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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幻新晨     惊宋txt下载     惊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巧遇虞允文

    朱仙镇以东的官道上,正疾驰着大队身着黑盔黑甲的骑兵,他们的装备都一模一样,手中提着亮闪闪的骑枪,背上背了一把长弓和一个箭袋,从整齐的马蹄声和骑士们冷峻沉静的外表,有经验的斥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

    岳云骑在马背上,正抖着缰绳疾驰行进,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两员小将,正是关铃和牛通。

    他心中不禁一阵感叹:实在没想到宋军中骑兵竟会如此之少,整个背嵬军八千人,居然骑兵才三千人,连一半都没有,而且据岳雷说背嵬军的骑兵比例在岳家军中还算是最高的了,象胜捷军、踏白军、选锋军等部队骑兵就更少了。

    所以骑兵在岳家军中都当宝贝一样供着,轻易不得动用。如若不是自己去的楚州是几路借粮队伍中最远的一个地方,且又要急着赶时间,只怕岳飞还未必会同意自己全带骑兵上路呢。

    岳云算是明白为什么以往宋军在野外对上金军,总是一触即溃了。

    金军大部分都是骑兵,宋军则基本上是步兵,在野外骑兵打步兵,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先不说骑兵在两军突遇时的冲击力和反应力远超步兵,就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时,骑兵也总可以依仗速度,从步兵的侧面或者背后发起进攻,让步兵首尾不能兼顾。

    退一万步说,就算步兵的指挥将领很懂兵法,而这些步兵也勇猛善战,在战斗中占据了上风。可骑兵见势不妙就可以立马撤退,步兵想追也追不上,而步兵落败,则基本上是全军覆没的局面,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啊!所以宋军和金军交战,总是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这与缺乏骑兵有很大的关系。

    “哎,除非是火器造出来了,否则想以步兵去击败骑兵,难啊!”岳云不禁心中感概道。

    在路上疾奔了三天后,岳云只觉屁股在马背上颠簸得有些疼了,而且腹中也有些饥肠辘辘了。

    “关铃,以我军这样的速度,大概多久能到楚州呢?”岳云在马背上问道。

    “大公子,楚州离朱仙镇大约一千多里,原本步行至少也要半月以上,不过我们却全是骑兵,估计六天时间就能赶到了。现在咱们一路风餐露宿,也走了大半路程了!”关铃微微一蹙首说道。

    “哦,那差不多一天咱们就能走两百里了。”岳云盘算着骑兵的行军速度。

    “是啊,现在我们差不多已经离开朱仙镇六百多里了。应该是在宿州附近了。我记得前方十余里处有一个村子,好象叫做王家村,大公子,我们不如到那里休息一阵吧!”关铃说道。

    “行!正好已近中午了,大伙儿就在那里歇息一下,把午饭吃了再行上路吧!”岳云吩咐道。

    这王家村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小村子,全村的房屋大多在战火中损毁,到处是断垣残壁,只有约二十余幢房屋保存还略为完好。

    众军士走入村子,原本还在路上的村民全都吓得躲入了自己房中,有几个七八岁的孩童浑不知觉,还在原地玩耍。

    岳云此刻下了马,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正想打个招呼,却立刻窜出几名身着棉布素衣的老妇人,拉着自家孩子就象避瘟神一样躲进了自家院中,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他不禁愕然,岳家军在朱仙镇时,深得百姓拥护,咋到了这里就成这样了呢?

    牛通见状忍不住大骂道:“你们也不看看仔细,俺们可是岳家军!不是金兵!躲什么躲?都给我出来!”

    牛通这一通猛吼,才有几个胆大点的村民打开了门,探出头来张望了半天。然后才惊喜地说道:“真的是岳家军啊!不是金兵,也不是张瘟神的部队!大伙儿可以出来了!”

    这时,那些百姓们才总算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走了出来。只不过这些百姓全都岁数偏大,岳云一眼望去,最年轻的起码也有五十来岁了。

    牛通方扯着嗓子说道:“俺们急着赶路,诸位大叔大婶可有凉水?取些来给我们解渴。我们自带了干粮的,吃的就不用劳烦乡亲们了!”

    那些百姓听后,很是配合,立刻就有人到村中的水井之中,打了几桶水供岳云一行人饮用。

    此时,一个身着蓝色补丁衣衫的老者连忙向牛通躬身道歉道:“请岳家军的英雄们恕罪!老朽是本村村长,见你们全是骑兵,还以为是金兵,所以就叫村民们全躲了起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牛通倒是大大咧咧地说道:“老头儿,没事!不过你们也太小心了!现在金兵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有咱们岳家军在,他们哪敢还到这一带来!”

    那村长听后却是感叹道:“你们现在没撤还好,可一旦撤走,我们这些百姓可就又遭了殃。去年说两国议和,我们这里重归大宋,大伙儿都在高兴呢,以后可以回归大宋,过上平安的日子了。结果没过半年,金军又卷土重来,硬要我们补交之前的的赋税,不交的人家立刻就被罚作官奴,押往辽东一带……唉,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村长的一番话,让岳云等人也不禁感概万分。两国交战,最苦的就是百姓,尤其是中原和江淮一带的百姓,处于宋金之间的拉锯地带,不但生命朝不保夕,而且由于处于夹缝之中,两边的官府都不怎么待见,生活自是苦不堪言。

    关铃这时忍不住问道:“老丈,我看近日不少百姓都南渡淮河回大宋了,你们怎么还留在此处呢?”

    那村长叹道:“唉,这位军爷,你看我们还留在这村子里的人,哪个不是老的老,小的小?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走得动的早就跑了。老朽今年七十三岁了,已打算埋骨于此,不再背井离乡了!反正老朽也没几年好活了!”

    岳云等人听罢都是无言以对,身为大宋的军人,不能保护好大宋的百姓,却让他们逃亡,流离失所,实在有些惭愧。

    就在他们吃饱喝足,准备上路之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四川口音传来:“请问诸位军爷,可否是岳家军的英雄们?”

    听到此话后,岳云扭过头一看,只见从村东处走过来一名三十余岁的白净书生,他穿着一身满是污渍的棉布外套,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方士巾,脚上套着一双破烂草鞋。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推着一辆双轮平板车,车上除了行李和干粮、水壶之外,还躺着一位明显是重病在身,脸色苍白,不时哼两声的老妪。

    “嗯!俺们就是岳家军的英雄好汉!”牛通倒是一脸得意,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叫他英雄。“你找我们有何要紧事?俺们现在可急着要去楚州的!如果不是特急之事,就别烦我们了!”

    那书生一听牛通等人也是要去楚州,顿时脸上一喜,连忙说道:“这个……,乃是私人急事……在下是四川仁寿人,也正要前往楚州找寻许神医,替家母治病!”

    “许神医?”

    牛通实在记不起有这号人来。倒是一旁关铃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的许神医可是擅长医治伤寒病的许叔微学士?”

    “正是!”那书生见有人知道这神医,心中大喜,连忙乞求道:“家母正是感染了伤寒,一直久病未愈,在下找遍了四川各处名医,皆未能治好家母之病。后听渝州一大夫说,天底下最擅长医治伤寒的大夫乃是许神医,并告知在下许神医正在徽州作翰林学士。于是,在下便和家母乘船出川,欲前往徽州。但船过宜都之时,在下却偶遇一同窗好友,他正任徽州团练副使,要回川公干。据他告知,许神医已辞了在徽州的职务,去楚州韩元帅处了,要为行营前护军的士兵治病。所以,在下亦只得改道前往楚州……”

    牛通这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这书生说了这么半天,莫非是要我们带你去楚州吗?”

    那书生却苦笑着说道:“各位军爷公务繁忙,在下一介草民哪敢担搁?只是许神医并不认识在下,兼且他身处韩元帅府上,恐轻易不得见客。在下深知岳家军的英雄们侠肝义胆,乐于助人,而岳元帅和韩元帅交情甚好,故想请岳家军的英雄能为在下见许神医行个方便!”

    这书生说的话倒也是实情,这时代象韩世忠这样手握重兵的招讨使,就相当于现代的军区司令,而且还是兼任省长的军区司令,位高权重,象这样一个外乡的普通书生,要到他府上去找人,十有**连门都不让进,甚至说不定还会挨顿板子赶出来。

    不过岳云听了他的话却是心中暗惊,感觉这书生极不简单,他居然知道岳飞和韩世忠交情甚好,这可是寻常书生能知道的?虽然此事在朝中大臣和武将中不是什么大秘密,可这明显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也知道,就大不一般了。

    岳云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怎知岳元帅和韩元帅关系甚好?这貌似一般人等难以知晓的!”

    这书生见岳云发问,再看周围士兵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畏惧和崇敬,明显是这群岳家军士兵的主事之人。

    他慌忙上前行礼道:“在下虞允文,只是一落第秀才,家住四川仁寿。先父乃是政和年间进士,曾任潼川府路转运判官。故而在下亦对朝中政事及前线军情多有关心。岳、韩两位元帅交好,亦是偶然间听朝中好友所说。”

    “哦,原来如此!”岳云表情明显放缓,不由问道:“虞先生,你既对朝中政事多有关心,足见有意仕途,且令尊曾在四川为官,想必在川中官场亦有人脉,为何不出仕呢?”

    “唉!在下也恨不得把一生所学报效朝廷。可惜先父逝世后,家道中落,家母又年迈多病,允文曾在先父临终前立誓,定当照顾家母终老,故而未再参加科举,又何来途径出仕呢?”虞允文不禁长叹道。

    岳云见遇到了一位这样的大孝子,倒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难道这虞允文不知:中举为官后,要聘一些丫环仆役照顾母亲,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总好过象他这样,用板车推着年迈的母亲四处求医。如果他真当了大官,那些“名医”还不主动上门为他母亲医治?

    这虞允文啊,真是个古怪人……等等,虞允文这名字貌似好象在哪看到过。岳云只觉脑中灵光闪现,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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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传奇孝子

    (感谢南阳火和尖加的砖头两位朋友的打赏)

    虞允文?这不就是在1161年采石之役击败大举南侵渡江的金国皇帝完颜亮,挽救了南宋覆亡命运的南宋名臣吗?岳云终于记起了这位历史上的牛人。{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按史书上的记载,这虞允文幼时聪明,七岁即能提笔作文。但因母亲病重,其为守孝道,一直在家未出仕,只到母亲病死之后,他才于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以年过不惑之年考中进士,开始了仕途生涯。绍兴三十一年(1161),虞允文任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

    当年,金国皇帝完颜亮统率金军主力越过淮河,进迫长江,两淮前线宋军溃败,金军如入无人之境。虞允文被派往采石犒师,正值金军谋由采石渡江。虞允文见形势危急,毅然把散处沿江无所统辖的军队迅速组织起来,挫败金军渡江南侵的计划,赢得了采石大捷。当完颜亮移兵扬州时,虞允文又赶赴镇江府(今江苏镇江)阻截,挫败了金军从此处渡江的计划,并最后导致金军内乱,金国皇帝完颜亮也在乱军中被杀。他由此在南宋朝野上下获得极高声誉,深得新君宋孝宗的重用提拔,先任川陕宣抚使,后升枢密使。可谓南宋前期难得的知军文臣。

    只可惜,这位才华横溢的良臣,被那封建礼教束缚了思想,为了在母亲膝下尽孝道,硬是坚决不肯出仕,一直到母亲病死后才去参加科举,那时他已经四十四岁年纪了,人生的黄金时期早已过去。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一举考中进士,并由此开始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才华,并在采石一役中大放光彩。只是,他这光彩放得太晚了一点,宋孝宗原本指望他组织进行二次北伐的,结果出征前的准备工作还未做完,他就撒手西去了,令宋孝宗从此再也提不起北伐的劲头了。

    岳云不禁心中暗想:嘿嘿,虞允文,今次让我遇上了你,可不会再让你就这么因为‘孝道’窝在家里了!

    他这时不禁眼放绿光,向虞允文望去的神色,似乎大有灰太狼看喜羊羊的贪婪之意。

    虞允文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道这白袍小将样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可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了,可眼光咋这么吓人呢?莫不是他不愿意代我求助韩世忠?也不对,看他神色,透着一股贪婪,莫非想从我这里索要钱财?可我就一穷书生,哪来多的余财给他啊?

    虞允文在怀中摸了半天,只摸出来二两碎银,然后颤抖着捧到了岳云面前,低声说道:“这位小将军,在下身上只得这点碎银了,还望将军看在家母年迈多病份上,为允文向韩元帅求情,如果真能请出许神医,允文定将为将军作牛作马,在所不辞!”

    “太顺利了!居然不用我开口相邀,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还真是个大孝子啊!”岳云心中暗喜。

    他当即便将虞允文手中的碎银挡了回去,并拍拍胸脯道:“虞允文,为你母亲求医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啊!那就多谢将军了!”虞允文一听大喜,连忙跪下拜谢道。

    岳云忙将他扶了起来,一脸诚恳说道:“先生大才,如此屈就家中未免可惜,待令堂病情好转,先生不如就到我岳家军中就职如何?”

    “这个……”虞允文脸色却有些尴尬。“岳公子,在下能得您盛情邀请,原本不应拒绝,只是允文曾在先父坟前发誓,一定要为母亲尽孝善终。故而出仕一事,允文虽然心动,却不能不尽孝道……所以……还请岳公子体谅在下的苦衷。”

    岳云这时却是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岳公子?”

    虞允文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将军的随行士兵全是骑兵,而且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足见是岳家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将军年纪虽轻,却已是这样一支精锐部队的主将了。岳家军中年纪在二十岁上下,喜着白甲白袍,还能统率这样一支精锐部队的将领,只有岳元帅的大公子岳云一人而已。允文虽只是一名书生,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岳云一听,更是动容,心道这虞允文还真是个人才,更是下定主意一定要招揽他。

    于是,他脑筋开始急转,思索着如何说服这位良臣。没多久,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岳云暗自酝酿了一会,想好言词之后,方哈哈大笑道:“虞兄,‘孝道’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守的!但虞兄在母亲膝下寸步不离,却还不是‘孝道’的最高境界。”

    “哦?那依岳公子之意,‘孝道’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什么呢?”虞允文一听岳云的话,心中微微有些来气,他对自己的孝顺是很自得的。虽说并不至于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孝子,但听岳云的口气,似乎对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大有不屑。这却让他有些不服气了。

    “虞兄,咱们为人之子,尽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父母亲过得幸福,你说对不?”岳云微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所以我虞允文才为了给母亲治病,不惜从四川用一辆板车,将母亲送到千里之外的江淮之地。且我还在父亲临终前立誓,要在母亲身旁尽孝至善终,为此甚至舍弃了参加科举。这难道还不够孝顺?”虞允文一脸不服气地反问道。

    岳云却嘴角含笑,摇摇头道:“虞兄,你错了!你只是按自己的想法来尽孝,却不知这种作法虽让令堂极为感动,也让旁人称赞,却并不能让令堂过得幸福。你想知道是何原因吗?”

    虞允文这时站直了身子作躬道:“愿闻其详!”

    他倒是想听听这岳家大公子能说出什么关于孝道的惊人之语出来。

    “虞兄,你认为一个母亲怎样才能过得幸福?”岳云问道。

    “这……”虞允文迟疑了一阵。

    岳云不待他回答,便抢先说道:“我想,虞兄你一定是想说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儿孙满堂就是幸福,对不?”

    “差不多吧!”虞允文点了点头,由他来说的话,可能言语会更文绉绉一些,但表达的意思和岳云说的也差不了多少。

    “但这其实只是片面的,或者是说你没有做到令堂最希望你做的事!”岳云这可真是语不惊人不罢休。

    “虞兄你把母亲看成是最亲的人,希望她能过得好。而令堂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是希望她的儿子能仕途有成,光宗耀祖。我想,令堂必定不止一次劝过你,希望你能参加科举,出仕为官了吧!但你却多次违背令堂意愿。这不听父母之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够孝顺呢?”岳云凝声问道。

    其实虞允文的母亲有没有说过这些话岳云也不知道,不过他估计,这时代的百姓都以当官为最荣耀的事,宋朝商人的地位虽然相对其他朝代提高了不少,但在世人眼里总不如官老爷威风。况且一个丈夫做过大官的夫人,十有**也定然希望儿子去当个大官的。所以,岳云决定赌一把试试。

    虞允文听闻之后,却是立刻呆住了,眼中露出一股复杂的神色。

    他母亲自然是不止一次劝过他参加科举,争取作个小官光宗耀祖。但每次提起此事,他都以其母久病未愈,需要照顾为由拒绝了,有两次甚至和母亲争执得十分厉害。他以前自然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乃是尽孝道,不出仕乃是因为忠孝不能两全,而他是选择了其更为看重的“孝道”。但听岳云这么一说,自己的作法也未必就算全尽孝道,至少让母亲就不太高兴。

    “其实!虞先生,你一片赤诚孝顺之心是难能可贵的,只是方法有些错误,反而让你母亲未能享受到更多的幸福!”

