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了结(6)
集了宋郁玲的精魄,毋司罗盘就只剩一点点空缺了,黑红等五色都还差一点点就满了。司凤猜想的不错,应该再集一次精魄,就能真正启动毋司罗盘了。
这成果可是他们费了几十年的心血才达成的,一想到很快就要大功告成,真令人兴奋。只可惜这份喜悦,不能传递给仍然在九州世界的诸位师兄。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总会知道的。
也不知道他们境况如何?过得好不好?少了沈焱这个主心骨,会不会有人趁机寻衅欺凌?
司凤还挺想念他们的,尤其是乔云,也不知道她在万魔宗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晏无道待她好不好,他们成亲了没有。
只要一想到这些,司凤心里又柔软,又苦涩,同时还有点抹不开脸,很别扭。
不知道他们知道她跟沈焱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会接纳吗?还是,会抗拒呢?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她又想,师兄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跟师父的事呢?毕竟当时在碧波潭的还有玄风长老、灵隐圣君等一干人,而且常笑居然都知道了,是不是说明,九州修真界会不会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回去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会不会遭人白眼,流言蜚语肯定是少不了吧。旁人嚼舌根也就罢了,要是自己的同门也不认账,就比较麻烦了。想到这些,即将集齐精魄的喜悦又被冲淡了许多。
如果可以的话,司凤真不想去面对那些麻烦,哎,还是蓝星生活简单啊,观念也开放许多,师徒恋什么的,完全是小菜一碟嘛。哪像九州修真界,师徒相恋就是罔顾人伦,荒诞不经,受人非议。搞不好还要被人戳脊梁骨,打上耻辱柱,再由各门各派的头头脑脑们指点着痛心疾首告诫:某某就是轻浮**受不住弟子勾引,自甘堕落道心尽毁,沦为修真界的笑柄。
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着他们怎么说,能管住的只有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心。
下一次毋司罗盘产生感应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也不在他们的掌控中,倒不如先把李克文救回来,然后她去看一趟父母,就该回九州那边了。
跟沈焱一商量,沈焱也赞同她的想法。
大宝蜷在司凤脚边,哼哼唧唧:“要带那个凡人一起回九州啊?”
司凤拍了拍它脑袋:“别那个凡人,那个凡人的,他也是九幽派的一员。”
大宝不服气地继续哼哼:“那我叫他什么?他就是个凡人啊。”
司凤戳戳它脑门上那有点歪的王字:“你就叫他的名字,小李,小文都行。”
大宝摇晃脑袋蹭着她的手,嘴里也没闲着,吐槽道:“真俗气。”
司凤不再理会它,而是问沈焱:“师父,这几天你有常笑的消息吗?”
沈焱摇了摇头:“他们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行止不定。这事也急不来,要不先去看你父母吧。”
司凤喃喃道:“宋郁玲这事是了结了,可是冯家的麻烦事还没结束呢。那个冯小姐真倒霉,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她还怀着孕呢,只能去流产,真是造孽。”
沈焱面上也是不忍,他好歹也给冯雅然开过几个月的车,哪怕她完全不记得了,但是这段经历他又怎么会忘呢。他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那时候她就是为情所困,为了林昊宇买醉呢。谁想得到他们两个会是这么一段狗血呢,挺令人唏嘘的。
司凤注意到了他转瞬即逝的惋惜,好奇道:“师父,你认识她?”她虽然跟冯跃疆打了不少交道,但还没见过他老婆女儿。
听她问起,沈焱也不隐瞒,将这段渊源简单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在会所当少爷抚养假冒牌司凤的事。司凤听得睁大了眼睛,她的关注点完全歪到没边:“师父,你居然去酒吧鬼混?”
沈焱老脸一红,还是理直气壮道:“什么叫鬼混,我可没有,只是被托儿拉进去的,没干出格的事。”
司凤不依不饶:“连托都知道,去的次数可不少吧?我一直挺好奇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是怎么度过的,没想到,你居然花天酒地瞎混,我那时候可是命悬一线啊。”
沈焱发现这事有嘴说不清,要是扯出假冒牌司凤,她估计要炸,干脆识趣地闭上了嘴。说冯雅然就说冯雅然呗,干嘛就扯到了他身上。他老实听了一会司凤的牢骚,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一丝醋味儿,这个发现还挺令他开心的。
但再过了一会,他就发现司凤脸色不对劲了,好像真有点动怒。他莫名其妙,又没还嘴,她生什么气啊?
司凤脸上都明明白白写了“快来哄我”四个大字,偏生沈焱就意会不到,木得跟个棒槌似的,绣花枕头一包草,简直白费了这副皮囊。看他一脸无辜的懵逼相,甚至还有点儿呆萌,司凤也颇觉无奈。
大宝都看不下去了,磨磨蹭蹭起身,离开了客厅。
沈焱到哄人的时候嘴就特笨,有时候嘴又跟抹了蜜似的,司凤也是被他搞得没脾气。
每次都是司凤气都快消了,沈焱才笨嘴拙舌哄哄她,抱抱她,再亲亲她,然后司凤的气就彻底消了。
司凤不再纠结沈焱跟酒吧跟冯雅然那点子事,趁着天色还早,两人直奔冯家。
现在这个年代,无人驾驶机动车已经开始普及,只有公共交通以及有钱人为了安全或显摆才雇佣司机。沈焱献了回殷勤,特意弄了辆豪华敞篷跑车,亲自给司凤当了一回司机。
沈焱这车技没得说,又稳又快,特别拉风。司凤这还是头一回坐他开的车,又兴奋又纳闷:“师父,为什么我们不瞬行过去呢?开车多麻烦啊。”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开车慢点到就慢点到吧。”沈焱脸色有点古怪,语气也有点几不可查的低落。
司凤倒没注意到,天气还很热,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发丝飞舞,很带劲。她很想站起来,然后做个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鉴于边上车辆很多,她还是把这念头摁回了肚子里。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是主干道了,此时已经到了下班的点,本来沈焱是不打算走这条路的,不知怎么的,还是鬼使神差般转进了这条道。
果不其然,还没到主干道,离着路口百多米就已经堵成狗了。
由于很多车是无人驾驶车辆,严格遵照程序和交通法规行驶,行进速度比人开车自然要慢许多。虽说时间上不赶,但按这个路况,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动。
要不是众目睽睽,沈焱真想用符咒驱使车辆飞离这片拥堵区域。
恰逢周五,路上车特别多,等了二十几分钟了还寸步未动。
司凤摸了摸肚子,问道:“师父,饿了不?”
沈焱扭头看着她:“怎么,饿了?”
司凤无奈地撇嘴,点了点头:“肚子虽然不饿,可嘴上却想吃东西,馋虫又缠上我了。”
沈焱宠溺地抬手摸摸她的脸,微笑道:“那你去买点东西,先垫垫,等会我们吃大餐。”
司凤狐疑道:“师父,你还有钱吗?”自打门派衰败以来,她印象中就一直在过穷逼日子,很多时候还得自力更生去赚钱,生活相当之不易,一行人都穷哈哈的,钱都交给了乔云管理,可也没多少,就只够平时吃穿用度。在乔云离开后,他们也懒得再去挣钱了,都是靠着辟谷度日,没钱花,也不用花钱。
“当然。”沈焱说着就从随身空间摸出钱包,再自然不过地递给司凤,“卡里有钱,密码就是你生日。”
司凤乐得跟个新媳妇似的,美滋滋接了钱包,别看这只是个小小的动作,在她眼里可是个重要的带着仪式色彩的举动。他让她管钱,足以说明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和重要性,让她特别有成就感、满足感以及幸福感。果然,在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他越来越在乎她了呢,司凤如是想着,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其实沈焱倒没别的想法,更不知道司凤心里的小九九。单纯是因为他对钱财没什么概念,理财更不行,对他来说,别人管钱,他负责挣钱和花钱,这是最好的,也是最省心的方式。
还好他见司凤开心,也没诚实地一语道破。说真的,自从跟司凤确定关系后,他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常常掉线,也许是受了爱情的影响?满脑子都是浓情蜜意,没心思去想别的。
怪不得有人说,坠入情网的人都像吃了**药,发了痴,有些反应不能以常理度之。
司凤揣着钱包乐颠颠地下了车,身心愉悦,整个人好像轻盈得要上天。她走进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边挑选,眼睛边不时透过玻璃瞄一瞄外头的路况情形。
她没注意到,太阳好像突然被什么抽了一下,被抽得乌青了脸,小姑娘一般扭头就躲到了人眼看不见的地方,原本瑰丽的余晖转瞬不见踪影。与此同时,天边涌来了厚厚的乌云,风声大作。
似乎,要下大雨。
这天气变化毫无征兆,人们都措手不及。
司凤还在精心挑选着糕点,全然没注意到外头天气的变化。
结账的时候,她才从店员间的聊天吐槽天气预报不准知道突然就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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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凤瞄了瞄窗外,果然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看起来马上就会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隐隐有闷雷滚动,却没炸开来,似在蓄势。这情形不禁令司凤联想到了灾难片那副末日降临的恐怖。
天气确实挺古怪的,今天明明是晴空万里长天无云,气候变化只在转瞬之间。
是不是有大魔现身啊?
司凤暗自思忖,她放出神识向外探了探,并未觉察到魔气,有点奇怪。
这变故确实来得太突然。
诶,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越看越觉得这像劫云啊。她虽未历过劫,但是没杀过猪也见过猪跑啊,以前江洳涣历劫时那云好像就是这样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厉害角色要渡劫了,竟然引来了这样奇异的天象,光看那劫云的大小和堆砌厚度,就知道那位即将渡劫的修士修为绝对不低。不知是蓝星本土的修士,还是又有修士从九州世界穿越到了蓝星?
哎呀,也是不凑巧啊,出趟门怎么就遇上了道友渡劫。虽然她不是渡劫的人,可这番这折腾也够吓人的,少不得要殃及这附近的人。
不过没关系,劫雷只劈渡劫者,对她能造成一丢丢影响的,只有狂风暴雨。
她还能淋着雨嘛?不可能的。
至于沈焱,肯定也不会乖乖等着当落汤鸡,一个避雨小术法就搞定,尽可无忧。
她收回目光,结了账,快步踏出糕点店。
刚走出来,暴雨立即兜头而来,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半个拳头大小的冰雹。这可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居然下起了冰雹!
真倒霉!
司凤将糕点护在怀里,打算撑起一个防护,心念未及达成,突然天光大亮,那是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
“快躲开!!!”
耳中传来沈焱失声的大叫,司凤没听清楚,因为排山倒海的雷声压过她头顶,令她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耳聋了。
她转过头,看到沈焱向她奔来,闪电的亮光照得他脸白如纸,担忧心急震惊崩溃各种情绪全挤在一起,使得他看上去几欲癫狂。他想冲过来,却像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苦苦在挣扎,也近不得分毫。
司凤来不及反应,一道劫雷劈到了她身上,她全无准备,整个人险些站不住,朝前猛地迈出了一步,身子前倾差点栽倒,就着那一步的缓冲才勉强站住。
直到这个时候,司凤还保持着回望沈焱时疑惑懵逼的神情她被劈蒙了。
劫雷居然是冲着她的?!
原来那个渡劫的倒霉鬼居然是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根本就还没到进阶渡劫的时候啊!
司凤头脑一片空白,她抬头望天,密布的乌云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不知怎么的,她直觉那是常笑。他整个形貌被云雾遮挡,看不清楚,但司凤就是认定了是常笑,他正得意地俯视着地上的一切圣灵,仿佛他就是这天地的主宰。
要是往常,司凤肯定要冲上去手撕他,现在却着实有心无力。
风力极大,路边一排三四层的小楼屋顶都被掀飞了,大厦的玻璃轰隆作响,行人被吹得几乎要飞起来,完全不是用走的,伞被掀飞的同时,整个人也被风力催动着不停地跑动,腿脚根本不受控制。停在路口等着红绿灯的车东倒西歪了一大片,整个乱了套。
躲在大厦里的人,都不敢靠窗户太近,就怕玻璃被风拍碎。有的忙着拿出手机录像,有的忙着议论。
有大能渡劫啊!
对,就是渡劫!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我现在相信写的了,特么的现在这情况科学解释不了啊!
一切乱象都是那么地不真切,像一幕幕出错的浮相,司凤多希望自己是置身于一个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幻境中。
她耳边只有轰轰雷鸣,眼中只有不间断变本加厉似要戳瞎她的闪电,天地混沌,乾坤颠倒,苍苍茫茫。
不是不想逃,而是无处可逃,不管她躲到哪里,那劫雷都如长了眼一般,对她穷追不舍。
司凤被劈到怀疑人生,这尼玛的是要人命啊!她模模糊糊地想: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她还不想死,可这天劫,对修士而言,就如幽冥殿的鬼差,要你三更死,那就抗不到五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她压根就没做过渡劫的准备,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劫,只能生受,不能与之相抗。
即便以前观摩过江洳涣历劫,看过他夸张如杀猪般的惨烈反应,司凤到底没亲身经历,多少觉得他浮夸。毕竟杀猪刀没剐在自己身上,那都是不疼的。
现在她的表现大概也没比江师兄强多少,甚至更衰。
开始司凤还想着往人少的地方躲,以免殃及无辜,她还隐了身,后来实在是被劫雷劈得没了力气,只能瘫如死狗,不再挣扎,任凭天雷闪电滚滚砸落,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招呼。
周遭的一切跟她像是隔着两个次元,看不见的避壁垒阻隔了她的五识六感,她被击倒在地,冰冷坚硬,冻得她浑身骨头都疼痛不已。
那么大粒的雹子砸在她头上身上,砸得她头晕眼花,眼前一切都如雾里看花,如影似幻。
捱了多少下,司凤没数,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神志不清。昏过去的前一秒,她模糊地看到一个女人的倩影,在雷鸣电闪皇天震怒无比相似的背景下傲然而立,她看到她手攥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猛地捅了进去。那一匕首就像扎在她身上,令她整个元神震颤不已,叫嚣着仿佛要炸裂开,眼皮不堪重负,终于沉沉地合上了。
她想:渡劫失败了,我要死了,数十载苦修,前功尽弃。
可是她都还没带沈焱去见父母的,还没等到他的求婚,她甚至都没听清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真是不甘心呐。
沈焱远远地看到司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周身护体仙气似垂死挣扎,意图硬扛强势蛮横的劫雷,但结果却是护体仙气乍然收缩,炸裂,瞬间缥缈如烟,被狂风吹散去,杳无踪迹。就像那护体仙气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意味着司凤凶多吉少。
沈焱不是不想冲过去护住她,实在是被一大群隐了身的魔道妖人缠住了,完全脱不开身。
不得不说,万魔宗的魔道妖孽个个都成了精,竟还知道在人前隐身,导致在旁人眼里沈焱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横冲直撞歇斯底里。
眼见司凤生死未卜,沈焱彻底爆发了,铺天盖地的悔恨吞没了他。万魔宗前来阻拦他的魔修,包括默青在内都被他重创,诸魔都愕然,没想到沈焱还能这么厉害,纷纷败下阵来。不过他们阻截沈焱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撤退了。
默青退到常笑身边,擦了擦嘴角沁出的一缕黑血,木然俯视着地上的满目狼藉,以及,小如玩具模型的楼宇车辆,纤如蝼蚁的人群。
常笑心情很好,还是乜了他一眼,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你们怎么搞的,姓沈的如今元气未复,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还打不赢,真够丢脸的。”
默青垂手而立,低着头没说话。
旁边一个魔修小心斟酌,试探着问道:“宗主,要不要趁现在结果了他们?”
