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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缭云     不良仙师txt下载     不良仙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 找人(2)

    其实司凤也不是没探过高彬的口风,但是高彬口风很紧,并没透露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没说他穿越过来,辅佐萧予是为了什么,是有任务,还是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混口饭吃。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司凤还有办法,对他还用过读心术,可能她用读心术的时机不好吧,总之也是一无所获。

    几十年过去了,梁博士就联系过她一次,后来就像把她遗忘了。可是梁博士却联系了高彬,还有个外国人乱入,要不是转音阵没起效,司凤还真想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感觉肯定不是废话。毕竟跨越两个不同的世界通红,信号极其不稳定,要说也是开门见山说重点,不可能是寒暄扯闲篇。

    听说萧予自从那夜逃走后,在南疆西疆一带重整旗鼓招兵买马,似乎投奔的人还挺多。可能是因为新皇登基之初雷霆手段清除异己血洗宫廷,大力诛杀***羽,其后又大肆贬谪革新派,废除新政,恢复旧制,重新重用保守派,很不得人心。至于商水河畔诛杀商水国上至国君下至平民十数万,那是两国之间的事,澜沧国人并不在意这些人命,但也为大家敲了个警钟:新君暴虐,弑杀无度。

    无怪乎萧予这么快就能重新扯起讨伐大旗,鼓动西域十八国叛出中央朝廷,与他结盟。

    高彬这么不离不弃地支持萧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荣华富贵吗?还是背后有更深的目的?

    司凤勘不透,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澜沧国爆发内乱,起码能为苟延残喘的商水国提供一个休养生息积蓄能量的机会,未来局势会如何,还真是难预料。

    原本看着商水国都要灭国了,王室宗族仅存琅琊王一人,国土沦丧超过三分之二,只要澜沧国继续派兵北上,中州的地盘上便再没商水国什么事了。熟料这时澜沧国就爆发了内乱,紧跟着一代巾帼英雄武悦安抽身潇洒离去,内战持续,愈演愈烈。商水国气运说差也是真差,说好也不是盖的,气数未尽。

    明明改革走在前头却因为朝廷内耗成果还不如后来者澜沧国;传统盟友北齐也被敌国挖了墙角,盟友转眼变成了敌人;开战初期呢老吃败仗,还好出来了个章淮力挽狂澜,阻住了澜沧军的攻势;战场上势均力敌的时候,却偏偏要求和,彻底丧失了主动权落入下风,整个庙堂从上到下尽数被诛杀屠戮。万幸还有琅琊王这么个漏网之鱼。

    虽然远的事不好说,但只要澜沧国国内战乱不息,持续时间只要稍微久一点,国内肯定会出问题,生活在新征服的土地上的人民都还未归心,肯定会反叛,而传统领土上生活着的帝国子民现在有了两个选择,一是服从中央王朝支持皇帝,二是支持萧予。基于新皇的表现,选后者的人不在少数,萧定策与萧予围绕权力的争夺,国家必定持续动荡。

    商水国有了这梦寐以求的喘息之机,还真有可能咸鱼翻身,甚至华丽逆袭。毕竟现在的商水国虽然龟缩在北方一隅,但不乏人才。治军有章淮,治国有张浩然,两人都是栋梁之才,辅国之臣。

    这不仅仅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也是两位穿越者的较量,不知章淮和高彬这两位引领时势的弄潮儿,到底哪个会是最后的赢家?

    诶,一下子发散思维想了这么多,跑远了啊,司凤赶紧扯回思绪。

    穿越者又如何,只要能为世界带来先进的技术知识,能够造福人民,不就好了么?暂时的动乱,为的是以后的长治久安;暂时的混乱,最终还是要归于统一。所有先辈付出的鲜血代价,若是为了促成最终的域内一统,也是值得的。为了崇高的目标,即便血流成河,也值得。

    穿越不是原罪,有些事情是因为阴差阳错时势造就,只要不是怀着破坏奴役这个世界的心,应该……没什么吧?司凤如此想,但又有些不确定。她能确定的,只有她自己,她真的就是想修仙,心无旁骛,殊无杂念。可她并不能确定每一位穿越者都跟她一样心思纯粹,不带功利心和隐瞒论。

    想着想着,她就又陷入了死胡同。

    唉,别说沈焱怎么看待这事,连她自己都有点拿不准了。

    她亏心就亏心在,她穿越来的地方是碧波潭,穿越的时候刚遇上沈焱渡劫,更不巧的是当天晚上碧波潭的封天印就破开了,紧跟着妖蛋就消失无踪,再然后就世界大乱,各类穿越人士层出不穷。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因她而起,可是天地良心,她穿越过来是变成了个小婴儿,根本没那么大的能量啊!如今回想,总觉得各种蹊跷古怪,别说当时逍遥子师伯起疑心,换她自己各种推敲,也仍是觉得好像真的跟自己脱不开干系,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真是哔了狗,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气憋。

    司凤凝神修炼失败,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

    打从见温夫人之后,这个穿越者的身份都快成她的心病了,师兄们似乎都还不知道,除了她自己,唯二知道的可能就是她师父。可她却搞不清她师父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实在令人苦恼。

    其实她这纯属自苦,她师父心理的强大远超乎她的想象,而且她也不是他接触的第一个穿越者。她更不知道他对她的那份刻意深藏掩埋的心思,而且至始至终,他都坚信徒弟清白。要不是这样,早在司凤身形忽大忽小、长大成人后还突然被劈成小毛孩的时候,就被灰飞烟灭了,哪还能活到现在,还能放飞思绪想些有的没的?他唯一担心的,只是表象之后,那股暗中操作一切的力量。

    师徒两人中间还是有隔阂。人与人之间想要了解彼此的思想,还少不了沟通交流。现在的问题是师父不想跟她沟通,不待见她,司凤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清楚哪里得罪了他。

    虽然沈焱隔三差五就会不待见她,简直跟大姨妈似的,只差频率摸不准了,她也还是没习惯他的冷落,也受不了他的冷待,谁让她是平素最得宠的小弟子呢。只要一察觉师父冷落自己,她就会下意识地去回忆自己哪里得罪了师父,寻找根源,但她偏偏又是迟钝的,找的原因总对不上症结所在。

    现实总是这样,跟故意捉弄人似的。

    沈焱也很心累啊,尤其跟徒弟单独待一块儿的时候,更是折磨来自理智和情感的双重折磨。

    司凤没在他眼前晃悠的时候,他心都静一些,不然心神容易乱,连清心经都没法让他摈除杂念。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徒弟有了那种不该有的情愫之后,那情愫便如出闸洪水淹没了他,越是压抑克制,越是蔓延滋长不受理智左右。可是此情有违伦常,不为世间所接受,传扬出去更要沦为笑柄,被视作仙门败类,严重的更是要被戳脊梁骨身败名裂的。他虽天性洒脱不羁,自在放荡,可也无法坦然直面自己的心,毕竟那是他一手带大培养成才的弟子,天赋出众,本领高强,是年轻一辈修真者的佼佼者。若是互换一下长幼身份,她为尊长,他是后辈,他便能坦坦荡荡表明心迹。

    百多年前他只敢暗恋师姐,却没勇气去追求她,乃至后来她堕入魔道,正邪不两立,更无机会在一起,这是他的遗憾。他本来暗暗发过誓,若再遇到师姐,定要与她相守。只可惜,师姐多半是在那场仙魔大战中香消玉殒了,已不能跟她再续前缘。

    造化弄人,现在他却爱上了自己的弟子,身份不可逆转。他对她的这份心意,便变得面目可憎起来,龌龊猥琐得不可言说,非得掩得死死的,不能外泄半分,不然自己名声毁了还在其次,徒弟的名声也要彻底毁了。他可以自己承担骂名,但决不能容忍徒弟被泼脏水,被人指指点点,光是想想都不能忍受。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他只能不断压抑自己,刻意冷落她。

    譬如袒护温婉,两人只要起冲突,他必然责备司凤。还好司凤心大,虽觉得师父不公平,到底不跟小女孩一般见识。

    对于司凤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沈焱又欣慰又失望,他那样做,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司凤因此能表现出一点点的醋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高兴个大半天。偏偏这丫头就是心大如斗,根本不介怀,就算有不愉快,也是转眼就烟消云散。

    沈焱在路上时,不自觉地回味刚刚司凤想跟他一起行动的提议,从本心上讲,真是不想拒绝,难得有跟徒弟单独相处的机会,可理智又直觉拒绝才是最稳妥的上策,还好走得快,避免了当场天人交战迟疑不决。

    也许,该找个时机闭关了呢。待他闭关个三年五载的,这磨人的情愫便会自动消散,不必再自苦。

    师徒两人都自苦不已,但也仅仅是自苦而已,内容全然不同,好似永远到不了一个水平线上。这也是个无奈的现实啊。

    司凤纠结着她师父是否识破了自己的来历,沈焱纠结着如何斩断情丝,两人各奔一方,为的却是同一个目标,为了找温氏兄妹。要是双方都知道了这个实情,估计都会觉得挺逗的吧。

197 魔窟

    不知道是不是方向没找对,司凤跟谢邈急行了一天了,也没看到温氏兄妹的踪迹。

    是了,温氏兄妹已能御剑,御剑而行,一个晚上少说也能在千里之外了。这么找人,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

    司凤动用了御灵术,这一路也没收到任何有效信息反馈,这只能说明两个情况:一是他们两个的方向不对,甚至南辕北辙;二是他们的速度远逊于温氏兄妹,以致超出了御灵追踪术的有效范围。

    其实也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温氏兄妹被比他们修为高的修士掳走了。但司凤还是不愿意做这种假设,温氏兄妹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可这种事哪说得准呐,人倒霉起来呀,喝口凉水都塞牙。

    温氏兄妹昨夜离开金屋没多久,就遇上了神出鬼没的常笑和默青,真是走了背时运。

    常笑看着这对孪生兄妹,觉出他们体质跟普通修仙者有些细微的差别,正巧他现在在研究合魂术。抓过好几对凡人双生姐妹双生兄弟双生龙凤胎,关键时刻都失败了。

    他本来都有点灰心,想着再抓一对凡人双生子实验,若还不成功,便放弃了。谁曾想这就遇到一对根骨出众降生时间极为接近,更是脱离凡人污浊之气的修仙纯洁少年人,简直求之不得。

