给身边亲兵拿着后,反而向他先行了一礼,然后举止得体地问道:“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因何事在此争执?”
那老学究见岳云礼数周全,心中顿时大有好感,连忙回了一礼,但依旧余怒未消地说道:“老夫乃是陈留的张择端,得蒙王贤侄邀请,准备赴临安为中原百姓请愿,却不料这些商贾居然也要随我等前往,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童这时在旁边低声对岳云说道:“这张老先生在宣和年间曾中过进士,做过徽宗朝的翰林,还擅长丹青,曾经作过一幅画,叫做清明上河图,听说先帝也很喜欢的。他在河南一带颇有声望。这次赴临安请愿之事,他也是极力支持的,不过,他却非常反对商人与之同行。”
“什么?清明上河图?”岳云心中大惊失色,他自然听说过清明上河图乃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却没想到这画的作者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自己今天一下子就遇上了一个历史上的名人,真是让他心情有些激动。
而且看样子这张择端的影响力还不小,自己的计划想要顺利施行,就更容易了一些。
岳云亦猜出问题的关键便在这张择端身上了,只要将他说服,则余下的文人就不成多大问题了。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便上前一步,也拱手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末将乃是行营后护军中背嵬军统制岳云,今日得知诸位先生将往临安向朝廷请愿。岳云特代表家父岳飞及岳家军前来祝贺,愿诸位先生此行一帆风顺,让朝廷深悉民间疾苦,采取良策慰抚民众。”
张择端和周围的众文人、商人听闻之下,皆齐齐躬身行礼,一脸恭敬地齐声说道:“草民不知岳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岳云微微一笑道:“在下来得本就比较匆忙,事先也未通知,各位何罪之有?倒是末将方才在院门口站了片刻,听诸位争论商人是否有资格代表民众前往临安请愿之事,岳云不才,却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张择端和众文人虽然对岳云十分尊敬,但那是建立在他是岳飞的大儿子,且作战勇猛,连败金军的份上。
在他们眼中,岳云顶多只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少年武将而已。而这时却听岳云称对商人能否参加请愿一事还有什么见解,都是一愣,心道一个少年将官对这种政事还能有什么高见不成?
张择端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但却仍然依足礼数躬身道:“岳公子,张某愿闻其详!”
第十四章 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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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这时上前走了几步,他凝视着张择端这位让他敬仰的历史名人,压抑下内心的激动后,作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张老先生以为,读书人之所以要读书,为的是什么?”
张择端有些微微惊奇,他很诧异岳云为什么要问这话,但还是回答道:“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我等读书人的心愿,当然是学得一身本领,报效朝廷,匡护社稷、为民谋福!我等此次赴临安请愿,就是为中原百姓谋福之行。”
岳云见已经把他的话引上钩了,便立刻顺藤摸瓜地问道:“那依张老先生之见,百姓要怎么生活才算幸福呢?”
“当然是穿有所衣、住有所处、少有所抚、老有所终、高朋满屋、儿孙同堂,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如此无忧无虑,则为幸福!”张择端倒是想也没想,一口气便说了出来。
岳云暗叹这中过进士的翰林学士的大画家确不简单,一口气便说了这么多成语出来,如果不是自己早已想好说词,只怕还真不容易说服他呢。
他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张老先生所言极是,岳云也深为赞同。只不过,如何才能让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张老先生可有什么好方法吗?”
“这个……”张择端一下子就语塞了,让他讲那些诗书中的大道理,他自然说起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但真要他拿出具体办法,就一窍不通了。
岳云见状,心中却是一阵大定,看来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差不多都是如张择端这样的,好空谈,却做不了什么实事,难怪后世有“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谚语呢。
岳云缓慢上前了一步,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依岳云看来,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当从仁道着手。于朝廷而言,当行仁政,奖生产、轻赋税;而对于我们武将而言,当是练精兵、御外敌,保得国民平安。而对于文人而言,则是倡礼义、播仁教,让百姓受到儒学教化!”