又一魔修附和道:“是啊,要不要动手?以属下看,姓沈的现在失魂落魄,修为又大不如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常笑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谁也想不透他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厌恶憎恨沈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是宗门上下众所周知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好像并无杀他的打算,也是令人费解。毕竟,常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讲究什么公平对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只有常笑自己知道,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曾经有过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杀掉沈焱,同样的,沈焱也有多次机会可以一举宰了他。
结果,他们都没有动手。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不像是仇敌,更像是知己。
就像,曾经的某一段岁月里,他们是彼此欣赏的朋友。
常笑抱臂而立,在呼啸的狂风中稳如泰山,他一贯阴鸷幽冷的目光落在沈焱身上,看着他用身躯替司凤捱着劫雷。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一脸沉浸在回忆中的恬淡喜悦,逐步过渡到了怅然若失。最后他带着一脸失落,抛下属下扬长而去。
沈焱替司凤捱了八道天雷,绕是劫雷已是他的老熟人,他还是被老熟人热情地劈出一口老血。
要不是顾及到司凤就无力地倒在他面前,被他牢牢护在身下,他也想直接躺倒在地上,太特么累了。为了不给司凤伤上加伤,他只能苦苦支撑,生生熬着。
待劫雷落尽,乌云消散,风止雹停,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正常天气。金乌西沉,余晖倾染,西边天空霞光万丈,一场火烧云正在酝酿。
刚刚过去的那半小时,犹如末世炼狱,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车辆损毁不少,车里的人受伤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轻重程度不同。
在这场天劫里,司凤自保困难,沈焱也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保护这么大范围内的凡人。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造成无辜者死亡。
总算挨过去了,沈焱仰面朝天躺着喘了好几口气,重整旗鼓站起来,伸指一捻,手中符咒灰烬撒向天空,飘向各处。这样虽然不能令一切恢复,但可以减少人的痛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伤势恢复。
他抱起司凤,抬起左手一挥,停在路上的跑车立即消失,回归原处,原先排在后头的车顺势跟上,而驾驶人毫无察觉。
冯家是去不得了,得先给司凤疗伤。
司凤伤得极重,要不是沈焱替她捱了那几下,她怕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关键时刻,沈焱还是很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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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凤整个儿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一处好的,由于她一直没撒手,倒下去后就压在糕点上,沾了满身赤橙黄绿青蓝紫,形状很是诡异。
从这点看,司凤跟江洳涣一样,是个执着的大吃货。
沈焱顾不得自己也身负重伤,体能枯竭,强行催动灵力瞬移到一处籍籍无名但灵气颇丰的深山。
劫雷劈出来的伤,医院是没辙的,外伤内伤都治不好,只能依靠丹药。
这就是为什么修士里有专门一类叫药师或者叫炼丹师,他们的存在是极有必要的。沈焱是个剑修,本来对炼丹这些是不太在行的,普通丹药尚能对付,高阶高品的完全搞不定。他现在能够在炼丹一道颇有造诣,完全是得益于许多年前的一桩事。
如果司凤能顺利渡劫,就可以进阶化神境界了,这实在是个意外,连沈焱都没有想到。
她修为能在短时间内忽然极速提升,连天劫都来得毫无征兆,跟沈焱是脱不开关系的。要不是他擅作主张,司凤进阶速度绝没这么快,且他疑心那天劫可能还有天罚反噬的意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焱非常自责。
整整半年,司凤一直昏迷不醒,外伤在沈焱的悉心护理下早已痊愈。她之所以迟迟醒不过来,一方面是因为蓝星药材不如九州齐全,沈焱炼制的药物灵丹效果打了折扣;另一方面则是她初次历劫就是个大劫,足足被劈了半个小时,可能魂魄都受创了。
沈焱试了他知道的所有办法,都没什么收效。他现在可不敢再试用茅山派古籍记载的法子,就是因为轻信这个劳什子玩意,害得他自己修为大减,还直接导致了司凤如今的苦逼境遇。
他几乎所有心思都扑在救治司凤这件事上,除此之外就是修炼,得尽早恢复修为。如果司凤历劫时,他修为未损,就不会陷于被动,她渡劫时绝不会这么惨。也是天意难违,注定要经历这劫难,哪怕有他在旁边,都阴差阳错地护不住她。
事情怎么就那么巧呢,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么?沈焱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打从他们来到蓝星,古怪的事就一桩接一桩。沈焱这段时间仔细回顾了过往种种,希望能捋清思绪,寻出蛛丝马迹。无奈现在所知有限,能知的,也就是蓝星这边的人跟常笑肯定有勾结,起码那个坑了司凤的梁博士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他们是怎么勾结上的,沈焱不得而知。
他更费解的是那个冒牌货司凤,不知道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未必是想让假冒货取代司凤?用影子取代本尊,尤其是本尊还远比影子傀儡厉害,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不是痴人说梦么。沈焱很不以为然,有他在,他们就别想打司凤的主意。
某天傍晚,司凤终于醒了过来,彼时沈焱正在打坐。
她一醒过来,沈焱就知道了,他现在甚至都不需要跟她神识勾联,立即就能察觉她的动静。
司凤养伤时整个人都处在混沌迷糊中,神识涣散,无法聚拢,自然就醒不过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她在这期间完全消化了猝然提升的修为,醒来时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虚弱,反而神采奕奕容光照人。
沈焱就守在她身边,立时紧紧抓住她的手,喃喃道:“你可算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司凤坐起身,也回握着他的手,半个身子扑在他怀里,过了一会才仰头看着他,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师父,我睡了多久啊?”
沈焱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有半年多了,你说我能不担心么?”
司凤大吃一惊:“居然这么久?!那,师父你有去冯家吗?李克文怎么样了,脱离常笑魔掌了吗?”
沈焱神色一黯,没说话。
确实是他疏忽了,全副精力都投在采药炼丹、照顾司凤和修炼上,没怎么顾得上这两茬事。她倒好,一醒过来净顾着惦记其他人了,怎么不问问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突然咽了气。整整半年,对他而言,就如万古长夜,煎熬不已。期间虽有去找过冯雅然和李克文,但无果,后来索性就没理会了,只能寄希望他们福大命大。
见他这副神色,司凤自然就领会了,伸手摸摸他脸颊,勾勒着他的轮廓,低声道:“师父,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你看你都瘦了,瘦了好多。”
沈焱捉住她那只手,温柔依恋地贴着自己,怜惜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别怕。”他的嗓音又低又柔,安抚人的时候格外让人信服。
司凤道出了她那个疑问:“我怎么会突然渡劫呢?我修为恢复才没多少日子,根本不可能啊……”
沈焱没说话,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确实也不好解释,只道:“ 是我对不住你,太过急功近利了,才害得你遭这份罪。”
司凤愣了愣,难道是说的双修传功?她脸顿时臊得通红,也觉不好意思再问,便想换个话题。边搜肠刮肚地想,嘴里还十分通情达理地道:“不碍事的。迟早也是要渡劫的,早晚都一样。只是累着师父了。”
还没找着话头,司凤察觉到随身空间里毋司罗盘簌簌震动,连忙召出罗盘察看。
怪不得养伤的这段时间,她迷迷糊糊中总觉得颠簸难受,想必是毋司罗盘的震动一直实时地传递给了她暂未回笼的破碎神识里,更添了她的苦楚。
毋司罗盘仍有反应,说明那携带精魄的苦主还活着。
没想到这么顺利,最后一个马上也要收集到了。
司凤将这振奋的消息告知了沈焱,两人立即决定去寻找那个人。
顺着毋司罗盘的指引,师徒二人一路追踪至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无论是交通还是通信,都一塌糊涂。
其实随着华夏的扶贫工程不断推进,那种极度落后的农村已经非常罕见,政府的脱贫工作成绩斐然。偏僻落后自然条件恶劣的村子很多都是整体搬迁了,有的自然条件不错的,也各自发展合适的产业,逐步发展起来。像眼前这样破落的村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村子里房屋破败,好些房子已经塌了,或者是东倒西歪,环境倒是不错,绿树成荫,满目苍翠。一看就知道这村子是被废弃了的。
一条潺潺小溪贯穿整个村子,溪边不远就是小石子铺就的路,其实那路已经看不出原貌了,整个路面都被杂草覆盖了。只从那依稀可见的凹凸不平看得出是车辙,道路中间秃噜了一条小径,其余地方都长着盖腿肚高的杂草。
司凤自打上次被蛇咬过,就挺怕蛇的,弹指一挥间将路边杂草除了个干净。沈焱也没闲着,探了一下这里的生气。
很明显,以这个村子的自然情况,政府用的扶贫方案肯定是整体搬迁。留守村子的,不会有很多人,而且可能是以不愿远离故土的恋旧老人为主。
这个苦主,难道是一位夙愿未了的老人?
师徒两人怀揣着疑惑,快步向有人居住的房子走去。
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中间这一点点狭长的小谷地,本身住户就不多,现在留在这儿的就更少了。鲜少的人为活动,也让这里更显静谧,恰如与世隔绝的方外之地,幽僻中透着诡异。
毋司罗盘一直指引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那户人家。屋子从外观上看,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外墙的漆斑驳脱落,墙根也腐蚀得厉害,乍看像久无人住的。
越是走得近了,毋司罗盘的动静就越大,并发出滋滋嘶鸣,要不是司凤用神识操控着它,它怕是就要挣脱她飞奔而去直奔目标人物了。
司凤倒不着急,怕毋司罗盘突然出现吓着凡人,将罗盘收入掌中,反正已经到了这里,要找的人不会凭空消失。
师徒两人沿着通向房子的裂了缝的水泥地,径直步入院子,大门虚掩着,似感应到他们的到来,无风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有人在吗?”司凤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搭话。
她又加重了点力度,再次大声发问,还加了一句能不能喝口水。
好半天都没回应,司凤跟沈焱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诧异。司凤低头看看手里的罗盘,不偏不倚就指着这里,决计错不了。
司凤忍不住了,放出神识屋前屋后一通搜寻,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两个人,是一男一女,感觉上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年人。
那个男人正捂着女人的嘴,女人也不挣扎,任他死死捂着自己。
在司凤的神识里,搜索到的信息并不是完全清晰,一般就有个七七八八的信息甄别。只有在对探查到的对象很熟悉时,对方的音容笑貌才会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就如亲眼所见。
这两个人的形象她觉得眼熟,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感觉并不完全陌生,只一时又想不起。
她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才迈出脚步,沈焱已经越过她,到了前头。
司凤不禁莞尔,师父真把她当弱柳扶风的娇滴滴软妹子了么,她伤势早彻底好了,不用这么护着她的,她才没那么娇弱呢。再说了,凡人能奈何得了她?
不过,沈焱既然有意护着她,她不能不领情,乖乖跟在后头。
沈焱大步流星上前,推开了房门,随即,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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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捂住嘴,毫不挣扎的女人是冯雅然。
鬼知道冯雅然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跟他上次见到的已判若两人,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脸颊凹陷,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只有腹部高高隆起,显示那个不该孕育的孩子依然顽强地在母体里存在着。
司凤见沈焱神色怔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跟冯雅然打交道不多,对她印象不深,加上此时的冯雅然跟从前大不相同,她一时都不敢认。不过,沈焱的反应,证实了她心里那个怀疑是真的。
真没想到世事这样巧,她才念叨要找冯雅然,要帮帮她,她就出现了。
捂着冯雅然嘴的那个男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宋郁玲找来冒充林昊宇的假冒牌儿子。他叫谢伟豪,跟林昊宇有四五分相像,然而两人性格截然不同。
谢伟豪是直肠子,不像林昊宇那么有城府。
也许他是因为唾手可得的富贵不翼而飞,竹篮水一场空,所以心有不甘,也许是报酬没谈拢,或者类似的鸡零狗碎的事情影响。总之,他对利用完他就扔的这一干人等心生怨念,起了报复的念头。
怎么个报复法呢,毕竟冯家那么有钱,安保工作也是堪称万无一失,冯跃疆身边从来都是跟着一大票保镖的。冯太太只出入高档场所,安全也是有保障的。林昊宇的话,无论还是智商情商,还是体格等各个方面,他都是被全方位碾压的,完全不是对手。所以才会把报复对象锁定在冯雅然身上吧,她是富二代,年轻人,不喜欢被束缚,更不喜欢成天有人跟着,所以她是最佳目标,而且女人天生体力不及男人,他更容易控制她。如此看起来,冯雅然的确是他下手的不二人选。
这只是司凤看到这两人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来的猜测。
她虽然猜的不全对,但也**不离十。谢伟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算发达的人,宋郁玲承诺他的东西没有兑现,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而且他手里攥着冯跃疆和林昊宇的秘密,爆出来那就是震惊本地的大新闻,也是让人惊掉下巴的大丑闻。他觉得,光凭这个,冯家给他几千万的封口费都不算多。
冯跃疆有私生子倒不算太出奇,也不算太骇人听闻,兄妹**产子才是重头戏。本市第一豪门爆出这种重磅新闻,才能引起足够的关注,八卦群众一定喜闻乐见。
事实上谢伟豪的确跟林昊宇交涉过,本来林昊宇也有用钱了结此事的念头,但是两人在价钱上没有达成一致。后来林昊宇知道谢伟豪手头并没有能够威胁到他,让他身败名裂的切实证据,自然就不再将他放在眼里,不屑于跟他谈判,只对他置之不理,仿佛他是一团污染空气的屁。他还嘱咐了保安,严禁谢伟豪进入大厦闹事。
虽然林昊宇表面的身份没有变化,也没有正式举行仪式认祖归宗,但实际上冯跃疆对他更进一步的重视,让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分量,保安当然也不例外,对他的要求也是要严格执行的。
至于冯跃疆,谢伟豪很难近距离接触他,更别提跟他直接谈条件了。
那时候他很被动,明明知道冯家的丑事,却没法子捅出去。他也不是没想过打热线电话提供新闻素材,或者找媒体记者爆料,但这样一来他就可能给自己召来杀身大祸。事实上,冯家在本地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用手眼通天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想爆消息也带不起热度。没有热度关注度,自然就没什么意义,只是无关紧要的隔靴搔痒。
不过事实证明,后来他真的搞到了证据,而且还是视频。
司凤从谢伟豪的识海里知道了视频内容,正是宋郁玲约的饭局,要跟冯跃疆彻底摊牌,让林昊宇认父的这段。画面里三个人的反应都是最真实的,做不了假。
摄影设备显然是属于宋郁玲,她事先就将微型摄影机放在视角最好的位置,又引导了冯跃疆和林昊宇的座位,所以这两人相认时那个情形,全是真情流露,毫无伪装。
宋郁玲是出于什么心理,司凤不得而知,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她更倾向于认为宋郁玲是想记录当时认亲的情形,留作纪念。不过,鉴于以前司凤的揣测经常被现实打脸,且以宋郁玲对冯跃疆的怨恨,她有其他想法也未可知。
至于那录像怎么落到了谢伟豪手里的,司凤也搞不清楚。宋郁玲应该不会把这么**的东西随便给人才对,这视频泄露出去非同小可,影响的可不止冯跃疆一人,更有她儿子林昊宇。
因为不管怎么折腾,谢伟豪都拿不到钱,除了宋郁玲给他的少部分定金还是现金,没有银行转账记录,也没有其他凭证。相当于他那段时间的装孙子讨好都是白费力气,承诺的东西一样也没拿到,这些有钱人太不厚道了。
他最后就将目标锁定在冯雅然身上,但他也干不了别的,只能天天秘密跟踪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后来发现林昊宇要骗冯雅然去某国旅游,而那个国家是允许堕胎的,谢伟豪立即就明白了林昊宇的意图。
绝对不能让他们顺利出行,是的,就算没人相信他的话,以为他是想钱想疯了,发癔症了,也没关系。冯雅然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证实他所说的一切。
如果说以前他的目标就是要钱,经过那几个月不明人士对他的穷追猛打,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冯跃疆或者林昊宇对他这只嗡嗡叫的小苍蝇非常讨厌,要除他而后快。他现在的目的已经发生转变,能拿到钱更好,不能拿到也要搞臭他们。
光是想想凭自己和朋友(他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中才拉朋友入伙的)两人就能掀起这样一场巨浪,就非常有成就感啊。
司凤浮光掠影地草草扫过谢伟豪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和沉浮挣扎,又陷入了疑惑中:冯雅然和谢伟豪,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一次精魄的载体呢?
冯雅然看起来心如死灰,对他们的到来也无动于衷,目光呆滞,神思恍惚,只撩眼皮浮皮潦草看了他们一眼,都懒得打量辨认,直挺挺躺在地板上,身下只垫了一张乌漆嘛黑的席子。
她变化真的太大了,叫人完全不敢将以前那个娇俏美丽的姑娘跟眼前这人重叠到一起。比起皮相,她的精神是垮得最彻底的,整个人好像灵魂都被抽空,揉碎,再不遗余力地摧毁。这姑娘的人生怕是就此彻底毁了。
从冯雅然的现状及反应,显而易见,她肯定是知道了内情。也是,谢伟豪就是要报复把他卷进这锅乱炖粥的冯氏相关人等,冯雅然落到他手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此时的冯雅然肯定也非常怨念绝望,她倒追回来的优秀男人,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哥哥,他甚至还想骗她去国外堕胎。
最坑的是,自打他们父子相认后,她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未婚夫不再是未婚夫,变成了父亲全力倚重的兄长,而她自己,则突然变成了跟他抢夺家产的货色。
怪不得,她说要安心养胎,不想出国时,他脸色那么难看;怪不得,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冷落她,不给她好脸色,跟从前像彻头彻尾换了个人;怪不得,父亲每天都满面春风,是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孕期脾气差,令他受不了,她还想着克制克制,改改脾气呢。后来又疑心是不是他在外头有人了,所以不要她了。
可是,虽然是她倒追的,两人交往期间,他一直很宠她的,对她百依百顺。像这样程度的冷落,从未有过。谁不知道她是个超级富二代啊,还是独生女,他怎么敢那样对她?!