    要知道修仙修魔之人虽多,双生子却是不多见的,更遑论还是元阳元阴未泄的。常笑都有点怀疑,之前总失败,会不会是因为他之前抓的那些少男少女过早涉了人事。凡间男女毕竟是流于俗套,过早婚嫁了。

    司凤发现温氏兄妹失踪时,两人已被常笑掳去了万里外的须弥山。

    须弥山是常笑的大本营,距离万魔宗总舵幽冥圣宫八百里,魔君晏翎洵坐镇幽冥圣宫,各路有头有脸的魔头定期觐见,平常并不常驻,有事才返幽冥圣宫。各个首脑平常都是住自己的府邸。

    如果是遇到非常大的问题或者困难,晏翎洵则会召集群魔回幽冥圣宫共同商讨对策。

    万魔宗名义上是魔道之宗,一家独大,实际上宗主对下头各个首领管制不严。与其说万魔宗是一个门派,倒不如说是个松散的联盟,底下人各占山头,拉帮结派。

    其中又以副宗主常笑势力最大,几乎达到了跟总舵分庭抗礼的地位。常笑的须弥山气派非凡,规模宏大,建筑雄伟,毫不逊于幽冥圣宫。

    因为须弥山高悬云端,俨然神仙福地,魔门不少人私下都称须弥山是云顶天宫。

    常笑这些年苦心经营,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在宗门中的影响力,都已经盖过了宗主晏翎洵。

    他这人性子虽邪恶阴狠,还是念着晏翎洵当初对他的赏识,还在他重生之初尚立足未稳时就力排众议给了他副宗主的位置,所以这些年他虽然权力膨胀,实力早超越宗主本人,依然愿意屈居他之下。

    其实他手下不少人都劝他另立门户,屈从晏宗主这个又色又怂的老头子太憋气,连默青都暗示过许多回,都被常笑严词拒绝了。他道:只要宗主还在一日,你们便休要多言,谁再敢嚼舌根诋毁宗主,我就拔了谁的舌头!

    之所以底下人会认为晏翎洵又色又怂,说起来还跟晏无道有关。

    虽然魔道中还没几个人知道晏无道是跟九幽派的人在一块,但少宗主被仙门掳走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对比晏宗主却连屁都没放一个,既不澄清也没承认,态度暧昧,反而更宠爱小妾的儿子,还新纳了几房妾室,可不就是坐实了诸魔对他又色又怂的评论之词嘛。

    这些年常笑不太在乎争名夺利,一直孜孜不倦研究各种神魂再造,以魂养魂,融魂补魂……只要他想得出来的,他都付诸实践了。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重塑暮雪渚的魂魄,让他复活。

    只可惜,尝试了这么多,许多实验在凡人身上都成功了,一实施到暮雪渚身上全告失败。

    也许是他太贪心了,不只是想让师父复活,还想对他灵魂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以确保他重生复活之后既不失本性,又能更好地全盘接受自己。

    说不定暮雪渚那残留的几缕魂魄洞察了他这点小私心,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地醒来呢?

    常笑不止一次想过,要不就不要篡改他的灵魂和记忆了,只单纯复活他就好,只要他能活过来就行。

    可每次真要实施时,他又放弃了。他怕暮雪渚不肯原谅他,甚至恨他,要亲手杀了他。那他费心巴力复活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失败着,重复着在凡人身上取得成功的喜悦,和实践到师父身上时失败的痛苦折磨。

    他这样像是要报复暮雪渚的不领情,又像是惩罚自己的无能。不管是哪种情况,反正倒霉的都是沦为试验品的凡人。直到温氏兄妹的出现,凡人试验品的苦难大概要终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体质不凡的修士。

    温氏兄妹没上脚镣手铐,只被关着,也没看守。两人完全弄不清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到的这地方都搞不清。只记得当时天特别黑,两人御剑时撞进一团乌黑浓云里,便失去了知觉。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全然陌生且邪气恣肆的地方。

    与修仙者熟悉的宜人清气截然不同,这里空间虽然明亮豁达,却令人骨子里觉得压抑,罩顶而来的都是沉沉的乌烟瘴气。温氏兄妹虽见识有限,也知道这地方不是他们该来的。

    他们尝试着用术法打开一个缺口,一催动灵力才发现灵力滞阻,运行不畅通,不由得心中骇然。再一探四壁,到处都是充斥着阴煞魔障的结界,根本打不开。

    直到清醒着第一次见常笑时,他们才知道自己这回下山历练真是撞狗屎运了被抓到魔修的老巢了。终于找着了梦寐以求的历练机会,可惜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啊摔!

    温婉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不该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啊!这狗屎霉运,简直是自己求来的。

    常笑将这对双生龙凤胎兄妹从禁闭室提出来,从暗门进入密道,一路穿行向下,越走越寒冷。密道里黑不溜秋,温氏兄妹像赶鸭子一样被常笑一路撵着走。

    温婉偶尔一回头,便看到常笑那双幽冷中似夹着诡异磷火的眸子,他看两人的眼神可怕至极,既有跟看毫无价值的畜生一样的冷血无情,又有视如救命稻草的狂热疯癫。温婉简直要被他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个极端严寒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远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走近了无雪也无霜,脚下反而陡生茵茵绿草,回头看,刚刚的不毛之地已经长满了葱葱郁郁的花草。明明身上觉得冰冷刺骨,所见之景却是春意盎然绿草浓荫。

    这里似乎是一个秘境,只有秘境才能解释这不合常理的一切。

    就在温氏兄妹走得脱力,以为这秘境杳无尽头时,远远看到一处青草掩映的洞口。

    常笑将两人赶进了洞中,洞中比外头更冷,明明不是两头通透的洞穴,却有旋风打转,呜呜咽咽。

    温氏兄妹没扛得过严寒,咕咚两声直接一东一西栽倒在地。常笑随手一抓,将他们的魂魄拘了出来,而他也懒得再看他们,缓步朝不远处的病榻走去。

    他没留意,在魂魄离体的那一刹,温良残存的意识操纵着一缕魂魄逃了出去。或者他留意到了,但他并不认为那缕脆弱的无所依托的魂魄能逃出这严酷的秘境,它会自己回来的,这里相对而言才是避风港。

    刚刚来时,是他护着他们,因为不想他们出差池。事实上秘境里除了温氏兄妹感受到的严寒,还有更要命的东西密集如蜂群的肉眼难见的风刃霜刀。每次进秘境,常笑都要掉层皮,浑身几乎被绞得鲜血淋漓,没一处好皮。

    饶是如此,他只要抓到合意的试验品,便会不顾一切潜入秘境,再怎么遍体鳞伤都无阻他的一意孤行。其实每次秘境的所在地都在变化,要不是他在暮雪渚身上留了东西,可以以此为线索寻找,恐怕连他也难找到。

    也正是因为秘境的位置一直在变化,导致沈焱一直找不到暮雪渚本体。

    常笑像往常一样坐在冰塌边沿,这里的一切陈设,其实跟青冥峰冰潭底部差不多。当然,也可能有偏差,因为常笑也是按印象布置的,他两世为人,离开九幽山已经超过百年,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呢,能记个大概就不错了。之所以这么布置,也许是他心里的侥幸作怪,想着也许因为环境熟悉一点,能让暮雪渚不那么排斥,早点醒来。

    然而事实已经表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他久久凝望着冰塌上那个面容苍白平静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第多少回忆起往昔在九幽山时的种种过往。

    事情究竟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他至今都没弄明白,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他也记不太清来龙去脉了,也可能是重生的时候弄丢了一部分记忆,谁知道呢。也许最清楚内情的就是自己的师父,可惜,他却长眠于此,不想揭开那个谜底。

    其实当年在九幽山何等自在快活,时常跟小师叔沈焱混在一处,偷跑下山胡天胡地地玩,的确是段美好的时光。最后却闹到反目成仇,不死不休,自己也彻底成了门派罪人,被逐出门派。

    如今回想,真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醒了,又堕入苦寒伶仃的现实。

    要是一切能重头再来,那该多好。

198 入梦

    常笑大概不会想到,当人遇到危机时,就会被激发出几近奇迹的求生意志,哪怕平时再弱小,也会焕发强大的生命力。

    温良就是如此。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被抓了,也许他就认命了。可是现在他妹妹也在魔头手里,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安危问题了。他们被生魂剥离,这还只是第一步,已经令人痛不欲生,他能强烈感知到妹妹的痛楚。继续下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活罪,要想脱离苦海,他必须逃出去报信。

    他也做到了,逃离秘境,他的那缕魂魄已经虚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本体的存在,只剩奄奄一息。他挣扎着逃回勿忘峰,给母亲托了个梦。

    温夫人梦见自己一双儿女身披鲜血,惨不忍睹,不停对着她喊“娘亲,救命啊!快来救救我们!”这个梦极为逼真,好像她自己亲眼看到儿女遭受千刀万剐之苦,她猛地惊坐起来,浑身不觉已被冷汗浸透了,四肢却是冰冷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神识联系儿子女儿,却发现母子间的连接不知什么时候断掉了。无奈之下,她也顾不得夜深人静正是好眠时分,急忙用万里传音术联系沈焱。

    联系上之后,沈焱也未隐瞒,确认了温氏兄妹失踪的消息,并表示他已跟后辈们分头在找,让她不要担心。

    温夫人道:“我能感觉的到,我的孩子现在正在遭受折磨,他们似乎都受了重伤。我一刻也等不得,你在哪儿?我这就御剑过来,你发个地址给我。”

    沉默了一会,沈焱才瓮声瓮气地道:“你还不如找谁借个遁形法宝,这里离勿忘峰很远,而且我还得继续找人,等你御剑过来太耽误时间。”

    温夫人跺脚道:“这三更半夜的,我找谁借去!你要是嫌我御剑慢,不如你先瞬行过来接我,再一起找。”