    岳云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大男人,而你母亲虽是至亲,却也总是个女人,一个男人去照顾女人,总多有不便。你如果能出仕,家道中落的情况就会一举扭转,此时要请几个丫环、家仆一起照顾令堂,岂非比你一人照顾更加妥当周全?令堂也可以有上房居住,过上锦衣玉食之生活,纵有疾病,寻访名医看病亦更容易,令堂在亲朋好友面前亦会感到高兴,自豪有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儿子……可现在,你觉得令堂在亲友面前抬得起头来吗?”

    虞允文听到这里,自是勾起了与家中那些势利亲戚碰面时,别人对自己母子不屑一顾,甚至冷嘲热讽的情景,脸色立刻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那躺在在板车上,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虞允文母亲,也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允文啊,这位小将军说的没错。为了娘,你已经付出太多了,娘实不忍心看你就这样担搁下去……如果你……如果你一直坚持不肯出仕,自奔前程的话!娘也不用医治了,就这么……就这么去了算了!”

    那老妪说完这几句话,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虞允文急忙冲过去,将他母亲扶起来,双拳为其捶着背。

    岳云见状,忙对关铃说道:“关铃,我们还有多的马匹没?快去牵两匹过来,套上缰绳,拉虞先生的母亲去楚州吧!”

    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看得出岳云对这虞允文大有好感。是以很快就有两名士兵让出了自己的战马,和同伴合骑一匹。然后岳云又招呼属下士兵找来村中的木匠,为虞允文的母亲做了一个简易的马车。并将那两匹腾出来的战马套上了马车的缰绳。

    “虞兄,救人如救火,我们这就上路吧!不管我的话你是否赞同!我岳云都不想你这一身本事就这样埋没掉!”

    说罢,岳云这时也翻身上马,对着虞允文微笑道:“走吧!咱们去楚州了!”

    虞允文心中也十分感动,躬身拜谢之后,方搀扶着自己的母亲上了那简易的马车,跟着岳云的队伍向楚州缓缓行进……

第十七章 楚州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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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云一行人由于拖着虞允文的老母亲上路,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原本他们还用两天就能赶到的楚州,最后竟走了六天。

    对此牛通和一些背嵬军士兵颇有微词。但岳云却是再三叮嘱他们不得对虞允文母子无礼,否则一定重重责罚!开玩笑,好不容易才结交上的牛人,怎么可以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溜走。

    这一路上,虞允文也在反复思索岳云的一番话,其实他心中已是有些意动,但却总觉得如此一来,就违背了自己在父亲临终前发的誓言,内心总觉得有些耽耽于怀。

    他暗自忖道,这岳公子文武双全,不但武功盖世,口才也甚是了得,倒是一个厉害人物。跟着他似乎也不错,不过自己已在父亲临终时发誓,怎可违背誓言呢?他心中还是有些纠结。

    唉,还是等母亲病好些再说吧!虞允文思索了很久,最后只作出了这样一个不是决定的决定。

    就在虞允文心中为是否出仕烦恼不已时,楚州城却终于到了。

    望着这高大的城墙和迎风飘扬的“韩”字旌旗,岳云等一行人都露出了一阵轻松的微笑,连续十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再是精锐部队也有些吃不消了。众人纵马到了城门口,正准备入城之时,却被两名无精打采的士兵拦住了。

    “我们是行营后护军岳元帅的部下,在下是岳元帅的长子岳云,有要事和韩元帅商量!”岳云对守城的士兵说道。

    他此时也十分诧异,楚州北面就是淮河,过了淮河就是金军的占领区了。这种处于最前线的城池,何以城门口的兵丁才两人,而且看上去还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大宋除了自己所在的岳家军外,其他将领的军队都是如此差劲吗?

    一听是岳家军的人来了,那士兵勉强提起了精神,验过岳云带的公函文书后,他依旧还是两眼无神地说道:“既是岳少将军到了,便请随小人来吧!”

    岳云一行人满腹孤疑地跟着这士兵进了城。

    不过他们一进城后,就吓了一大跳:只见沿途的街道两旁到处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个个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其中既有士兵,也有百姓,似乎都身患重病。

    而在他们身边则不时有些满头大汗的兵士和衙役来回奔走,有的抬着担架,有的拿着药草,正把那些躺在在路边的病人抬上担架送走。不少民居门口更有一些百姓长跪在地上,手中拿着几柱香,似乎在乞求什么。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岳云不禁暗暗心惊,那虞允文更是急切地向那引路的士兵问道:“这位军爷,楚州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闹瘟疫了?”

    “是啊!前天才开始的!来得太突然了!城中大半人都病倒了,小人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没有得病,但现在城中人手短缺,我都连续在西门站了两天岗了!”那士兵一脸疲倦地答道。

    岳云一听,大惊失色,差点就想立刻调头回去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原本还想来楚州找韩世忠借粮,却没想到楚州居然会闹瘟疫。自己这些人在这瘟疫横行的城里,可别也染上一身疫病了。现在医学又不发达,得了疫病估计是死的多活的少。

    就在岳云在盘算回不回去时,迎面却走过来一骑着一匹青色马,身披黑衣黑甲的少年将军,年岁看上去和岳云差不多大,相貌亦颇为英俊。

    他虽然也是一脸忧愁,眼圈还是黑黑的,但一看到岳云等人,却立刻惊喜地大叫道:“岳大哥,你怎么到楚州来了?”

    岳云一见这小将,先是愣了一下,他还在琢磨这是谁呢。但旋即身边的关铃却抢先说道:“韩少将军,我们是来找韩元帅有要事商议的。”

    韩少将军?难道是韩世忠的儿子韩彦直?

    岳云想起来楚州之前,岳雷曾给他说过,由于岳飞和韩世忠关系甚好,所以他们兄弟二人和韩彦直的交情也很不错。

    “唉,岳大哥,本来我是想和你再切蹉一下枪法的,不过现在城中正闹瘟疫!如果你没什么紧要事情的话,就还是快点回去吧!彦直这次真的不能留你多玩几天了!”韩彦直叹了一口气,正色道。

    “彦直,我这次可是有紧要事找韩伯父,不知伯父可在府上?”岳云连忙问道。既然已经见到韩彦直了,不去拜会一下韩世忠就跑了,也显得太不够意思了。

    韩彦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我爹在!正在为城中闹瘟疫的事发愁呢!不过还好,我们韩府还没有人染上瘟疫……”

    顿了一下后,韩彦直方一脸忧色地说道:“岳大哥,那你就来吧,不过你们完事之后,还是尽早离开吧!这瘟疫可着实让人担心,如果不是职责所在,我都想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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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州城的元帅府内,一名年约五旬的长者,正气急败坏地在房中大厅内踱着方步,显然心中焦急不已。

    他穿着一件红色皂衣,头发已是斑白,一脸焦躁不安的神情。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武将走到了门口,见到这长者一脸焦急的脸色,不禁有些犹豫不决。

    那长者看到这中年武将进来,连忙问道:“耿著,北门的情况怎么样?”

    那叫耿著的中年武将一脸忧虑地说道:“元帅,很不妙啊!北门也有很多士兵病倒了,个个上吐下泻,连站立都有些成问题了,就更不用说拿刀站岗了,而且很多百姓也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看来瘟疫已经漫延开来了!”

    那被称为韩元帅的长者听闻之后,心中不禁更是忧虑,暗道: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幸好金兵未曾进攻,否则我楚州如何抵挡?

    他正是岳云此行要找的韩世忠,只不过现在却正为城中突起的瘟疫焦头烂额。

    “对了元帅!许神医不是已经看过那些病人了?他可有办法?”耿著问道。

    韩世忠摇头叹息道:“许叔微虽是本帅好友,医术也甚为高明,但他擅长医治的乃是伤寒病,对于来势如此凶猛的瘟疫恐怕亦无多少良方,现在他倒是开了几副去毒化瘴的药方让患病军士服用,只不知有无效果!”

    就在此时,从大厅门口却传来一声喜悦的声音:“爹!你看谁来了?”

    韩世忠和他的部将耿著望去,只见韩彦直正陪着一位白袍小将走进了大厅,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青年书生。

    韩世忠见了这白袍小将不禁顿时大喜,他立刻迎上前来道:“岳贤侄啊!你爹怎么舍得让你到我这里来啊?我家彦直早就说想和你再切蹉切蹉枪法呢!”

    岳云向他望去,只见他满脸刀削斧劈一般的皱纹,面目线条刚直,两眼炯炯有神,落鬓连腮的一把大胡须已经微微发白,身板却始终挺得笔直,显得身子骨依然十分硬朗。虽然他身上的只是一套普通红色皂衣,但从走路的步伐和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气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必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岳云心知这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岳飞最亲密的好友韩世忠了。

    他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小侄岳云拜见韩伯父!”

    韩世忠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叹道:“岳贤侄啊,你现在可来得不是时候啊!我们楚州正在闹瘟疫呢。对了,你爹现在可好?你们岳家军也撤回来了吧?”

    岳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岳家军倒是接到了撤军的圣旨,不过因为有大量百姓想随我军南返,百姓处理变卖家产尚需一定时日,且现在我军粮食亦已短缺。这次小侄来拜见韩伯父,其实是想向韩伯父借些粮食,不知韩伯父这里可有多的余粮呢?”

    韩世忠这时脸上顿时露出一阵为难的表情。

    他搓了一下手掌后,叹了一口气道:“岳贤侄啊,你伯父军中粮食也有些不足了。这倒不是伯父做人不够意思,故意推脱,而是由于最近突发瘟疫,那些粮商都不敢进我楚州城了。现在我军的粮食也只能说是勉强够吃而已,实无多的余粮相借啊!”

    “是啊!岳大哥,现在那几艘粮商的运粮船就在运河下游的,但都只敢远远地抛锚停在河中,根本不敢靠岸,如果这瘟疫还不过去,多等几日,只怕这些粮商的运粮船都要回去了!”韩彦正也忧心忡忡地说道。

    岳云也知道,江淮一带由于多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驻军粮食大多靠后方运送上来,而韩世忠由于驻地在楚州,处在运河和淮河的交汇处,水运便利。所需粮食大多从运河运来。这瘟疫突发之后,粮船不敢靠岸也在情理之中。

    “对了,韩伯父,这瘟疫是如何来的?得病之人有何等症状呢?”岳云无奈之下问道。

    他此刻已深知,自己能否借到粮食就看这场瘟疫何时能结束了。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医学常识,但作为经历过**时期的人,对于如何防止瘟疫漫延总多少有些心得经验。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瘟疫是从前日发生的。前日中午,南门的两营士兵在吃过午饭后不久,就有多人口称腹中剧痛,然后纷纷上吐下泻,苦不堪言。开始我还以为是有人投毒,于是将城门关闭,在城中很是搜查了一番。但除了抓到几个小毛贼和泼皮无赖之外,并未发现可疑人等。而待到晚饭后,西门和东门的驻守部队,以及不少城中百姓皆陆续出现相同症状,腹泻呕吐不止,甚至有不少体弱多病者因此而命在旦夕。这两日来,情况更加严重了,不但北门的部队也感染上了瘟疫,且城中百姓及军队感染的人物比前日多了三部有余,以至于把守城门的卫兵都数量严重不足了。”

    岳云听罢,眉头微皱地问道:“韩伯父,得病的士兵和百姓,除了上吐下泻之外,还有其他症状吗?”

    “暂时是没有了。眼下我的好友许叔微正在楚州,今早上他就出去看病人去了,希望他能有办法医治吧!”韩世忠忧心忡忡地说道。

    “许叔微?”这时,在旁边一直闷着未说话的虞允文却是眼前一亮,立刻向韩世忠行了一礼后问道:“韩元帅,请问许叔微大人就是原来在徽州任翰林学士的许神医吗?”

    韩世忠见虞允文虽然打扮寒酸,但是他却是和岳云一起进来的,而且举止言行皆十分得体,倒也不敢小看了他。于是也慌忙回了一礼,然后说道:“许叔微他擅长医治伤寒病,曾著有《伤寒发微论》等书,的确医术甚为高明,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要找叔微兄?”

    岳云这时才想起一直和韩世忠说话,把虞允文倒冷落了。连忙向韩世忠介绍道:“韩伯父,这位是在下新结识的好友虞允文,他母亲感染了伤寒,得知许神医在伯父这里,就千里迢迢地从四川赶来楚州,想请许神医救治。”

    韩世忠听是岳云好友,倒也不敢怠慢,而且许叔微原本就不怎么擅长应付瘟疫,他还担心许叔微倒被感染上呢。于是便连忙唤过一名家丁,要他立刻去找许叔微回来。

    不过那家丁还未走出大厅,门口的仆役却已进来禀报道:“老爷,许叔微大人回来了!”

第十八章 瘟疫的防治措施

    岳云和虞允文闻后大喜,连忙起身迎接。

    这时,一名绿袍老者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大声道:“良臣(韩世忠的字),我回来了!”

    岳云定睛望去,只见这许叔微是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他脸上已经有些老人斑,皱纹亦不少,这两天看来他也在为这瘟疫之事连续奔波,眼神中透着一股疲惫。他身上穿着一身金边绿色锦袍,肘上挂着一个白色药箱,显然刚刚才去看了病人。

    韩世忠见许叔微回来,连忙迎上去急切地问道:“知可(许叔微的字),病人情况有好转吗?”

    许叔微摇了摇头道:“还是上吐下泻不止,不过还好的是,病者除那些原本就年老体弱者外,多无性命之忧。”

    他这时眼睛瞄向岳云和虞允文两人,暗地思量这是何方神圣。

    岳云连忙上前向许叔微拱手行礼道:“末将岳云拜见许学士,久闻许学士医术高明,岳云久仰之极!”

    许叔微听着这话却觉得不是个滋味,自己拿这场瘟疫束手无策,这少年将军还称自己医术高明,总感觉象是在讽刺。

    “岳云……这不就是岳飞的大儿子吗”许叔微念叨了片刻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他连忙回礼道:“原来是岳公子啊!听闻岳公子在郾城一役力破金人‘铁浮图’和‘拐子马’,斩那兀术女婿夏金吾于马下,实在大长我宋人威风啊!”

    岳云见他一脸敬慕的表情,心中一喜,心道这下虞允文的事有着落了。忙回礼道:“许学士过奖了,小将乃是一粗鲁武人,只知上阵杀敌,而许学士医术精湛,更让小将佩服。”

    两人相互称赞了一番,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岳云连忙趁热打铁,将虞允文推了出来,称他是自己好友,父亲得了风寒,想请许叔微治疗。

    许叔微当即便应承了下来,然后便随虞允文去看他那还在客房休息的老父亲。

    待许叔微走后,岳云想起自己经历过**时期,多少总懂点瘟疫隔离措施。虽然不见得能扑灭这场瘟疫,但控制住不让它蔓延总还是办得到的。

    于是他便对韩世忠说道:“韩伯父,听许学士说了这场疫病的状况后,小侄之前也曾遇上过瘟疫,有些防治经验……”

    “哦?贤侄有防治良方?”韩世忠闻后心中一喜,忙迫不及待地问道。不过眼中却是一丝疑色。

    坐在一旁的耿著和韩彦直等人更是一脸怀疑的神情。在他们看来,觉得岳云打仗或许还是员勇将,可从未听说他也懂岐黄之术,对这来势汹汹的瘟疫,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岳云也看出众人有些不信,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侃侃道:“小侄虽然并非大夫,但在三年前的一次征战途中,也曾遇上军中发生疫病的情况。所幸的是,小侄运气甚好,恰遇一医术高明的游方郎中。他告知了小侄一种称为‘隔离’的瘟疫防治之法,小侄试用之后,果然灵验,军中士卒再无人感染疫病了。”

    韩世忠一听大喜,连忙问道:“岳贤侄快快从速到来,这‘隔离’之法究竟如何施行?”