当时她又惊又怒,都快急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郁郁寡欢,精神上备受折磨。谁知道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她怎么料想得到是这么一回事啊,林昊宇毫不念旧情,只单纯是把她当做瓜分财产的障碍!说不定,他还因为她的母亲当初横刀夺爱,而迁怒她。
世事难料,命运简直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谢伟豪之所以白天也守着她,一方面肯定是怕她自寻短见,另一方面应该也是怕冯家的人找过来。
司凤用毋司罗盘仔细探了探两人,毋司罗盘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显见两人执念都很深,连这神器有有些摇摆。
毋司罗盘就如一个陷入沉思犹豫的人,裹足不前,好一会才偏向了冯雅然。
这是毋司罗盘的选择。
司凤不禁有些扼腕叹息,被毋司罗盘选中的人或鬼,能有好下场的少,多数都命途多舛时运不济,迄今为止除了一个武悦安算是逃脱魔咒,其余人等无一幸免。
同为女性,司凤不太待见宋郁玲,她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结下的因果,碰上冯跃疆那样的渣男,忘掉就是了,偏偏她抱着不光坑了她自己,也坑了其他人的执念,最后落得个横死街头的结局。简单说,就是宋郁玲的坑爹人生是自己作天作地作出来的,而因为她埋的雷,又坑了冯雅然。
跟宋郁玲不同的是,冯雅然在整件事里,她是最无辜的一个。父辈的恩恩怨怨,她并没参与,但他们撕逼斗争的恶果却基本都落在了她头上。
冯雅然真是所有毋司罗盘选中的人里头,最倒霉的。司凤对她非常同情怜悯,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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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门口站的那几秒,屋里两人各自过往种种已如电光火石闪过司凤脑际,基本的情况已经十分明了,无需再询问。
因为沈焱跟司凤已经有无法割裂的联结,她用高阶御灵术“看”到的东西,他也感知到了十之五六,虽不完备,但大体情况是了解了的。
司凤举步欲踏进房里,谢伟豪一直警惕提防地盯着他们,他一手还虚掩着冯雅然的嘴,另一手抓着一把刀头锋利的水果刀,此时低喝道:“出去!有事外面说。”这一声包含着威胁和滚滚怒意。
“好,你别乱来。”司凤担心谢伟豪的刀误伤到冯雅然,边后退,悄悄打出一道护身咒,附在她身上。
谢伟豪跟他们见过几次,但打交道不深,他本来性格就有点偏激,经历了这些事情更加变本加厉。
原本他并没有想过司凤沈焱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突然看到两人,立即就将两人打上了冯家走狗的标签,认为两人助纣为虐。既然这样,他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到了院子里,谢伟豪恶声恶气地问司凤:“你们来干什么?姓冯的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想让我放人,白日做梦,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沈焱见他态度恶劣,有点不爽,斥道:“你说话放客气点。你以为你这里地处偏僻,就很安全吗?你这样做是犯法的,绑架孕妇,亏你想得出来。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谢伟豪不为所动,无比厌恶地瞪了沈焱一眼:“滚。”
见他油盐不进,沈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让我滚,我就滚,那多没面子了。”说着他抬手一召,两把尚算结实的椅子就瞬移至他和司凤身边,另一把缺一条腿的小板凳则跑到了谢伟豪身后,迫使他不由自主地坐在了板凳上。
谢伟豪没提防到他这一招,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心里不由骇然。
“时间多的是,坐下慢慢聊。”沈焱口里慢条斯理说着,满眼笑意扫了一眼摔在地上的谢伟豪,大方落座。这坐姿不太板正,有些大马金刀的豪气,连坐姿都像在嘲笑人。
司凤扮了回白脸,虚虚伸手扶了谢伟豪一把,他整个身子随着她虚虚一比划稳稳当当坐回了小板凳。
谢伟豪震惊不已,他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身怀“异能”者,就算痛恨他们是冯家的狗腿,也不敢再放肆。
眼前这两个人,是不是就是冯跃疆找的风水师?风水师居然这么厉害,能隔空操纵人的举动?邪了门了。谢伟豪这么一想,更觉心里发毛,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毕竟,凡人哪斗得过术士。一阵无助绝望,从脚板底一路升腾蔓延,直到冲破天灵盖,吞噬了他。
虽不甘心,但胳膊拗不过大腿,也只能认命了,谁知道他们还会什么恐怖的法术。他们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不是泛泛之辈,指不定还有多少后招等着他呢。逃跑,不太可能,跟他们斗智斗勇?大概他们也不会给他那机会。
这小半年离群索居的艰苦又焦虑日子,他也受够了,心里绷着的那根线都快逼疯他了,冯雅然那个死婆娘一点没让他省心,一个不留神就想寻死,害得他只能寸步不离守在左右,都不能跟外界有所联系。
索性放弃抵抗,争取个宽大处理。
只沉默了一小会,谢伟豪已盘算清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们说吧,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们的。”
沈焱跟司凤对望了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了挣扎,不对,他都没挣扎过啊,除掉开头放了句狠话,啥也没干。绑匪也有这么怂的,啧啧。
两人没说话,神色古怪地看着谢伟豪。
谢伟豪看他们不发问,索性自己滔滔不绝倒起苦水来。
这绑匪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绑票对象还是个孕妇,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这小破村子的,过程艰辛无比,各种小心翼翼躲躲藏藏。这还不算完,最坑的是搬进这村子后,冯雅然净给他捣乱,寻死觅活,还不肯吃东西,想绝食自杀,急得他团团转。
他抓她来,可不是让她来自杀的,而是要让她把孩子生出来。到时候他就可以用这个乱、伦见证去揭发冯家的丑事。亲兄妹生的孩子,肯定会出毛病吧,这就是报复冯家最好的证据。
为了让冯雅然打消自杀的念头,他简直煞费苦心,还要哄她吃东西,这日子哪是绑匪过的,简直比孙子还孙子,还要提心吊胆防备冯家的人找过来。
虽然冯雅然告诉过他,冯家肯定不会派人来找她,除了她妈,估计没人愿意她回去。她老爸冯跃疆,未婚夫兼亲哥哥林昊宇,都巴不得她就死在外头才好。她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想用她要挟冯跃疆,完全是打错了算盘,一厢情愿。
谢伟豪说起过去的这段时间,简直都要哭了,他这心里苦啊。绑匪没当个像模像样,反而无比同情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冯雅然,他甚至想过,要不干脆就放了她吧,跟她遭的罪比,自己这点怨恨显得无足轻重。但是他还是打消了念头,既然一切都是冯跃疆搞出来的,他就别想独善其身,一定要从他身上讨回来。能把冯跃疆堆砌在虚伪基石上的名声摧毁,就是对他自己和冯雅然最好的回报。但是这样冯雅然也还是备受折磨,毕竟,冯跃疆再怎么不堪也是她爸。
所以说呢,冯雅然真是个苦逼,上下左右都是为难。她本身又是个性子刚直的妹子,各方面都非常出色,多才多艺,要不是爱错了人,根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要说她犯的最大的错,应该就是未婚先孕。如果没孩子,事情也走不到这一步,顶多是跟错误的人谈了场错误的尴尬恋爱,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得心如死灰,身心俱创的下场。
听谢伟豪义正辞严倒了一肚子苦水,司凤简直肚子都憋笑要憋的肚痛了,偏偏还不能笑,不合时宜,忍得好辛苦。
“你诉苦诉完了?”足足一刻钟后,司凤见他闭了嘴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才憋住笑意语气认真地问道。
被她这么一说,谢伟豪更不好意思了,搔了搔头,糙脸一红。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刚刚那番怨妇表现实在有损他绑匪和敲诈者的身份。说实在的,他真觉得自己这绑匪做得太别具一格了,简直是史上第一苦逼绑匪,做到他这样也是没谁了,他甚至为了“肉票”放弃了舒适的生活。
越想谢伟豪越触动,特憋屈,眼圈都不自觉泛红。
司凤不通人情地直眉楞眼地道:“在为自己感叹还是为冯雅然惋惜啊?”
谢伟豪闷闷道:“都有,不行吗?”
司凤直的像根棒槌,又来了一句补刀的:“那你干嘛绑架她?你嫌烦嫌累完全可以送她回去啊。”
谢伟豪被她呛住了,那神色活像吃了口鱼,结果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来。要不是忌惮司凤会法术,他真想打人。
司凤全没在意他的反应,终于问了一个她很好奇的问题:“那视频你是怎么弄到的?”
谢伟豪大吃一惊,他的第一反应是赖账:“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司凤耐心地道:“就是宋郁玲拍的那视频。我要没记错的话,她拍视频的那天,正好就出了车祸,视频装在包包里,应该还见证了她临死前撞车的那一幕。”
谢伟豪还是抵赖:“不知道,没在我这儿。”
司凤道:“你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冯雅然会变成这样,不就是看了那视频么,不看那视频她肯定不信你胡说八道。”
谢伟豪死鸭子嘴硬:“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司凤嘴角微微一扬,跟沈焱对视了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笑意。
谢伟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她带到沟里了,刚刚不是摆明了承认视频就在他手里嘛。但他还是想抵赖,因为他还没搞清这两人是敌是友,究竟抱了什么立场。
司凤对他用了读心术,他心里这点小九九逃不过她的法眼:“还不想承认啊?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过去的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失去了什么朋友我都知道。”
听到司凤提朋友二字,谢伟豪眼圈又红了,他那倒霉催的朋友被人弄残了,要不是他跑得快,肯定也落不了好,他之所以这么恨冯跃疆,也不乏这个原因。
司凤吐槽道:“就你这个心理素质,还当什么绑匪呀,做个良民多好。”
谢伟豪没理会她,瓮声瓮气地回:“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啊?”
司凤一时语塞,过了会才道:“我没在过往中看到你是怎么拿到视频的,好像突然就冒出来了。”
谢伟豪惊愕道:“你能看到我的过往?!”
司凤耸肩:“其实我对你的过往没兴趣,只是想知道跟冯家相关的一些情况。”
谢伟豪:“切!”
司凤又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才从他嘴里掏出了点实话,不容易啊,这人提防心还真挺强的。
他说,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带给他的,还指示了他怎么好好利用这份资料,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司凤问了时间,正好是常笑夜闯别墅,也就是她跟沈焱不可描述那次的同一天。
原来,常笑并不是闲得无聊特意跟她瞎扯淡,根本是麻痹她,转移她注意力。他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手下。他们趁着司凤没注意,跟困在收魂袋里的宋郁玲联系上了,取走了微型摄影机。
神奇的是,宋郁玲已经死去多日,她的遗物没人检查或者保管吗?视频居然没被销毁?以冯跃疆的老辣,他居然没发现?更没毁掉证据?不应该呀。
除非,他们压根就没给宋郁玲收尸。
这……也太冷酷无情了。
林昊宇居然也不给她收尸么?
宋郁玲真的是养了个儿子,而不是把胎盘养大了吗?
司凤想到这儿,真是瞠目结舌。
276 了结(11)
司凤原先还有点纳闷,宋郁玲变了厉鬼在收魂袋里都不老实,怎么突然就释然了,放下了恩怨情仇,还在她编织的幻境里彻底得到了解脱。
原来她早有后手,知道冯家好不了,要继续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就算彻底消亡了,也没放过冯跃疆以及他老婆女儿等一干人。
宋郁玲还真是心机深沉呐,冯跃疆一定后悔死得罪了她,不对,应该是后悔当初勾搭了她。要是那时候他不横刀夺爱,任宋吴两人结婚,可能压根都不会有后面这些狗血喷头的破事。他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想到这儿,司凤越发同情冯雅然了,长辈们的过错,为什么都要她来承担呢?所有错误的源头是冯跃疆啊,他要是婚后踏踏实实过日子,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就不存在什么婚内又去追冯雅然老妈的屁事儿。
诚然冯跃疆是坑了宋郁玲,她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择的,若她离婚后就彻底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自食其力,或者另觅良人,跟冯跃疆保持距离,她也不会过得一团糟。
偏偏她就咽不下那口气,继续跟冯跃疆纠缠不休,最终害人害己,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直到坑掉了自己一条命,还不罢休,还要继续坑其他人。
站在司凤的角度,即便较为深入地调查过宋郁玲的过去,她也很难理解她的脑回路。在司凤看来,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当然是冯跃疆,宋郁玲是受害者之一,或者说,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有报复心理也正常,可她的报复方式怎么就那么蠢呢,在她活着的最后阶段,她甚至又放弃了报复冯跃疆,要让儿子跟他相认。
可能她真的非常爱冯跃疆吧,爱恨交织,爱多于恨,到了最后可能又是恨多过爱。
但不管怎么说,要算账应该直接算冯跃疆头上吧,要报复,也应该直接去报复冯跃疆本人吧?报复冯跃疆女儿老婆算怎么回事,她未必单纯到以为她的报复方式能给冯跃疆造成心理上的暴击?她都跟冯跃疆认识那么多年了,会不知道他心肠有多硬,有多冷酷?
那么多年都还没看清一个人,那只能说明她很蠢,被猪油蒙了心。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司凤越想越觉得生气,简直义愤填膺,宋郁玲就是个脑子有坑的坑货,不光坑她自己,还坑同是受害者与此相关的所有女性,而与此事相关的男性基本都毫发无损。
本来所有罪过应该都算在冯跃疆头上的,现在倒好,冯跃疆倒像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一身清白,罪大恶极害人不浅的成了宋郁玲,这个蠢女人是所有最坏结果的推手。在幽冥府,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算了,算了,她身上槽点太多,司凤都觉得无从下口。再怎么样,宋郁玲也已经死了,死者已矣,也不好再从她身上追究什么。还是先把眼前的破事解决了吧。
按着司凤原先的想法,是要帮冯雅然把孩子取出来,避免对母体产生伤害。
但看冯雅然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不难知道,怀孕已经足月,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流产引产之类的,已经不可行,只能任她生下来。
司凤可没接生的经验,上次遇到生孩子的事,已经是好多年前了,崔嘉柔生孩子可没要她帮忙。冯雅然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比当初的崔嘉柔还差,能不能顺利地生产,还真不好说。最关键的是,冯雅然好像是抱着求死的心,本身没有求生意志啊。
这就难办了。
打从他们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冯雅然没说过一句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胸脯微弱起伏,真让人疑心她是不是已经咽了气。
沈焱毕竟跟她相识一场,看她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实在于心不忍,想帮她又无从着手。
司凤最终决定,还是先将冯雅然送去医院,接生的事儿她不在行,也没干过,没把握。这种事儿还是留给有经验的人去做吧,比如产科医生之类的。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在什么地方?”司凤问道。
谢伟豪答:“就是县人民医院,离这儿大概一百多里。你们也打算送她去医院啊?我正愁搬不动她呢, 你们来了正好,我们一起送她去。”
司凤扬眉,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还跟着掺和啊? 她变成这样,你功不可没,好意思去吗?你又不是孩子他爸。”
谢伟豪顿时臊得脸红脖子粗,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不放心你们,我要去。”
司凤啧啧两声:“你这个绑匪真的是画风清奇呀,别具一格。”
谢伟豪:“我不是绑匪,我可没拿她讹钱。”
司凤乜他一眼:“说的好像真事儿似的。算了,你要来就来吧,我不拦着。 但是你记住了,别添乱,知道吗。”
谢伟豪比了个ok的手势。
沈焱从到了这里就一直很沉默,面色看起来很正常,只是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他也只是冷眼看着司凤跟谢伟豪斗嘴,没插话,更没发表意见。司凤偷偷瞧了瞧他,沈焱立即察觉了,微微掉头目光飞快掠过她,又瞥向了旁边。
“师父,你觉得呢?”司凤还是征求一下意见。
沈焱微笑道:“就听你的,不用问我。”
司凤噘嘴嘟哝:“你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吗?”
沈焱一本正经道:“我也想体会体会吃软饭的感觉呀,怎么,你不想给机会?”
司凤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行,暂时吃软饭可以。不过你还是我老大,我靠山,我抱大腿的对象。”
谢伟豪万分嫌弃哀怨地看了他们一眼,一脸的不忍直视,他碍着谁了,冷不丁要被塞一嘴狗粮。
“屋里还有个可怜的妹子呢,你们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谢伟豪无力吐槽。
司凤道:“诶,你别走啊,去哪儿?”