    “也好。”好字刚落音,沈焱已瞬息到了勿忘峰听雨楼外,还好他没直接进屋,不然肯定有顿好打,温夫人衣服都还没换的。

    温夫人没惊动她丈夫听雨楼楼主温勉,稍作收拾便留下字条,表示要出趟远门,不日便回,做完这些她跟沈焱走了。

    路上她将梦中所见情形跟沈焱说了一遍,沈焱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诸如兄妹俩所处环境,温夫人表示感觉很模糊,只觉得很压抑,毕竟是在梦里,看不真切,而且总有雾里看花的朦胧感。而且记忆印象跟实际的梦境有出入也说不定,毕竟那个梦真的很短,好多细节一闪即逝,不能捕捉到更多。

    沈焱一面安慰她不要担心,肯定能找回来,一面飞快转动心念,对司凤发出了召令,让她立即到他这里来。

    不多时,司凤便赶了回来,见到温夫人颇感意外,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她师父主动先温夫人招了,自己一行不小心让温氏兄妹走失了。要是这样,她非被好训一顿不可,温氏兄妹出走肯定是温婉的主意,而她跟温婉又不太处的来,悄然出走不排除有她的因素在。

    司凤都做好被狠狠骂一通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一聊才明白师父召她回来,是要她潜进温夫人的梦里,查探梦境里的人和事,究竟发生在哪里。

    等听明白师父的话,司凤嘴巴微张,大出意料,她讷讷道:“师父,我以前只进过凡人的梦境,修士的梦境怕是没那么好入的啊!毕竟修士的精神力比凡人不知高出多少倍,而且修士有护体仙气,若我贸然闯入,只怕会被排斥,或者发生一些其他的意外……”

    沈焱道:“你不要担心,为师会遣一个分身护着你,现实中这会为你护法,保准万无一失。你只要顺利潜入了梦境,一切便都好办,有为师在呢,别怕。”

    司凤也不再嗦,点了点头,对温夫人道:“烦请夫人配合。”

    温夫人愕然:“我怎么配合?让我再睡一觉吗?我哪里睡得着啊?就算睡着了,也未必还能做刚刚那样的梦啊。”

    沈焱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能入你的梦境,自然就有办法回溯先前那梦境的源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入梦。”

    温夫人怒道:“沈焱你逗我吗?都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焱摊手,越是一本正经越让人起疑。

    司凤道:“夫人要是睡不着,可以让我师父试试速眠咒。”

    温夫人简直要晕倒,这对师徒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沈焱摇头否决:“速眠咒不行的,那个只能让人昏过去,不能让人入梦。”

    司凤略有些失望道:“好吧。也许可以试试安神香配合清心经。”

    说做就做,司凤设了个小型法障,从乾坤袖中取出安神香,两根手指轻轻一捻,香便燃上了,阵阵幽香弥漫。沈焱在旁负责吟颂清心经。

    这法子果然很快就奏效,温夫人眼皮逐渐沉重,从半开半闭的状态很快过渡到了睡梦中。其实这个过程中,温夫人一直努力在反催眠,还是没抵挡住安神香和清心经合力之效。

    听着温夫人渐趋平和悠长的呼吸声,司凤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潜入梦境了。

    修士的梦境毕竟与凡人的梦境不同,起码危险等级就不一样,修士的梦境诡谲精彩,危机四伏,因为搞不好梦者的元神便会出手反击,因为梦境相当于是元神的领地,一切外来者都是入侵者。

    沈焱分出了一个分身,跟司凤潜入梦境时,因为司凤担心两人被梦境冲散,所以在入梦的那一刹她突然死死抓住了沈焱的手。

    刚碰触到那只柔软细腻的小手,沈焱呼吸都一滞,浑身有点僵硬,胸中顿时滚过一阵甜蜜又痛苦的悸动,心都有点揪起来。

    他食言了,跟随司凤入梦境的不是分身,而是他本尊。因为他虽是那样安抚了司凤,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真怕司凤在梦境中遭遇不测,分身不能完全对敌。所以保险起见,入梦的是他本人。

    其实如果入梦的是分身,他也能感觉到异常的悸动,但远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烈。

    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沈焱回过神来,没有挣脱徒弟的手,而是反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芊芊素手。

    司凤略感诧异,侧颈抬头看他,两人刚刚四目相接,一道冷风扑面打来,一股强大诡异的力量将两人拽了进去,好一阵子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世界才消停了。

    修士的梦境果然更险恶一些,从撞进来那一刻起,就无形中有股力量想将两人打散各个击破,立足未稳便有不知从哪里兴起的罡风呼呼刮来,风大得人简直立不住。

    司凤的手险些从沈焱手里滑出来,沈焱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刚太紧张激动,手心有点汗湿了,手掌变得很滑。

    眼看就要抓不住司凤,司凤那边是一面布满冰刺的古怪壁垒,若被风吹散撞着那里,非见血不可。他心里一急,自己稍一纵身大半个身子已抵近司凤。而后他下意识地伸出长臂一揽,将司凤捞进了怀里,单臂紧紧圈住了她。

    不用再顾忌弟子受伤,他便能腾出精力对付这股古怪的罡风了,召出破风,挥手一扇,两股劲风交缠在一起,最终消弭无踪。

    两人这才落到实地。

    罡风散了,温夫人的元神终于现身了,这个元神显得很是暴躁,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们喊打喊杀,不听解释,也似乎全然认不出沈焱。

    温夫人的元神骂道:“不知耻的狗男女,居然闯进别人内府禁地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臭不要脸!污人眼目!将你这只拉扯人的手留下,我便让你们滚蛋!”

    沈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揽着司凤的手撤回,脸烧的简直要滴血。司凤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其实老实说,刚刚师父这么抱着她,感觉挺不错的,安全感爆棚,师父的胳膊稳健而有力,师父的胸膛宽阔而结实,根本不像看着的那么单薄,反而有料得很。

    刚刚光顾着安危了,都没来得及好好体味,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师父头一回主动抱她且没摔她?感觉很不坏诶!

    温夫人这个元神说话忒难听了,说的好像他们有不正当关系似的!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司凤还没回味就开始反胃,刚刚那点美妙的体会很快便去了九霄云外。

    沈焱也恼得不行,真想暴打这元神一顿。可是不行,因为要进温夫人说的那个梦境,还得通过这个元神当引子。

    很快,他将这个元神打趴下了。

    温夫人的元神很硬气,被打趴了也不求饶,似乎知道他们此行有求于她,因而有恃无恐。

    没法子,司凤只能用御灵术治她,先将这个捣乱的元神制住,而后弄晕她,再进入她的记忆。

    如此大费周章,终于回溯到了温夫人说的那个梦境。

    这个梦境里却跟温夫人说的很不一样,并没有同时出现温良温婉两兄妹,只有温良一人。

    他确实是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不是实体,而是一缕飘忽不定接近透明的魂魄。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勿忘峰听雨楼,并没有什么压抑的东西。为何温夫人却说的那么笃定?

    可能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母子连心。做母亲的在梦境中,模糊感知到了儿子的不利处境。

    若想知道兄妹两个具体被囚禁在哪里,还必须跟温良去一趟实地才能搞清楚。

    打定了主意,司凤便开始游说温良。

    在这个诡谲的梦境里,不管温夫人的元神不认识两人,温良也同样不认识他们。

    温良表示不认识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会帮自己。娘亲说过,陌生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算计。

    司凤十分无语,很明显温夫人将蓝星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思维还到了对孩子的日常教育中。虽说这话没毛病,可天地良心,他们真是来帮忙的啊!

    “你不信我没关系。你总得信他,”司凤一指她师父,“我师父是你母亲的朋友,真是受你母亲委托来帮你的。”

    温良警惕地扫了扫两人,低声道:“刚刚你们怎么制服了我母亲,我可都看见了,你们还狡辩。”

    司凤:“……”

    什么叫有嘴说不清?这就是。

    沈焱冷静道:“温良,你听我说。你现在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而是在梦中。梦中的世界跟现实的有一些差别。在现实中,我跟你母亲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你跟你妹妹失踪了,我们都在找你们。你母亲都快急疯了。你再不带我们去那个地方,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你们,也无法救你们出来,你们会永远被困在那里,暗无天日。你明白吗?你信我们一回,好歹算是死马当活马医,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你们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番话有条有理还带着分析威胁的话,终于把温良吓住了。

199 诡异

    温良权衡了一番,最终同意带两人回去。

    虽然还未出离温夫人的梦境,但因为现在接触到的梦境里的人物是温良,所以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他的影响。

    司凤只觉得稍微靠近他一点似乎就会有看不见的风刃擦到脸上,划得人脸直生疼。她摸摸自己的脸,却又没摸到血迹,但是很明显地有那种热血敷面的感觉。总之就是很奇怪。

    温良那缕魂魄越来越弱了,仿佛有什么人在异地操纵什么法术,令这缕孤独虚浮你魂魄倏然间向前急纵而去。

    司凤沈焱立即瞬行追上去。

    沈焱悄然在温良魂体钉了一纸结魄符,透过这符纸连通了他被困在秘境中其余的魂魄。

    刚一连通散落两处的魂魄,沈焱就强烈感觉到了一股阴邪霸道的外力在强行召回温良这一缕游走在外的魂魄,还用了胁迫威逼之类的秘法,因为沈焱通过符纸的剧烈震颤感知到了温良极度的恐惧。

    只这一下,沈焱便捕捉到了许多信息,甚至连威吓温良的人都被他顺藤摸瓜探出来了。但沈焱却有点难以相信,这些年遭常笑毒手的都是凡人,还从未听说他拿修真者做试验品的。

    不然以常笑丧心病狂痴迷炼魂术的程度,仙门不知多少修士会遭殃,而若是如此,**仙盟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肯定早就对万魔宗发出诛杀令了,众仙门必然会一致对外,拥护**仙盟铲除常笑。

    常笑不蠢,不至于连鄢支温氏的标识都认不出,就算退一步他没发现温氏兄妹身上的温氏家徽,提出他们的魂魄时也能辨认出来了,各门各派的玄道心法都各有标识,是独一无二的,直接在魂魄里留下了烙印。温家好歹也名列十大仙门之一,且有北冥道宗罩着,不是那么好惹的,常笑完全犯不着得罪温家。

    他敢肆无忌惮地抓走温氏兄妹,肯定还有内情。

    沈焱正疑窦丛生还未确定,人已被温良带入了秘境,风刃霜刀劈面而来,瞬时便有热血直流的感觉,脸上刺喇喇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也是什么都摸不到。

    司凤紧跟着他,此时就在他身侧,见他突然也古怪地伸手擦脸,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叫道:“不好,师父,我们快出去!”