    岳云躬身行了一礼后,方继续说道:这‘隔离’之法其实就是将患病的人和不患病的人分开,以防交叉感染。就楚州目前的情况而言,小侄建议:将已患病的百姓和士兵安置在城东。其他所有未患病的百姓和士兵都迁到城西的空地处搭帐蓬居住,每一千人为一营,各营之间相隔两百米,除运送食物和水的人外,其他人皆不得离开大营。如有事要联络,则以旗语或者暗号联系。一旦各营中有人发病,则立刻移出营帐,迁往城东。同时,所有喝的水,以及吃饭做菜的水都必须煮沸才可使用……”

    岳云说的这些方法,其实就是后世2003年**期间采取的防治方法,只不过根据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作了一下变通处理。

    韩世忠父子以及耿著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也不知道这处方法能不能起效果,但却觉得这样做却给军队调动和民众的日常生活带来诸多不变。

    耿著皱着眉头说道:“岳公子,兵士还好办一点,毕竟我行营前护军治军也较严,一道军令发布下去,相信士兵们虽不情愿,但也会遵守。可是百姓就有些难办了。他们好多人还要做买卖、种田、制造……让他们去住帐蓬恐怕有些难度。”

    岳云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想瘟疫漫延,只有如此行事了!三年前小侄率军作战时,也遇上过瘟疫,就是靠这方法才算度过了难关!”他不得不编个谎言,否则就更没有说服力了。

    韩世忠这时目光闪烁,显在犹豫不决,毕竟这样施行起来也太扰民了一点,现在瘟疫来临,城中原本就人心惶惶,如果再这样强行迁民,搞不好会引发民变。

    韩彦直却对他老爸说道:“爹,我觉得岳大哥的办法可以一试!”

    “哦?少将军何以如此认为呢?”耿著有些惊异地问道。

    “因为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连许学士这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那我们还不如试试岳大哥的方法,毕竟还有先例可循。反正就算不成功,也顶多是让人多跑了一趟。至于百姓那边,只要地保、衙役等多做些劝说工作,想必不会酿成民变。毕竟百姓们也怕瘟疫啊!”韩彦直说道。

    韩世忠听罢,向耿著望去,耿著眼珠一转,也觉现在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便说道:“元帅,少将军的话也对!反正咱们别无良策,岳大公子的办法也是一个选择,只要将安民告示贴出去,再由知府、官差对百姓晓以利害。百姓知道这是为了避免让他们染上瘟疫,想来不会有多大抵触的!”

    “那好吧!就照岳贤侄的话办吧!耿著,你就率本部兵马在城西搭建营帐吧!那里有一处很大的广场,衙门和寺庙亦在城西,应有不少空地可供安置百姓!”韩世忠这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耿著遵命!”

    “彦直,你就通知一下知府大人,让他贴个安民告示出来,说明这次迁民,乃是临时性的,是为避免瘟疫漫延的必要措施,让百姓稍安勿燥!”

    “孩儿遵命!”

    就在韩彦正和耿著两人准备出去之时,却正好碰到许叔微救治了虞允文父亲后进来,他见两人匆匆忙忙地要出门,连忙出言询问。

    两人将岳云的建议告诉他后,许叔微立刻拍案叫绝。他是医生出身,自然很清楚这样做能够有效地杜绝瘟疫漫延。

    “岳公子,没想到你竟然对医术也精通,而且这被称为‘隔离’的防治措施实在太高明了!让老夫汗颜啊!”许叔微抚着长须不禁惭愧道。

    “哎,在下也是听一游方郎中教的方法,只不过在三年前遇上瘟疫时试用了一下,感觉的确实用,才只好拿出来班门弄斧,让许学士见笑了!”岳云连忙谦虚道。

    “哦?那不知这位神医身在何处,姓甚名谁?这样医术的神医居然只做游方郎中,实在太屈才了!许某实在想见见这位神医!”许叔微一听,顿时大感兴趣。

    “唉,在下当时也是询问这位神医的姓名住处,可他坚决不肯透露,称只想云游四海,不愿被世俗之事束缚。在下无奈,只得让他离去了!”岳云叹道。

    “看来,这些得道高人想法的确早已脱离凡世,只可惜我等还是无法摆脱俗世之束缚啊!”许叔微感概道。

    “对了,许学士,我那位伯父的病情……”岳云小心地问道,毕竟这可关系着他能不能打动虞允文的心。

    “你说的是那位姓虞的书生吧?他的父亲病情原本不重,只是拖得太久了,因此风寒已深入五脏六腑。我虽然已经开了几付药让他服下,但恐怕彻底根除尚须不少时日。而且……”说到这里,许叔微声音顿住,表情似乎有些踌躇。

    “许学士有何事不妨明言!”岳云看出许叔微似有难言之隐。

    许叔微想了一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要想彻底医治他父亲的风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需要服用大量人参,以驱内寒。但人参多长于关外,我大宋地处南方,大宋境内所售的人参量少价高,而且大多有价无市,恐怕不是这位姓虞的书生负担得起的。”

    许叔微这样一说,岳云也默然了,他自然知道人参的珍贵程度,亦知在宋朝的地盘上根本就不出产人参,而且现在宋金两国交战,连正常的边贸都没有,想买到人参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看来,要想治好虞允文父亲的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岳云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许叔微却又急切地问道:“岳大公子,你说的那位得道神医,可有什么医书或者药方之类的东西留下?”

    岳云不禁暗自好笑,自己随便说的一个“云游神医”,这许学士还当真了。只不过,许叔微这样一说,他倒是突然想了起来,现在正处瘟疫时期,但貌似这时代还没有口罩。如果让那些接触病人的军士和医生都戴上口罩,那岂不是能大大减少感染的机会。

    岳云于是便装作一副好不容易才回想起来的样子说道:“许学士,你这一问,倒还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那神医似乎给我说过一种东西,叫作口罩,是用纱布一层层重叠制成的,可以有效地防止疫病传染,同时,大夫戴上它在给病人看病时,也能很好地避免感染。”

    “哦?有这等神物?”许叔微一听,眼睛顿时一亮,就连一旁的韩世忠都听得来了劲。

    岳云于是拿过一张纸,将口罩的形状与样式向许叔微画了出来。不过那毛笔他实在用起极不习惯,画得歪歪扭扭,但总算让许叔微看懂了是怎么回事。

    许叔微倒是毫不见怪,武将中十个倒有九个不会写字的,这岳云能识字作画亦算是不错的了。

    韩世忠在弄清楚口罩的用处和制作方法后也大为叹奇,当即便托许叔微进行试制,所需纱布及裁缝尽可在楚州城内调用。

    “哦,对了!如果韩伯父府库中还有皮制手套的话,也可以拿出来给军中大夫及需要时常接触病人的兵士一用,虽然戴上之后也不能保证不得病,但亦能降低染病机率,可与那口罩可配套使用!”岳云说到这里,又想起胶皮手套可以有效隔绝病菌。这里虽然没有胶皮手套,但皮手套亦可一用。

    “嗯,好的!岳贤侄,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不如现在去客房休息一下吧!”韩世忠见岳云来了之后,就没歇过气,还帮自己想了这么多办法,心中大是过意不去。

    “嗯!好的,谢谢韩伯父了!”韩世忠这一说,岳云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疲累。

    当下韩世忠便召来一名家丁,让他引着岳云去客房。一路上,那家丁说起这场瘟疫,都是惊惧不已。

    但他却一脸庆幸地说道:“听说这瘟神也是欺软怕硬的。那些普通兵丁和百姓就有不少病倒,但咱们韩府却无一人染病!看来,还是咱们韩元帅是武神下凡,那瘟神自知敌不过武神,所以就不敢来韩府了!”

    “你说什么?韩府没有一个人染病?”岳云听到这里,不禁停止了脚步。他当然不会认为是什么武神下凡,但却隐约感觉有一点摸到这场瘟疫传染方式了。

第十九章 搜索运河

    (感谢李骆青的打赏,谢谢猫姐支持!)

    “那当然!从前日下午,南门就开始禀报有人染病,但到现在,我们韩府上下,不管老少男女,皆无一人染病。这可真是托元帅的福啊!”那家丁一脸庆幸地说道。

    “韩府饮用的水源是什么呢?用的井水还是河水?”岳云连忙问道。

    那家丁眉头一蹙道:“当然是用的井水了。运河穿城而过,城中大部分水源都是用的运河水,只是我们韩府离运河河岸太远了一点,从河中挑水很麻烦。所以三年前,元帅就下令在府中厨房和后花园处打了三口水井,我们韩府从此就一直饮用的井水了……怎么?岳公子有什么疑问吗?”

    “你刚才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我想我应该去最先发生瘟疫的南门看看了!”岳云拍了拍那家丁的肩膀,大声说道。

    “这……岳公子,你不休息了?”那家丁听后愣道。

    “现在反正离天黑还早,你带我先去南门看看吧!”岳云笑着说道。

    那家丁听后却脸色剧变,吓得魂不附体道:“岳公子,你饶了小人吧,南门那里是瘟疫最厉害的地方,大半人都染了病,小人还想多活些时日,实在不敢去啊……”

    岳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家丁胆小,看来只有自己去了。于是便说道:“那你自便吧!帮我向韩伯父代句话,就说我去南门看看疫情!”

    说罢,他便向外走去。

    那家丁不敢阻拦,连忙转身去向韩世忠报告。

    不过岳云对韩府的道路不太熟悉,好不容易才走到韩府大门前。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准备出门朝南走去时。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叫他:“岳公子!你要出门去?”

    岳云回头一看,正是许叔微。他手中还拿着两个纱布缝成的物件。

    “嗯!在下去客户休息时,却听韩府的家丁说,韩府没有一人感染瘟疫,又说韩府饮用的是井水,而非河水。所以在下怀疑这瘟疫源头来自水中!”岳云说道。

    其实他最开始听那些得病者的症状是上吐下泻,而且发病是在午饭后,就有些怀疑是消化道传染病了。因为消化道传染病的传染源往往就是食物和饮水。

    许叔微听闻之后,思索片刻,也觉言之有理,他将那两个纱布织成的物件递给岳云道:“岳公子,请观阅一下,这是不是就是那位神医所说的‘口罩’呢?许某刚刚命韩府的针娘按图样做了两个出来,正想拿给你过目,结果却听见一名家丁向管家禀报,说你要去南门查看疫情,就急忙追了上来,还好老夫反应迅速,你在门口尚未走远。”

    岳云讪讪一笑,他怎好说自己是找不到路,所以才担搁了时间。

    他接过这“口罩”后,发现作工十分精细,虽然样式和他记忆中的现代口罩有些差异,但效果上却已不会差太多了。

    岳云便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很不错啊!那位云游神医说的口罩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许叔微听后,高兴地说道:“岳公子,那就让许某陪你一起去南门看看吧!反正图样已经交给针娘和一干裁缝了,不用许某在那里,他们亦能自己制作!”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副羊皮手套,递给了岳云道:“这也是老夫厚着脸皮找良臣兄翻箱捣柜找出来的,你看适用不?”

    “适用!适用!”岳云听许叔微也要一同前往后,心中亦是一喜,自己虽然有来自千年后的医学常识,但毕竟不是专业医生,真要论起医学知识,恐怕差这位许神医十万八千里,有他在一旁,想必更容易发现这场瘟疫的一些细微之处。

    “好吧!许学士,那咱们就一起去南门看看吧!争取能让这场瘟疫在你我手中遏制住!”岳云满怀信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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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云和许叔微到了南门,却见这里已变得死气沉沉,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所有的百姓都大门紧闭,根本不敢出去。

    岳云顿时倒发起愁来,这里连一个百姓都看不到,如何询问疫病的起因。

    就在此时,两人却听见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岳大哥,许学士,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这里是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很危险的!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岳云回头一年,只见韩彦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率领着一行骑兵奔了过来。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跑得“呼哧、呼哧”的衙役。而在这群衙役中间,有着一顶红木官轿,轿子两旁还有几名衙役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岳云猜测这里面十有**坐的就是知府了。

    岳云微微一笑,说道:“彦直,我和许学士来这里查看一下疫情,想了解瘟疫是怎么发生的。结果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全都缩在屋里,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都未能如愿!”

    “原来是这样啊……”韩彦直笑道:“岳大哥,这可凑巧了,我和知府大人正好来南门这里通知未染病之百姓前往城西暂避!届时待衙役叫开百姓家门,你们想了解什么直管问吧!”

    岳云和许叔微一听大喜。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减少了自己许多麻烦。

    此时,那知府已经走出了轿子,听闻是岳元帅的长子岳云在此,连忙上前躬身见礼。

    岳云向那知府望去,只见他年约四十来岁,方面阔目,眉如重墨,双眼炯炯有神,显然是个精明之人。

    岳云的职位是书写机宜文字,在军中只是一个小官,但他担任的职务却是背嵬军统制,统率八千余名精兵,比一府之兵还多。加上他是兵马都元帅、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太子太保岳飞的长子。身份地位可比楚州知府高多了。

    宋代看官职的大小,首要看官品,其次却看差遣,知府、宣抚使、枢密使这些都是差遣,本身没有品级。然而实权上宣抚使却比知府和枢密使大得多,即使历来当枢密使的都是些二品三品的高官也是如此。

    而具体到各个职务上,知府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市长,而宣抚使却相当于省军区司令,而且岳飞这个宣抚使更是兼了部分省长的职权,两者地位和权利均差之甚远。是以楚州知府虽然是个正五品的官员,却对岳云丝毫不敢不敬。

    他上前行礼道:“下官楚州知府刘明成,见过岳统制,统制大人来到楚州,下官却一直未能相迎,实在怠慢,还望统制大人恕罪。”

    岳云见别人都对自己这么礼数得体,只称呼自己的职务,而不是叫自己的官品。并口称下官。可见给足了自己脸面。他自然也是连忙拱手回礼,汗颜道:“刘大人如此称呼,可是太抬举小将了,小将只是一书写机宜文字的小官。大人如此称呼,实在过谦了!”

    那刘明成却是正色道:“岳统制在郾城、颖昌、朱仙镇等地屡败金军,大长我大宋威风,下官虽只是一介文官,却也恨不得能随岳统制一道上阵杀敌!”

    刘明成这一说,倒让岳云提起了兴趣,看他神情又不象是作伪,难道还真的遇上了一个自己的崇拜者?

    韩彦直见岳云和刘明成两人在那里寒噤客气了半天,不禁叹息道:“刘大人、岳大哥,你们两个再这么寒噤下去,今天通知南门的百姓迁移之事就要泡汤了!”

    岳云和刘明成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两人于是连忙开始行动,先由韩彦直率士兵在街上和城门的醒目处贴上了迁移公告,告知百姓为了控制瘟疫漫延,要将尚未患病的百姓迁往城西空地建起的营帐暂住。

    同时还对已患病的百姓进行分片管理,让他们不得随意走动。接着,又对百姓们原先的房屋用石灰、硝石、硫磺等进行清洁打扫。避免疫情扩张。

    而刘明成则带着衙役敲开各处居民的房门,挨家挨户通知此事。并将未患病的百姓带到城西。其间自然免不了许多百姓不愿和家人分开的情形,但在刘明成及一行地保、衙役的劝说下,总算没能酿成什么大事。

    而岳云和许叔微也总算了解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情况。

    这一发现让他们大为惊奇,所有患病的百姓,全都是饮用了运河的水,或用运河水烧过菜,而未患病的少数百姓,则要么喝的几天前的存水,要么就是喝的井水。

    “南门附近居民在运河的取水点是在何处呢?”岳云眉头一蹙,向刘明成问道。

    “这可就多了,整条运河凡是可以下到河岸边的地方,都有百姓取水。”刘明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岳云一想也是,于是便放弃了从百姓这边寻找线索,改向韩彦直问道:“对了,彦直,你知道最开始报告患病的那队士兵,他们取水的地方是在何处吗?”

    “这我知道,他们是在南门卫所旁的小桥下取的水,我可以马上带你去看看!”韩彦直连忙说道。

    岳云便和韩彦直、许叔微两人一起,到了南门卫所附近的运河边。

    许叔微望着这已经没有一条船的运河,却不禁有些感概地说道:“想当年,江南的货物要运到汴京,都要经过这条邗沟运河。无论冬夏,这运河上始终繁忙。可惜,现在汴京却已落入金贼手中,这河上也再无漕运船只了。”

    岳云一听是邗沟运河,心中却不禁有些荡漾:“那这就是历史上的京杭大运河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知道想错了。北京这个时候还根本没有成为首都,真正的从北京到杭州的京杭大运河是元朝时才开始修建的。楚州这里的运河,只是连通的淮河到长江一段,称为邗沟,是隋朝时修建的,北至淮河边的楚州,南至长江边的扬州。虽然在历史上邗沟后来也成了京杭大运河的一段,但至少现在还不能称为京杭大运河。

    岳云于是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条约有一百多丈宽的运河,不过很快就让他大失所望,只见这运河河水流速极慢,而且十分浑浊,时常还翻腾起一些渣滓、垃圾之类的漂浮物。

    岳云顿时就眉头微皱,心想这么脏的河流如果不发生什么瘟疫才是怪事了。

    随即,他便和许叔微、韩彦直两人带着一些兵丁,一起到了运河岸边,开始搜寻起来。

    岳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找什么,他同韩彦直、许叔安,及数十名兵丁,在运河两岸盲无头绪地搜寻着,搜索的重点就是南门卫所旁的小桥附近水域。只不过,一行人找了一个多时辰,却始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久寻无果,众人都不免有点泄气,韩彦直见士兵们都有些疲累了,就吩咐让大家坐下来休息。

    岳云和韩彦直在一处石阶上并排坐了下来,岳云坐定之后,两眼自然平视前方。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眼睛发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第二十章 瘟疫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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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彦直见状不禁一愣,也随着岳云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在离河岸五六米远的地方,斜插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这树枝上的枝叶还是绿色的,明显是才扳下来两三天左右的新枝。由于它并非在河岸边上,所以大家搜索时都没发现。

    “岳大哥,这树枝有问题?”韩彦直好奇地问道。

    “嗯,我在想,这运河里怎么会有根树枝插在那里呢?为什么没有被水冲走?”岳云眉头微皱道。

    “可能是插在河底了吧,这运河的水并不深,哪怕是河中央处也只有一丈,象这树枝的位置,水面恐怕只能齐腰深。”韩彦直显然以前下过运河的,一下子就判断出了河水的深浅。

    “嗯!彦直,你倒是对这一带很熟悉。不过,我在想:你说谁会这么无聊,跑到河里去插一根树枝呢?”岳云凝声问道。

    岳云这么一说,韩彦直也顿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就算是经常在河边戏水的孩童,最多也是打打水仗什么的,绝不会无聊到去扳下胳膊粗的树枝插在齐腰深的河底。

    韩彦直立刻就站了起来,准备下水将那树枝捞起来。

    岳云连忙拦住他道:“等等!这河水说不定就是疫病的来源,你还是别下水的好。”

    韩彦直一听便愣了:“岳大哥,我不下水怎么捞得起这树枝呢?”