谢伟豪勉为其难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抱她出来。”
司凤狐疑地道:“你,抱她?”
她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还说的那么自然。司凤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这个谢伟豪,不会是喜欢上冯雅然了吧?哎,这个狗血!
司凤也跟了上去,到屋里一看,冯雅然羊水都已经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的。冯雅然也是够厉害的,居然一声不吭,脸都疼白了,浑身直冒虚汗,现在可是冬天啊。
谢伟豪立即奔上前二话不说俯身就要抱她走,司凤没阻止他,看他抱着冯雅然就要往外冲,忙定住他身形,就地设置一个传送法阵,一行四人转瞬就到了医院附近。
医生说情况很紧急,孕妇非常虚弱,要立即送手术室,还好送的及时,不然就糟了。
住院手续,签字这些都是谢伟豪办的,他直接冒充了冯雅然丈夫,在病房外,他也好像个随时担心着妻子状况的丈夫,不住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虽然在病房外,但也不时听到产妇的呼痛声。
沈焱不喜欢医院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道,也不喜欢这里的嘈杂,他避到了外头。司凤在手术室外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冯雅然有了点动静,她不敢将神识附在她身上,因为知道生孩子非常痛。
手术室的门关得很严实,普通人自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司凤不是一般人,只要动一下心念,手术室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冯雅然没打麻药,只打了催产针,看得出她痛得脸都扭曲变形了。司凤很不解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剖腹产呢,看起来医生是要她顺产,可是冯雅然的身体状况应该不适合顺产吧,太虚弱了。
令司凤没想到的是,在冯雅然痛不欲生的生产过程中,她的各种久经积压抑制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隔着门,司凤虽没看到精魄,但藏在她随身空间的毋司罗盘反应强烈,正是每次收集精魄时的那种动静。司凤立即将罗盘取了出来,罗盘才刚接触到空气,就发出一声跟精魄共鸣的清啸,遁入了门内。司凤两指并拢划过眼前,默念符咒,发现病房里都被精魄充斥着。那些精魄,毫无遗漏地被毋司罗盘收束在内。
精魄收集完毕了,罗盘发出剧烈耀眼的五色光芒,司凤在光芒迸发的那一瞬立即将罗盘召了回来。
她听到医生纳闷地说了句,怎么打光的,设备出问题了?
还好那亮瞎人眼睛的光芒只出现了不到十分之一秒,不然设备提供商估计要倒大霉。
没想到精魄这就集齐了,运气真是不错。
眼见冯雅然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司凤决定帮她一把。略微斟酌了一下,她从怀里摸出装丹药的小瓷瓶,取了粒黑色小药丸出来。司凤不敢隐身进手术室,怕带细菌进去,对产妇不利。
谢伟豪见她立在门口一动不动,还伸手对着门不住比划,忍不住也起身凑到近处。
在谢伟豪眼里,她就像个神经病,对着门隔山打牛?什么鬼玩意儿。
实际上,司凤在手术室的门上化出了一个洞,她抬起手,对着掌心里那枚丹药吹了口气。那丹药立即脱手而出,顺着她的心意飞进了冯雅然嘴里。这枚丹药的效用主要是补充营养,提升体力,一定程度上还能消除痛苦,效果不至于太生猛,而是如春雨润物细无声,温柔绵长,非常适合现在的冯雅然。
谢伟豪看得眼都直了,想不到她手里的小药丸能穿过门扉。会法术的人真是惹不起。
有丹药补血加持,冯雅然生产过程变得顺利起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护士跑出来报喜,说是母女平安,生了个健康的宝宝,然后孩子被抱去洗澡称重了。
听了护士的话,谢伟豪很高兴,高兴完后他又意识到不对劲。
生了个健康的宝宝?
怎么可能是个健康的宝宝的呢,不应该啊!
他还不信自己的耳朵,又看向司凤,向她求证。
“护士说什么了?”
“母女平安,孩子健康。”
“这不对啊!”
“什么不对啊,你不盼着她好啊?”
谢伟豪一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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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伟豪矛盾重重,难以置信,但事实证明,小婴儿真的非常健康,而且白白胖胖的,刚出生就颜值爆表。连医生护士都说,从来没见过一出生就这么漂亮的宝宝。
谢伟豪还是不死心,又让医生给孩子仔细检查了身体,没问题就是问题,更不可能是畸形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连冯雅然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孩子没有任何毛病,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而且宝宝那么漂亮可爱,初为人母的喜悦压过了其他消极情绪。她甚至生出一些侥幸妄念,是不是弄错了,她和林昊宇根本就不是兄妹。不然孩子怎么一点事没有呢?
冯雅然在医院住了一周,身体恢复些就出了院。
虽然收集精魄的门派第一要务已经圆满完成,但司凤沈焱还是很厚道的,没有立即离开。不过,要指望他们照顾月子,也是不可能的。司凤不会照顾产妇,沈焱照顾人已有丰富经验,但他肯定不方便照顾。司凤一合计,索性提议沈焱做两个纸人代劳。
沈焱道:“诶,我这吃软饭的大好时光就结束了?”
司凤笑道:“哎呀,师父,你真会躲懒。我不会变纸人,要不,师父你教我?”
沈焱满口答应:“去拿剪刀和纸来。”
司凤手指动了动,沈焱点名的物件已拿在手上。
沈焱指示道:“你先画个人形,然后剪出,而后对纸人注入灵力,符咒我等会教给你。”
司凤依言而行,她是个灵魂画手,画出来的纸人要多抽象有多抽象。不过这并不妨碍成品,甚至连模样都不会受影响,影响纸人颜值的,是她在最后念咒时想的那个模样。
说起纸人,司凤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红红和桃桃,所以从她手里出来的第一对纸人,模样大致跟桃桃红红相差无几,命名也省事,就叫桃桃和红红。
她设置了纸人存活的日期,刚好是三个来月。到时候,不光纸人会失效,冯雅然和谢伟豪也会彻底忘记司凤沈焱,有关他们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抹去。要维系纸人这百日人形,自然也是要消耗不少灵力的。照顾产妇月子的重任,就落在了新一代红红和桃桃身上,其他人轻松了不少。
谢伟豪还是想弄清楚冯雅然和林昊宇的关系,冯雅然也想弄明白,不管是最坏的结果,还是了结一切,她都接受了,也解脱了。这样惶恐羞愧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早就烦腻了。现在她既为人母,心境跟以前大不相同,眼里心里想的都是孩子的安危康健。
医院虽诊断不出任何不妥之处,冯雅然并不能放心,就怕是孩子还太小,查不出来,另有隐疾,她不能不分外留神。
只有他们亲自去验明了,冯雅然才可以放心,不然,她宁可亲手杀死孩子,再自杀,也不忍以后孩子被外人耻笑,受病魔折磨。
司凤他们走时,不仅剪了一小撮小婴儿的胎发,还带了冯雅然的头发。
为了节约时间,司凤设了传送阵,三人直接到了冯家别墅附近。
司凤隐了身,麻利地潜进冯跃疆的房间,提取了他的毛发。
之后他们又去了林昊宇住处提取dna。
林昊宇的住处离冯家很近,没想到他没搬到冯家别墅,到底不敢太明目张胆,脸面还是重要的。
因为孩子目前看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假设的是林昊宇跟冯雅然不是亲兄妹,那要验证这个结论,当然就要从他们三人的dna鉴定入手了。
要做鉴定,正常情况肯定不可能由人代劳,要本人签字,不过有司凤在场就没那么麻烦了,她操控了相关的医生,让他们乖乖接了三人的头发,送去dna检查室。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结果。
一周后,鉴定结果终于拿到手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冯雅然跟林昊宇真的不是亲兄妹,而且,毫无血缘关系。林昊宇确确实实是冯跃疆的儿子,但冯雅然跟冯跃疆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也就是说,冯跃疆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只是,不知道冯跃疆自己知不知道?
司凤也对自己以前根据调查出来的信息,推测出的一些结论进行了否定。她本来以为高傲美丽的富家女是被真爱冲昏了头,所以才嫁给了冯跃疆这个二婚男。现在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司凤模糊记得,冯太太在嫁人之前是有个男朋友的,只不过她那时调查的重点并不是冯太太,所以对她的情况不是很上心。
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冯太太怀了男友的孩子,但是男友出了意外,撒手人寰,之所以司凤不认为是冯太太被抛弃被背叛,是因为如果是后者,冯太太肯定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二十多年前的风气并没那么开放,富家女未婚产子,名声肯定不好,被人唾弃,那她要想生下男友的遗腹子,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丈夫。
司凤认为,以冯跃疆的心计和城府,他肯定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但那时候他想东山再起,必须借助外力,说不定他还以此事要挟过他岳父呢。至于他后来发达了,没抛弃现任妻子,更没跟她离婚,隐瞒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也是可以理解的。哪个男人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吧,更别说他后来飞黄腾达地位飙升,家庭情况对他形象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不过,冯跃疆也一点没吃亏呀。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他自己不也在外面花天酒地,情人一大堆。可那又怎样,他本来在外头有几个私生子女,还不是莫名其妙就死了,导致他后来都不敢心存侥幸了,只敢玩,养孩子是不敢再想的。
好不容易知道了还有林昊宇这个亲儿子,还不能让他正经八百地认祖归宗,因为那个挂名的倒霉女儿的存在,他连认亲儿子当干儿子都不行。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了吧。
终于一切都弄清楚了,谢伟豪又高兴又失落,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沈焱问起他以后的打算,他自己也有点迷茫,好像一时间丧失了目标。沈焱开导了他不少,让他放下对冯跃疆林昊宇父子的怨恨,不要再跟他们纠缠,更不要犯蠢去绑架人,免得触犯法律招来牢狱之灾。
事实证明谢伟豪应该是听进去了,他当天晚上没去蹲守冯跃疆,跟司凤沈焱道了别,说是先去探望受伤的朋友,然后就回去。
对于这样的结果,司凤感慨万千。
比起宋郁玲冯雅然这两个女人受的罪遭的心理折磨,冯跃疆和林昊宇简直毫无损伤。面对同样不堪的事情,对男人的影响只九牛一毛,对女人的摧残却是毁灭性的。
真是不公啊。
男人的心,可真坚硬冷酷呐,心理素质杠杠的。
怪不得冯跃疆知道林昊宇是自己儿子欣喜若狂,听说“女儿”跟儿子**孕育了孩子,他却不那么着急,他早就知道不会有事,不说,只是不好点破,总不能对儿子亲口承认自己戴了多年绿帽子吧,那多影响他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林昊宇急得团团转,他当然要帮帮腔,出出主意,让他哄她去国外堕胎。
冯家的故事还未结束,不过已经跟九幽派任务没什么关系,司凤不可能再为了一颗八卦心继续停留。
也不知李克文是否还好,落在常笑手里,但愿他没遭难。
常笑惯是行踪不定,并不好找,所以当前应该排在第一位的,还是回到九州,把妖蛋找出来。
至于司凤的便宜徒弟李克文,只能自求多福了,暂时顾不上专门去救他。
沈焱提议,走之前,去见见司凤的父母。
司凤其实觉得还有很多事没做,比如,其实还可以去查查梁博士和他背后的势力,只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这事要查起来肯定能牵扯出一大堆,而且等级不会太低,不然根本接触不到那么高端机密的国家项目。
这事司凤也不打算操心,反正国家不是有专门的机构清算内奸么,他们肯定会去调查的。她手头也没其他直接的资料,就只一枚从高彬脑子里取出来的小小芯片,且已经毫无用处,读取不出真正的内容,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做线索,交给有关部门。
思来想去,司凤还是决定把东西交出去,写匿名信,把这芯片的来历等她知道的相关信息都写上。她并不担心丢件,或者中途被人动手脚等意外,在信封上附一道隐符就可以确保不出岔子。
司凤要找相关部门的地址并不困难, 她直接将匿名信投到了纪检部门和国安局。
做完这件事,两人就去了外国,打算去找司凤的父母。
去之前,司凤已给父母托梦,问他们地址,他们却说不清,还一个劲地叮嘱她别来。
他们并没有乘坐飞机,而是御剑而行。
循着梦里那个地址,司凤他们来到了一座孤岛,眼睛看到的并不是民居,而是一座监狱。
难道说,她父母这些年居然一直被关在外国的监狱里?司凤简直难以相信。
怎么会这样呢?她父母为人本分,遵纪守法,不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尤其还是触犯外国的法律。肯定是哪里不对。
司凤才不管这是哪国的监狱,敢关押她的父母,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先是找父母问明情况,然后在监狱里大闹了一场,把平时欺负她父母的犯人狱警都狠揍了一顿,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最后在众人惊掉下巴合不拢嘴的震惊中,司凤沈焱带着她父母扬长而去。
278 木头
从孤岛回来,他们就直接回了家,到家之前,司凤已经用术法将屋子都清理了一遍,打开门自然是干干净净的。
回来时连御剑都懒得了,直接瞬行术搞定。司凤怕吓到她父母,将他们的这段记忆篡改了,改成了乘坐飞机离岛。
沈焱果然说到做到,郑重向司凤父母提了亲,并得到了同意。司凤父母看沈焱是处处顺眼,司凤爸爸还含蓄沉默点,司凤妈妈那个开心劲儿啊,简直眼里都没了这个女儿,只有仿佛浑身闪光的准女婿。让司凤吃了不少醋,她都疑心自己这个当女儿的是不是充话费送的。
他们家的对话通常是这样的。
司凤妈:“小焱,吃车厘子啊,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说着就把装水果的盘子全递过去。
沈焱就笑眯眯地作势推辞一下,然后司凤妈就会打掉司凤伸过来的罪恶之手,数落她:“你看看你,毛手毛脚的,有没有礼数的?”
然后她又笑呵呵地对沈焱说:“小焱啊,她小时候野惯了,现在拉不回来了。以后你多管管她,这丫头为人耿直善良,就是有点儿缺心眼……”
司凤就抗议:“你是我亲妈吗?这么埋汰我呢?妈你快去看看红烧猪蹄好了没,你家小焱最喜欢吃了,快去快去。”
司凤妈恍然大悟一般一拍大腿,赶紧把果盘塞到沈焱手里,起身时还叨逼叨,完了再补一句:“哎呀,看阿姨这记性,一高兴就忘了。小焱啊,等会多吃点猪蹄哈。阿姨做猪蹄可是一绝,不是阿姨吹,吃过我做的猪蹄的,都赞不绝口……”
司凤赶紧打断她,推着她往厨房走:“哎呀,妈,走吧,走吧。小焱还等着吃猪蹄呢。”说小焱两个字时,要咬字咬得特别重一些,并且要伴随回眸揶揄带笑地看沈焱一眼。
屋里的两个男人简直都被她们搞得毛骨悚然。
……
以上类似的对话,在他们住家的这两天,每天都要上演起码三次。
家里虽温暖,司凤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使命,不能恋家久留。
第三天上,司凤就找了个理由,跟父母告了别,离开了家门。
他们先去了海边,找两个世界的通道。
然而没用,他们上次就找过,一无所获,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司凤还潜进了深海,也没发现通道的痕迹。几乎整片海都被她搜遍了,没有就是没有,不因她的期望有任何改变。
难道,两个世界的通道,开启方法还有讲究?要挑日子,挑时候?
他们穿越过来的那天,是初一,现在是二十九,再过一天,就是初一了。
等一天再说。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对回九州的路毫无线索,也只能试试。
也不知道常笑他们是怎么过来的,魔道来的人手不少,他们肯定掌握了不少这方面的消息,竟似比守护封天印的九幽派诸人知道的还多。
看看吧,沈焱作为九幽派的元老,都对这些认识非常有限,为什么万魔宗的人会如此了解呢?实在奇怪。
既然还要等一天,那肯定不能在海边浪费掉,司凤想先去看看她那匿名信有人重视了没,然后再带沈焱去看场电影,吃大餐。再然后,让沈焱带她去酒吧嗨一场,感受感受酒吧的氛围,她也蹦个迪。
她都计划好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等回了九州,再想有如此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不怕前浪推后浪地放肆浪,就没得机会了,所以趁着还在蓝星赶紧浪一把。
事情大部分也是按着她的设想发展的,她投出去的信有的还在路上,有的相关部门已经收到。至于结果会怎样,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她还碰巧听到了工作人员几句低声议论,都说这寄匿名信的人大有来头,竟然能搞到这种顶级的量子通讯芯片。
其他吃吃喝喝看电影的事都很好办,吃晚饭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在结账的时候,沈焱突然毫无征兆从柜台那里跑了,好像是去追什么人。司凤并没看到他是被谁抓住了注意力,他这个举动无疑是失态的,因为被丢下的司凤还在座上等着呢。服务员边扯着嗓门边跑向门口大喊“逃单的你站住!”“给了钱再走!”