    沈焱侧首略略皱眉,疑惑地看着她。

    司凤急得脸都白了,连珠炮似的道:“我们是从温夫人的梦境进来的,这里早已超出了她梦境的范围。我们能来这儿,是被温良的魂魄带过来的。这就是说我们现在能够存在,依托的是温良那一缕缥缈无定的魂魄,一旦他这缕魂魄被人强行控制甚至收走,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里太危险了!完全是受别人操控的,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我们明面上都没有受伤,事实上却已经被这里看不见的利器伤了。这样东西都是针对温良的,却无差别能伤到我们,师父你明白了么?”

    沈焱当然明白了,她都说这么清楚了,再听不懂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当务之急,是趁常笑还没发现异常,赶紧脱离出去,从梦境脱身,否则要是被常笑倒追出来,连温夫人的安危都难以保证,搞不好会给她内府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因为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他们是依托一缕魂魄的虚无脆弱的存在,而常笑则是实实在在的实体,这里更是他的地盘。

    司凤以密语传音催促道:“师父,你快将温夫人唤醒啊,让她结束梦境重归苏醒,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沈焱却没动,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他扭头呆呆看着一个方向,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

    都什么时候了,还墨迹,师父可真会挑时间!司凤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弄出大动静,生怕惊动抓温良的人她还不知道就是常笑。

    师父到底看什么看得发了痴?司凤也忍不住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不由得也愣住了。

    她首先看到的是温氏兄妹被分别冻在两个冰塑的囚笼中,如同两个硕大的冰棺,虚浮在空中,萦绕在冰疙瘩囚笼外的,是无数散发着魔气的符咒,温氏兄妹的魂魄被符咒阵提了出来,悄悄离散聚合,似准备要重新组合。司凤认出来了,那是个臭名昭著的炼魂阵。数年前她曾经在藏看到过残卷,决计错不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就想到了常笑。

    温良那仅剩的一缕魂魄拼死挣扎,不肯投身阵中。

    司凤这才注意到炼魂阵右下方还有一座冰榻,冰塌边沿侧坐着一人,黑衣墨发,侧脸极俊美,鼻子挺拔,线条轮廓明晰,脖颈修长。冰塌内侧并排躺着两个人,司凤这个角度看不清躺着的人长什么模样。

    侧坐着的人正伸着一只手操控咒阵,同时漫不经心地虚虚勾动手指,就听到温良尖锐痛苦的呼号,宛如剥皮抽筋的撕心裂肺,那缕魂魄无论如何挣扎,始终是离炼魂阵更近了一步。

    她想助温良一臂之力,却是徒劳无功,在这里,她只能是个看客。待温良那缕魂魄被炼魂阵炼化,她跟沈焱会何去何从亦未可知。

    作法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心急,听着那悚人的尖叫很是享受,有意延长这个过程。

    他颇为嘲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你固执我比你更固执,你一天不醒过来,我就不会放弃拿活人做实验。你看,这次我亲自抓了两个根骨上好的,还是修士,有仙根呢,不知比俗气的凡人好多少倍,年纪又轻,比我那时候大不了多少。师父啊,他们都说你是菩萨心肠,为何就不能对我慈悲一点,早日醒来,我也不必再造杀孽。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并没有全都白费。你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吗?你以为是我想要这样吗?你为什么不肯醒来?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就是拉上整个世界陪葬!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就这么恨我?可我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这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肯醒来,不肯复活,我只能如此。

    “若论罪责,我有七成,还有三成是你的,就算我再死一次,在阴曹地府你还得陪着我服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活着的时候不可以摆脱我,死后更不用妄想。

    “既然咱们结了这段孽缘,那便是死也不会罢休。师父,你逃不掉的,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自己主动苏醒过来,这样你还是你自己,我的承诺不会变,你的灵魂原样不动会被我修复好;另一个就是被动醒来,成为我的傀儡。哪怕将你制成傀儡,我也要你跟我在一起,直到我们一起灰飞烟灭。”

    常笑的声音冷淡中透着森然,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邪恶,反而觉得就像问人吃饭了没,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一样平常。

    司凤听得不寒而栗,只觉常笑真是个不世出的超级大变态,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这一幕震得沈焱脑子发炸,那一次他在妖女布置的幻境中看到过类似的情形,原来都是真的,可能连那些话都是常笑曾经说过的。真是太渗人了!常笑这个畜生!心思不仅歹毒,还极其龌龊,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控制暮雪渚。哪怕将他制成傀儡也在所不惜。

    沈焱气得肺都要炸裂,要不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对常笑形成正常的攻击力,他真的会直接宰了他,然后接走暮雪渚的尸体。

    原来常笑将他七师兄藏在这里,藏在这个秘境中,难怪他遍寻不着。

    有没有什么法子给常笑一点警示教训?沈焱绞尽脑汁地想,他眼睛余光留意到拼死挣扎的温良的那缕魂魄,突然想起还钉在魂体上的结魄符。

    他示意司凤帮忙,在两人合力之下,司凤用御灵术成功将沈焱攻击力满点的剑意渡到了结魄符上,传达给了温良,就见一阵电光火石的激烈震荡,剑意通过温良成功反噬到了常笑身上。

    常笑冷不丁遭了猛烈袭击,还弄不清那股子超强的剑意从何而来,因为他看不到沈焱司凤。

    他暴喝:“沈焱!!!滚出来!!!”手中断魂刀直向温良那缕魂魄劈来。仅仅是凭这一道威力已传弱了不少的剑意,他立刻就认出了沈焱。不愧是曾经相熟之人。

    师徒二人还想故技重施,却来不及了,因为温良那缕虚弱的魂魄已至强弩之末,不堪负荷了。

    好在守候在现实中的沈焱的分身已成功唤醒了温夫人,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危机重重的梦境里解脱出来。

    重返现实,两人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腿脚虚得发飘。

    温夫人揉着眼睛,坐起身,待看清两人,不禁惊问道:“你们两个脸怎么了?全是血!怎么受伤的?”

    沈焱暗暗皱眉,伸手虚虚在面前一抚,面上血色顿时消失,只余下细细的一条条风刃霜刀留下的伤口。司凤也有样学样,草草处理了一下。

    不能耽搁,必须马上去救人,晚了温氏兄妹魂魄肯定要出问题的。

    可是面前又摆着个难题,常笑既然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存在,肯定会转移走温氏兄妹吧,不可能还在原地等着他们来算账。

    而且,秘境之所以是秘境,是因为谁也捉摸不清秘境会在哪里,秘境的位置不是一层不变的,相反,它可以是瞬息万变的。

    最最坑的是,他们在梦境里追踪温良,并没有刻意记路!连方向都没摸清……事出意外,谁能想到这个啊!以后得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才行。

200 扯皮

    也没关系,知道温氏兄妹落在常笑手里,那打去他的老巢便可。沈焱就不信常笑还能有闲情逸致去炼魂。

    虽然沈焱唾弃常笑,还不至于不清楚他老巢在哪,当即带着司凤温夫人一起杀了过去。

    须弥山守备森严,山下有一条很宽,水色墨黑的大河,河里头有河蛟,那河蛟大约是蛟里头的怪胎,模样丑陋凶恶,脚上只有两爪,两爪间有厚厚肉蹼,使得那四肢古怪滑稽。

    沈焱他们还未抵近山门,刚掠过那条河,便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河蛟缠住,它大口一张,喷出一柱急流直冲半空,迫使沈焱他们现出身形,停住进势。

    这河蛟修为并不高,吓唬吓唬小修士还行,想要震慑沈焱,那是完全没效果的。它这修为还不如江洳涣的十分之一,且沈焱嫌弃它长得丑,根本不想跟它纠缠,也不屑于动手杀它,所以只迭手发了数张火符将它压制在水中,做不得乱。

    那河蛟也不知是真没见识,还是拎不清自己的斤两,竟还想挣扎,结果毫无疑问,他将自己的麟甲都烧坏了,散发出老大一股腥臭味,简直臭不可闻。

    沈焱一掩鼻子,飞身落回岸上。须弥山只有一个入口,入口之外全是诡谲的魔门防御阵,布满未知的邪术禁制。

    打发了河蛟,入口处还有两头穷凶极恶的妖兽镇着,离着老远那两头妖兽便开始喷火,引颈呼啸,向山中人示警。

    沈焱召出破风,径直将妖兽喷出来的火全扇了回去,扇回去的火力更猛烈,因为他暗搓搓地加了数张火符,还加了许多**。这玩意不用说,当然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在周怀敏军中时收集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结果就是两头妖兽被巨大的爆炸声和强大的爆炸威力下被炸的皮开肉绽,还没来得及抖威风,自己已变成半生不熟的食物,赶紧自觉让开了道。

    之后就一路畅行无阻了,守山的魔修小喽根本不是对手,都无需沈焱出手,司凤手中曳羽便轻松解决了他们。

    司凤都有点纳闷,按道理说,山上的大小魔头应该都得到消息了,怎么都不见出动?也是奇怪,难道是自己一方弄出来的动静还太小?一个有点等级的魔修都没引出来,常笑的手下也是够沉得住气。

    既然是这样,那索性就搞点大动静出来。司凤用隔空取物之术弄来了大量**,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须弥山洞口被彻底炸塌了,霎时地动山摇,须弥山外围的护阵几乎被撕得粉碎。

    司凤暗赞火力猛,虽然她卯足气力劈一掌也能有这个效果,毕竟消耗也会挺大,哪有**好使啊。还真别说,蓝星有不少东西简直比术法都好使。

    这下山中大小魔头都齐齐出动了,司凤打眼一看,一个都不认识,这些魔修有男有女,打扮奇形怪状。站在前排中间的五男两女模样还挺不赖,并非歪瓜裂枣型,修为也不低。

    其中一个女魔修尤其丽,眉梢眼角全是风情,她正眼波流转勾引意味深浓地直勾勾盯着沈焱。大约是这个女魔修太引人注目,倒让人不自觉忽视了她身边的人。另外这女魔修在看清来者时,便不自觉向后退了退。

    “仙君呐,您上门便上门,弄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呢?莫非就是为了引奴家出来?这样真是好有心机噢,不过奴家好喜欢。”她一只手捏着帕子捂着嘴咯咯直笑,垂首抬眉间已娇婉无限地朝沈焱递了个媚眼。

    其余四个男魔修颇为恼恨地瞪了沈焱一样,脸上都是不爽,其中一个醋意满满地道:“炎姬,这小白脸有什么好,你这么抬举他。别忘了,他可是仙门的人,跟咱们势不两立。”说完前半段,又转向沈焱,语气很颇为恶劣,“你们来干什么?!竟敢上须弥山撒野!还不快滚?”