    岳云想了一下后问道:“有小船没?驾小船或者木筏靠近后,用隔水性比较好的皮手套将它捞起来看看!我猜这树枝下应有什么东西吧,不然咋能立于水中。”

    韩彦正一想也是,当即便讪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原来运河巡检所有几艘小船,是用来收过往货船赋税的。不过早就摆在那里好长时间没用了。现在我就去叫人把它们推下河!岳大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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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时辰后,一匹被泡得肿胀不已,散发着阵阵恶息,而且已经腐烂变质的马匹尸体被捞上了岸。

    岳云和韩彦直、许叔微三人,戴好口罩,皮手套,皱着眉头靠近了这马尸,开始检验起来。

    “岳大哥,这马似乎不是咱们本地的马,看个头高度,应该是金人的马!只有金人的马才会这么高大,我们用的马大多是川马和江南马,个头矮小,驮运和长途跋涉不错,但冲锋陷阵时的冲击力和爆发力却差金人的马一大截。”韩彦直也是和金军交战过多次的年轻将领了,一下子就看出了马匹的来历。

    岳云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好的养马地大多都在西夏、金朝、蒙古的地盘。所以宋军严重缺乏骑兵,能有一只千人的骑兵就算是大手笔了,根本无法和金军动辄就是万人队的骑军相比。

    宋军之所以在金军面前屡吃败仗,除了指挥不力,士兵素质、勇气不如金军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缺少骑兵,而在这个时代,能够克制骑兵的就只有骑兵,没法克制敌人的骑兵就始终被动挨打。宋军之所以和辽、金、西夏、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作战时,始终处于防守态势,跟此不无关系。

    “少将军,这事可有些蹊跷啊!我军中象这样的高头大马很少,仅有的几匹现在都还在府中马廊喂着的。其中并无一匹死亡啊!”旁边韩彦直的一名亲兵立刻就忍不住说道。他是专门照看韩彦直战马的,自然对军中马匹情况十分了解。

    韩彦直也心中十分疑惑,这个时代由于宋军缺少战马,凡是民间的马匹能搜罗的都搜罗到军中了,民间百姓和商人运输的牲口几乎全是驴子和骡子。象这种高头大马死了一匹的话,那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可是件不小的事情。可自己军中却毫无报告。由此可见此马定是城外运进来的。只是谁会行这乖舛之事,运进一具马尸呢?

    岳云想了一会后提议道:“彦直,许学士,现在我们不如分头行动。”

    “岳大哥,如何分头行动呢?”韩彦直面有疑色道。

    岳云正色道:“彦直,我想请你去问问这几天当班的城门守卫,是否见过有人将马尸或者其他牲畜的尸体运进城来。”

    “好的!没问题!”韩彦直顿时明白过来了。

    岳云接着又对许叔微拱手行了一礼后说道:“许学士,在下想请你将这马尸浸泡在水桶中一段时间,然后再将桶内之水给猫狗饮用,看是它们是否会发生异常。”

    “好!老夫这就去办!”许叔微也心服口服地答道。

    两人于是便立刻分头开始行动。

    而岳云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凝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脑中思索着这场疫病的来由,心里不由浮起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片刻之后,韩彦直就调查完毕回来了。他望向岳云的目光更显敬佩。

    韩彦直惊喜道:“岳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先去南门卫所询问,结果一无所获,后来到东门卫所询问时,有一名守卫便称,三天前有一支从山东来的商队,赶着十余匹良马和十余辆大车称要往临安去卖马。而那守卫在搜查车上货物时,却发现有一具马尸……”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在他询问之下,那领头的商人却称是该马因路上拉车疲累致死。他当时就有些奇怪。虽然说北方的商人偷运马匹到南方来加价出售并非罕见,但能奢侈到用马来运货拉车的却也不多。只是由于我大宋缺马,对于这些偷运良马的北方商人十分优待,是以那名守卫也未作过多盘问就放行了。现在看来,这具抛在河中的马尸,十之**就是那伙北方商人运进来的马尸了。”

    “嗯!”岳云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而是语气严峻地说道:“彦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恐怕楚州要有事端了!”

    “啊!岳大哥,除了这瘟疫,还有什么事端发生?”韩彦直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们先去抓那批北方来的商人吧!如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些马商恐怕十有**是金军的奸细,楚州有大麻烦了!”岳云忧虑地说道。

    他这时想起了在公元前53年罗马远征高卢时,凯撒大帝就曾以患疫病死去的人畜尸体投入敌军城池所用的水源处,使敌人城中爆发瘟疫而不战自溃。而此次楚州爆发的瘟疫,如若真是人为造成,那制造这场瘟疫的人动机就不言而喻了。

    “啊……”韩彦直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跟着他向卫所奔去了。

    岳云和韩彦直到了东门卫所,点了数名见过那几名北方马商的士兵,然后便带领亲兵前去抓人。

    他们很快便将那些马商下塌的悦来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客栈内的伙计及客人见来了这么多士兵包围了客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神色焦急,心中忐忑不安。

    那客栈老板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胖子,听闻之后,连忙跑了出来,他一见是韩彦直带着士兵来了,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啊?居然韩少将军亲自带人来了。

    他连忙上前陪着笑脸道:“韩少将军,不知小店出了何事啊?我们可是守法良民啊!绝无作奸犯科之事!”

    韩彦直之前也曾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见状便劈头问道:“前几日住进你客栈的北地马商呢?还在店内吗?”

    “那群马商啊?他们昨日就出城离去了!”那客栈老板忙陪着笑脸答道。

    “什么?跑了?”韩彦直一听便大怒,他走上前去,抓住那老板前胸衣襟道:“你可知道?他们乃是金军派来的奸细,城中瘟疫就是他们引发的!”

    “啊!”那胖老板一听,吓得魂不守舍,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店中居然会住进金军奸细,更没想到城中闹得这么大的瘟疫是这奸细引发的。

    他立刻便哭天抹泪道:“韩少将军,我老张可是守法良民啊!在这楚州开店也有十余年了,我可真的不知道这些马商是奸细啊……”

    韩彦直剑眉微挑,对自己的部下一挥手道:“进去搜搜看!”

    虽然这老板称马商已经跑了,但他却还是有些不信。

    不多时,进去搜查的士兵纷纷出来了。

    “报告少将军,店内客房并无发现有北地来的客人!”

    “报告少将军,店内马廊未发现有马匹,只有几头骡子!”

    “报告少将军,店内未发现……”

    听闻一个又一个士兵的报告,韩彦直不禁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那老板看了韩彦直的表情,更是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不是旁边伙计扶着他,只怕要坐在地上了。

    倒是岳云和颜悦色地向那客栈老板问道:“老板你别慌,我们也没说你就是同谋,你如实道来,那些北地马商何时来的,又是何时去的?他们中途干了些什么事?”

    那客栈老板听闻之后,又见岳云相貌俊秀,态度和蔼,方情绪平静了一些,他脸上的肥肉颤抖着,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向岳云和韩彦直述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北地马商共有七八人,带了十余匹马前来住店,称路经楚州,要去临安卖马。只不过,他却见这些马大多瘦得皮包骨头,两眼无神,四肢乏力。其中更有一匹死马,他问起那马商首领,别人却告知他是拉车累死的。

    这些马商住进店后,每天都要牵三四匹马出去,说是嫌到临安太远,干脆就在本地卖了。甚至有一次连那马尸也带走了,称要卖给肉贩子。而他们每次回来时都是空手而归。

    客栈老板及店中伙计均以为他们将马卖掉了,也就未多加注意,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瘦得那么皮包骨头,还不知道能活多久的马也有人买?

    而数日之后,城中瘟疫发生,那些北地商人随即便称害怕染上瘟疫,要回去躲避,便于昨日出城离去了。由于这两天瘟疫漫延,城中百姓及商人离开者甚众。所以他们也没有怀疑这些商人。

    那客栈老板说完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韩少将军,我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金军细作啊!不然打死我,我也没那个胆子留他们住店,一定早就报告卫所了……”

    “好了!你就别哭了,那些北地商人是从哪个城门出去的?”韩彦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貌似是往北门去了!”那老板忙答道。

    “北门?”岳云和韩彦直对视了一眼,心中更加肯定了。

    一行人赶到北门后,向北门昨日当班值守的卫兵询问了一番。

    北门的守卫称,昨日的确有一批北地马商出城,他们称自己一行人中有人得了疫病,需回家找大夫医治。而运来的马匹已就地卖给了楚州城内的几家车马行。由于这些商人毫无惊慌之色,所说又合情合理,故没作过多盘问就让他们离去了。而北门之外就是淮河渡口,现在只怕这些马商早就深入淮河北岸数十里了。

    岳云和韩彦直听闻之后,不禁一脸苦笑,眼下情况已经明了了,这十几匹马多半都是瘟马,那些马尸定是沉尸于运河各处取水之处。这才酿成了一场波及全城的大瘟疫。

    “彦直,我们先回韩府去吧!恐怕楚州得早作防备才是!”岳云说道。

    事到如今,韩彦直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当下也心急如焚地和岳云一道,往韩府回去。

第二十一章 战争来临

    回到韩府后,岳云及韩彦直走进大厅,只见韩世忠正在和几名幕僚商量事情。

    两人正想向韩世忠汇报此事进,许叔微却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一脸兴奋地向岳云说道:“岳公子,老朽用那马尸浸泡之水让猫狗驴猪等牲畜饮后,皆出现了腹泻现象,看来这场瘟疫的病源已经找到了。”

    岳云心中其实已经判断出,这瘟疫十有**就是后世的霍乱一类的消化道传染病。此类疫病虽然发作快,让人上吐下泻,全身无力,却多半危及不了性命。只要休养数日,大多数人都会不治而愈。可问题是,这场瘟疫却是人为造成的。而引发这场瘟疫的人所图之事,则呼之欲出了。

    岳云听闻许叔微之言后,方一脸苦笑地对韩世忠及众人说道:“韩伯父,如果小侄所料不差的话,金军快进攻了!”

    “什么?金军要来进攻了?”大厅内众人除了韩彦直外,均大吃一惊。

    就在韩世忠正想发问之时,一名守卫急匆匆地跑进大厅报告道:“禀报元帅!我军在淮北的斥候紧急回报,北方出现大量金军,现正直朝楚州奔来,预计今晚就可抵达淮河北岸!”

    韩世忠听闻之后,心中顿时惊讶不已。虽然他不知道岳云是如何推断出金军将来的。但却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身为主帅,绝不能惊慌失措。

    他只微微一惊愕,就立刻一拍桌子笑骂道:“好哇!我才从泗州退回没几天,这金贼就以为我韩世忠软弱可欺了?居然敢主动进犯楚州。岳贤侄莫慌!金贼虽然来势汹汹,但要渡过淮河却非那么容易。我韩家军的水军足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岳云心道,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金军断不可能就弄场死不了多少人的瘟疫惊吓一下楚州军民,肯定还有后着。只是他也没想到金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宋军留下。

    想到这里,岳云便向韩世忠抱拳道:“韩伯父,小侄属下五百精壮尚未染病,愿率他们参战击败金贼!还望伯父成全!”

    韩世忠虽然嘴上对金军不屑一顾,但却自知眼下城中士卒大半得病,连站立都比较费力,又谈何让他们作战呢?这一来城中战力就去了大半,且又有才探知了楚州内情的细作回报金军,金军想必对楚州的情况已了如指掌,此战艰难了!

    韩世忠于是只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岳贤侄,你且先回去休息,如果确需贤侄帮助,你父与我情同手足,老夫也不是故作扭怩之人,必往相请。”

    岳云心知自己眼下算是客人,以韩世忠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自己出战的。自己只有先看一下情形再作打算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借粮之事,又不知拖到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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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河北岸此时人喊马嘶,大队金军正向河岸行进。人数不下五万。而在这金军队列最前面,有两名将领尤其惹人注目。

    这两名将领一老一少,老的年约五十来岁,圆脸,戴着一顶黄色精铁头盔,穿着一身黄铜铠甲,脑后拖了一条粗大辫子,满脸横肉,身体已微微有些发福,不过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就象一个笑罗汉似的人畜无欺。

    而在他旁边的少年将军岁数却是很轻,看上去只有十**岁,身材十分魁梧,皮肤黝黑,但相貌却并非那种五大三粗的莽汉形象,甚至还颇有几分英俊,只不过他却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老将对那少年将军笑着说道:“亮儿,你就不用担心遭你四叔父责罚了。此次行动如若失败,自有你九叔在前面顶着,如果胜利,你还可记上一功。担心作甚?”

    那被唤作亮儿的少年将军却依旧有些担忧地说道:“九叔,侄儿这一两年也随四叔父打过几仗了,那岳南蛮的军队着实厉害,就连我军最厉害的‘铁浮图’和‘拐子马’皆败于他手。听说那韩世忠也是宋军中厉害人物,如若他的军队也和岳家军差不多,那我们仅以五万人进攻楚州,能打下来吗?”

    “呵呵,亮儿,韩家军虽然比岳家军差些,但也相去不远,况且楚州一带水网密布,不利骑军作战。真要硬攻,别说五万人了,就算十万人也未必攻得下来。只不过,此次我们进攻楚州,楚州宋军只怕没几个站得稳的,要拿下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那九叔却得意地笑道。

    “哦?九皇叔既知楚州宋军亦是块硬骨头,为何却又称他们站不稳呢?”那被唤作亮儿的少年将军惊奇地问道。

    “哈哈!亮儿,你父亲可是智谋百出,堪称咱们大金第一智囊,所以才当得咱们大金国的丞相。你今后打仗行事也应多动脑子!别学你四皇叔那样只知道蛮干。咱女真人入主中原,靠的是武力不假,但仅靠武力的话,是征服不了天下的!虽然汉人文弱,南朝的皇帝又是个昏君,但汉人的数量可比咱女真人多得多,所以想要征服汉人,就得先了解汉人,吸取他们的长处,摒弃他们的短处,如此一来。咱们女真人的江山才能坐得牢靠!”那九叔笑着说道。

    “那九皇叔的意思是用计智取楚州了?”那亮儿身为金国皇族子弟,又是丞相之子,平素又熟读汉人的书籍,自然就反应了过来。

    “是的!本王数日前到泗州路上,见一处村庄正闹瘟疫,得病者皆上吐下泄,四肢无力。我本欲绕道远行,但随行御医却称此为‘腹泻病’,数年前,上京附近的几个村落亦发生过,此病并不致命,却可让人上吐下泻不止,且浑身酸软。故本王就于五天前派了数名原伪齐的细作,扮作走私马商,带着在该处疫水池塘边死去的马尸,让其带入楚州,丢于邗沟运河岸边取水处上游。我早已查清,这楚州军民大半都饮用邗沟运河之水。这带有疫病的马尸污染河水后,城中军民大都会上吐下泻,四肢无力。虽然这病要不了命,但却能让城中宋军大半失去战斗力,我们攻起来也就十分轻松了!昨日,那队细作已回来报告,称大局已定,现在楚州全城大部分军民皆得了瘟疫,连城门守卫皆无人换班,人人自危。我大金军一到,那楚州还不倾刻即克?指不定还可以抓住那韩世忠呢!”那九叔向那亮儿说明了自己的计策。

    那少年将军一听大喜,说道:“四皇叔最恨的除了那岳飞之外,就是这韩世忠了。听说十余年前,这韩世忠曾害得四皇叔困在黄天荡里多日,险些丢了性命。这次如能捉得那韩世忠,想必四皇叔会大大嘉奖于我等了!”