终于有人发现了傻眼的放弃淑女坐姿也开跑的司凤,毫无疑问,她才跑了几步,还没到柜台就被堵住了。
堵她的人,个个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都把她有样学样的逃单女。司凤简直给气乐了,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很逗。她本来想着跑到柜台立即付款,然后走人去追沈焱,现在干脆不急了,双手一展,拂开挡在面前的人,大摇大摆走到柜台付款。
她正要掏钱,沈焱回来了。最后还是他付的款。
出了饭店,司凤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父,你遇到谁了呀?”
沈焱摇了摇头:“可能是眼花看错了吧。”
司凤刨根问底:“到底是谁啊,能引起师父你这么重视?”
沈焱道:“我好像看到你七师伯了。”
司凤仰头望着他,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沈焱喃喃道:“真的很像他,太像了。”
司凤道:“那怎么没把他追回来呀,追丢了吗?”
沈焱道:“大概还是我看错了,追上前看到他的脸,只是有一点点像你七师伯而已。”
司凤安慰道:“师父,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七师伯若还在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他伤神。”
沈焱顿住脚步,长叹了口气。
司凤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也不禁心伤,不多想,展臂勾住他脖子,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拥抱。
两人相拥了一会,早春的寒风吹得沈焱心绪平复了些,却再没心思去酒吧玩了,只想散散步,走一走。
在司凤的追根问底下,他聊起了以前刚入门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暮雪渚。
其实沈焱很少跟弟子聊过往的种种,尤其是有关暮雪渚和无虞散人的,这都是他的逆鳞。原先萧意粲旁敲侧听打探,没少被他变着花样责罚过。今天他却主动提起来,令司凤颇感诧异。上回他吐露过往,还是在老早前小酒馆喝醉了的时候呢,久得司凤都快忘记了。
她一只手插在自己口袋里,另一只手插在他风衣口袋里,沈焱揽着她肩膀,在料峭春寒中两人走得很慢,冷风吹在脸上,心里还是暖意融融。
沈焱穿长款大衣的样子特别帅气,特有范儿,更显身材修长挺拔,模特也不会比他身材更好更美观。司凤边听边侧首仰头发花痴,心猿意马,怎么也没法子把沈焱口中那个羞射胆小的少年跟眼前这人重叠到一块去。
她暗想,师父以前真的那么怂么?诶,还别说,就算是到了现在,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他还是会犯怂呢,尤其是在爱情这块,简直了,有时候真跟木头疙瘩没两样,一点情趣都没有。跟她心里固定的骚包形象有强烈的反差萌。他是怎么做到软怂跟强硬的完美平衡的哈?司凤觉得自己滤镜可能有点重,反正只要是跟沈焱有关的,甭管好的坏的,在她这儿都是优点,都很可爱。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么回事。
司凤也说起一些自己成长中的趣事,换做以前在九州时,沈焱肯定理解不了,也不知道笑点在哪,现在她说的所有东西他都能立即领悟那个点。包括她以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句,都能get到精髓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鬼城”,鬼城当然不是指闹鬼,而是一个入住率超低的楼盘。这个楼盘地方偏了点,绿化啊环境什么的,其实很不错,更难得的是还有片小竹林。
因为没什么住户,一栋楼里只有一两处亮灯的地方,导致这一片黑溜溜的,多少有点吓人。
司凤偎紧了沈焱,抬头提议道:“师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回海边或者去别处找个住的地方,这儿挺阴森的。”
沈焱低头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凑近她耳边,低声笑道:“你还会怕呀?”
司凤耳朵被他呵出来的热气弄得有点儿发痒,连同心里都有点莫名的躁动,脸跟着热起来。真让人招架不住,越来越会撩了。
趁着四顾无人,沈焱挑着她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脸,打算拉着司凤往回走。
撩完就跑啊,有没有责任心的?
司凤简直要气死了,她期待的可不是这么浮皮潦草的一下,好好吻一下她,用心点,不行吗?居然这么敷衍,这么不解风情,好气啊!司凤真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啥玩意。双修都双修过了,他还害臊个毛啊?又不是偷偷摸摸,这亲一下就撤,几个意思?
为了表示她的怒气,她甩掉了沈焱的手,赖在原地不肯走了。
沈焱一头雾水,赶紧又回过头来哄她。
“怎么了?是不是冻坏了?心情不好?”他说着又想去握她的手,被司凤无情地打了一下。
沈焱并不气馁,锲而不舍又尝试了几次,终于牢牢将她两只不安分挣扎的小手包裹在掌中。
“到底怎么了吗?能跟我说说不?不然下次你生气,我还是搞不清你气什么。”
有进步,能看出来她生气了。可是不够啊,他是个猪脑子吗,情商欠费的蠢师父。司凤送给他一记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沈焱着急了:“你得告诉我呀!我是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
司凤臊红着脸,气恼道:“那你好好吻我,不要撩完就跑,”想了想,她又补充,“不能低于两分钟。”
沈焱一听不禁乐了:“就这呀?”
司凤耳根子都给羞红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人都是你的了,想吻多久都可以,想怎么样也都可以。”
这说得够清楚了吧?他要是还不明白,他就真是不折不扣的猪脑子。
沈焱先是一愣,好像没明白,她说她是他的人,是怎么回事。但紧跟着的后面那句他听懂了,简直把他乐坏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正当他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打算认认真真给她一个绵密悠长的吻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空气中飘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279 危机
司凤差点没被这颤颤悠悠若有若无的声音吓一跳,本来酝酿着做一点羞羞事情的师徒俩都不约而同分开,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这声音飘忽在空中,低得几不可闻,弱弱的,怯怯的,似乎很惶恐。沈焱司凤张望了好一会才看到一个逐渐现身的小游魂。
司凤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会,不太确定地开了口:“李克文?”
那游魂欣喜地笑起来:“师父,你还记得我啊!”他还做了个捂脸的动作。
司凤差点被口水噎死,不知道他围观了多久?听到了多少?这混小子,居然敢偷窥偷听!简直羞死人了!司凤真想爆打他一顿,刚抬起手,才意识到李克文存在的形式不对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变成游魂了?常笑把你弄死了吗?”
很显然,李克文是不可能自己从常笑的魔掌里逃出来的,看他魂魄这么弱小,就知道他这段时间被压制得厉害。不过,没死已经是万幸。
李克文道:“那个恶棍刚刚就在这附近一栋空楼里。他们有两个人,起了争执,打起来了。那个恶棍被打死了,不对,是我的身体被打死了,他自己受了伤逃跑了,趁着他虚弱的时候,我就逃出来了。”
司凤跟沈焱面面相觑。
沈焱皱眉问道:“你是说,常笑刚刚就在附近?”
李克文连连点头:“对对对。”
“你带我们过去。”
“好。”李克文应声,立即乐颠颠地飘忽着魂体往前方荡,还不放心地回头,“跟得上不?”
司凤感觉她这便宜徒弟被压迫了这么久,脑子出问题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修仙者,他们速度还能比鬼魂差嘛?于是她催道:“可以再快点。”
很快,两人一魂抵达了现场。
司凤试图用御灵术还原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但她只能看到常笑,另外一个人的形象特征、说的话,似乎都被有意识用法障模糊遮蔽了,甚至连常笑的形象都是模糊的,说的话语都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头绪的。要不是司凤对常笑已算熟悉,又有李克文的旁证,她可能连常笑都认不出来。
可想而知,跟常笑会面的人非常谨慎,也非常警觉,反侦查力一级棒。
司凤捕捉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连李克文所说的两人起争执打起来的这段她都看不到,就像相关这段胶卷被剪掉了。她只能看到最后常笑的魂魄跑了,丢下了寄居的李克文身体。
这么看,常笑应该受伤不轻,不然他不会抛弃用得顺手的身体。
沈焱对此也很纳闷,常笑见的人会是谁呢,弄得这么神秘兮兮。从李克文躯体受伤痕迹,也看不出蛛丝马迹,因为也被精心掩盖了痕迹,作案的人心细如发,没有错失一个细节。
能抵抗扰乱高阶御灵术,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呐。
司凤没有立即向自己的便宜徒弟打听当时的情形,而是对倒在血泊里,生理机能刚陷入停滞不久的李克文尸体全力施救。
李克文“新死”,魂魄还没散,应该还能救回来。只要把**抢救回来,就不会有问题。
沈焱也为徒孙贡献了一枚还魂丹,一枚生肌复骨丹,重新为李克文浑身折断的骨头接续上。他召来一架人形固定架,将李克文的躯体固定在上头,在他头部、胳膊、手腕、大腿、脚踝等处都打上聚灵符,这样可以最大程度汲取流散在空气中的灵气,为躯体康复提供有利条件。
李克文好奇地看着他们忙活,他就蹲在空中,不去捣乱,也不瞎插话。
他看着贴满符咒显得十分陌生的自己躯壳,蛋疼地想:这个倒霉催的衰货竟然是我么?看着怎么那么滑稽呢,活像个被镇住的僵尸似的。诶,我现在是死了吧?我是鬼吗?死了原来是这种滑稽的感觉。怪不得有人管鬼叫阿飘呢,这么飘来飘去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不受自己控制,来阵风都能把他吹跑。
打理好李克文惨遭“碎尸万段”的身体,沈焱摸出一枚碧绿透亮拇指大小的不明材质珠子,掰开李克文的嘴,拇指一推,珠子滚落进他口中。随后沈焱立即合上了他的下颌骨,让他保持着含珠的状态,并在他嘴上画了一道封口符。
做完这些,他舒了口气。
司凤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师父,还需要做点别的么?”
沈焱摇头道:“不用了,等他苏醒就好。”
李克文看他们活像在讨论砧板上的猪肉一样的神态,颇觉别扭古怪。那身体已经被他的师父师祖魔改了,早就不是他本来那副身躯了。
在李克文游魂的目瞪狗呆中,司凤对着他的身体虚虚指点两下,那被包裹得跟木乃伊差不多的僵硬身子等比例缩小,变成巴掌大小,被沈焱收进了随身空间。
到了这时候,他们终于有空询问李克文看到的情形了。
在李克文描述的时候,司凤又对他施展了御灵术,希望能透过他的眼睛,还原当时的情形。
然而还是没有用,她不能在李克文的思维中捕捉有效画面,看到的就像一个没有信号的电视画面,被各种雪花点横杠竖杠充斥。
不得不说,那个家伙真够神秘的。
从李克文那里,司凤沈焱知道了,他们完整收集到精魄的消息不知怎么地走漏了,那个神秘人还质问常笑为什么不将消息告诉他,而是选择了对他隐瞒。两人意见不和,常笑坚决反对神秘人想要摧毁罗盘的意见,神秘人讽刺他没出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两人最后谈崩,没有达成一致,大战了一场。结果已经出来了,常笑落败遁走,可见神秘人实力强悍。
这段描述透露出了起码两个重要的信息:一个是常笑对他们收集精魄的进展了如指掌,尤其是最后这两次精魄的收集,似乎全在他掌控中,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另一个是神秘人也知道他们的行动,而且神秘人是想扰乱他们的计划,阻止他们找到妖蛋,从而打破他们为了重新开启封天印所做的努力,让他们前功尽弃。
很显然,前者的危害可能暂时还是潜移默化的,不太明显,虽然要提防,但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后者的威胁是直截了当简单粗暴的,且就在眼前,搞不好哪天他就突然发难了,必须严防死守。
今天得到的情报真是太重要了。
可以预见的是,神秘人近期很快就会有动作,因为收集完精魄,他们肯定是要尽快回九州的,尽可能快地找回妖蛋,重启封天印。神秘人既然不希望重开封天印,那肯定是赶在他们回九州之前夺走毋司罗盘,摧毁精魄最容易,也更隐蔽。如果回了九州,九州可是修士遍地走,要想不惹人注意,做得悄无声息,是很困难的。
神秘人之所以要严严实实隐蔽身份,肯定是不想暴露真实身份,那做事当然是越低调,越不引人注意才好。
司凤跟沈焱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神,明白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的都是一样的。
“师父,罗盘还是交给你保管吧,我、我觉得心里没底。”司凤边说着就伸手要召出毋司罗盘。
沈焱摁住她的手,将她掐诀的手势化解开,坚定地说道:“你保管。”三个字,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司凤只好住了嘴,惴惴不安地松开了攥紧的手,只扭头问李克文:“那个神秘人从哪个方向走的?走了多久?”
李克文道:“有半个小时了吧,往北去了。”
司凤嗯了一声,这么久了,那人肯定早走远了。她仰头看向沈焱:“师父,我们今夜去哪里?”
沈焱略一思索,道:“让大宝带高彬去海边,今晚我们就宿海边。”司凤立即执行了这道命令,密语传音告知了大宝。
李克文咂舌:“这大冷的天,在海边过夜不会被冻死吗?”
司凤白了他一眼:“你都是个孤魂野鬼了,还怕冷啊?”
李克文边跟着他们飘飘悠悠,边回:“师父,我是担心你们冻生病啊,不是担心我自己,我反正在哪过夜都无所谓。”
师徒两个边走边拌嘴,沈焱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说。
还没走出楼盘,司凤感觉到周遭气压不对劲。修仙到了她这个地步,周围气流任何细微的震动都难逃她的五识。
虽然对方极力隐藏了威压,但司凤还是从那几不可查的空气动荡嗅出了危险。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沈焱已经撑起一处防护结界,顺手把李克文的魂魄装进了收魂袋,同时一记速眠咒使他陷入了沉眠。在碰触李克文的魂魄时,他悄悄钉入了一根牵魂丝,飞快探查了一下他的魂魄。确定没发现异常,才将牵魂丝抽离出来。
刚做完这些,危险已经无声降临。
来者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白雾中,看不出身形,更看不出面貌,他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降魔杵。
武器非常酷炫,还会变形,跟他花样百出的招数相得益彰。
280 败局
对手非常厉害,修为深不可测,司凤沈焱以二对一也不过打个平手,还完全摸不出对方的路数,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非,他是蓝星本地修士么?使的功法招数好像都没见过。如果真是蓝星的修士,那真是了不得。看他灵力充沛,修行时间肯定不短,几百年必然是有的。
越打到后头,沈焱师徒渐落下风,对方好似对他们的功法路数已经摸透了,师徒两个更陷被动。
倘若对阵的双方势均力敌,自然是掌握对手信息越多的那一方越占便宜,而对对方信息了解越少的那一方,在交手过程中天然地落了下风。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城郊,离着那鬼城并没多远,为减少对周围环境和建筑的毁伤,沈焱师徒有意向无人处挪动。
司凤暗暗心惊,她自问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没跟真正的高手过过招,连西昆仑的灵隐圣君她也不是没正面刚过。在碧波潭时,**仙盟几位高手联手发难,她跟沈焱不也扛过来了么?
眼前这人难道比那么多**仙盟高手还厉害?
还是说,师父这边出于某种顾虑,未出全力?
不然说不通啊。
师父好几个大招都还没用,是等着晚点用么?
奇怪,师父为什么不用分身术呢,多个人,多份力啊。
高手过招,切忌分心,司凤这时候走神简直是危险至极。
“小心!”沈焱急得大喝一声,裂天剑脱手劈向神秘人抓向司凤的那只手。
裂天是何等神兵利器,但教剑芒稍稍灼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照沈焱的设想,他必然是要躲避的,不然化解不了这危机。
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神秘人只轻描淡写单手一拂,裂天剑锋便往外偏了几分,剑芒挨着他衣服划出一条道儿。
沈焱只觉得这一招非常眼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九幽剑法中“分花拂叶式”的变招,正常的分花拂叶式是双手并用,所以他乍一眼没认出来。
这个发现令沈焱震惊不已,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那迷雾中的人,内心竟有一丝慌乱。
这人到底是谁?!会是他想错了吗?!
他可以肯定,自己刚刚没有使用过分花拂叶式。所以神秘人这招肯定不是现学现卖,那他是从哪儿学的?
就这么一愣的功夫,神秘人抓向司凤头顶的手已经压在了她头发上。司凤不是没躲过,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股莫名的又有点儿熟悉的巨压笼罩在头顶,根本无处可逃。
司凤暗叫,要死了!
可她动弹不得,只能任对方宰割。
师父,快来救我啊!