岳云的这一番话,听得一众文人,包括张择端在内都连连点头。
“不过,刚才那些事却其实都是表面上的,真正实质的事情却还未涉及到!”岳云这时话锋一转:“民以食为天,百姓最关心的无非是吃得饱、穿得暧,住得舒适。可这一切,却又和商人密不可分了。”
岳云这一番话,却让几名文人皱起了眉头,就连王童都有些疑惑。一名中年文士便问道:“岳大公子,百姓要吃得饱,自然就需要多种粮食,这可是农民之事啊,而穿衣服,则需要裁缝做,盖房子,则是泥瓦匠的功劳。这和商人有何干呢?”
岳云却是不愠不火,微笑道:“如果农民要想粮食收成好,就必然需要耕牛、农具、肥料;而裁缝要做出饱暧的衣服,则需要绵纱、蚕丝、剪刀、尺子、针线。盖房子,则需要木料、河沙、砖石、瓦片……上述这些物品,可是农民、裁缝、泥瓦匠就能全部自行生产?还得商人中转运输才行啊!”
张择端一听,当即便反驳道:“老夫自知,商人对于物资的中转运输,自是有一定贡献,但他们经商之道却是贱买贵卖,从中谋利。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虽不敢说商人之中全是逐利小人,但每逢灾荒年间,便有不少商人囤积居奇,为赚取钱财不惜贮藏粮食,任由饥民饿死,所以历朝历代都对商贾进行打击限制,不任由他们发展。商人如不限制,必乱社稷!”
岳云毫不动气,微笑着继续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限制商人的秦、汉、隋、唐等朝代皆因内乱灭亡,而鼓励经商的我朝却从无内乱,且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历朝最高呢?”
岳云这一番话,却让张择端一下子语塞了,他也是饱读史书之人,自然知道之前历朝历代大多皆因政治**,导致民不聊生,百姓造反而灭亡。独有大宋一朝,百姓虽不敢说人人丰衣足食,却也比起前朝好太多了。可要把这归结到是朝廷对经商比较鼓励,少有限制上,他却感觉难以接收。
而那名和张择端争辨的中年商人却立刻深有感触地说道:“我等商人虽然没有直接从事生产,但将岳云公子说的那些物品,从盈余的地方运输到短缺的地方,途中劳累奔波,所受的盘剥、苛税自不用说,还时常被贼人抢劫……我等所受的委屈和辛劳绝不亚于那些农户和工匠们!”
岳云冲那商人点了点头,又趁热打铁地说道:“什么是仁者?能够给百姓带来幸福,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就是仁者!我知道,很多文人都瞧不起商人,认为商人逐利。但利和义一样,义有大义和小义之分,利亦有大利和小利之分,小利是无良商人赚取钱财的蝇头小利,大利则是为天下苍生谋取利益。我岳家军为什么要北伐?就是为了解救被金贼蹂躏的百姓,保护他们的利益。朝廷现在为什么要鼓励海外贸易?就是因为海外贸易可以为朝廷带来大量税收,而这笔钱可以用在修建水利、道路,安置流民上、这样才能让大宋的百姓生活得更好。”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朝廷此举,虽然也是逐利,但他逐的乃是大利!是利国利民的大利。我不否认有些不良奸商,囤积居奇,祸害百姓。但各行各业皆有良民好人,亦有小人败类。女真人南侵十余年来,我朝文人武将中不少败类投敌卖国。所以商人中有不良奸商亦不足为奇。但是,岳云以为,只要是正正派派合法经商的商人,都是当之无愧的仁者,他们所行之事,乃是为了天下百姓所行的仁者之道,无论是我们武将还是文人,都不应该对他们加以任何歧视!”