    沈焱没理睬他,只冷冷问道:“常笑在哪里?速去通报他,让他滚出来,并将那对兄妹带出来,不然我铲平这须弥山。”

    正说话间,常笑已飞身而出,立在半空,高高地俯视着人数悬殊的双方。立在他身边的,是默青。

    看得出来常笑又换了一副身躯,除了眉眼依稀有点熟悉,面貌已是大改,像司凤这样跟他接触不多的人,是不容易仅凭容貌认出他来的。不过他也不难认就是了,毕竟那身外泄猖狂毫无掩饰的魔气太张扬了。

    “温氏兄妹呢?”沈焱也懒得嗦,直奔主题。

    常笑嘿然一笑,明知故问:“什么温氏兄妹?你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温夫人一听此言,立时便按捺不住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混账!将孩子还我!”

    常笑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目光阴鸷地盯着沈焱,不阴不阳地开了口:“好久不见啊!小师叔。别看这么多年没见面,我可关注你们得很呢。你可真是怂得可以,自甘堕落,不务正业,不想着如何振兴门派,反倒冒名顶替什么五仁修仙门,还尽给**仙盟添乱。你说,要是我将这消息传出去,**仙盟会不会对我高看一眼,跟我冰释前嫌?毕竟,比起目前互不侵扰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当然还是你这个仙门叛逆比较可恨。说不定,他们还愿意跟我联手铲除你呢?”

    此地耳目众多,常笑说的冠冕堂皇,实际呢?现在他都不用散布消息,很快修真界的人都会知道所谓的五仁修仙门压根就是九幽派余孽披了层皮。

    不过,沈焱会在乎这个?这个世上,能制得住他的已经没剩几个了,就算十大仙门一起发难,他也未必放在眼里。常笑这威胁实在是无关痛痒。

    沈焱很明白常笑这是在拖时间,没准他刚刚迟迟不出现,就是在转移温氏兄妹,或者是继续施法炼魂。这会儿肯现身,要么是因为炼魂阵已经稳住了,只需要时间完成操作,要么是看山上镇不住,来稳场子的。反正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沈焱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不能跟着常笑的节奏来,他此番最重要的事是救出温氏兄妹,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想通这一点,沈焱再不跟他废话,想拖延时间,那偏不能让他如愿。

    他还没出手呢,温夫人已经疯了一般杀了过去。

    她的兵器是缠在腰带上的软剑,剑刃薄如纸片,柔韧无比,杀人不见血,擅以柔克刚。她那彪悍的性格配着这么一件兵器,难怪温婉一点都不温婉,反着来这点是有家传的。

    温夫人救儿女心切,一上来就开始放大招,令常笑颇吃了一惊,没料到她这么生猛。

    常笑不敢掉以轻心,仔细周旋应付,而后他很快摸清了温夫人的底细。在看透她的招式套路后,他便开始不再采取守势,而是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见温夫人要吃亏,司凤也加入了战局。

    默青观望了一会,察觉常笑想要力压挫败司凤,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也加入了混战。

    司凤的修为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不光境界提升了,连御灵术都进阶了那么多,以前就不太好对付,现在更难搞定。

    沈焱此时也没闲着,他早已经认出了炎姬身边那个女魔修,真是冒充仙女受香火,其实是练采补之术的妖女,她还有个老鼠精姐妹,被他当众处死了。

    既然这个女魔修编织的幻境能够再现常笑在秘境中跟暮雪渚日常絮叨的情形,说明她肯定是去过秘境的。沈焱便是打算抓了她,让她带自己先去秘境找人,说不定能收获点什么呢?希望常笑手脚没那么快,全将人转移走了,不然要大海捞针似的找人,真的太不容易。

    那女魔修早就认出了他,刚刚就一直在躲闪,这会儿早不见影儿了。加上那个炎姬老想缠住他,沈焱十分恼火,一气之下分了七八个分身出来,神挡杀神佛挡**,更遑论这些魔修,先打这些修为高一点的,小喽放一边。

    沈焱本体飞上半空,寻找那个女魔修。可底下黑压压一片全是魔修,少说也有数千人,她混在其中,实难分辨。眯着眼找了好一会,沈焱放弃了这浪费眼力还没效率的方式,从乾坤袖中摸出从萧意粲那里没收的半成品障目叶,他素来看不得萧意粲荒废时间捣鼓这些小玩意,没收都是轻的,有时候就直接当场销毁。要不是看这障目叶造型好看,肯定也早被他扔了,没想到这时候还帮了大忙。他伸手在眼前虚虚一划,障目叶便消失无踪融进眼睛里。他闭上眼睛,心神一转,心中顿时浮现出那女魔修的模样。

    再睁开眼来,立即从数千人中明确无误找到了已经伪装的女魔修。沈焱毫不迟疑,飞身而下,一鞭子卷起女魔修,便朝须弥山山巅飞去。底下那些魔修正一团乱战,谁也顾不上谁,都没人留意到有人被抓上了山顶。

    在沈焱的胁迫下,女魔修答应了带他去秘境。

    因为已经感受过一次秘境的风刃霜刀,沈焱提前为自己设了防护,至于女魔修,他对邪门歪道可没那怜香惜玉的心思,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行。某些时候,沈焱的原则性还是很强的。

    他们这次走的路,除了入口和路途中的风刃霜刀是一样的,其他的都不同。女魔修显然也不是很熟悉路,走得跌跌撞撞。沈焱嫌弃这行进速度太慢,索性收了无极,让女魔修御剑带路,如此便快多了。直到临近洞口,御剑便不灵了,只能步行。

    入洞口时,沈焱担心有机关,颇为提防,将无极绕了几圈捏在手里,方便随时发力应对。直到完全进到了洞内,也没触发任何机关,也许是他多虑了。

    洞口狭小,内里空旷阔达,另一番天地。

    又走了一段路,沈焱感觉寒意愈发浓烈了,心知应该快到地方了。因为暮雪渚已逝,这里作为储存遗体之地,必然是越冷越好,如此尸体才能保存得更久更好。

    果不其然,在火符快燃尽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副熟悉的冰塌。

201 崩塌

    只是冰塌上空空如也,早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焱闭目伸手探了探,试图触摸到一点暮雪渚的讯息,而后他便失望地发现探查不到任何遗留信息,仿佛暮雪渚从未在这里停留过。他还记得昔年常笑被驱逐出门派时,他修习的九幽派功法全被废了,作为内门弟子必修的御灵术自然也一并被废去了。

    虽然沈焱于御灵术一项上称不上道法精湛,但好歹他也有接近御灵术中阶的水平,比常笑被驱逐时的水平还高很多。他刚刚一查探,立即就发现了常笑抹去痕迹的手法,分明就是御灵术。

    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脸用九幽派的道术。

    更想不到的是,常笑竟没将温氏兄妹转移走,两人还被困在炼魂阵中。

    跟在梦境时看见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只除了缭绕在冰疙瘩囚笼外的符咒魔气越发重了,黑雾袅袅。黑色物质几乎要从头至尾全部覆盖住禁锢温氏兄妹的囚笼,怕是待冰疙瘩尽数被黑色邪物侵蚀,温氏兄妹的魂魄也救不回来了,一切便成定局,无力回天。

    在浓得墨汁一般的黑雾中,沈焱看到温氏兄妹被抽出的魂魄已经被打散,混混沌沌像是打碎的鸡蛋,开始慢慢交融。两人不成型的魂魄早失去了挣扎,宛如死物,听任黑色物质侵蚀,搅和。一旦两人的魂魄彻底被搅乱,要复原可就不容易了。

    沈焱不敢怠慢,当即收回心神,着手驱散黑雾,欲暴力破了常笑留下的炼魂阵。

    炼魂阵却不是那么好破的,四周防御颇多,沈焱刚一道剑气劈出去,被暗符隐匿的各种魑魅魍魉通通现了形。其中不乏密密麻麻的吸血蝙蝠,奇丑无比的巨型毒蜘蛛,嗡嗡直叫巴掌大小的食人蜂,这些刚刚修炼有了点起色灵智低下的妖物俱不知死活地朝沈焱扑来。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传来可怕的闷响,仿佛一场深藏隐忍蓄谋已久的大爆发正在预热。

    常笑似早就料到了沈焱会闯秘境,也是下了大手笔,早留了埋伏,为了将他困在这里,不惜摧毁这个秘境。炼魂阵不过是诱发机关的诱饵罢了,如果能弄死沈焱,即便让这个秘境为其陪葬,也是值得的。常笑如是认为。

    女魔修一听到地底下的动静,霎时花容失色,嘴唇煞白,纵身就想往洞口逃。刚起了个势,立即被沈焱一鞭子抽中,狠狠摔在地上,痛得直**。

    女魔修恨声埋怨道:“还不走?在这里等死吗?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陪你!”