沈焱醒过神来,颓势已无法逆转。
神秘人似乎没有取司凤性命的打算,只打伤了她,摧散了她的护体仙气,禁锢了她的灵力,将她所有抵抗都扼杀,生生将她随身空间剥离出来,取走了毋司罗盘。还在司凤后心重击一掌,打得她吐了好大一口血,昏死在地。
这个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毋司罗盘。取到罗盘,他就打算抽身走人,沈焱怎可能放任他离开,立即追了上去。哪怕拼上一死,他也要揭开那雾霭下的人的真实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但想是一码事,现实又是另一码事,事情发展往往不遂人愿。现在的沈焱不是当初的沈焱,修为恢复有限,根本不是神秘人对手。
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把飞刀荡开了袭击沈焱操控裂天的右手的降魔杵。
沈焱都不用回头,只消看到那把刀就知道是谁来了。
没想到,危急时刻居然是常笑这个死对头出手帮了忙,沈焱心知这时不是算账的时候,既然常笑也是为了保护毋司罗盘而来,虽然最终目的跟他不同,但此时的目标是一致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暂时结成了联盟,共同对付神秘人。
很明显,常笑对神秘人的了解远比沈焱多,正因如此,两人联手时就比之前好的多。神秘人之前已消耗不少,现在渐落下风。
眼见自己想带走罗盘,就不能全身而退,反正他也很清楚常笑的目的,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抢去。
想罢,他右手集中了七八成灵力,左手将毋司罗盘掷向空中,掌力隔空劈向罗盘。
在罗盘刚脱他手的时候,常笑和沈焱就同时飞身去夺。趁着这空挡,神秘人哈哈大笑,往北遁走。
沈焱落后了常笑半分,就是这半分,使他避过一劫。
常笑如愿抢到了毋司罗盘,但也被神秘人掌风击中,加深了伤势。
才刚到手,被神秘人掌风击中后的罗盘就呜呜争鸣,簌簌发抖,声音和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
突然,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那些被收集拢来的精魄爆炸般倾泄而出,那数目众多五颜六色的精魄充斥着整个空间。
常笑目眦欲裂,此情此景几乎令他理智全失,也顾不上罗盘,朝神秘人遁走的方向追去,大有誓不罢休的势头,看来真被彻底激怒了。
沈焱看着漫天飞舞的精魄,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精魄以自然形态存在,就如司凤能看到的那样。他的一颗心简直像被千万只毒蚁啃噬,疼得发麻。这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毁于一旦!眼看胜利在望,却功败垂成,怎不叫人心痛!
不管沈焱怎么试图重新收拢,都无济于事,所做努力都是打水漂,镜花水月一场空。
那么多的精魄,转瞬间就消弭于无形,彻底不见了踪影,就像它们从来都没存在过。
沈焱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大口喘息着,刚坐了一会,又立即爬起身,去察看司凤的伤势。
司凤的伤看着吓人,实则不算太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神秘人下手还算有分寸,没想取她性命。
沈焱给她服了一粒丹药,又勉强再给她续了一些灵力。无论他怎么施救,司凤都没反应,看来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走之前,沈焱将掉落在地的毋司罗盘捡了回来。
他对着毋司罗盘吹了吹气,粘在罗盘上的灰尘都被吹散,露出罗盘的原貌。
毋司罗盘不愧是上古神物,承受了那样霸道的一击,也无任何毁伤。只是,原先铺陈满五色精魄犹如流光溢彩的罗盘盘面又变得黑不溜秋古朴暗沉。
司凤的随身空间被暴力剥离,独立曝露空中已然失效,所藏物件散落满地。沈焱无法,只得在自己的随身空间辟出独立的一片地方专门存放司凤的东西。
来时开开心心的两个人,走时变成了一人带一伤患外加一个游魂一具暂无生机的尸首,愁云惨雾,令人焦心。
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沈焱还是去了海边,希望能早日回九州。
到了海边一处平地,他取出金屋落地生宅,又加了隐身和防护措施,这才安心照看司凤。
他守在她身边打坐,这些天他没有哪一天晚上是休息的,都在争分夺秒地修炼,就怕被司凤看出破绽。今天他也受伤不轻,现在只能调息为主,修炼之事只能暂时先放一边。
今晚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不愿再去想,既然都无法挽回了,何必再自寻烦恼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们人还在,总有一天还能再次集齐精魄的。
总有这么一天的。
打坐到了半夜,沈焱隐约听到人声,从声音可以判断不止一人。
这大冷的天,什么人这么无聊,还跑这么远来喝风。
他细听了一会,觉得那些声音越听越耳熟。为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决定出去看看。
到了外头,他一眼就看到几十米外聚集了三四个人,正朝他这个方向来。他刚一现身,他们就发现了他。
“师父?!”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正是萧意粲,话音未落他已经欣喜若狂跑到了沈焱身边。离近了确认是沈焱,他兴奋地对后头的师兄弟喊道:“快过来,真的是师父!”
江洳涣谢邈钟鸣春也加快了步子,谢邈七情六欲不上脸,看上去情绪没什么大的波动,江洳涣和钟鸣春都欣喜无限。
师徒几人一起回了金屋,江洳涣等人穿的都不多,冷的不轻。一进屋他们就找水喝,现在他们都失了法力,想冷水变热水,是不可能了,不过还可以求助沈焱。沈焱能继续操纵金屋,说明法力未失嘛,他们又不傻,这点小事还是能想明白的。
谢邈就问:“师父,为何你还有法力呢?我们一过来就法力全失,这是怎么回事呢?”
沈焱简单解释了一下,指点他们要想恢复修为,得寻找有灵气的深山修炼才行。他又问:“你们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邈还没开口,萧意粲插嘴道:“我们也是听到江师兄传讯,才知道你们在碧波潭凭空消失,那以后我们就天天蹲守在那里。直到一个月前,江师兄潜进水里无意中发现了通道,我们就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一过来,我们就法力全失,水又寒得很,就都病倒了。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呢。”
萧意粲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也没闲着。江师兄还保留了一点法力,我们就天天来这儿查探,看回去的通道什么时候打开。无奈,一直没有进展。想着今天晚上正是我们来这个世界整整一月的样子,所以就又过来看看。没想到,就遇到师父你啊。
“诶,师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小师妹呢?”
提到司凤时,萧意粲神色有点怪怪的。
281 探海
萧意粲最后那句仿佛问得很自然,语气却还是有些迟滞沉缓,隐隐有忸怩别扭之态,不是他惯常的说话风格。也是这一点点小细节令身为师父的沈焱觉出了异样。
沈焱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几个小辈一眼,发现他们或是低头,或是目光瞥向别处躲避他的注视,看来,自己跟司凤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还没能彻底消化接受。
这事吧,也不好开口解释什么的,搞得跟招供似的,他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缺德事,更没触犯法律。呃,触犯门规了。那又怎么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他觉得他自己当初加的那条门规,确实有点不近人情。很有点“存天理灭人欲”的意思,经过蓝星的这段时间的历练,他许多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也知道了,有些取向性的问题是先天注定的,是基因携带,改不了,比如断袖癖,有的根本就是天生的,改不了。再说师生恋什么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有些思想和理念,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
其实他以前也设想过,总有一天是要告知后辈们的,甚至他还想昭告天下,事到临头才发现,要开口还是有点儿难为情。尤其现在司凤还在昏迷中,糟糕事情一大堆,实在不是说这些风花雪月的时候。
还是过段日子,再寻机好好跟他们说说这件事吧。
沈焱在萧意粲的话里抓到一个信息,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初一或者十五来的?”
萧意粲答:“是啊。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沈焱道:“没什么。那现在去看看海里有没有通道吧。”他掉头看向江洳涣,“还能下水么?”
这回萧意粲没插嘴,瞥了江洳涣一眼,努了努嘴。
江洳涣心眼没那么多,大大咧咧地道:“没问题,我化出原身就可以了。有时间去深海溜一圈,看看下头有没有亲戚,哈哈哈哈。”
萧意粲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找亲戚。”
江洳涣回道:“又不碍你事。我还真挺好奇这个世界有没有龙啊蛟的,照理说,有海的地方是会有龙的。”
萧意粲又翻了个白眼:“你都潜下去多少回了,不是什么也没找着吗?我才不信你下水的时候没朝海里发你们的讯号。”
江洳涣嘴硬道:“那是我潜的太浅,又是在近海,所以没找着呗。深海肯定有的,我都大概探明白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海,比陆地面积还要大的多。”
萧意粲切了声,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喝完还不肯撒手,用水杯暖手。
经过两人这几句拌嘴,室内的尴尬气氛已经一扫而空。沈焱本来是要让他们各自去休息,他守在外头等江洳涣的消息,但谢邈和钟鸣春都表示也要等着江师兄,没法子,沈焱就吩咐他们先去加衣,自己则先跟江洳涣出了金屋。
江洳涣不畏冷,他只怕热,看到波纹滚动的大海兴奋不已,下意识手就往肋下摸去,打算解开衣服,摸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身上穿的是蓝星稀奇古怪的套头衣服,不是交领袍子。注意到沈焱正看着他,他不禁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九师叔,我先下去啦,你也回屋吧,我去去就回。”
沈焱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江洳涣嘀咕道:“嗯。九师叔,你变了好多哦,我都不习惯了。”
沈焱:“哦,是要我踹你下去你才习惯吗?”说着他作势抬起离江洳涣更近的左脚,江洳涣见状哈哈一笑,赶紧扭身一躲,一个猛子扎进海里,落水时已化作原身,入水的瞬间溅起巨大的水花。
江洳涣身上带着沈焱的一缕神识,相当于是带着他畅游海底。
近海除了海洋生物,并没有两个世界连接通道的影子,江洳涣只能继续往深海探索。
深海无所谓白天黑夜,因为都没有阳光,水下世界一片昏黑,氧气也很少。不过这些对江洳涣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对水下的世界有天然的亲近感,视力不受影响,呼吸都可以忽略不计。
迎面不时遇到鲨鱼群和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海洋鱼类,江洳涣用低低的龙吟向它们打招呼,这些鱼都跟呆头鹅似的傻乎乎瞪着他,既不害怕,更不躲闪,看稀罕物似的围观他。
这些鱼还会用它们的方式沟通交流,同为水族万物之长的龙族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管它是九州的水族还是蓝星的水族,即便他们沟通交流的方式不同,龙族天然地能够听懂并理解那些意思。
沈焱从附在江洳涣身上那一缕神识得到的反馈,知道鱼儿们都在吐槽江洳涣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水怪,长得还那么丑,也不怕吓着鱼。有的鱼就吐槽,他身上看起来只有骨头,没多少肉,肯定不好吃。最搞笑的是,另有少见多怪孤陋寡闻的怪眼鱼交流着猜测江洳涣的品种属性。
一个说:它是什么东西啊,蛇吗?水蛇没有这么大的吧?
另一个说:是带鱼吧?可是看头好像又不是很像。
先前说话的那个陷入了沉思,摆了摆尾巴,游到了江洳涣前方,跟他大眼瞪小眼,还大着胆子对着他嘴边的龙须吐了几个泡泡,泡泡破灭时荡起的水波震得龙须也悠悠忽忽荡了荡。
这呆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玩上瘾了,好嘛,呼朋引伴召来一大群同类对着江洳涣吹泡泡。
江洳涣简直被它们逗乐了,故意装瞎子任它们在眼前晃啊凑啊热闹不休,很配合地摆动着须子。
沈焱忍不住密语传音吐槽:你幼不幼稚,欺负这些鱼没你智商高是吧,好玩吗?
江洳涣摆动须子嘿嘿直笑:当然有意思啊,多逗啊它们,还没见过这么蠢的鱼。以前它们见了我都怕的要死,现在遇到这不怕死的,我还挺感动。
沈焱道:玩一下过过瘾就得了,别忘了还有正事。
江洳涣从善如流:是是是,九师叔你说的都对。
玩得也差不多了,江洳涣收了心,突然张开嘴,作势要吃鱼。随着他张嘴的动作,深海里掀起一股小范围的漩涡大浪,吓得鱼儿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直呼大水怪又来了,快逃命。
恶作剧得逞,乐得江洳涣胡子都颤颠颠的,心情大好。
沈焱对他的恶趣味表示了嫌弃,同时,对于鱼群过激的反应,他也提出了一个突发奇想的疑问:那些鱼看到你刚刚弄出来的漩涡好像非常害怕,有没有可能,是它们见过通道入口呢?甚至被卷进去过?
江洳涣愣了一下,咂咂嘴道:诶,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好办的很,我去抓几条鱼问问话就是了。
沈焱表示赞同。
很快,江洳涣就手脚麻利地围追堵截了好几条倒霉鱼,这些海洋生物有自己特殊的传讯方式,短时间内几乎所有品种的海洋生物都知道了“怪物入侵”的消息,远远看到江洳涣就唯恐避之不及,赶紧绕道走。被他捉住的鱼只能自认倒霉,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说,哆嗦个不休。不管他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最坑的是,有一条电鳗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电死江洳涣,把他给气得啊,都气乐了。咳,把他左边那条长须电成了卷卷毛,两边须子都不对称了。
江洳涣决定好好盘问盘问这只胆大包天的傻鳗。
他遇到的这条电鳗有点呆萌,电完蛟还不知道跑,若有所思地呆呆看着江洳涣另一条正常状态的胡须,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波。
江洳涣真被它逗乐了,跟它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就是它了!
它还没动手呢,江洳涣已经出“手”了,只见他身子一滑,都没见怎么动作,电鳗已经落到了他前爪里。
刚一触到电鳗,他又被电了一把。这点电量对江洳涣来说就像挠痒痒,伤不了他分毫。
直到这时候,倒霉的电鳗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的怪物强大无比,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它奋力挣扎,江洳涣用另一只爪子挠了挠它的背,本意是安抚它,不料他不安抚还好,一安抚直接令电鳗鳗身巨震,整个儿吓瘫了,连挣扎都放弃了。它摇了摇尾巴,终于认命了,梗着尾巴求饶。
据这只傻电鳗提供的消息,这海里的确有一条通向未知空间的通道,但是只能从那一头传送人或物过来,想从这头穿到那头是不可能的。以前有最强健的鲸鱼尝试过,也失败了,后来就没有海洋生物敢去那附近,大家都说那里是死地,一靠近就活不成的。
最后还是在江洳涣的威逼利诱下,倒霉电鳗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他们找到附近,可以看到这里已经寸草不生,更没有活物靠近,连行动最慢的贝类都不见踪迹,只有看不到头的细沙和偶尔可见的小石头。
电鳗死活也不肯继续带路了,没法子,江洳涣只好放了它,自己独自前行探索。
边游他就边在想,好奇怪啊,这个出口在深海里,离着陆地不知几万里,他们是怎么毫发无损到的岸边呢?
游了大概半小时,他终于看到了电鳗说的那个吃鱼不眨眼的神秘所在。
因为没有海藻等物遮蔽,通道道口就光秃秃地暴露在那里,但这无损它的神秘感。
听了那么多可怕的故事,江洳涣也心有忌惮,不敢贸然入内探索。
这里其实有很多难解释的东西,如果江洳涣熟知蓝星水中生物的分布,他就会知道,刚刚给他带路的那条电鳗,本来的栖息地应该是在南美洲,且它属于淡水鱼类,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深海。好在就算不明白这一点,也不妨碍江洳涣对此地的防备忌惮。
282 归来
江洳涣远望着黑乎乎的通道口,那里犹如一个无声而危险的漩涡,看不见的磁场影响着水流速度和方向。江洳涣踟蹰不前,斟酌再斟酌。
沈焱提醒道:你找块大石掷过去,看看反应。
江洳涣甩了甩一侧须子,赞道:好主意!我也是这也想的!
他重又化回人形,伸手隔空召来一块十人合抱大小的巨石,弹指一挥间那巨石就飞向了通道口。
本以为巨石会立即反弹回来,那条鱼不是说了么,过不去。出乎意料的是,过了半天巨石也没返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左等右等,确定巨石不会回返,江洳涣按捺不住了,决定入内探个究竟。沈焱没有阻拦,如果江洳涣遇险,他会瞬行过来支援,虽说他讨厌水,不喜欢当落汤鸡,但必要之时他不会在乎这个。
江洳涣闪身进入通道口形成的特殊磁场环境,并没遇到预想中的巨大阻力,甚至还有股迎面而来的吸力推动着他,更迅速地被吸进去。
通道里漆黑一片,就像一个无底黑洞。江洳涣完全无法自控,只能身不由己不停地翻滚倒转,转了不知多久他已经完全搞不清东西南北,整个晕头转向,只想吐。
晕晕乎乎中,他还不忘叮嘱:九师叔,记得留神!