    这一老一少两位金国的将领,正是金国老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九子完颜宗敏和长孙完颜亮,他们说的四叔就是现在独揽金**政大权的完颜宗弼,亦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兀术。

    这完颜宗敏原来也是弓马娴熟,擅长骑射之人(其实金国的王族原先就没几个是温室里长大的)。只是最近几年来养尊处优,力气和雄心已经远不如年轻之时了。去年金国发生了一场大乱,主战派的金兀术联合完颜亮的父亲完颜宗干发动政变,杀了主和派的完颜挞懒等几位大臣。独揽了大权。他当时明哲保身,选择了中立,总算逃过一劫。但金国皇帝熙宗虽然尊敬兀术,但又对他独揽大权不放心。上京亦有传言称兀术此番南下,如果大胜而归,极有可能挟此声威自立为帝。故熙宗此次命完颜宗敏来前线,明为犒劳军队,实则观察兀术是否有自立打算。

    完颜宗敏到了前线后,却发现兀术连战连败,传言的什么挟得胜之威拥兵自立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他见兀术连吃败仗,却是雄心再起。心道兀术这种只会逞勇的武夫,怎么可能打得过狡猾的汉人。如果换了他完颜宗敏来打,势必比兀术的战果辉煌许多。

    只是兀术虽然吃了败仗,却始终不肯交出分毫军权。完颜宗敏几次提议由他单独率领一支军队作战,皆被兀术否决,并称已和南朝的使者接洽,准备议和。完颜宗敏无奈之下,只得谎称要去另外的地方劳军,离开了兀术坐镇的汴京。

    而完颜宗敏很快就决定去淮北的泗州,找完颜亮。一来完颜亮的父亲左丞相完颜宗干是他大哥,与他交情甚好,完颜亮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言听计从。二来完颜亮由于身份尊贵,为人又极爱逞能,他才有信心说动完颜亮不顾兀术的军令擅自出战。反正只要得胜而归,兀术总不可能责罚立功的人吧。这样一来,自己在朝中的声名也将大振,熙宗和其他宗室之人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说不定就能坐上右丞相之位了。

    而完颜亮原本就是个好战气盛之人,他年纪虽轻,却颇有雄心。虽然他亦对兀术十分敬佩,但却对这位四皇叔突然由主战派变成主和派极为不满,眼下九皇叔完颜宗敏从上京过来,称有办法让他立个大功,他自然不免心动。反正输了有九皇叔顶着,赢了是自己功劳,怎么看他都不会亏本。

    不过,完颜亮却还是怕被兀术怪罪,虽然兀术不会杀了自己,但擅自出战却总是军中大忌,而且兀术还再三交待过,现正与宋朝使者接洽,不得擅自开战。自己如果出战,哪怕是打胜了,一顿责罚鞭打总免不了的。

    所以,完颜亮心中也确实有些后怕,毕竟现在金国掌大权的是兀术而不是完颜宗敏。完颜亮想了一会后,便决定先去说服驻扎在淮北的另一员金将纥石烈志宁一同行动。

    完颜亮合计了一下,他和纥石烈志宁的部队合兵一处,总兵力就达五万余人,进攻只有三万士兵防守的楚州,纵然胜不了也绝对可以安然撤退。而纥石烈志宁原本就对天天闷在营中摔跤打猎大为不满,完颜亮派人一去游说,他便立刻同意了出战的提议。

    这下完颜亮心中是大定了,纥石烈志宁可是四皇叔兀术的女婿,擅自出战之事,上有九叔完颜宗敏顶着,下有纥石烈志宁垫着。自己拉了这两人一起,怎么也不怕兀术怪罪了。

    不过完颜宗敏和完颜亮两人正说得高兴之时,纥石烈志宁却急匆匆从前面奔了过来,称斥候发现,宋军已在淮河南岸布防,想偷袭过河恐怕不行了,只有强攻。

    完颜宗敏一听,不禁为之气结。而完颜亮却知道宋军虽然未在淮河北岸驻军,但斥候哨探却布得不少,加之附近百姓大多心向宋朝,暗中通风报信更是司空见惯。因此倒没有多惊奇。

    三人合计了一下,认为现在宋军已发现了金军,想再偷袭已不可为。且目前天色已黑,金兵原本就不善水战,黑暗之中不辨敌我,不能发挥金军人数和善射的优势,加之金军已经连续行走了一整天,士卒疲累,不如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强行渡河。

    就在金军扎下大营之际,楚州的韩府也开始紧张地开着作战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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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战会议

    夜深了,但楚州城却更加戒备森严,城内军士只要没病倒的大部分都上了城墙防守,城内如粮仓、军械库、监狱及府衙等重点地方更是加强了戒备。|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而作为楚州城的核心之地——韩府的大厅也是灯火通明。

    韩世忠已将属下所有统制以上级别的军官及随军幕僚均召集起来,商讨如何应对金军的突然进攻。

    “现在已经探明:前来进攻的是金将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两人的部队,完颜亮的部队有三万余人,纥石烈志宁约有两万余人,他们合兵在一起,总兵力已超过五万。不过好在他们这五万兵中,真正的女真人部队只有五千,另有一万五千系契丹人、奚人和渤海人的军队,这两万部队的战斗力较强,而其余三万则是原伪齐的汉军,战斗力较差。”

    一员年约三旬的武将正向众人介绍着金军的情况。他是一个魁梧的大汉,穿着一身白银锁子甲,颌下一丛短须,根根粗如钢针,生得是浓眉阔口,颇具英武之气。

    他正是韩世忠的部将刘宝。掌管着行营前护军(也就是韩家军)的斥候部队及水军。对韩世忠忠心耿耿,做事也十分稳重细心。

    “刘宝,现在水军还有多少人可拿得起武器作战?能阻住金军强渡淮河吗?”

    韩世忠听着刘宝的介绍,脸色越来越铁青。韩家军虽然总兵力有八万余人,但其中真正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三万人,已全在楚州,另外的五万人大多是些屯田兵,散布在楚州属下各处乡镇县城,除了种粮之外,只能收收税,抓抓强盗小偷,维持治安。让他们去打金军,只怕会一触即溃。

    “水军现在能投入作战的仅有一千多人,只能勉强开动战船。而且目前发现一个大问题,恐怕水军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刘宝一脸难色地说道。

    “出现了什么问题?”韩世忠急切地问道。

    “由于近两个月来滴雨未下,淮河水深下降了很多。据岸边的水军士兵报告,多处河床深不足四尺,已可容人趟水过河。”

    刘宝此话一出后,众人皆默然,如果金军一边架设浮桥,一边趟水过河的话,以他们的兵力优势和精湛的射术,很快就能攻破淮河防线。届时就将直接开始攻城战了,如果是以往,众人自然不怕。可如今城中守军大多得病,还能堪大用吗?

    片刻之后,韩世忠的另一员部将胡纺倒是灵机一动,建议道:“元帅,现在形势已恶化至此,卑职建议:不如趁金军尚未渡河,我军连夜撤退,暂避一时,尔后再率军夺回楚州如何?”

    韩彦直听闻之后却反对道:“楚州粮草充足、城墙坚固,一旦丢了再想夺回就难了。现在虽然单靠我军已很难守住楚州,但只要我军派出信使向几路友军求救,固守待援,未必不能一战!”

    众人的目光这时都望向了韩世忠,看这位军中主帅如何拿主意。

    韩世忠此时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下定决心道:“楚州是不能丢的!这不仅是咱韩家军的大本营,更是扼守淮河天险的要地。如果楚州失陷,金贼就取得了淮河南岸的桥头堡,楚州以南是一马平川,再无大江大河阻拦,金人向南可以长驱直入直达长江边,攻克瓜州、扬州、采石等地,占领我长江北岸港口要地。向西可以包抄濠州、寿春等地的后路。说不定整个江淮地区的局势都会因此而崩溃。届时我等就成了大宋的罪人了!”

    “可元帅,依现在城中的实力,恐怕守不住楚州啊!而且求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况且,就算咱们派人去求援,那张俊肯救吗?”胡纺又再度劝说道。

    在座的众将都清楚,数年前,韩世忠被贬,张俊想借机收买韩世忠的几员部将,吞并韩世忠的部队。幸好被岳飞发现,及时通知了韩世忠。而韩世忠也当机立断,撤换了那几员被收买的部将,不然现在韩家军恐怕要姓张了。此事之后,岳飞和韩世忠关系就更加亲密,而张俊却是和两人关系更僵。

    韩彦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求援未必非要找张俊啊!可以找刘琦将军和杨沂中将军啊!他们决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胡纺却立刻摇摇头道:“少将军,刘琦将军的部队还在寿春,杨沂中将军的部队在毫州,他们过来楚州,只怕十天都不止,这一来一回,等他们赶到时,楚州只怕早失陷了。”

    韩彦直听罢,还想反驳,却是涨红着脸说不出来,他虽然也参加过几次战斗,但肯定是不如耿著、胡纺、刘宝这样久经沙场的大将经验丰富。

    韩世忠这时也有点为难了。撤的后果太严重,丢了楚州后想再拿回来就极难了,而且还会殃及友军,祸及整个江淮地区的局势,届时官家追究责任起来,自己就是首当其冲。

    但如果要打,却是明显打不过。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这两员金将在数月前,他也与之交过手,知道这两员小将虽然年轻,却也精明能干,号称金军将领中的后起之秀。如果自己属下阵容整齐,尚可一战,眼下大部士卒皆无法迎战时,让他以区区数千战力去跟五万金军硬碰,恐怕无异于以卵击石。

    “岳贤侄,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呢?”韩世忠不禁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岳云,他有意向岳飞求救,便想投石问路。

    岳云听韩世忠问自己,脸上也不禁浮现一丝苦笑,自己身边只有五百骑,在这种几万人的战场上只是杯水车薪,而岳家军的主力还在八百里外的朱仙镇,就算现在遣人通知岳飞,只怕援军来时,楚州也陷落了。

    而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连韩世忠这种屡败金军的大将都无可奈何,他这对军事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更是束手无策。

    不过岳云虽然没办法,但他却认为有人肯定能想出办法来,那就是虞允文。

    虞允文在历史上,以二万五千士气极低的败兵,对抗数十万金军,居然在采石大胜金国皇帝完颜亮,说明他对于弱势情况下迎战强敌颇有一番心得。

    而且很有趣的是,现在他们面临的金军主将也是完颜亮,只是交战地点从采石变成了楚州。

    虽然现在的局势和采石之战大不相同,虞允文也比历史上年轻了许多,但万一他能想出个办法呢?就算打不过,多拖一点时间也好。

    岳云可是深知自己的疫病防治方法施行之后,只要三四日,那些得病的士卒就能恢复过来,届时不说击败金军,至少守住楚州是没多少问题的。而且,这样也能看出这虞允文是否真的象历史上说的那么厉害。

    想到这里,岳云便拱手向韩世忠行礼道:“韩伯父,小侄上阵杀敌还凑合,但对于这种谋略之事,小侄并不擅长。不过,小侄倒是想起一个人,此人才华横溢,说不定对目前形势,有些主意也不一定。”

    “哦,那人是谁?可在楚州?”韩世忠一听大喜道。

    岳云忙答道:“就是方才伯父见过的书生虞允文!在下虽是和他初识,但却知此人才华出众,对军机大事亦颇有研究。韩伯父不妨听闻他的主意吧!”

    韩世忠一听大喜,连忙派人去请虞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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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定计(上)

    (感谢奔跑的裤衩朋友打赏!)

    虞允文得闻韩世忠请他过来商量对策,不禁吓了一大跳,他暗忖自己只是一落泊书生,来楚州也只是为了找许叔微替其父治病。能够托岳云的福,进入韩府暂住已算是让他惊喜之极的事了。居然韩世忠还要来找他商谈军机大事,让他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世忠找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拒绝的。

    待他来到大厅坐下之后,韩世忠便急忙向他深深一躬道:“虞先生,想必你也知道金军已逼近淮河岸边,现我楚州已面临生死存亡之时。方才岳贤侄向本帅推荐,称先生是一位胸怀大才之人,有办法让楚州渡过此难关。现我城中大部兵丁皆不能战,如何保住城池不失,还请先生教我!”

    虞允文这才知是岳云使的鬼,不禁顿觉有些惶恐不安。岳云有招揽之意他自是心知肚明。虽然未必就会出仕,但却对岳云如此赏识自己,还给自己很多帮助大为感激。他亦猜到岳云是想让他展现一下才能。

    虞允文这时干咳了两声,然后躬身说道:“韩元帅,在下只是一书生,对于军机大事定不如元帅及诸位将军清楚,但既蒙垂青,在下亦将为元帅参详一二。只是不知目前我军和敌军的兵力分布,以及敌方将领的性格特点、附近的地势水情……”

    虞允文这一番话,立刻让众人刮目相看,因为他问的话全都是问到了关键上。由此可见他确有些真材实学。

    韩彦直及韩家军的几名将领立刻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眼下楚州的现状、附近几只友军的状况,以及金军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虞允文听得十分仔细,不时还反问几句,以了解他感觉有些模糊不清的情况。

    一直说了约半个时辰,虞允文方长吐一口气道:“韩元帅,在下已对目前的情况大致有所了解。据在下推断,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应只是名义上的主将,真正主事之人应另有其人,且地位高于二人!”

    虞允文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韩世忠皱着眉头说道:“完颜亮是金国左丞相完颜宗干之子,纥石烈志宁更是兀术的女婿,他们的身份不要说在金军之中,就是整个金国也是极其尊贵。在前线能比他们身份还高的人,就只有兀术和撒离喝了。可兀术不是还在汴京吗?而撒离喝更在陕西,他们能到淮北来?”

    韩世忠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虞允文却微微一笑,说道:“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两人身份虽然尊贵,但却对兀术十分尊敬,没有兀术下令,他们一般是不敢擅自出兵的。而且他二人虽然交好,但军无二帅,他们两人身份、地位、能力都差不多。如果合兵一处作战,谁为主,谁为副皆是一个大问题。况且听闻将军谈起之前和上述两人作战的过程,他们应想不出此等用瘟马投入运河,使我楚州军民染上疫病之计。能够出此毒计,又能鼓动两人一起出兵之人,还能让他们协调一致作战的,必然是地位高于二人,且用心歹毒狡诈的金国高官。”

    虞允文如此一说,众人均觉言之有理。

    可那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呢?在座之人冥思苦想也不得而知。

    韩彦直想了片刻后便说道:“会不会是兀术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他假装还在汴京,却秘密来了此处布置?”

    听闻此言后,众人皆纷纷点头称是,觉得言之有理,但虞允文却是微微一摇头,继续分析道:“在下倒觉得并非如此。现我大宋正和金国商量和谈之事,虽然并没有就此停战,但除河南一带岳家军和金军还保持胶着态势外,淮河沿线两军早已脱离接触。我军大部已经后撤至淮河以南,而金军也未敢再向前进攻。双方都在等和谈的结果。眼下岳元帅的军队已离汴京只有数十里,如果兀术率军到楚州再开战火,汴京必然空虚,我想岳元帅必然不会放过机会,将会立即出兵收复汴京。”

    顿了一下后,他接着说道:“而汴京一旦收复,将会引起极大震动。去年兀术杀了完颜挞懒等主和派大臣,独揽大权,并撕毁和约重新攻我大宋,在金国已引起极大不满,如果此战他能得胜,自然是高枕无忧,但若失败,尤其是还丢了汴京这样影响巨大的城市,那他必将成为金国朝臣众矢之的。金国的皇帝也未必保得住他……所以,在下认为,此次金军攻楚州的行动,必定不是兀术下令!”

    虞允文的一番话,让岳云心中大喜,暗道自己真的捡到宝了,看来这虞允文不光是军事才华出众,政治眼光也很厉害。而且他对金国的朝中形势看得如此清楚,只怕很早以前就下过一番功夫研究了。

    不过,韩府的众将领却没想到那么深入。但大都听明白兀术是不可能来楚州主持进攻的。

    此时,耿著便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兀术下令,那会是谁有这身份地位说动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擅自出兵呢?”

    耿著这一问,倒提醒了岳云,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记得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在大帐内,一员铁塔般的黑脸大将说了一句:“兀那官家什么意思?现在金贼还没退去,据探子回报,金贼的什么九皇叔都还在前线军营里劳军,丝毫不见撤兵的样子。却倒叫我们撤回去?是什么道理?”