    沈焱略一皱眉,横剑一扫,剑光激荡,横泄而出的元神剑意将蝙蝠蜘蛛毒蜂等物杀了个七七八八,扫平障碍,又以暴虐的剑意强力破开了炼魂阵。随着符咒尖叫着化为灰烬,包裹温氏兄妹的冰疙瘩囚笼也消失于无形。两人的躯壳飞快往下掉,沈焱隔空一拂,两人降落的速度立即减缓下来。兄妹两人混混沌沌的魂魄失去了禁锢,便开始四散飘去,沈焱落回地面时伸手召出收魂袋,将两人魂魄草草收入其中。

    刚做完这些,脚刚踩上实地,便觉脚下巨震,乾坤颠倒,山洞上方开始石头崩落,地底下似乎有只发狂咆哮的凶猛巨兽,要穿天戳地折腾个底掉,不弄个灰飞烟灭不会罢休。沈焱本是想着要接应温氏兄妹的,未料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眼看温氏兄妹的躯壳就要被巨石砸中,沈焱立即施展移形幻影将两人抢了回来。女魔修东躲西闪,捂着头避免被洞顶落石砸到。看沈焱左右手都不得空,有那两个拖油瓶拖后腿,看来是顾不得她了,心中不禁一阵窃喜。秘境都要坍塌了,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女魔修趁沈焱眼下顾此失彼,再度尝试向外逃,身子刚离了原地不出一丈远,她就听到脑后剑风呼啸,距自己只有咫尺之距,她当即落下身子不敢动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是了,就算沈焱双手都不得空,那又如何?他照样可以操纵飞剑,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女魔修灰心丧气,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抖落的灰尘碎石撒了她一头一脸,她也没心思管。

    罢了,横竖是个死,不做徒劳的挣扎了。出不去大不了被活埋,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一线生机,几次三番逃跑得罪了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仙门高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焱却没有杀她的意思,勾勾手指迫使女魔修吞了一粒丹药,女魔修顿时感觉到自己周身血气禁锢,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命门被对方拿捏住了,心下不禁又恼又恨更怕。沈焱就是不这样,她也不是对手,如此作为倒显得小家子气了,缺乏大家风范啊。不过沈焱也是没法子,事态紧急,容不得出差错,但凡这妖女不配合,他就有得麻烦了。沈焱迫她站起身,再将温婉推进了她怀里。这意思很明白,出去可以,但是要带人,且不能单独行动,必须跟着他,不能脱离他的控制。

    迫于沈焱的武力,女魔修不得不从,生平头一回居然要帮仙门的小混蛋逃命,传出去真是要让同修笑掉大牙。

    女魔修一把揽住温婉,手持鲛丝银绫,劈手打偏了一大块正朝她头顶砸来的大石。沈焱带着温良在前方开路,女魔修紧随在后。

    侥幸没被沈焱剑气灼成飞灰的吸血蝙蝠等物全无智商,此时不想着逃命,居然还对沈焱穷追不舍。由于殿后的是女魔修,她有的是法子让这些同属魔门,供常笑驱使的低等玩意认怂,魔门的东西用魔门的法子对付,最为好用。

    虽在洞中,但沈焱也明显感受到了地陷震动,秘境正在崩塌,必须趁着秘境入口尚未完全封闭之前逃出去,否则就算活着,也是被困住,不知如何才能重回世间。既然常笑设了局不惜摧毁秘境也要将他困死在这里,肯定不会一直开着秘境入口,秘境入口现在说不定已经在闭合了,片刻也不容耽搁!

    沈焱想到这一点,心念急转,立即调动跟万魔宗诸魔缠斗的分身前往秘境入口。他分身瞬行而至,果然瞧见秘境入口正在关闭。沈焱好几个分身合力,才止住秘境入口关闭的势头。

    多亏沈焱脑子转得快,不然就算从洞里逃了出去,也还是会被困在分崩离析的秘境里。且一旦秘境彻底封闭,他便会被断绝掉连通外界的能力,连分身都勾连不上因为进来救人的,是他的本体,而不是分身。本体被禁锢在秘境中,便会彻底失去外界联系,与世隔绝,出发秘境重开,方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常笑心思果然是歹毒的,思虑得好周详。从他识破自梦境中闯入秘境的沈焱,到现在,连一盏茶的功夫都还不到,却已是翻天覆地山河剧变,他甚至布置好了死局圈套坑害沈焱。当真防不胜防。

    若非沈焱修为远远超出常笑,常笑拍马也追不上,换个人入这秘境,早交代在这里了。也幸亏来的是沈焱,换温夫人或是司凤,估计已经蹬腿撒手西去。

    沈焱前行的速度极快,女魔修有些跟不上,开始还能追着他的背影,很快便连影子就见不到了。女魔修一肚子腹诽,一面又换个手夹抱着人事不省的温婉。

    很快,她又再次迎面看到了沈焱,眼前只一花,他已到了她身后数丈,只冷冷丢给她一句话:“洞口已经被封住了,你知不知道其他出口?”

    女魔修大吃一惊:“没有,就只有那一个。怎么办?”

    话音未落,脚下又是一阵愈加剧烈的震动,原先沉重轰隆的动静越发近了,并伴着令人挠心抓肺如指甲刮擦硬物的渗人响声。

    沈焱没理会,边分散精力注意周边环境,边留神四顾寻找出口。

    实在找不到出口的话,不如自己造一个出口出来,这里虽然是秘境,打个洞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他刚转完这个念头,两脚之间突然裂开了,迅速背向撕裂开,沈焱飞身而上,堪堪避开砸落的巨大石块。

    那石块还未落入地裂中,便见深不见底的暗黑地裂中蹿出一条巨大的地龙,浑身光秃秃黑漆漆,又丑又吓人,身子足有半个听雨楼大小,是绝对的庞然大物。地龙冒头,那石块便砸在它身上,被它一弹,又朝沈焱方向砸来。

    随着地龙冒出来的,还有上百个巨型尸魁。这些尸魁不用说,都是常笑用实验弄死的凡人炼制的,真是连人带魂没一处浪费。这些尸魁表情狰狞,还保持着死前的神态。它们行动极为迅速,浑身布满尸毒,行走间尸毒噗噗直冒,是行走的毒库,几乎刀枪不入,无知无觉,除了攻击,攻击,攻击,没有任何自我意识,是很纯粹很听话的杀人傀儡。比常笑最初炼的行尸活尸都要厉害得多,如果说行尸的攻击力是十,活尸的攻击力是一百,那么这些尸魁的攻击力足有上千。

    沈焱自然不会将这些玩意放在眼里,不仅如此,他还万分嫌弃,嫌弃常笑品味之差。即便再怎么看他不顺眼,沈焱也还是得承认,他本身长得很是人模狗样,却怎么喜欢跟这些臭兮兮脏不拉几丑的要命污人眼目的东西为伍。就凭这,他就觉得常笑永远也上不得台面,居然还敢对他师兄忤逆犯上,心怀不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手剐了他。

    唾弃归唾弃,沈焱却还是不得不先解决这些丑陋的玩意,他一鞭子甩下,近身的七八只尸魁便被懒腰断成两截。这些尸魁刚倒下去,两截身体又自动拼接上,重新如疯狗似的对沈焱嗷嗷叫着扑过来。沈焱看了一眼无极鞭身残留的恶心的黏糊液体,直皱眉。

    这头尸魁还没解决,那头地龙又做出头鸟,蠕动着巨大的身躯碾向沈焱。地龙身上有人眼可见的黏液,沈焱最是耐不得这个,看着就犯恶心,压根挨都不想挨到这玩意。他纵身退后了一些,高高在上俯视着地上密集的尸魁,那地龙见状也直起身子,要跟他并驾齐驱的样子。沈焱厌恶不已,打定主意先解决这个又蠢又丑的东西。

    他先为自己设了一个球形保护屏障,既能避免石头砸伤,又能避免污秽液体沾身。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当下催发裂天以一化万千,用一气混元剑阵一击解除所有障碍物。而后他率先钻进地裂中,女魔修虽不明所以,还是跟他一道栽了下去。

202 尸魁

    秘境几乎在瞬息间分崩离析,一直向下坠落,被剑气劈成数截的地龙沉沉砸在沈焱防护罩上方。地龙身上的粘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很快将防护罩腐蚀穿了,但它也受防护罩反腐蚀,整个身子都在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化成浓腻黏糊的恶心液体,顺着防护罩缺口朝沈焱上方兜头浇下,糊了他一脸一身。

    沈焱真是恶心透了,立即重新构筑防护阵,迅速以去秽诀清除污秽。下沉过程中他不住呕吐,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颠来倒去全翻转一遍,拆散了彻彻底底清洗净了才作罢。吐到后来,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只能干呕,简直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情况。常笑还真是了解他,知道他有洁癖,专挑了些恶心的东西对付他,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

    耳畔只有巨大的轰隆声和尸魁们野兽般的叫声,所有声音都只传达了一个令人灰心的讯息:毁灭。

    可是沈焱还不想死,他原本以为地底下能藏地龙和尸魁,下头肯定有能通上方的通道,熟料这往下一沉,似乎永远都见不了底。往下怕是走不通,还是只能向上逆行。

    他心念转动,人便化作一道银色剑光逆势而上,过了一会,他才注意到女魔修没跟上来,坏了,女魔修该不会已经被砸死了吧。沈焱用御灵术一查,发现她受了重伤,无法御物飞行,正急速地往下沉。

    若是平常,魔修死了就死了,沈焱必然袖手不理。可这回不同,虽说女魔修带温婉是被迫的,但她自己受了伤温婉的躯壳也没什么大碍,只有点皮外伤,说明女魔修还是尽心保护了她。

    沈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自己会奋不顾身救一个魔道妖人。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立即返身去捞女魔修和温婉。捞到人时,两人都是昏死的状态,但女魔修还是双手紧紧环抱着温婉,将她护在怀里,之所以昏死过去后也没分开,是因为女魔修用鲛丝银绫将两人牢牢绑在了一起。

    看到这情形,沈焱心里隐隐一动,他的咒令就是命女魔修保护温婉,不管她愿不愿意,再怎么搞小动作都无法撇下她。所以女魔修根本不需要用鲛丝银绫绑着两人,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是扔不掉温婉这个包袱的。而她如此做了,显然是出自保护小姑娘安危的本心,沈焱的咒令还没强大到能强迫她自愿为温婉当替死鬼的地步。若她不是真想护着温婉,结果极可能是女魔修自己被砸死,然后温婉也必死无疑。现在却是女魔修自己深受重伤,温婉却无大碍,要说沈焱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

    也许,这个女魔修真的本性不坏?沈焱有点印象,当初她似乎还救过阿兵的侄儿,也就是已经长大成人投身军营的小石头。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转眼世界已经乾坤倒转,再找不出一丝秘境原先的模样。

    沈焱循着秘境之外分身的神识勾连,准确找到了已经只剩一丝罅缝的秘境入口。他留在秘境外的分身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在苦苦支撑,没别的原因,常笑正在这儿等着他呢。他的那些分身一面要支撑着不让秘境入口闭合,一面要跟常笑周旋,顾此失彼,脱离险境的最后一丝机会稍纵即逝。