沈焱自然明白,他说的留神,是指留神通道内的环境、构成物质、有无分支等等。沈焱神识附在江洳涣身上,自然也颠颠倒倒有些晕乎,好在他现在修为比江洳涣高,定力比他强,还能勉力观察通道内情形。
他注意到,被卷入通道大约十秒左右,按速度估算距离,应该是距通道口两公里的样子,又两个分叉路口。江洳涣被卷进了左边那条道,他在通道内一直无法自控地三百六十度翻转上升,方向是向上,最后的出处,应该就是海面吧?
这个通道,其实没有墙壁,也没有任何固态的东西支撑,构筑通道的是一股古怪的气流,不同于世间已知的其他任何一种气体,它让人不能抵抗,不能违背,只能任它推动驱使。
对于修士来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江洳涣终于被转晕了,完全丧失了意识。沈焱的神识在独自支撑了一会后,也彻底陷入了黑暗无识,他还是没撤回神识,就怕神识恢复正常错过重要细节。
等神识再恢复时,睁开眼就看到谢邈等人正焦急地摇晃着江洳涣的身体。
原来,所谓的通道,是这样的运行法则,先会将进入通道里的人或物送到海底,再逆向回传。另一条道不知道是通向哪里,会是通向九州的入口吗?
沈焱发现,从入海到现在,才过去了两小时。江洳涣找到通道入口就花了那么多时间,这也就是说,在通道里那漫长的时间都停滞了,仿佛不存在,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洳涣稀里糊涂的,对海里的事映像模糊,多亏了有沈焱的神识跟着,不然等于白跑一趟。
很快,沈焱就决定第二次入海探索另一条道,他直觉那条道极可能就是通向九州的。
江洳涣循着记忆原路回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通道口,他大感纳闷。沈焱已猜到是怎么回事,碧波潭的道口就不是固定的,经常变换,这里应该也是一样的,通道口每一次都会换位,不是一层不变。
这也没什么,江洳涣故技重施,在问过十几条消息闭塞的鱼后,终于又抓了一条消息灵通的大白鲨带路,找到通道口江洳涣毫不迟疑迎上去。
坑爹的是,这次他们又被送回了海边。
试到第五次,终于被成功送到了另一条道上。
颇能抗寒的江洳涣是被冷醒的,他一醒过来,沈焱附在他身上的神识也跟着苏醒过来。
映入江洳涣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高山,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奇寒无比又十分缺氧的鬼地方。他只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眼花,眼睛充血,脚步沉重,这是一种极为讨厌的感觉。
打从江洳涣从娘胎里出来,就天生是个半仙之体,加上后来又修成真正的仙身,他就没体验过当凡人被重力和氧气等等因素限制折磨的苦逼。现在他是一次性毫无征兆都体验了,这种被生理极限逼迫压制的感觉实在操蛋。
沈焱的神识在看清这里的环境后却大吃一惊,本尊立即带了保暖物品瞬行过来。
这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在雪域高原蓝星之巅。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附近找到司凤被拘的魂魄的。
原来,从碧波潭穿越到这个世界,出口根本不止一个,那是不是意味着,入口也有多个呢?他看到的两个分叉口,可能还不是全部?
经过一番仔细查找,他们在雪山上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沈焱让江洳涣在洞外等他,他亲自去探路,这一趟终于不是白费力气,如愿回到了碧波潭。
直到远远看见了郾城,沈焱才敢相信,真的成功找到了穿回来的路。
谁能想到,跟碧波潭相通的地方,并非属性相似的大海,而是人迹罕至的雪域高原呢。
回到九州,沈焱在蓝星沾染的浊气立即荡然无存,他就地打坐调息,当真事半功倍,比在蓝星时顺畅得多。沈焱觉得,果然还是这个世界更适合修士,这里的空气中蕴藏的灵气都比蓝星多得多,修士会天然地更亲近这个世界。
沈焱服了一粒丹药,明显感觉连丹药的药效都比在蓝星时更好,先前跟神秘人交手留下的外伤很快就恢复了。才不大会功夫,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充沛了不少,修为也略有提升。
既已找到这穿越时空的秘密通道,他就不好再耽搁,要立即去蓝星,带后辈们一起回来。
每一次穿越通道被启动后都会位移,这次也不例外,沈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连接点,巧的是这次他又被送到了雪域高原。
江洳涣之前几次探海体力和灵力都已消耗殆尽,沈焱回来时他冷得直蹦,身体力行证明了什么是取暖靠抖。
由于谢邈等人灵力丧失,不能瞬行,加上路途遥远,人员不少,还有伤患,沈焱回到蓝星的修为和灵力不足以设置一个支撑那么久的传送法阵。所以他们只能先选择寻常人的法子赶路,打算到了高原,再社传送阵上去。
好在一路平安顺当,除了司凤还昏迷不醒,没出别的岔子。
李克文已经抢救回来,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师伯,他挺手足无措的。
诸位师伯对他态度不一,江师伯为人最随和,每次他买东西孝敬,师伯都对他乐呵呵的,夸他前途无量;大师伯总是板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难以亲近;二师伯是个漂亮的碎嘴子,嘴毒得很,还当面吐槽过他颜值欠奉。要是没遇上这堆师伯之前有人这么说他,他肯定是不接受的,他的颜值虽说不能算上等,那也绝对是中等偏上的,在人群里都扎眼的。他不能不承认,师祖收徒的眼光真是绝了,就没有一个颜值拖后腿的。明明都是他的师伯,他们看上去却都比他年轻。光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还都比他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优越感立马被他们撕得粉碎。三师伯沉默寡言,好像口齿不是很伶俐,他是观察了好多天才确定的。不过他还是比大师伯平易近人,又不像二师伯嘴毒,是门派里仅次于江师伯的第二好打交道的对象。
李克文不愧是以前在商道上混的,洞察力很不错,短时间内就大致摸清了诸位师伯的特性。
虽说还不知道门派底蕴如何,是否昌隆气派,师伯们修为如何他也看不出来,不过最起码从颜值上看,都是令人自惭形秽的,个个颜值爆表。他觉得九幽派这个门派肯定很厉害,很靠谱,野鸡门派不可能集得齐这么多好看的人嘛。现在最拖门派后腿的人就是自己,必须努力修炼才成,李克文暗下决心。
去雪域高原的高铁正在建设中,还没开通,所以他们是在西部一个省会城市高铁换乘铁路,普通火车的速度跟高铁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萧意粲百无聊赖地看着给沈焱打下手照顾司凤的李克文,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钟鸣春:“小师弟,你看你看,这有徒弟的感觉好像不错啊。”
钟鸣春看都不看他,低头继续看书。
萧意粲一把将书夺了:“车上颠簸,不宜看书。你想变成青蛙眼吗?”
钟鸣春伸手想夺回书,被萧意粲举手躲开了,钟鸣春难得吐槽:“什么青蛙眼,那是近视眼,不学无术。把书还我。”
萧意粲嘿嘿一笑:“聊会天啊,你能不能灵泛点,活泼点,不要天天这么一板一眼的。还有啊,你看这里的闲书有什么用?能帮你提升?不是浪费时间吗?”
钟鸣春答道:“比聊天好。”
萧意粲立即反应过来,这小结巴师弟意思是看闲书也比跟他聊天有意义,这小子越来越会埋汰他了啊,跟谁学的都是?!
谢邈在闭目养神,也可能是在试着凝神聚气,江洳涣靠着椅背睡得可香可甜,打雷都叫不动。萧意粲想找个人聊天还真不容易。
刚好这时候李克文回了座位,他立即把聊天目标转移了,向他打听师父师妹在蓝星发生的事情。
李克文发现,二师伯跟他唠八卦,不挖苦他的时候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对着他这张好讨便宜的脸,李克文话都多说了一些。
聊天时时间过得格外快,火车到站后,沈焱就将大家集到僻静处,确定四下无人才催动传送阵。
没过多久,他们就顺利回到了九州世界。
283 眷思
回九州不久,九幽派诸人修为逐步恢复,连高彬都渐渐恢复了,不再是痴痴傻傻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司凤一直醒不过来。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已恢复,魂魄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无知无觉。
她现在的情形,就有点像凡人的植物人状态,明明活着,却好像死了一样。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弟子们都心照不宣只字未提师父与师妹“变了质”的师徒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焱对司凤非常在乎,除了修炼,就数对她最上心,已经坐实了外头的传言。
毕竟同门许多年,虽然此事在九州修真界是惊世骇俗之举,被人所唾弃,谢邈等人却不愿意把司凤此时的处境归咎于忤逆人伦天降惩罚。虽说心里还是很别扭,这也只能自己去调节。他们一面希望司凤早日醒来,一面又怕她醒来了自己心里还没完全接受,别扭得慌。
这趟从蓝星回来,大家好像都不自觉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着修炼恢复修为,忙着照顾病号,忙着帮带新弟子。
只有天天忙个不休,才能抑制向师父询问的冲动。
谢邈的日常就是修炼,采药,炼丹,在师父修炼时帮忙照顾师妹,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萧意粲的日常就是修炼,给大师兄打下手,带教小师妹的便宜徒弟李克文。
钟鸣春和江洳涣的日常活动也差不多,只不过修炼之余主要是帮忙调理高彬身体和遛大宝阿花。
某日,江洳涣遛完大宝阿花回来,见萧意粲正在教李克文,也手痒想教李克文几招。
看了一会他才发现,大半个月过去了,李克文还没学会采气。
萧意粲道:“别睁眼,闭好。仔细感受,有没有一股极轻极柔的气流从指间穿过?”
李克文仔细感受了片刻,黯然低声道:“二师伯,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萧意粲捂着脑门,一脸蛋疼:“哎!你这是什么资质啊,我看看……呃,这灵根差的啊,我见所未见。”说着还连连摇头,“小师妹这都怎么收的徒弟,师父没帮忙把关么?”
江洳涣往嘴里丢了枚野果,三两下囫囵吞下,问道:“是什么灵根?”
萧意粲:“四灵根。”
在李克文期待又忐忑又惶恐不安中,江洳涣耿直地评价道:“ 那是真的很差呀!小师妹怎么想的噢。”
李克文简直欲哭无泪,两个师伯一人一句,简直要把他的心扎成窟窿。
江洳涣完全没注意到他无地自容的苦瓜脸,继续补刀:“先别练了,歇会,反正也没用。不如来聊会天。”
李克文:“……”
聊什么天?这天已经被聊死了。
萧意粲嘴贱归嘴贱,察言观色还是很在行的,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收敛。像今天这个时候,他就很愿意收敛,适当安抚安抚李克文,因为他还想再打听些蓝星的事儿呢。要不是抱着这个目的,以他的懒散,才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替小师妹指导这毫无天赋更无基础年纪还一大把的后辈。
“江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勤能补拙。”萧意粲又转向李克文道,“你不要急,刚开始修炼时,都不容易找到气感。等你有了气感,自然就容易得多了,采气练气不在话下。今天就练到这儿,先休息一下,晚上你休息的时候可以默念我先前教你的口诀,会有助你对气感的灵敏度。”
李克文心里好受多了,忙像模像样拱了拱手:“多谢师伯教导。”
萧意粲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一团和气,好像刚刚话里扎刀的不是他。
在萧意粲循循善诱之下,李克文几乎一五一十把他所知的有关司凤沈焱在蓝星的境遇都捋顺着说了,当然,某些细节被他隐去了,总不好叫人知道他当过一千瓦的大灯泡。
由于神秘人出现时李克文已经被沈焱扔进了收魂袋,所以后面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所以他跟萧意粲江洳涣说的是留神,一定要提防神秘人前来夺宝。
李克文虽然不知道毋司罗盘的存在,但萧意粲和江洳涣从他的描述中敏锐地意识到那就是毋司罗盘,精魄已经集齐,常笑和神秘人都有意来夺。
这事非同小可,由不得萧意粲不重视,他立即去找了谢邈,打算拉上他一起去提醒师父。
边被他拉着走的过程中听完他的话,谢邈在沈焱房门外猛地收住了脚步,并将萧意粲拉到了小院中。
“怎么了,大师兄?”萧意粲大惑不解。
谢邈神色黯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不用去问师父了。小师妹伤成那样,师父眉宇深锁,你还不明白吗?”
萧意粲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日每次见到师父时的情形,确实从未见他开怀的时候,之前他还以为只是因为小师妹久未醒来而伤神,没想过小师妹为什么会受伤,现在听谢邈这么一提醒,立即也明白过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讷讷道:“那,咱们以前做的都付诸东流了?”
谢邈沉默不语。
其实萧意粲也不需要他再给答案,那句话不过是他的不甘心和不想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苦苦熬了几十年,在**仙盟和魔道默契的联合绞杀中疲于奔命,那样的情形下才收集了那么些精魄,多不容易啊。万万没想到,在那个光怪陆离的蓝星世界,近在咫尺的胜利果实,在最后一步功败垂成,前功尽弃。
谢邈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要去扰师父。”
萧意粲点了点头,确实,出了这样的事,师父心里遭受的折磨只会比他们更重,怪不得这趟回来师父整个人都变了好多,可以说跟以前是判若两人。在蓝星那样古怪离奇的世界,修为都不好使,精魄被毁也是无奈的事。
沈焱并不知道弟子们在想些什么,他也无暇顾及,现在他最忧心的,是司凤醒不过来,或者醒过来后这副躯壳又被冒牌货司凤鸠占鹊巢。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每次司凤魂魄被替换都是在昏迷之后。他真是怕再次重蹈覆辙。
他也想不明白,司凤为什么迟迟不能醒来。
要知道她已经成功渡劫,进阶化神,目前修为比他还高。而且他通过两人那部分无法割裂的连结探查到她的修为也恢复到了化神初阶,即她目前已全部恢复真实的修为水平,体内灵力充沛,运行顺畅。
她躺在那里,面色红润,呼吸平缓,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露出那被薄薄的眼皮遮蔽的秋水剪瞳。
沈焱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闭关清修一月,看看修为能恢复多少,说不定等他闭关出来,司凤就自然醒来了,如果还没醒来,也许他已经能帮她疗伤了,那她也能好起来。他觉得之所以她现在只能沉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修为大减,只能束手无策。
做了这个决定,他立即召江洳涣谢邈过来,交代他们放出讯号寻找掌门玉虚真人,再就是照顾小师妹。
江洳涣不解地问道:“找掌门师伯做什么?他行止不定,不敢联系啊。”
沈焱神色倦怠,揉了揉眉心,道:“你们联系上掌门后,就让他尽快来这里,救治小凤儿。她现在也是化神境界,跟你一样了。届时三人合力,便能重新打开虚化大镇。咱们流浪在外这么多年,你们不想回山吗?”