    他事后才得知这人就是牛皋,也就是自己部将牛通的老爹。在岳家军中也是地位排前的将领。

    于是,岳云便立刻说道:“虞先生的话,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了,那就是现在正在前线劳军的金国九王爷完颜宗敏。此人前些时日倒在汴京,不过他如果来了淮北,算下时间,倒也正好……”

    “完颜宗敏?”韩世忠一听,面色微变道:“这家伙我十年前倒是和他交战过几次,只是最近几年没怎么见他领兵上阵了。看来他是转到幕后来操控了!此人性格多疑,为人阴险歹毒,如果他是主事之人,倒是极有可能想出散播瘟疫这等毒计,而且他和完颜亮的父亲完颜宗干关系甚好,要说动完颜亮应不是难事!”

    虞允文听罢微微一笑道:“既然知道主事之人是谁,韩元帅又知其性格,那我们就可依其性格定下几条计策,争取拖到援军到来!”

    “啊!还是要寻援军啊?”耿著不禁微惊道。

    “这个……耿将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找援军,现城中三万士兵中,只有数千能战……光凭数千兵丁就和敌人五万之众作战,可是绝对打不过的。”虞允文叹道。

    “其实,情况也没那么恶劣。我想,只要我们能拖上个三四天,或者那些生病之士兵就能投入战斗了!”岳云这时笑着将自己采取的各项疫病防治措施说了出来,并称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坚持贯彻下去,三四天内这些生病的士兵应该就能恢复战斗力了。

    虞允文一听大喜道:“如此一来,在下就多几分把握了!此战最关键的就是前三天,只要我们能挨过前三天,想必就能成功守住楚州了!”

    “虞先生有何计策应对此危局呢?”韩世忠听虞允文说有办法,心中顿时大喜,迫不及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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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定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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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允文正色道:“眼下已是深夜,金军不善水战,应不会趁夜渡河,但以防万一,可命刘宝将军率水军驾驶小船于淮河上快速行进,一来绝金军偷渡之念,二来可吸引金军注意,为我军的偷渡作准备。: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偷渡?你的意思是我们派一支部队过淮河去?”韩世忠凝声问道。

    “是的!金军的细作是昨日撤走的,他们尚不知岳公这五百骑兵到了楚州。而这五百骑军正可作奇兵之用!我的意思是……”说罢,虞允文将他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听得大厅内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

    他话音一落,韩世忠就摇头道:“太危险了!让岳贤侄去做这等事,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我不能同意!”

    岳云也是听得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想到虞允文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危险的行动。但他却不能不承认,这是目前形势下唯一有可能扭转局势的办法。而且,他原本也的确是最适合干这件事的将领……

    只是,岳云可知道,自己并非历史上那个冲锋陷阵,勇猛杀敌的“赢官人”,而只是一个穿越来的都市小白领,虽然穿越来此也日日操练,但却从未上阵杀敌。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勇气和实力提枪上阵,勇猛冲锋。虽然他面色未变,但心中已是在考虑如何能推脱此事了。

    虞允文倒是毫无所动,依旧平静地说道:“在下只是依据我军目前的情况,提出计划,是否采用,还请韩元帅与诸位将军决断。但依在下看来,岳公曾率背嵬军精骑在郾城一役中与金军精锐部队‘铁浮图’、‘拐马’正面交锋并击败敌人,论武勇和冲击力,当世堪称强中之强。”

    韩彦直虽然也知道虞允文说得有道理,但却依然不甘地说道:“可这行动也太危险了,岳大哥远来是客,肯助我军守城就已经难为可贵了,怎能让他再去干此等危险之事,虞先生,这绕到敌后偷袭之事,还是让我来吧!”

    虞允文却摇摇头道:“韩少将军,你的任务也一点不轻松,而且亦是计划中的关键一着,而刘将军、耿将军,乃至韩元帅均有重担在身,一环皆不可缺,故而此事非岳公去不可!”

    虞允文话音一落,便扭头望向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岳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而大厅中的韩家军众将领也都望向了岳云,期待着他的回答。

    岳云暗暗叫苦,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但他却也无可奈何,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意思说不敢去。而且他亦深知,自己想考验虞允文的能力,虞允文未必不想考验自己是不是适合他效忠的主君。如果此时胆怯示弱,恐怕想招揽虞允文的事就将成一场空了。

    想到这里,岳云只得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虞先生的妙计的确让岳云惊叹。这绕到敌后偷袭金军营地之事,岳云接下了!一定竭尽全力,给予金军重创。”

    他也想通了,如果借不到粮,回去之后亦是一个死局,还不如干脆搏一把试试。

    “好!不过岳公你手下的五百骑兵数量仍是偏少,骚扰或许可以,想要袭营却嫌不够。不知道韩元帅这里能动用多少骑兵?”虞允文问道。

    韩世忠一听,却是苦笑道:“我们韩家军自然不能和岳家军比,我们驻扎在江淮之地,此处水网密布,不利骑兵作战,且大宋历来缺马,一名骑兵所耗钱粮又是步兵的五倍以上,故我军现在总共只有五百骑兵,眼下有两百还患了疫病,故亦只有三百精壮可以出战!”

    “三百人也勉强够了,就请韩元帅将这三百骑兵调拔给岳公,凑成八百之数,用刘宝将军的水师船只运至淮河北岸,向金军背后的重镇泗州发起偷袭,使金军不得不分兵回救。”虞允文说道。

    “行!彦直,你拿我的虎符出来,将骑兵营调拔到岳贤侄属下听用!”韩世忠立刻应允道。

    虞允文这时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两口韩府婢女端来的凉茶后,方继续说道:“另外,请韩少将军率本部亲兵前往张俊将军处求援,向他陈明楚州失陷的危害后,张俊将军应有三成可能派兵援救楚州。”

    众人一听,都有些失望,说明危害也只有三成希望让张俊出兵。那还何必派韩彦直去啊。

    虞允文见了众人反应,也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以韩元帅和张俊将军的关系,以及张俊将军的个性,在下说有三成希望其实还是高估了。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哪怕只有一成希望也只有试试。”

    韩彦直这时有些忍不住了,他不禁反对道:“虞先生,既然那张俊有极大可能不派兵援救,那我还何必去他那里呢?不如安排我守城或者和岳大哥一起偷袭金军吧!张俊处随便遣一信使通报即可。”

    众人听后,也纷纷点头,觉得韩彦直说得有理,为了一支极大可能来不了的援兵,让韩彦直这样的勇将去白跑一趟实在不值。

    虞允文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如若真的只遣一信使前往,那张俊则十成十不可能派援兵了,且在下的后着亦无法施行了,此后着还非得韩少将军去能成功!”

    “什么后着?还非得我去行?”韩彦直惊奇地问道。

    虞允文一脸神秘地说道:“还请韩少将军让下人拿一锦囊和文房四宝来!”

    韩彦直满腹孤疑地叫家仆送来了一个锦囊和笔墨纸砚,虞允文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在一张宣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将其折叠起来,放入了锦囊之中。

    他将这锦囊交到韩彦直手中,一脸郑重地说道:“韩少将军,如若张俊将军同意发兵救楚州,那此事也就罢了。你就随援兵回救楚州。但如若张俊将军不同意发兵或者不予答复,那韩少将军就可速度拆开锦囊,依锦囊中的计策行事!”

    岳云见这虞允文也搞了一个锦囊妙计出来,不禁暗自好笑,心想他的习惯咋和诸葛亮差不多啊!如果真的将他招到旗下。一定给他做身白色长袍、再配个羽扇伦巾,让他装诸葛亮装个够。

    虞允文却不知岳云已经在心中设计他的装束了。他接着又道:“在下以为,明日金军必将渡河,现我水军力量不足,加之淮河水浅,无力阻止金军渡过淮河。所以,我军应将兵力全部收缩进城内,依托城墙展开坚守。”

    “什么?全部缩进城内?那岂不是成了据守孤城?楚州东、西、两端各有一卫城,这两个卫城就这样放弃了?”刘宝不满地说道。而且他还想他的水军发挥一下作用呢。

    “是啊!留一支兵马在城外岂不更好?万一有事也好接应,让金军顾此失彼,不致于全部注意力放在攻城上,以减轻我军守城压力。”耿著亦不解地问道。

    见众将纷纷反对,虞允文却也不生气,仍是微微一笑,解释道:“两位将军,如若我军阵容齐整,仍是原来的三万可战士卒,倒是可以分据各卫城,形成崎角之势。但现在我军有战斗力的人不足五千之数,如果再分兵,守城的兵力将更捉襟见肘。且一旦城池被破,城外的部队就算完好无损亦是无用。我军如摆出一副死战态势,金军见强攻一时难下,说不定会动念头诱劝我军投降,届时我们假意委蛇,亦有可能多拖几日,待援兵赶到、城中患病军士好转,或者岳公的偷袭成功。金军都将不得不退。”

    众人听闻之后,仔细一琢磨,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似乎眼下情形正是如此,此刻分兵,反而会得不偿失。

    韩世忠见这作战会议也开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厉声喝道:“好了!虞先生智谋过人,我们得他相助,希望亦大了几分!诸位想必对目前情况亦十分明白,我军拼死一战,方可在这岌岌可危之形势下求得生机。此次守城,希望诸位齐心协力,给金狗迎头痛击!让他们明白:咱楚州可不是他们想攻便能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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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次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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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韩世忠的一声令下,楚州城开始了守城战的临战准备。

    楚州地处抗金前线,城内百姓早已习惯了战争,在动员令下之后,城中百姓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立刻按步就班开始战争准备。对于他们来说,岳云搞的这个疫病隔离措施对他们的侵扰还大一些。

    一捆捆利箭从军械库中抱了出来,一筐筐石块、一根根擂木都被运到了城墙之上,所有能走得动的军人,被分作了两班,一班走上城墙防守,另一班则在城墙内休憩,准备待城头上形势不妙时就立即增援。

    楚州是韩世忠苦心经营近十年的大本营,城内百姓大多和韩家军的士兵沾亲带故,来往密切,是以经过动员,不少青壮民夫也被分发了武器,上城头上巡逻。他们虽然战斗不行,但运运箭矢、物资,抬送伤兵、值夜还是可以的。待到天亮时,楚州已经进入了完全的戒备状态,只等金军来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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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淮河对岸的金军已全军开拔,向河岸进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预料之中的宋军拦截。

    纥石烈志宁派出了几支斥候部队小心翼翼地趟过淮河,在河对岸侦察了一阵后,才确认宋军已经全部退回了楚州,在城外未留一兵一卒。

    “九皇叔,现在已经探明:宋军都在楚州城内,看样子是打算死守楚州了!”纥石烈志宁在了解情况之后,连忙赶回大营向完颜宗敏报告。

    “嗯,在本王的意料之中!”完颜宗敏抚着自己的一绺长须说道:“现在韩世忠既然把所有部队都龟缩进城,就说明他兵力不足,只能龟缩防守。不然他应该会留一两支部队在旁边的卫城,这样可与楚州互成崎角之势,更利防守。”

    “那九皇叔,我们现在进攻吗?”完颜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了!亮儿,你率一个万人队先从城西进攻一下试试。我倒要看看楚州还有多少战力!”

    “谨遵九皇叔命令!”完颜亮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出帐,开始部署进攻了。

    金军营中立刻不断有传令兵骑马奔向各营,通知作战计划。与此同时,纥石烈志宁也命令士兵在淮河上搭建简易浮桥,以让完颜亮的万人队过河进攻。

    完颜宗敏选择从城西发动进攻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楚州城北就是淮河,自然不可能从这里进攻,而城东地势低洼,城墙比地面高出二十丈有余,只有极长的云梯才能从那里攀爬城墙。

    而城南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林。虽然纥石烈志宁派出的斥候称树林中并无宋军存在。但完颜宗敏还是有些担心宋军会在树林深处有埋伏。而且要将部队移至城南,需绕行约十余里,费时费力。

    相比之下,西面地势平缓,四周并无树林、山丘可供敌军埋伏,又与金军在淮河上搭建的浮桥较近。因此对于完颜宗敏选择的进攻方向,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都还是比较认同的。

    辰时一过,金军营中战鼓擂动,大批部队从浮桥通过,到达对岸。完颜亮指挥的这只万人队,含有三千骑兵和七千步兵,骑兵大都是女真人、契丹、室韦、渤海等北方各族之人。而步兵则主要是原伪齐的军队。

    绍兴七年时,金国废除了伪齐政权,将原伪齐皇帝刘豫贬为蜀王,后改称曹王,基本等同于软禁起来。刘豫虽然被废,但他手下的武将文臣却大多留用。孔彦舟和李成就是其中相对“杰出”的两员武将。此次兀术南下,就委派了李成和孔彦舟作完颜亮的副手,而原伪齐的军队仍交由两人指挥。

    孔彦舟和李成两人自是感激滴零,准备做金国的忠实鹰犬。此番进军,完颜亮便让李成留守泗州,自己和孔彦舟一起进攻楚州。

    “孔将军!现在你就率领属下开始进攻吧!探探宋军的底细!”完颜亮对孔彦舟下令道。

    “末将明白!”孔彦舟已是四十余岁的中年武将了,他身材魁悟,体格健壮,一副标准的铁骨硬汉模样,只不过,他的骨气却和硬汉差之甚远。

    得到命令后,他立刻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军中,开始指挥起攻城来。

    对孔彦舟来说,效忠于宋朝还是金国都是一样的。相比之下,金国虽然是异族当权,但对他这等武将还比宋朝好些。

    他此前亦在大宋和伪齐之间叛过几次,但归金之后兀术对他们这批投诚汉将却并无岐视,依旧十分器重。孔彦舟感恩之下,就再也没动过叛金的念头了。

    他亦是头脑灵活之人,看出兀术岁数偏大,今后金国的朝堂必将是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等一批年轻人的天下。纥石烈志宁是兀术的女婿、完颜亮更是现金国丞相完颜宗干之子,金国开国皇帝阿骨打的孙子。如果自己能够在这两名年轻皇族子弟面前立下大功,对自己将来的仕途定将大有好处。

    孔彦舟和副将商量了一下,便确定了两处在他们看来防守偏弱的两段城墙主为主攻方向。然后,他便亲自率军,开始攻城。

    “大家冲啊!第一个攻上城墙的勇士,我将立刻破格提拔为他为都指挥使,赏银百两!”孔彦舟大叫道。由此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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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出虞先生所料,金军第一波进攻是试探性进攻。从他们只派了数千人,只进攻城西的城墙就看得出来!”

    韩世忠这时站在城西的城楼上,看着城下正峰涌而来的金军,冷然道:“给我放箭!滚石擂木准备,送这些金贼归西!”

    倾刻之间,楚州城头上立刻箭如雨下,金军士兵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弯刀或者狼牙棒,冒着箭雨向城墙下行进着。虽然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他们毕竟人数众多,还是很快攻到了城墙下,然后架起了云梯,向上攀爬起来。

    “大家用石头砸那些金贼!弓箭手注意射正在爬云梯的金军!滚石擂木节省点用……铙钩手上,用钩子将那云梯勾倒!”韩世忠大声吼道。

    他手中的部队总兵力只有一千多人,在城墙下还有近两千民夫。不过他们毕竟只是平民,虽然发放了武器,却还没有经过军事训练,韩世忠暂时只让他们负责运送箭矢和石头,抬运伤员,而未让他们参于战斗。

    “跟你们拼了!”一名宋军士兵抱起一块石头,猛力向一个快要攀上城墙的金军士兵砸去。只听一声惨叫,那名金军士兵立刻从云梯上跌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城墙下,站在云梯下的金军士兵都可以听到他肋骨断裂的声音。

    不过这位宋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仆地倒了下来,一支冰冷的寒铁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咽喉,也带走了他年轻的,充满了朝气的生命。

    ……

    “杀!”一名宋军队长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带着一股寒光,如银光般刺出,狠狠地扎进了一名刚爬上城墙的金军士兵胸中。那名金军士兵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砍刀咣当落地,双手无力地抓住刺进自己胸中的长剑,凄厉地哀嚎起来……

    “噗哧……”那名宋军队长还没来得及抽回自己的长剑,一把长枪已经带着淡淡的黑芒如毒蛇般猛刺了过来,冰冷地扎进了他的咽喉,殷红的鲜血倾刻间从中枪的咽喉伤口处狂喷出来,将他的衣服全都染红了。这名宋军队长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陡然之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杀自己的人。只见是一个金军的百夫长。只见那百夫长狞笑着猛力拔出长枪,然后又向另一名正在射箭的宋军弓箭手袭去……

    这名宋军队长倒下之后,刚刚搬运石头上来的一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看到这一切完全惊呆了,他哭喊着“哥哥、哥哥”,红着双眼,状若疯虎般地猛扑上来,虽然他在中途被一只流矢射中,还中了一刀,但却终于抢到那名金军百夫长身边。然后拼尽全力抱紧他,不管那百夫长在他身上捅了多少刀都不松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这名百夫长双双滚下了城墙……

    残酷的战斗同样发生在城西的另外几段城墙上。孔彦舟完全没有想到楚州军民的抵抗意志会如此强烈,居然在瘟疫爆发时还能保持这样强大的战斗力。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而且后来加入战斗的人中,明显不少是才分发了武器的平民。但就是这些在他们看来是强弩之末的宋军和临时拿起武器的平民爆发出的战斗力竟然丝毫不输于他们这些职业军人。

    金军好几次都攻上了城墙,并眼看要站稳脚跟了,却又被舍生忘死的宋军士兵赶下了城墙。

    攻了一上午,孔彦舟见西门无法突破,便另寻它法。下午他改变了进攻的方向,改从南门发动进攻。但却依然被守卫南门的耿著击败。

    与此同时,完颜亮也带领自己手下的女真人部队从东门发动了进攻,但也同样被把守东门的胡纺牢牢阻住,无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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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守城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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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又暗了下来,这一天又要结束了。

    完颜亮在远处看着城墙上的战斗,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想趁今天试探性进攻的机会就一举拿下楚州,让完颜宗敏和纥石烈志宁大吃一惊的。但现在看来这梦想已经成了泡影。

    在他身旁,孔彦舟有些心痛地说道:“殿下,收兵吧!韩世忠的部队太顽强了,战斗力亦不差。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却把城中的平民都组织起来守城了,这样一来,人数上的劣势就大大弥补了。我的部队今日进攻城西正面的城门,发现宋军砸下来的东西中,居然有窗户、门板、砖头,明显是滚石擂木不够,就把城中房子拆了……这完全是摆出一副玉石皆焚的架势啊。”

    这七千试探进攻的部队全是孔彦舟的部队,经过一整天的进攻,就死伤了一千七百多人,接近整只部队的四分之一了。

    “是啊!殿下,韩世忠的部队在宋军中战斗力仅次于岳家军。我们的部队伤亡惨重,不休整一下是没法再攻了。现在一味强令他们攻城,我怕引起哗变啊。”孔彦舟的副将也说道。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让士兵下去休息吧!晚上到大帐将今天的试探进攻情况向九王爷汇报一下,估计明天得真的强攻了!”