    银色遁光刚现出点影子,常笑纵声大笑,喝道:“沈焱,你动作很快嘛,不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遁术快,还是我的断魂刀快!”话还未完,他便驱使断魂刀砍向苦苦支撑秘境入口的沈焱分身。沈焱的分身却是不能躲的,因为他一旦撒手,秘境入口就彻底关闭,他的坚持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断魂刀快如闪电,直奔沈焱分身心口,只要扎中心口,分身便会消散,也就是“死了”。这些被弄死的分身,消耗的都是沈焱本体的灵力真元以及神识魂魄,可以预见,沈焱现在内里损伤极大。

    与此同时,映衬着暴涨的银光,数个黑点十分醒目抢在秘境入口封闭最后一息飞了出来,常笑认出来了,那是他留在洞里对付沈焱的小玩意,真是命大,居然没死绝还有活的,令人意外呢。看来,越是渺小的东西,生命力也越是强悍呢,不容小觑。

    在银色遁光最强盛的时候,秘境入口彻底封闭了,那泄露出来的最后一簇光芒甚至都来不及垂死挣扎一下,已重归黑暗。

    “哈哈哈……”

    常笑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狂笑,再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快的了。在沈焱面前亲手掐断他最后一线生机,再在最关键的时刻补上一脚,彻底断送他生还的希望,很好,与其杀了沈焱,还不如将他永远困死在世外禁地,让他虽生犹死,生不如死,再无重返世间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他不是想找回妖蛋,重新开启封天印吗?不是想重振门派,教授弟子成才吗?那就让他跟他们永远天各一方,谁也找不到谁。秘境虽毁灭,可秘境所在的那个方外世界依然存在,那是禁地,地面上永远也找不到的禁地。

    想到这些,常笑踩着已经消弭无形的秘境入口,笑得不能自已。

    那边的司凤温夫人还在跟诸魔头混战,司凤虽强悍,可也敌不住密如牛毛的大小魔修。她师父的那些个分身也不知什么时候全都不见了,只剩她跟温夫人在苦苦硬扛。须弥山不愧是万魔宗副宗主的大本营,山上魔修本就有不少,又有更多魔修接到讯息前来支援,真是怎么杀都杀不完。

    司凤已经传讯给江师兄大师兄他们,他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只要再撑一会,撑到师父和师兄们都过来,自己就可以松口气了。司凤如是想着,她还全然不知她师父那边的凶险情况,秘境崩塌的咆哮声是传不到她耳朵里的。沈焱能在生死关头感知到弟子的安危,这种连结确实单向的,弟子们是感知不到他的安危的。司凤对秘境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甚至都没留意到常笑是什么时候离开战场的。

    待常笑志得意满重新出现在云顶天宫上方时,他摆手示意众魔退下,他要亲自检阅他的尸魁大军战斗力如何。

    山风肆意吹拂,片片树叶被吹得断绝了与树枝的联系,纷纷扬扬随风飘荡。常笑修长的手指微动,食指中指间已夹了一片绿莹莹的树叶。他微微抬手,将树叶抵至唇边,司凤便听到了那熟悉的鬼蜮魔音。

    时隔数十年,常笑再度使用他的成名绝技巴眉御鬼术。

    随着那清脆的紧促的声音,大地开始震动,云顶天宫脱离地基,缓缓升空。地基之下成片的尸魁尸魃破土而出,他们高大强壮,行动迅猛,浑身是毒。随后司凤脚下也开始冒出尸魁尸魃,它们死死地匝住了她的脚踝,司凤怎么也挣扎不脱,那力气大得连她这个怪力女都害怕。司凤无法,调转剑柄一把斩下了尸魁抓住她脚的那只手。

    那枯木一样古怪的手被济世悯生剑一劈滚出老远,黏糊的黑色液体溅到了司凤小腿上。她开始也没在意,只提示温夫人迅速御剑离开此地,先去搬了救兵,再徐徐图之。

    两人御剑而上,才离地不到十丈,司凤就发现不对劲,头顶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细细密密且肉眼极难发现的银丝,她刚刚就是御剑御得急,不小心碰到了那银丝,头顶扎成一束的马尾已被吹毛断发随风飘零。

    她不敢硬来,立即提示温夫人停住。

    好悬断的是头发,而不是她的脑袋!若是她及时收势,现在脑袋瓜已经开了花,被切成个大西瓜片。

    既然注意到了那玩意的存在,司凤便凝神注目而视,看见那漫天遮蔽的银丝网一直在向下压,她跟温夫人不得不从空中又降回去。即便她们已经重新落回地上,银丝网还是没有停止下压的迹象。这么看来,常笑今天是欲致她们于死地了。

    两人一落地,立即被蜂拥而上的尸魁尸魃围住了,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厮杀。

    常笑站姿十分放松,悠闲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打斗,看得饶有兴趣。

    司凤手里一把济世悯生剑舞得天衣无缝,丝毫不露破绽,论杀尸魁,不在话下。倒霉的是,尸魁尸魃浑身是毒,她杀一个尸魁,自己便沾染一次尸毒。待她发现这个状况,立即以龟息功封闭了呼吸,以免再呼吸到尸毒。然而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遭,她先前小腿处沾染的污秽液体已经开始灼烧侵蚀她的肌肤,那滋味便犹如万千食腐毒蚁在啃噬,开始有点酥酥麻麻的,而后便是钻心般的锐痛。等司凤察觉时,小腿血肉已被腐蚀得快要见骨了,从腿肚子开始,那股麻木逐渐向上蔓延。

    同样中招的还有温夫人,司凤出口示警时已经晚了,她已经杀掉了一只尸魁。那尸魁脑袋飞出老远,伤口处噗噗地直冒黑色粉末,呛得人简直要窒息。待黑色粉末淡去,她惊奇地发现,尸魁那与身子脱离的脑袋居然又完好无损安回了脖子上。

    这个发现令人绝望。

    无论杀不杀尸魁,感觉都只有一死。

    要么是奋力杀尸魁中尸毒而死,要么是放弃杀尸魁,被尸魁杀死,再还有就是被徐徐降落的银丝网切成肉碎。

    不管哪种死法,都让人感觉无比的憋屈。

    司凤已经感觉到绝望了,师父在哪儿呢,师兄们在哪儿呢?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那条被腐蚀了的腿,照这个趋势,蔓延到全身用不了片刻功夫,届时她便连自保的能力也丧失了。

    必死无疑。

    这会儿她已经欲哭无泪,拿剑的手都剧烈发抖。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这种恐惧,令人无能为力。

203 少主

    司凤可不会分身术,一条腿失去了知觉,那股子麻木感还没有消退,反而一直在向上蔓延。她的战斗力急剧下降,靠着一手拄着济世悯生剑,单手用曳羽御敌,苦苦支撑。温夫人自顾不暇,也无法腾出手来帮忙。

    她也不是没试过阻断尸毒,可惜没有奏效,等她想起服用避毒丹为时已晚。

    眼看就支持不下去了,头上的银丝网也已经降落到了头顶,迫使人连直立站着都做不到。

    司凤急得要命,她本来一条腿就丧失了知觉,一旦银丝网下压到一定程度,她便会彻底丧失还手之力,那就必死无疑了。她跟温夫人可不像那些尸魁,被切成百八十块也死不了。

    可恨这一块都被常笑压制得死死的,连遁术都无法使用。

    正当司凤和温夫人都被压制得只能仰面躺倒,两人正被尸魁碎块和尸毒弄得苦不堪言,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数道不同颜色的剑光照亮了两人的视线。

    银丝网擦着司凤鼻尖的刹那,司凤还没感觉到疼痛,银丝网已经被挑开,隆起数个小山包的形状。而后一簇炽烈的三昧真火落在顶处,很快烧红了大片银丝网。片刻过后,银丝网被烧融了,司凤两人终于从被切成肉碎的窘境中解脱出来。

    此时司凤大半个身子已经陷入麻木,连话都说不利索。

    谢邈一边操控挑银丝网的剑,一面俯下身子将司凤扶起来,连问了数声,司凤嘴唇动了动,眼却没发出声音,眼珠子也有点僵,不怎么转的动。

    江洳涣萧意粲钟鸣春等人都在跟尸魁群混战,无暇他顾。

    常笑袖手旁观,悠然自得,嘴角噙着一抹浓浓的笑意,见九幽派硕果仅存的弟子都已经出现。他捻着指间的叶子,重又将叶子送至唇边,都不必试音,直接就吹出一串尖锐的曲调,跟刚刚的调子全然不同,又急又促,曲不成调,刺耳至极。

    尸魁尸魃一听到这调子,立即发疯了一样,向九幽派诸弟子发起疯狂攻击,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远处一株树上,树叶轻微沙沙响动,晏无道藏身其中。他很犹豫,内心挣扎不已,自己究竟该不该出手帮忙,虽然他跟九幽派一行在一起也有数年了,可归根结底他还是万魔宗的少主,是魔道中人。

    这样的情况下,正是摆脱九幽派一行的大好时机,若他趁机落井下石,没准还能算是立了一大功,能让他家老头子刮目相看。

    不行不行,这种忘恩负义的龌龊事他做不出来。再说了,这里是须弥山云顶天宫,是常笑的老巢。他向来看不起常笑,觉得这人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嗜杀无度,哪怕是在魔道中,也是令人不齿的那种。

    魔道虽不像仙门讲究一些门面上的道义,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的,像常笑这样丧心病狂的,晏无道就瞧不上眼。以前是没办法,因为他爹看重常笑,就算他看不顺眼,也不能怎么着,毕竟两人一个是副宗主,一个是少主,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那次要不是常笑掉链子,没救他,他也不至于落到沈焱手里。这笔账,晏无道可还记着呢。

    问题来了,究竟要不要出手呢?

    他正纠结,忽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乔云被三股尸魁围攻,她挥剑的动作有点迟钝。她本来是在远处以织云箭策应,孰料他就走神这么一小会功夫,她就被围攻了。

    看乔云略显僵硬的动作,似乎已经中了尸毒?