江洳涣嗬了一声,颇为吃惊:“小师妹这么厉害,修为已经完全赶上我了。”
谢邈抬眼飞快看了沈焱一眼,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另一个关注点上,小师妹都已经化神境界了啊,他已经被落下了一截。
交代清楚,沈焱当即就闭关了。
谢邈依言放出了门派内部通讯讯号,这讯息可以秘密传送,传送范围可以直抵天涯海角九州**。但凡玉虚真人在九州,一月内绝对可以收到讯息。假设他一个月才收到讯息赶来汇合,那正好能赶上沈焱出关。如果司凤那时候还没醒,两位长辈一起施救肯定也能让她恢复过来。
但愿一切都顺利,尽早重开九幽山,流浪了这么多年,真的好想家啊。而他们的家,就在九幽山,在青冥峰。
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也不知那被隔绝被尘封的世界如何了,更不知他们离开时,受了重伤尚在山上闭关的二师伯和四师伯是否还健在。
一想起现在已经具备了回九幽山的条件,江洳涣已经归心似箭,马上跑出房间把这好消息告诉了萧意粲钟鸣春等人。
小小的金屋立即沸腾起来,这个消息太令人振奋了,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总是被人追杀,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漂泊无依的人来说,家的港湾对他们的吸引力是无法抵挡的。
金屋再好,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啊。打从他们成为九幽派的一份子,他们就扎根在了那里,就算平时意识不到,也不代表那沉甸甸的眷恋不存在。
是人,都会恋家的。
284 求援(1)
然而,一月过去,沈焱都出关了,玉虚真人还没来汇合。不知道他是因故没接到讯息,还是被别的事岔住了,脱不开身。
期间江洳涣也联系过江泽源,他没跟玉虚真人在一处,说是有事回了龙宫,也不知师父去向。
沈焱修为恢复了一些,但还是跟先前有较大的距离,不管天资如何,修真之道最重要的还是根基基础。跟建房子是一样的道理,只有基础打的牢,上层建筑才能建的高。现在沈焱就属于根基不牢,往日早已熟稔,信手拈来的高阶功法如分身术等,通通都使不出。灵力是靠多年修炼积攒而来,不是短时间能极速提升恢复原先水平的。
玉虚真人不来,司凤不醒,短时间内是回不了九幽山了。众人虽感失望,却也无法。
沈焱决定带司凤去一趟金陵,请老友扶凌真君出手相助。
扶摇派不光有各种珍稀灵药灵草,更出绝世医仙,当今修真界医术最好的两人就都在扶摇派,医圣是扶摇派掌门扶乩真君,医仙就是扶凌真君。
有这样的好资源,当然要利用起来,尤其是在自己束手无策的情况下。
路途遥远,一行人没有用传送法阵,而是御剑而行。
半月之后,终于到了扶摇山。
还好出发之前沈焱就已传讯给了扶凌真君,抵达扶摇山时扶凌真君早已吩咐了小童在门口迎候。
领头的是已经进阶为扶凌真君首徒的凌昭,扶摇派这一辈的小弟子都是昭字辈,凌昭正是那次仙草竞拍会前司凤无意中帮过的小弟子。
要不是有那一次的契机,凌昭可能永远只能待在外门,就算他天赋不错,也无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从普通外门弟子成为扶凌真君身边的采药童子,最后跟开了挂似的越级成为首席大弟子。
正是因为念着这份恩情,凌昭早早地就候在那里等着他们到来,司凤身体有恙,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出一份力的。
他领着沈焱一行进入后堂,扶凌真君正在那儿炼丹,他懒得动手操控火候,在九雏凤尾扇上附了一枚应心符,火候的控制全然不用操心,这法子已经在上百次的实验中被验证,实在是省心又省力,成功率还高。
“来了啊,先在旁边坐会儿,等我炼完这一炉。”扶凌真君瞄了沈焱一眼,眼睛立即又转回来盯着炼丹炉,这一炉丹药的炼制正到了要紧关头,得随时关注药液沸腾状态和蒸发速度,随手摸着身边的蠢萌大狗形态的小咪。小咪任他抚摸,眼睛脸型随着扶凌真君的手时不时变出个滑稽的形状。它一脸高冷地瞪了瞪九幽派诸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阿花和大宝,可惜的是,因为主人捣乱,让他看起来既不威武,又不高冷,反而很有几分滑稽可爱。
李克文还是头一回进入仙家福地,只觉得什么都好奇,边打量周围环境,边在记忆里搜索以前看过的仙侠玄幻剧跟眼前这个真正的仙门有多大的差别。
他作为九幽派资历最浅还没正式入门的小弟子,也不好太给门派丢脸,必须假装若无其事淡定自如,头都不好乱动,只眼珠子转转,用眼角余光观察。
仙家福地果然不同,身在其中神清气爽,浑身都像轻快了几分。
很快,萧意粲就注意到他眼珠子一直小幅度地跟个闺阁淑女似的飘啊转啊,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令身份晋级为师伯但死性不改的萧意粲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心念一动,一粒小石子毫无征兆地飞起,像人的手一样捅了捅李克文的肩膀,还密语叮嘱道:别乱瞟。
李克文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连刚刚那份矜持都忘了装了,下意识就转过身子,想看是谁拍打他,见是枚石子,还很没出息地环顾四处想找出“暗算”他的人。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凌昭的眼睛,先前带路时他已经知道李克文是司凤的徒弟,见他处处好奇又极力压抑,不想被人看出,活像他当初第一次上山时的情形。回想起过去,他心里一动,微笑着走近谢邈,揖了揖手,语气温和地道:“谢师兄,你们一路劳顿,诸多辛苦,不如我先领你们去住处吧。后山冷泉旁新辟出来一处亭台阁楼,就在那附近,视野极好的。”
谢邈也颔首回了一礼:“有劳凌昭师弟了。”
他们被安排在翠名居,离着正院有点儿距离,一路上景致极好,是距离冷泉最近的院子。凌昭带路时还不忘解说介绍,语中也不乏提及近些年扶摇派的变化及境遇,这主人翁当的可说是非常尽职尽责。
凌昭之所以将他们安排在冷泉附近,也是因为冷泉的泉水,对疾病治疗颇有奇效,更便于医治司凤。
李克文听了一路,又好奇又惊叹,简直听得入了神。
唉,这些修士真厉害啊,个个看起来都比他小,其实实际年龄应该都比他大吧?行为举止大方优雅,热情有礼恰到好处,通身上下仙气飘飘,就他一个**凡胎格格不入,什么时候他也能这样呢?他那倒霉催的师父还一个把式都没教过他,只能祈祷她早点好起来,才好带他装逼带他飞。
在他们走后不久,扶凌真君的丹药也顺利出炉了。几十种上好的灵药灵花,辅以青龙骨为引,一大炉药汁经三昧真火最终淬炼成三枚带着温柔光泽的漆黑丹丸。此丹药被扶凌真君命名为紫灵玄元丹,药效比起大还丹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使他是炼丹圣手,之前两次也都失败了,也是巧了,今天他们一来,他就成功了。
扶凌真君勾了勾手,三枚丹丸便缓缓上升,稳稳当当落到了他掌中。他拿起其中一枚,举到眼前,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成色,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沈焱催道:“你有完没完,炼丹也炼好了,验也验过了,该办正事了吧?”
扶凌真君乜了他一眼,乐呵呵地道:“你急什么,都这么多天了,不急在这一时。”
沈焱指尖一捻,便将他手里那枚丹药夺了过来。
扶凌真君啧了一声,侧头挤眉弄眼揶揄道:“瞧把你急的,真是没出息,将来肯定是妻奴一个。我说你真是好意思啊,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
沈焱也不恼,回敬道:“有本事你也可以找自己弟子,没本事不能怪别人。”
扶凌真君指着自己鼻尖,一脸哭笑不得:“你说我弟子?我的弟子可都是男的,沈焱你说话可过过脑好吧。”
沈焱催促道:“少嗦了,快点。”
扶凌真君发牢骚道:“到底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于你?求人帮忙有你这个求法吗?”
他嘴里发着牢骚,还是走近司凤,伸出手闭着眼睛虚虚摸了摸她的脉。
司凤脉象中正平和,并无异状,身体显然是没什么毛病的。
沈焱皱眉道:“她伤处又不在身体发肤,不然我就不用来找你了。”
扶凌真君抬眸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话虽如此,我还是要对她的身体情况有个了解,才好对症下药。你觉得她迟迟醒不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里不是疗伤的地方,先去后山吧。”
沈焱点了点头,跟扶凌真君瞬行到了冷泉旁那座凝碧阁。
凝碧阁就在冷泉旁,笼罩在寒烟重雾中,终年不散,哪怕是夏日烈灼,百米开外也看不清雾中情形。这冷烟寒雾中蕴藏着一些特殊的物质,可以镇静魂魄,清除邪杂,在这附近疗伤治病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经过一番斟酌,沈焱最终还是决定将司凤还有另一魂魄,几次昏迷身体都被鸠占鹊巢之事告诉了扶凌真君。他说的比较细致,没有错漏事发前后的细节,有关司凤的事情,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扶凌真君显然颇为吃惊,一方面是为司凤身上居然会有后天而成的伴生魂魄,另一方面自然是为沈焱竟对她这样上心,连过去了好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仔细检查了司凤的身体,确认她这副躯壳没有问题,魂魄也是完好无缺,一直醒不了确实不合常理。
沈焱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发现问题吗?”
扶凌真君忽然侧首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紧蹙眉毛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真的决定要跟弟子结为道侣吗?真的不是一时鬼迷心窍?”
沈焱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有些愤怒,还夹杂着一点失望,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他语气不禁变得激烈起来:“怎么,你也觉得是她主动勾引了我?没有!是我先对她动了心,这种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的,不能自抑。原本我还很有罪恶感,好在,她对我也有意。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凭什么就说是她勾引我呢?我们不存在谁勾引谁,是互相吸引。当然,你不会懂的。不过,不懂也不要紧,只是,你作为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人云亦云,看轻我,更看轻我的女人。我们不是外人想的那么龌龊,没有。”
扶凌真君惭愧,低声道:“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为人我又不是不清楚。我是怕你一时意乱情迷,日后清醒过来会后悔。”
沈焱立即回道:“我不后悔。”
扶凌真君迟疑道:“你真的……放下她了吗?”
沈焱被问得一怔,神色变了几遍,一个字也说不出。
285 求援(2)
见他一直不说话,神色晦暗不明,扶凌真君面上寒霜渐浓,冷冷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薄情寡恩的人。你师姐当初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才多少年,你就移情别恋了啊。”
沈焱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只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位挚交好友,怎么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找了师姐一百来年了,身为他的朋友,扶凌真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这样来刺他,讥讽他。
都一百年了,完全找不到师姐还活着的蛛丝马迹,也许她真的早就已经死了。这些年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一百年还不够么,难道,子岚道兄这意思要他余生都活在寻寻觅觅求而不得的阴影里么?
“一百年算什么,随便闭个关就过去了,弹指一瞬尔尔。”扶凌真君冷淡的声音响起。
“慕子岚你这是何意?!竟然对我用读心术?!”沈焱怒了,他生气的时候就忍不住叫扶凌真君的俗家名字,而不是继续称呼子岚道兄。
扶凌真君看出他是真动怒了,怒气更甚:“你这移情别恋还真够彻底,连金丹都敢剖出来换给她!愚蠢!害人又害己!你对得起你师姐对你的付出吗?你忘了她是怎么堕入魔道的!你拿了这枚紫灵玄元丹走吧,等我气消了,我自会来找你。”
沈焱捏紧了拳头,五根攥紧的手指根根发白,最终还是松开了,掌中那枚丹药都被他攥得有点变形。他还从来没见过扶凌真君这么反常,怎么就跟突然发了神经一样针对自己,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过,扶凌真君并没有留给他发问的机会,因为他撂下这句话就拂袖离去了,不知所踪。
沈焱讨了个没趣,挺憋火的,扶凌真君倒真了解他,知道继续留在这儿肯定要被他问到抓狂。
将丹药喂给司凤后,沈焱就就密语传音给谢邈等人,表示他有事不能继续待扶摇山,问他们是留在这儿,还是随他下山。
萧意粲没好气地道:师父,你这么问,不就是不想让我们留在这儿吗?
好吧,沈焱确实是这么想的,扶凌真君都对他下了逐客令了,他也觉得有点没脸继续赖皮待下去。
话说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二徒弟这个没脑子的,看破不说破,他咋就老是学不会呢。
萧意粲哼哼:师父,小师妹还没醒呢,带着她到处奔波怕是不利于她养伤吧。
沈焱想了想,觉得也很有道理。
是哦,为什么要管慕子岚这个混蛋说了什么,什么时候需要跟他客气了,真是被气懵了。慕子岚都已经跑了,他还跑干嘛呀?搁这儿等他回来找不就行了?完全没必要我找你你找我地瞎折腾,浪费精力。而且好些事儿还没问清楚呢,不能一走了之。
打定了主意,他就带着司凤回到了翠名居,路上本来是抱着她的,快到门口时改为半抱半扶。九州毕竟是个相对保守的世界,不宜太过张扬放肆,以免惹来非议。尤其,这还是别人的地盘。
在扶摇山上,他们的生活与在其他地方并没有两样,还是打坐,修炼,闭关,带教后辈,遛狗遛老虎。
服过紫灵玄元丹,司凤终于缓缓苏醒,九幽派诸人都很高兴。喜悦过后,沈焱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是很爱说话,看他的眼神还有些躲躲闪闪。尤其是在人前,对他有点爱搭不理的,有时候观察她时,又会遇上她羞赧娇柔偷偷看他的目光,一时让他弄不清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不是正常的呢,他摸不准,司凤在蓝星时也时不常跟他闹点小别扭,想要他哄她。那她现在种种行为,是故意的吗?
如果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仅仅是因为在同门面前害羞么?
他的小凤儿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薄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摸不清。
沈焱拿不准这个司凤到底是不是司凤本尊,这副躯壳里装着的灵魂是不是属于他真正的徒弟。说实在的,他真的分辨不出来,因为魂魄并无破绽。
想不到,他在蓝星时难以分辨司凤本尊和冒牌货,回到了九州,还是有同样的困扰。这该说是冒牌货仿的太逼真,还是他太不了解司凤呢?
自从他发现了那个冒牌货的存在,司凤只要行止稍有异样,沈焱的神经也被牵动着,不能不疑神疑鬼,要想打消疑虑,必须试探一番。
令他欣慰的是,试探下来,他确定司凤确实只是因为害羞,抹不开脸,所以对他态度有点若即若离,躲躲闪闪。
沈焱信了,他甚至暗暗有些后悔,怎么能胡乱猜疑她呢,要全心全意信任她才对。在一段感情里,两人都应坦诚,互相信任,如果猜疑不断,肯定是长久不了的。
但事实是,沈焱的猜疑绝不是多此一举,他再怎么小心提防仔细甄别,还是落了人家的套。现在占据司凤身体的,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假冒牌。
可能是吸取了一些在蓝星时跟沈焱相处的经验教训,她模仿司凤已能模仿个**不离十。说话语气,行为举止,甚至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能模仿个七七八八。也许,在被沈焱识破后,她就没闲着,一直在琢磨司凤本人的细节特点,不然学不了这么像。
真正的司凤现在是个游魂,被冒牌货有意识地切断了跟沈焱的神识连结,她还在蓝星孤独地游荡呢。
打从她神魂恢复意识,就已经脱离了本体,魂魄还受了伤,魂体很虚弱。稍稍恢复些后,她又费了好一番功夫去找他们,坑爹的是,她亲眼看着那个冒牌货附到了自己身体,然后她自己死活也争不赢,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个穿走了她的身体。
最坑爹的是她追不上高铁速度啊,因为风力不够,她飘飘悠悠的速度实在不能算很快,想挂高铁也没地儿挂啊,没法子,在眼睁睁看着冒牌货穿走了自己身体以后,她还得眼睁睁再看着师父他们乘坐的高铁尾巴消失。
在冒牌货附到司凤身体后,她本来就应该可以醒来了,结果她怕露馅,或者说,是怕惹恼了司凤本尊,导致节外生枝,所以索性一直就装死。
也是因为这样,沈焱在蓝星时压根意识不到徒弟魂魄又被掉包了。
他们就那么离开了蓝星,司凤甚至搞不清他们是怎么回去的。她只知道他们走的那个方向是向西,可是西边那么大,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从哪里返回九州。
她记起她再次穿越回蓝星,着落点就是在雪域高原,她想也许师父他们可能会去那里碰碰运气。
顺着这个思路,司凤飘飘悠悠地往西赶。不凑巧的是,还没到兰州,突然刮起了西北风,直接结果就是把她吹到了兰州东南方向一个小城,跟她的目标地点南辕北辙。那小风飕飕地刮,刮了整整三天,直吹得她倒退了好几百里,怎么也不可能追上他们了。
打那之后,司凤还是没放弃找他们,不过实际的情况就是她沦落为了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飘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飘到了雪域高原,死活上不去雪山,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风太大。
在高原上心急如焚地转悠了两三天,司凤明白,她必须依附在什么人或者物件上,不然她肯定上不了雪山。
该找个什么载体俯身呢?
能上雪山之巅的生命物体少之又少,司凤可不想当鸟人,而且鸟类应该也飞不了那么高吧?
最好还是能附在人身上,登山登到雪山山顶就行了,问题是她能附到谁身上啊。总不好夺舍吧,这可是违背道义的。也许可以附身在一只雪豹身上,但是雪豹不好找,她找了两天也没看到雪豹的踪影。
正一筹莫展,一个人找到了她。
这个人,她是见过的,更是从各种人那里听过不少有关他的事情。
那日在饭店,沈焱真不是眼花,他是的的确确见到了暮雪渚。因为找到司凤的,就是暮雪渚。
司凤自然是大吃了一惊,打从那次郾城外相逢,他已经消失了几十年。
他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的一张脸,头发有点稀奇古怪,没背琴,拄了支拐杖。
暮雪渚脸色依然苍白得有些过分,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眼如幽潭,深不见底,只是眼神不太聚焦,打眼一瞅倒像个瞎子。
起初司凤打量了好几眼都不敢认他,毕竟她也就见过暮雪渚一次,不能笃定自己记忆有没有偏差。再则,她也不确定暮雪渚是否能看到魂魄形态的自己。根据她多次变身“鬼魂”的经验总结,就算她说话,其他人也看不见听不见她,所以她也不想打招呼浪费口舌,大白天的她这魂魄之体很虚弱,还不如养精蓄锐晚上继续去找合适的附体之人物。
就在这时候,暮雪渚开口了:“师侄,我给你找到了一具合适的肉身,你随我去看看吧。”
语气还是冷清的,毫无情绪波动的。
他这一开口,司凤就认出来了,确实是暮雪渚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