    完颜亮这时也有些无奈了。他之前也和宋军交过战,但都是和张俊的部队交锋,虽然在攻城战中未能取胜,但在野战中却屡败张俊军。而从今日和韩世忠部队的交战情况看,感觉这韩家军可比张家军顽强多了。

    “韩世忠的部队已是如此厉害,那号称宋军中战斗力第一的岳家军岂不是更难战胜了吗?九皇叔称四皇叔在岳飞手下连败几场后已经丧失了勇气和进取心,只想和宋朝和谈,如果由他来统兵进攻,则必能获胜。现在看来,恐怕所言也不尽属实,这些宋军未必就比咱们金军弱多少!”完颜亮暗自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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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著看着城墙下如潮水般退去的金军,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血水和汗水的混合物说道:“好象敌人退下去了!”

    他手中紧握两把已染成红色的朴刀,喘着粗气。这一天下来,他起码杀了五十来名金兵,但自己也负了几处伤,有几次都差点被攻上城墙的金军士兵杀死,幸好他身边的亲兵拼命保护,数次用身体替他挡箭挡刀,才勉强保住他的小命。

    “不过还好,总算守住了。”耿著坐在墙根喘着粗气道。

    “没想到城下来的金军将领居然是你的老乡孔彦舟。金人对他们这些伪齐的将领还挺重用的嘛!”胡纺也坐在耿著身边,端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哼!这家伙,才干是有的,不过就是没有咱们武人的骨气,他是咱们大宋的将官,却在八年前叛到了伪齐,三年前伪齐被金国撤消后,又成了金国的将领,当真称得上‘三姓家奴’了!耿某早就和他绝交了!”耿著气呼呼地说道。他和孔彦舟是同乡,以前两人关系极好,不过最后却终成敌人。

    “哈哈!胡某也只是随便说说,耿将军切勿在意!”胡纺连忙打了个哈哈。

    他在韩世忠身边的时间比耿著长,自认是韩世忠的心腹亲信。不过最近却感觉韩世忠越来越欣赏耿著了。

    这几年来,耿著作战勇敢,为人又仗义,深得韩世忠喜爱。虽然才加入韩家军没几年,却迅速从一亲兵升到了楚州防御使的职位,反而比胡纺的官还大了,让胡纺甚是嫉妒,因此两人虽然表面上还过得去,但胡纺暗中给耿著下绊子的事却是干了不少,但耿著却总如有高人相助一般,次次化险为夷。

    就在胡纺和耿著再度陷入沉默之时,韩世忠和虞允文却到了两人面前。

    两人见状连忙起身行礼。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一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了,眼下形势紧张,虞先生估计的还真没错。今天金军攻击虽猛,但他们女真人的部队却基本上未投入战斗,只是靠汉军来攻。但明天应就会发动猛攻了。届时恐怕不会只进攻一处城墙,极有可能对我三面城墙皆发起攻击……”

    说罢,他望了一下虞允文,虞允文却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由他继续说下去。

    韩世忠于是便转过身,正色道:“耿著,明天南面城墙的防御就交给你了!那里很可能是金军第二个重点攻击的方向。你率一千士兵和两千民夫防守吧,如果感觉不支,立刻通知我!”

    耿著连忙腰板一挺,声如洪钟地答应道:“属下定当誓死守好南面城墙,绝不让金军从我那边突破!”

    韩世忠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胡纺说道:“胡纺,你就守好东面城墙吧!我拔给你……拔给你八百士兵和一千五百民夫吧,东面地势低洼,城墙高大,成为主攻方向的可能性较小。但亦不可大意!”

    胡纺听得就不大痛快:东面城墙不太重要,所以才让我去守?拔给我的士兵和民夫也比耿著的少。我可是当了你韩世忠十多年的亲信啊!

    只不过,他心机极深,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而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答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金军想从我那里进入楚州,就只有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韩世忠显然对两人的表现都很满意,然后说道:“西面的城墙就由我亲率其余的军士把守了。”

    顿了一下后,他又向虞允文问道:“虞先生可否感觉还有何遗漏之处?”

    虞允文想了一会后说道:“不知道城中那些患疫病的士兵今天可有好转?”

    韩世忠这时颇有些高兴地说道:“本帅方才已遣人向许学士询问了一下。据他称,城中瘟疫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目前正按岳贤侄的方法,将所有患病之人分隔开来,禁止随处走动,并严令所有人不得饮用运河水,只能喝烧开的井水。所有人用水之前,必须将水煮沸才能用于炒菜、食用……”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目前城中已再无新增病人,且该疫病并不致命,在许学士开出一些滋养身体的药方服用后,不少身体强壮之人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只是由于患病人数太多,药物不够。本帅只能安排患病士兵中最精锐的数百人服用。据许学士估计,这数百人在明天就有望复原……只是其他人就得再等数天,才能渐渐康复了。”

    “嗯,没想到岳公子的方法竟然如此之灵显,如此说来,明天我们说不定还真能挨过去!”虞允文听闻之后,也不禁有些惊喜地说道。

    虽然在韩世忠和岳云面前虞允文表现得胸有成竹,似乎智珠在握。但他其实清楚,城中只有五千能战斗的士兵,以此对抗十倍于己的金军,想要守住实在难比登天,他所设计的几条计策,就算全都成功,亦只有四成赢的机会。但如果明天就能有数百名精锐士兵投入战斗的话,那把握就会多了几分。

    “虞先生,你也辛苦了一整天,不妨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其他几面城墙的情况!”韩世忠见虞允文脸色也有疲色,便好心提议道。

    虞允文想了一会,也点了点头,他今日虽然没有上阵杀敌,却也在后方调度安排物资运送,组织抢救伤员。忙活了一整天后,也的确有些疲累了。更何况他还心中还挂念着父亲的病情。

    “好!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如果韩元帅还有吩咐,只管派人召我即可!”虞允文拱手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走下了城墙。

    韩世忠则在另外三面城墙上巡视了一圈,仔细观察防御上是否还有缺口漏洞。不过检查的结果还算欣慰,此次金军进攻由于是试探性的,还未动用大型攻城器械,所以城墙完好无损。

    不过韩世忠深知,明天就绝不会这样轻松了。他命令留下值守的人员后,让其他战斗了一天的士兵在城楼上就地休息,以防金军可能发动的夜间偷袭。而他本人则亲自在西面的城楼里坐镇值守。

    夜深了,经过鲜血洗礼的楚州城仍然巍然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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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攻城计划

    淮河北岸,金军大营。

    大营最中心的帅帐内正灯火通明。完颜亮、孔彦舟两人刚刚向完颜宗敏禀报了今日试探进攻的经过。

    完颜宗敏听完后抚着两绺长须,有些沉默不语,显然韩世忠部队的顽强大出他的意料。

    原本在他看来,在内有瘟疫,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守军士气是很容易崩溃的。而且他为了怕守军成困兽之斗,还专门下令只能攻一面城墙,不可几面城墙同时进攻,以给守军留下逃跑之路。只要守军真的出城逃跑,在金军优势骑兵的追击下,必将一溃千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韩世忠竟然铁了心死守孤城,他的军队作战也如此顽强,城中由始至终居然无一人逃出。看来,这楚州还非强攻不可了。

    完颜亮今天吃了苦头后,气焰也比出征前小了不少,他沉声道:“九皇叔,亮儿今日进攻,虽然未能攻破城墙,但却发现,城中宋军可作战的兵力并不多,正规的作战军士不过三千余人,余者大多系民夫,如果明日我军从三面强攻,在优势兵力下,宋军必将顾此失彼。”

    纥石烈志宁在一旁听闻之后,立刻跃跃欲试道:“那明日就让亮兄、我和孔将军各从一面城墙进攻吧。我就不信宋军还能抵挡得住?”

    其实,今日他就想上阵了,只是完颜宗敏强留他在身边,他又不好与完颜亮这等皇族直系子弟争功,才只好作罢。

    完颜宗敏却似乎对两人的提议不以为然,虽然他相信如果明天不惜伤亡地疯狂进攻,肯定是能攻破城池的。只是金军也必将遭受重大伤亡。如果他的目标只是攻下楚州城,或许还可以这样做。

    但完颜宗敏的野心却不小,他的想法是破楚州之后,大军长驱南下,直扑扬州,再从南面回攻寿春。抄袭淮南宋军的后路,一举扭转金军目前节节败退的不利局势。而如果在楚州城就遭受重大伤亡的话,他担心无论是士气还是兵力都不足以继续南下了。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亮儿、孔将军,你们今日攻城时,见城头上的宋军将领有哪些?”

    完颜亮一听,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因为他和韩世忠只在数月前交过一次手,韩世忠属下的部将完颜亮大都不认识。

    不过好在孔彦舟以前和韩世忠交手多年,对韩家军的情况很熟悉。于是连忙回答道:“回九王爷,韩世忠部将虽多,但厉害之人只有三人,一人是从建炎年间就跟他一起的胡纺,曾参加堵截四王爷的黄天荡之战,现任行营前护军前军统制;另一人则是近年从亲兵中提拔而来的耿著,此人原系末将同乡,为人心思缜密,作战勇猛,故升迁很快,现已官至楚州防御使、中军统制;而最后一人则是韩世忠的独子韩彦直了,现任右军统制,左武大夫。此人年轻虽轻,只有二十岁,但头脑机敏,文武双全,韩世忠对他也极为喜爱。”

    “哦,那今日攻城,这三人可都在城墙之上?”

    “回九王爷,胡纺和耿著末将已见着,唯韩彦直未见踪影。”孔彦直躬身答道。

    完颜宗敏一双眼眸微微一闭,然后却突然睁开对纥石烈志宁问道:“志宁,你昨日曾派斥候监视楚州城动向,其可有异动?”

    纥石烈志宁思索了片刻后,方躬身回答道:“据斥候回报,昨日深夜,楚州城内有数拔军马出城急驰而去,但因天黑,斥候看不清楚领兵大将长相,人数亦不得而知,但料来应在数百骑左右。毕竟楚州城内的骑兵也就五百余骑,对战局无甚影响。”

    完颜宗敏听罢,却是不是以为然,面色平静地说道:“如此说来,那几拔军马应是韩世忠派去求援了,只是肯救他的杨沂中、刘琦军离楚州尚有七八日路程,岳飞更远在朱仙镇,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时间上赶得及的就是张俊军。不过,以张俊和韩世忠的关系,张俊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决无可能救他!”

    纥石烈志宁听后,却是有些担忧,他急忙说道:“九王爷,可我军如果破了楚州,就将长驱直入,直下扬州,并包抄寿春,那可是断了张俊的后路,他岂能坐视不理呢?”

    完颜宗敏微微一笑道:“呵呵,志宁啊!你把宋人想成和咱们金人一样了。咱们金人内部虽然亦有争斗,但却绝不会在战场上给自己人下绊子。而宋人的内斗,不光在朝堂上斗,在战场上也斗!当年我和四哥一起南下攻汴京时,如果不是宋军中西军和胜捷军内耗,相互牵扯。我们大金又岂能那么容易连破雄州、霸州、太原等重镇,直达汴京城下。张俊此人志大才疏,为人自私自利,且肚量极小,韩世忠和他多有矛盾,数年前还因部队归属之事险些大打出手。此次我军进攻楚州,张俊必不会救。”

    完颜宗敏把张俊看得很透,他在以前就和张俊交手多次,对其性格了解十分深刻。

    纥石烈志宁见完颜宗敏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也就不好再劝了。只不过,他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九王爷,志宁倒是想起一件怪事,还请王爷及亮兄、孔将军参详一二……”纥石烈志宁酝酿了一下语句后方说道:“志宁今早架设浮桥时,担心宋军的水师骚扰攻击,是以在两岸布置了大量弓箭手,甚至还将一些投石机也布于岸边,以防宋军水师偷袭我渡河大军……但却未料到,宋军的水师船只仅有几艘小舢舟靠近侦察,那些大船却全都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哦?竟有这事?”完颜宗敏一听,立刻神色警觉起来了。

    “宋军水师船只竟然不在?莫非是逃掉了?”孔彦舟不禁脱口说道。

    完颜亮听后,却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吧!”

    经白天一战后,他可不信韩世忠的部队会这样不战而退。

    “韩世忠的水军都督是谁呢?”完颜宗敏想了一会后问道。

    “是刘宝,据说也是跟他很久的老将了!”孔彦舟答道。

    “那就是了!韩世忠的部将家眷均在城内,怎么可能舍弃家眷逃掉呢?他们又没到城破在即的地步。就算有个别军士贪生怕死,也断无全体船只一起逃走之理。依本王看来,这些水师船只十有**到了别处,恐怕另有图谋!”完颜宗敏捻着长须说道。

    “到了别处?那会是哪里呢?”孔彦舟不禁迷惑问道。

    完颜宗敏这时转身对纥石烈志宁说道:“志宁,将地图拿过来!”

    纥石烈志宁连忙吩咐幕僚拿出地图,呈给完颜宗敏观阅。

    完颜宗敏查看了一下地图后,心中已然有数。他冷笑着说道:“你们看:从楚州沿淮西上是濠州,那是张俊的地盘,而沿运河南下则是扬州,这两个地方楚州水军都不可能去!而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沿淮东下了!”

    “沿淮东下?难道是想进入东海,以水军骚扰我山东莱州、青州之地,引我军回救?”孔彦舟奇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更大的可能应该是:韩彦直和那五百骑兵搭乘水师船只绕行到淮河下游,渡河北上,在我后方侵扰,想引我军分兵!”完颜亮这时也参言道。

    完颜宗敏似笑非笑地望了完颜亮一眼,然后却向纥石烈志宁问道:“志宁,你觉得呢?”

    “这个……末将也认为,理应如此……”纥石烈志宁先点了点头,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挠了挠后脑勺道:“只是,如果是韩彦直都参加了,那就应该不仅仅是骚扰我军了。否则,何需出动韩彦直这样的身份的大将,让一偏将去即可!”

    “嗯!你们都猜中了一些,只不过志宁你猜得更接近事实一些!本王可以断定,这韩彦直是想以此五百骑军作奇兵偷袭我军……其目标极可能是我军粮草所在。如若他们能焚毁我军粮草辎重,恐怕我军挨不得三天就得退军!”完颜宗敏神色凝重地说道。

    “不会吧!想以五百骑兵就能焚我粮草?这韩世忠就真放心他儿子来送死?”孔彦舟惊奇道。

    大凡出征的军队,粮草辎重所在处都是重点看守的地方,象他们这只五万人的大军,也留了两千余人专门保护粮草所在的营地。这些守护军队虽然都是原伪齐汉军,算不得精锐,却也不是五百骑兵就能击溃的。

    完颜宗敏却是十分谨慎地说道:“孔将军,此事大意不得,虽然韩彦直的五百骑兵不足以对我粮营守军构成重大威胁,但战场之变化,尽在瞬息之间。敌军是否还有后手实难预料。故看守粮营一职,就交由你的副将叶承负责了!守军再增调一千。只要能保得粮草辎重不失,就是大功一件!”