岳云这番话抛了出来,给众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不要说文人们个个目瞪口呆,就连那些商人也从未想到过自己经商居然也是在为百姓谋福利,是仁者之为。不过他这番道理却是完全按照儒学的理论推断下来的。从逻辑上说,一点没错。有些文人呆了半晌后,开始在回味,是不是自己儒学研究得不透,还没有岳云这员武将理解深刻。
这时,这些商人想起自己经商数十年受的憋屈,却个个都感觉有些心酸不已,尤其是在这种乱世经商,冒的风险可不仅是层层盘剥,甚至要丢掉性命的危险。想到难受之处,有几名商人甚至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名和张择端争辨的中年商人走到岳云面前,跪下拜伏道:“岳大公子的高论,让小人实在佩服不已,也让我等商人实在惭愧,今后岳大公子但有所命,只要祝确能办到的,决不推诿!”
岳云听闻之后连忙拜谢,不过随即却是一惊:“你叫祝确?”
那名商人听后一愣,忙答道:“小人的名字的确叫祝确,现正在作铁器生意。怎么?岳公子听说过我?”
岳云心中这时却是惊骇不已:祝确?那不是南宋时的著名理学大师朱熹的外祖父吗?听说他原籍河南,后来转到徽州经商,是南宋中期著名的富商,号称祝半城。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看过关于朱熹的介绍,恐怕就把这样一位牛人错过了。结识这样一位大商人,或者是说将来会发达的大商人,对自己来说也是很有好处的!
“祝兄,你是不是有个外孙叫朱熹?”岳云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在下确有一外孙叫朱熹,现在才十岁。呵呵,他在建州可是闻名的神童啊,三岁就能背诵《论语》、《诗经》,有过目不忘之能,没想到岳公子也听说过。”祝确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意。
哦?看来这朱熹小时候就比较出名了!不愧是影响那么大的理学大师。虽然他的理学观念不一定要采用,但这家伙貌似搞教育宣传还有些天赋,不然他那套程朱理学观点也不会广为流传了。
岳云这时方笑着说道:“呵呵,以后有空倒是想见见令外孙。刚才祝兄对岳云如此看重,实在让岳云汗颜啊!那在下就先谢过祝兄了!以后说不定还真有事要靠您呢……”
祝确忙躬身道:“不敢!大公子如有需求,祝确定当竭尽全力,为公子效劳!”
这时,张择端已和那些文人商量妥当,待岳云和祝确话一说完,便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岳公子高才,实在敬佩不已。老夫虽然不才,但是一直却不敢忘记仁、义、礼、爱,平生除了读书和作画外,一直心怀民众,希望我大宋的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生活美满。老夫原本在靖康年间就可以随军南撤的,但老夫却想留下来以孔孟之道教化那些女真蛮子,却不料这些异族之人对我之言毫不理会,仍然烧杀抢掠、荼毒百姓、无恶不作。此次听到岳公子高论,对大宋又重拾信心。此次临安之行,老夫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百姓厚望!”
岳云原本就有些奇怪,这张择端在徽宗年间就当了翰林学士的人,怎么会没随赵构到临安去。原来感情还想教化女真人,这可真是天真之极。女真人没一刀杀了他,已经算是他的福气了。
不过岳云既然要拜托别人为自己卖命做事,自然要把戏演足,当即便躬身行礼道:“先生大义!实在让岳云敬佩不已,岳云代中原的百姓谢过先生了!”
张择端如何敢受岳云大礼,连称不敢。
岳云和那帮文人、商人客气了一番后,方把王童拉到一边问道:“文青,明日我就要远行了,现在可还有否难处?我们一同想法解决便是。”
王童这时已对岳云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自己主公是一员武将,居然还能将自己都束手无策的张择端说服。他当即便点头道:“承蒙公子化解文人与商人之间矛盾,现已无事。按公子先前要求,属下选取的这些文人,大多是擅长作画之人,象张老先生更是在先帝时期任职于翰林图画院。先帝亦对他之图画赞叹不已!”
岳云听后,也是微微一笑,自己这次来,不但见到了一个历史上的牛人,还打听到了另一个牛人的下落,也算是小有收获了。他于是将计划再与王童核对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才返回了军营。
唉,总算把这事搞定了,但愿这王童此去一路顺利,不要再出什么茬子才好。明天就要出发去楚州了,自己穿越过来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离开朱仙镇,总算可以出来散散心了。
岳云一边想着,一边爬上了床,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