    完颜宗敏告诫了孔彦舟后,又转身对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说道:“明日,亮儿、志宁,你们两人各率军从东西两面对楚州展开强攻!南面就交给孔将军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坚持到几时!”

    说罢,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眸中却闪过了一丝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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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完颜亮的阴谋

    楚州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杀场。城墙上到处是杀红了眼的宋金两军士兵。城上城下到处是倒卧血泊已经永远也不会再爬起来的尸体。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死尸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汉子。虽然在这数万人舍命厮杀的战场之中,这些汉子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但是在他的家里,却绝对是顶梁柱,是家人挂念保佑的父亲、儿子、丈夫。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挂在城墙上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在昨日完颜亮和孔彦舟试探攻城的时候,纥石烈志宁也没闲着,他指挥另外的四万金军在附近林地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虽然太复杂的和大型的攻城器械用一天的时间是造不出来的,但投石机却还是造了数十架出来。

    城下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利箭。仿佛下雨般地向城头上倾泻。而在后方的数十架投石机,则把一块块百余斤重的巨石砸向楚州城头。每一块巨石砸落下去。都在城墙上腾起一团浓浓的烟尘。把楚州的城墙砸得千疮百孔。

    城头上的宋军也顽强地向城下的金军还击着。一排排黑铁制成的利箭在“嗡、嗡”的弓弦声后,便像倾盆大雨一般落在城下金军的头上。

    同时,一架架弩炮也被搬上城墙。瞄着金军扎堆的地方怒射了出去。

    这弩炮其实就是一大型的连弩,但必须要两人才能发射,弩炮用的弩箭其实很象标枪,但在强力的弹射之下,威力可比标枪大多了,一支弩炮发出的弩箭一下子就可以穿透三四名挨得紧密的金军士兵,杀伤力相当惊人。

    望着在楚州城墙上仍然在拼命厮杀的两军士兵,完颜亮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次攻上城墙了,可依旧被宋军赶了下来,明明宋军的人数也不多,但似乎金军就差最后那么一把劲。

    “直娘贼!孔将军,你命汉军撤下来,现在由我亲率女真军攻城!我就不信这些儒弱南人还比咱们女真好汉勇猛!”完颜亮见汉军和契丹、奚军等北地各族皆无法攻破城墙,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率女真军上阵了。

    他的这一决定让城头上的宋军一下子吃紧起来。毕竟金军主将亲自上战场,将会极大地鼓舞金军士气,而且他还带领着金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女真人部队,这攻击力骤然增加了数倍。

    城西是韩世忠把守,他虽为一军主帅,但却根本没有躲在后方避战的意思。早在金军一开始进攻时,他就提着大刀上了城墙。

    现在他全身上下都染满了鲜血,不过大多数是金军的,楚州军民呐喊着和攻上城头的金军士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在并不宽阔的城墙上,双方数千人缠绕在一起,刀枪发出的耀眼寒光几乎将人的眼睛刺激得都无法睁开。

    随着完颜亮亲自披挂冲锋,金军再次发动了进攻,冲在最前面的是女真人本族部队,他们的战斗力和勇猛皆比之前的汉军和北地各族要高出不少,楚州西面的城墙上立刻险象环生。

    “杀!把这些金狗都赶下去!”韩世忠双目圆睁,怒喝着一刀捅进了一名金军士兵的胸膛。

    不过就在这时,他却感觉脑后风声响动。连忙低头一闪。只见一把长刀从自己头顶掠过。

    韩世忠回头一看,只见是一名身着黄色铠甲的金军将领,脑后扎着一条小辫,头盔上还有一条黄色绶带。此人岁数很年轻,看上去不到二十岁,身材十分魁梧,皮肤黝黑。

    韩世忠知道这必定是金军中的高级将领,看他头盔上的黄色绶带,说明其是金国皇族子弟,十有**就是完颜亮或者纥石烈志宁。如果杀了此人,说不定城西的危局就能解了。他立刻大喝一声,挥刀向这金军将领猛砍了过去。

    那金军将领也毫不含糊,双手猛地挥动长刀,和他大战了起来。

    只听“砰”的一声,两刀相交,两人都感觉手腕有些醉麻。

    那金军将领正是完颜亮,他打量了一下韩世忠,心中也是暗惊,不禁冷言道:“你这宋将倒还有几分勇力!可惜现在你们已是强弩之末,南朝皇帝无能,天下终归会被我大金一统!你不如就此归降,我大金必不会亏待你等!”

    韩世忠听罢哈哈大笑道:“你这金国小娃娃也敢大言不惭!看你韩爷爷来教训一下你!”

    说罢,韩世忠挥起大刀猛力向完颜亮砍去,完颜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碰上了韩世忠。他心中大喜,暗道如果杀了韩世忠,这楚州城岂不垂手可得?

    两人再度交手时,皆使出了看家本领……

    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城南和城东,宋金双方都投入了可动用的全部兵力,展开了殊死博斗。

    楚州宋军守城的兵力除了五千正规军外,还有两千临时拉来的民夫,不过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投入战斗,只是运送伤员和箭矢。但后来看到城头形势危急,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拿起武器投入战斗。只是他们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在战斗力上差了金军很多。因此形势越来越危急。

    不过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城墙上却发出阵阵呐喊声,只见许叔微和虞允文率领数百名才从疫病中恢复过来的兵丁支援上来了。

    这些兵丁面色有些苍白,跑起路来脚步轻浮,但眼中却露出一股肃杀的神情。他们挥起手中的武器,一下子就冲上了城头,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

    他们将一块块石头,一枝枝羽箭向城下射去,有的将攻城云梯用力推倒,奋力阻击着攻击城楼的敌军,全然不顾自己大病初愈。

    城头上的守军见来了援军,立刻士气大振,口中大叫道:“援军来了!大家再加一把劲,把这些金狗全赶下去!”

    楚州军民手中武器上下翻飞,数十名金军顿时被杀。一下子将爬上城墙的金军气势压了下去。

    许叔微和虞允文虽然都是文官,并不能直接参加战斗。但他们却能运筹帷幄,调度军力,发现哪里有缺口,情势紧张,就立刻指挥这批生力军到哪里堵住漏洞。

    在他们的带领下,城上的宋军越战越勇,几乎人人以一当十,舍生忘死的与敌人血战在了一起。

    在楚州军民的一体同心下,原本岌岌可危的楚州守城局势竟然奇迹般的被稳定住了。

    城墙下的敌人随着云梯被一架架推倒,渐渐接济不上了,而城头上的敌人却在宋军的进攻下不断减少。

    完颜亮得知和自己交手的宋将就是楚州城的大帅韩世忠后,就一心想将韩世忠杀死,这样楚州军民的军心必将动摇,楚州也就不攻自破了。只是,这韩世忠的刀法着实厉害,虽然他在金军将领中也算是骁勇的了,但还是奈何不了韩世忠,两人只能打个平手。

    而随着城头上宋军的生力军到达,金军的形势已渐渐不妙。完颜宗敏在城下看得真切,又见完颜亮也上了城墙,唯恐他有失,便立刻吩咐鸣金收兵。

    此时天色已是黄昏了,完颜亮听到鸣金声音,如获大赦,连忙指挥金军撤了下来。由于他们撤退有序,加之兵力雄厚,韩世忠也不敢打开城门追击,只得任由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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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河风吹得淮河北岸金军大营的旗帜呼呼作响。

    而在金军帅帐内,却是灯火通明。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楚州宋军的抵抗意志。他们虽然大半军力不能作战,但却将城中未染病的平民都发动起来上城墙防守,大大增加了我们的攻城难度,是以我军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却依然功亏一篑。”完颜亮经过白天一战后,已经对宋军刮目相看,他也不再认为是昨天孔彦舟的汉军作战不力了。

    “九王爷,我们还继续强攻吗?”孔彦舟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这两天打下来,他的汉军由于冲锋在前,死伤最为惨重,有好几个统领都战死了,都指挥使和队长一级的军官更是死者甚众。

    完颜宗敏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如若一味强攻,虽然以我军兵力必可拿下楚州,但我军亦无力继续南下,实现包抄淮南宋军后路的设想。所以,必须另想他法。”

    说到这里,他便转身向孔彦舟问道:“孔将军,我记得昨天你说那楚州城中有一员宋将耿著是你的同乡?”

    孔彦舟一听,连忙躬身行礼道:“回九王爷,正是!末将在归顺大金之前和耿著还有较深交情,只是在此之后,由于我两人分属敌对两国,就无甚来往了!”

    “那你觉得此人性情如何?可有希望说服其归顺我大金?”完颜宗敏问道。

    “恐怕有些难,当年我投奔大齐时,曾约他同行,那时他还只是韩世忠属下的一名亲兵,却始终不肯与我同往,称要誓死效忠大宋。而今他已做到楚州防御使的要职,恐怕更难劝说!”孔彦舟一脸为难地说道。

    完颜亮这时却灵机一动,说道:“九皇叔,我倒是有一计,可以促使楚州内部不和,不过却得孔将军配合!”

    “哦?亮儿有何妙计?”完颜宗敏有些惊奇地问道。

    “我曾听志宁兄说,韩世忠的部将中,胡纺和耿著一直不和,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契机了!亮有一计,需孔将军写一封劝降信……”完颜亮开始低声讲述他的计策。

    孔彦舟听后大喜道:“亮殿下此离间计甚妙,就算耿著扳不倒,韩世忠也必对他心生忌惮,只要楚州内部不和,我们就大有机会了!”

    完颜宗敏和纥石烈志宁也都频频点头,此计就算不成功,对金军也绝无损失。而一旦得逞,楚州就算不内乱也必将士气大跌。

    “好!那就按亮儿的计策行事!孔将军,此事还得你多费心了!”完颜宗敏大声说道。

    众金将都连忙躬身领命,开始分头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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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突袭泗州

    夜间,楚州城东靠近城南的一段城墙上,一名宋军士兵正将身体倚靠在城墙边,两眼目不转睛地平视前方值守着。

    就在他瞪大眼睛观察城下动静之时,却突然看到城下奔过来几骑金军,手中正拿着弓弩对准了城头,随即他便感觉一阵风声袭来。

    “不好!是弩箭!”那士兵也是反应机敏,立刻猛地伏身蹲下,险险地避开了这一箭。

    然后他站立起来正准备拉响警玲时,却见那几骑金军已经转身跑了回去,城下又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咦,金军搞什么鬼?就射了几箭就跑了。”那士兵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转身准备坐下休息一阵,打个盹时,却见刚才射上城头的弩箭正掉落在地上,而在箭头上却蓦然绑着一个淡黄色的小信封。

    “这是什么信?”那士兵拿起信封,看了看信封上的字,大半都不认识。于是便转身前往城楼的指挥所,交给了自己的上司。

    他的上司是胡纺下属的一名都指挥使。那都指挥使拿到信后,一看信封上是写的交耿著将军亲拆。便随口说道:“这是给耿著将军的,你拿去交给耿著将军吧……”

    不过话一出口,他立刻便发觉不对,这金军送信给耿著干什么?莫非耿著和金军有勾结?

    当下他便不敢大意,连忙吩咐这士兵不得将此事告诉旁人,然后便拿着信,去见了自家将军胡纺。

    胡纺得报后也甚为震惊,他想了一会,便叫亲兵唤来一巧手裁缝,用清水浸泡之后,轻轻拆开信,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信纸,然后观阅。

    只见这信是金将孔彦舟写的,大意是已按耿著的通报,派出骑军截击韩世忠派到淮北的部队,现楚州通往外界的通道已被全部扼断,金军将在明天只进攻东西两面城墙,吸引宋军注意,要耿著打开南门,放金军从南门进城。

    胡纺顿时大惊失色,他原本就对耿著极为不满,又见此信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心中大骇。便连忙带着那都指挥使和捡到信的士兵找到韩世忠,汇报了此事。

    韩世忠一听自己最信任的部将居然和金军有勾结,顿时暴跳如雷。

    派兵到淮北偷袭之事,除了出主意的虞允文,只有他、韩彦直、岳云、耿著、胡纺、刘宝等几人知晓,连许叔微都未告知。金军怎么可能会知道并派人截杀的?

    耿著和孔彦舟有旧之事,他是清楚的,但一直都以为,耿著对他忠心耽耽,决不可能背叛。这事自然就被置之脑后了。眼下却见金军居然称已派出骑军截击岳云的部队,韩世忠心中不禁勃然大怒,两手不住颤抖。

    “元帅,如何应对!还请当机立断!明日金军就将再度进攻了!”胡纺急切地催道。

    韩世忠沉默了片刻,然后长叹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人象老了许多岁一般,半晌之后,他才总算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拿我的兵符和手令,把耿……把耿著擒下,暂时拘禁起来吧!”

    “末将领命!”胡纺一听,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眼见能扳倒他一向瞧不起的耿著,心中大喜。

    耿著被抓后,城南的防守立刻一片大乱。所幸的是,第二天金军却并没有向南门发起进攻,而是只向东西两面城墙攻击,韩世忠和胡纺等人左支右绌,总算勉强守了下来。

    只不过城中军民的士气却是大跌,耿著可是韩世忠的心腹爱将,他都能投靠金军,那其他将领又有几个是可靠的呢?一时间城中将领人人自危,总觉得身边之人都有可能暗通金军。而耿著手下的部队更是愤怒不已,如若不是韩世忠亲自前往城南坐镇,只怕便要闹起兵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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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耿著被擒的同时,泗州城外,岳云却正率领着一千余名骑兵望着夜色中的高大城门。

    他手下除了自己的五百骑兵和韩家军的三百骑兵外,韩世忠还将自己亲兵及城中大户的马匹都征集起来,共集中了两百余匹马,再配了两百精于骑射的兵丁,总共凑足了一千余骑兵,交由他率领,乘着刘宝水师的船只,从海上绕到淮河以北,然后再急行军两天,到达了泗州城外。

    路上也曾遇上过几次金军的斥候,不过他们这批人却全是着金军打扮,军中又有通晓女真话的通译,金军斥候均放松警惕,在毫无防备之下全被关铃率领的神射手射杀了。

    虞允文的计划比完颜宗敏猜想的更为大胆,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在淮河北岸金军营地的粮草营地,而是完颜亮原来驻守的泗州,这里是金军东路军的大本营。东路军的粮草辎重皆在此处。原本留下了重兵把守。但现在完颜亮已经将主力都带走了,城中的留守士兵只有三千余人,还大多是老弱残兵。由原伪齐将领李成把守。

    一路上,岳云心中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历史上是没有这场楚州之战的。这场仗怎么个打法?以后会如何发展,他完全没有轨迹可循。

    但岳云怎知,正是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在原来的时空中,岳家军在朱仙镇只等了五天就撤了,兀术见几路宋军全撤了,雄心又起,拒绝了宋朝使者魏良臣提出的和谈要求,再度进攻淮西。完颜宗敏到来之后便随兀术参加了淮西之战,并在毫州一战中被王德和杨沂中击败。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岳家军就在汴京几十里外的朱仙镇一直驻扎着不撤,兀术见状不敢进攻,也不敢撤军,于是便和宋朝的使者魏良臣开始了接触谈判。

    而完颜宗敏想战却屡被兀术阻止,便只好另寻门路,于是找到了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头上。这就算是蝴蝶效应吧。

    同样的,在原来的历史上,虞允文去楚州找徐叔微,虽然并没有遇上不让他进韩府的情况,徐叔微也为他的父亲作了诊治。但由于金军并没有进攻楚州,虞允文也就没有参于守城,更没有碰上岳云。而是带着父亲返回四川老家,并一直服侍到他老父逝世后,才参加科举,并在采石一役中崭露头角。

    可在如今的时空中,虞允文却因岳云这只蝴蝶,提前了整整二十年登上了历史舞台,并在这场楚州之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后的历史会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如今的岳云可以预料的了。

    “岳大哥,按虞先生的说法,现在泗州城的防备很虚弱,金军应该不会料到我们居然敢攻击泗洲。我们大可诈开城门!”关铃看了一下泗州城的情况后说道。

    “嗯!关铃,一会你就装成是纥石烈志宁的部队,说是讨援兵的,只要进了城门,就立刻发信号!我们就马上杀进来!”岳云手握长枪,表情凝重地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作战,心情也是无比紧张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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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小哥儿离开了几章,大家想必都舍不得了吧。云哥儿说:想看我发威,就请把票票投来!没收藏的朋友更请收藏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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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宋介绍:
穿越成了岳飞的大儿子岳云,这也罢了,关键是穿越的时间太险恶,居然是在宋高宗赵构十二道金牌叫岳飞班师回朝之际。那么,岳云该何去何从呢?惊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惊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惊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