    糟了,那些倒霉蛋不会都没提防,中了尸毒吧?因为他没听到有人就尸毒示警。

    不能让乔云有任何闪失!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去救她!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他人已离弦之箭一样冲进了混战中。

    他毕竟是魔门的人,对这些邪术还是有些了解的,九幽派诸人摸不准尸魁尸魃的死门,杀不死这些玩意,他却有所耳闻,或可一试。

    尸魁尸魃哪怕被切成饺子馅也能恢复,必须用利器从双耳处贯穿他们的头颅,这样它们才会丧失行动力,真正“死亡”。

    在乔云向后仰倒、三只尸魁同时挥舞断头斧劈向她时,晏无道瞬移至她身后,一把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往怀里一带,及时阻断了她跟大地的亲密接触。与此同时,他单手将乔云箭筒里的羽箭抽出三支,反手一掷,三支箭准确无误插入了三只尸魁头颅,都是直通贯耳。

    他密语传音,将这杀死尸魁尸魃的技巧告诉了其他人。可是晚了,萧意粲钟鸣春已经中了尸毒,只有谢邈和江洳涣还保持着战斗力,在奋力厮杀。

    常笑故技重施,又启动了银丝网,试图逼死这些九幽派弟子。他其实也注意到了又有一人加入了了混战,但是他一时也没认出那是晏无道。

    这一次可没人从网外挑起银丝网,三个还能站着的人变得很被动。江洳涣连着喷了数口火焰,刚刚融穿,立马又被补上,何况还有尸魁尸魃捣乱,根本忙不赢。

    晏无道刚刚旁观时便已经知道了银丝网的厉害,眼看那银光暗闪的丝线就要兜头落下,他控制飞剑连着劈砍数下,那银丝网丝毫不被撼动,依旧纹丝不动地降落下来。

    “常笑,你将这网子撤了。”晏无道沉声道,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很清晰地传递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群魔顿时震动不已,讨论声嗡嗡大作。

    有人喊道:“少主,是你吗?”

    “少主,少主?是你在下面吗?”

    “这声音绝对是少主!”

    “副宗主,快将那网子撤了吧,少主还在下头呢!”

    “是啊,切不能伤了少主啊!他可是我们的少主!”

    “你们闭嘴!那怎么可能是少主?说不定是别人假扮的,就是为了蒙蔽我们。”

    “没错,少主怎么可能跟这些人在一起?更何况,还出手帮忙?”

    “就是。这肯定不是少主,少主怎么会去帮仙门的人?”

    “如果真是少主,他难不成疯了?居然救仙门的人跟咱们自己人作对?少主没那么……那么……”

    “对,不可能是少主!”

    说到后头,诸魔似乎都认同了此人不是少主的论调。常笑的亲信这波节奏带得可以。那些赶来支援的其他分舵的魔修,就算不太认同,觉得眼前的少主就是货真价实的,而非假冒,也不好有异议,毕竟魔道之宗的少主居然跟仙门的人打得火热,甚至要帮仙门的人脱险,传扬出去有损颜面,这是给宗主脸上抹黑。

    晏无道鼻子简直要气歪了,觉得他父亲这群下属都是脓包,愚不可及。他想也不想,直接放大招大衍术,要是他们还不能认出他,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是故意的,要宰了他。

    不过,现在须弥山上并不都是常笑的嫡系,还有不少效忠他父亲的,就算常笑想除他而后快,他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吧?

    果然,当他使出大衍术之后,诸魔都确认无误了:这就是他们失踪数年的少主。

    那些真心为少主重现于世而高兴的魔修喜悦之后又陷入了尴尬境地,少主真是犯浑啊,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帮仙门的人,回去肯定讨不了好,指不定宗主会如何发作他。

    常笑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他扬声道:“少主,稍待片刻,常某这就救你出来。”

    说完,他亲自飞身下落,提起手掌对准晏无道头顶那方银丝网,但见幽光一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安全通道。

    “常笑,你这是做什么?开了个狗洞是吗?要不你先钻进钻出试试?”晏无道语气颇为嘲弄不满,说着暗暗朝江洳涣使了个颜色。

    常笑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露出标志性的月牙眼:“不敢不敢。”说着话将银丝网的空洞又稍稍放开一些,“少主,您一人出来,这大小早够了。”

    晏无道怒斥:“你哪只眼睛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出来,自然要带我女人一起出来。再打开些!”

    常笑挑眉,露出些惊诧的神情:“嗯?你的女人?”

    晏无道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催促道:“快点!”

    诸魔修都呆若木鸡,少主这回死定了吧不光帮仙门的人对付自己人,还找了个仙门的女人?而且看他这神情,完全不像开玩笑的。

    其实不止他们,乔云也是呆住了,紧跟着脸便蹭地通红。

    常笑笑意更浓,抬手又将空洞打开了些。

    就在这须臾功夫,江洳涣已经冲了上去,跟常笑正面交上了手,谢邈和晏无道趁机携着司凤乔云冲了出去,就苦了萧意粲钟鸣春两个,只能苦逼哈哈地尝试御剑。还没稳住身影,银丝网又闭合了。

    谢邈和江洳涣刚冲出银丝网,立即被大大小小的魔修围住了。晏无道被诸魔迎进了悬空的云顶天宫。

    晏无道找常笑取了尸毒解药,赶紧给乔云服下。他给乔云服药时才留意到她满脸通红,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羞赧不已。

    也不知怎地,他脑子一热,俯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郑重道:“我是认真的,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人。你反悔也没用。”

204 救星

    乔云脸腾地更红了,忸怩地将头侧向一边,她的手却不自主地轻轻搭住了他放在她脸侧的手。

    晏无道微微一滞,立即手掌一翻抓紧了她因为长期家务而皮肤纹理稍欠细腻的手,另一只手也抬起,一双手拢住那只小手。

    “怎么了?有话要对我说?”晏无道嗓音极温柔。

    “救……人……”乔云嗓子像被冰刺梗着,声线僵硬,说话困难,不过不影响晏无道理解这俩字的意思。

    的确,现在江洳涣谢邈两人狼狈不堪,尤其是谢邈,还带了一个浑身僵硬手脚不灵的司凤,更施展不开。

    被银丝网困住的萧意粲钟鸣春温夫人只能仰着脖子看,还好常笑被江洳涣缠住,一时没顾上操控银丝网,不然这会儿他们恐怕就被切成肉馅了。

    可惜好景不长,常笑刚缓过神来,立即又掐诀催动银丝网。萧意粲钟鸣春几个才刚缓了口气,神经立即又绷紧了,只能默念心诀催动宝剑抵挡。

    晏无道出来时,萧意粲等人已近力竭,正焦躁不已,他没贸然出手,而是近距离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知道这银丝网并不是单纯一张网,实则是一个幽渊蛛丝法阵。既然是法阵,那肯定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所在,自然就能破了这银丝网的束缚。

    他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阵眼在哪。

    萧意粲急得赶紧密语传音给他:“你墨迹什么?快救我们出去啊!”

    晏无道也依葫芦画瓢传话道:“你坚持一下,我在找阵眼呢。”才传完这句,立即有魔修发现少主在银丝网附近,赶紧凑过来想劝走他。晏无道想想这样确实太明目张胆,直接众目睽睽之下救仙门的人,那他以后也别在魔道里混了,先离开,然后再隐身回来就是。

    于是萧意粲就看着他刚来又走了,还留了那句老话:先坚持一下,稍后马上回来救你们。

    要不是萧意粲这会口齿不伶俐,真想破口大骂,连匀出点神识骂他都做不到,因为要集中精力操纵自己的剑架出个安全范围,以免受伤。

    常笑似觉察到了网里的三人只是苟延残喘,他一边操纵断魂刀对阵江洳涣,一边腾出手加剧了银丝网的收缩。

    银丝网收拢速度极快,一息之间萧意粲钟鸣春两人就感觉到了吃力,照这情形,要不了多久三人就要玩完。

    江洳涣光应付常笑就够呛,根本腾不出空去喷火烧融银丝网。

    萧意粲心急如焚,暗暗召唤了晏无道数声,晏无道那头却似乎在跟什么人动上了手,吵吵闹闹的,金属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似乎还听到什么人在训斥晏无道。看来他被人绊住了,是指望不上他了。

    因为身体几乎不能动弹,萧意粲操纵啸风比平时更吃力,消耗颇大,现在颇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真是倒霉透顶了,师父怎么还不来啊?小师妹总不可能只联系了他们,而不联系师父吧?师父人呢?

    这么久了也没见师父的影子,不会出意外了吧?想到这儿,萧意粲一阵头皮发麻。这尸毒真是好生厉害,叫他们着了道儿,功力大损。如果是平常,在这魔窟里也许还能来去自由全身而退,眼下这情况却是万万不能的。若没有援手,大家只能不明不白交代在这里了,想想就觉得不甘心。

    不知道温夫人有没有向外头传消息?温氏的人知不知道她处境危急?如果传递了消息,为何现在也不见人来?还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没找着地方?

    萧意粲还真是乌鸦嘴猜对了,早在九幽派诸人来援时,常笑便将须弥山入口隐匿封印了,外头人根本找不到进来的通道。这会儿温氏上百名弟子在温夫人丈夫的带领下四处在找入口,山前山后都找遍了,连个老鼠洞都没放过,然而还是一无所获,被困在须弥山外头,死活进不来。

    听雨楼楼主不得已,又向**仙盟发出求救令。

    啸风与银丝网相击而迸发出的火星就在萧意粲眼珠子前,那一点火星蓦地无限放大,仿佛马上就要落进眼眶子里,灼烧他的瞳仁。那点微弱的光,让不远处的钟鸣春清晰看到了自己这位二师兄脸上笼罩着的死亡的阴影。这一刻,钟鸣春也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

    吾命休矣!萧意粲脑子里闪过这个绝望的念头,啸风的剑刃几乎要擦着他的鼻尖,他能感觉到剑刃与银丝网摩擦而散发的细微热度。

    银丝网真可恶至极,绞断了立即又接续上,根本斩不断,让人无能为力。想找阵眼破绽,也力不从心。

    钟鸣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浑身僵硬,脸色都开始发灰,丝毫不敢分心。

    温夫人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转转,连操纵飞剑都操纵不动。

    三人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一任常笑揉圆搓扁。常笑与江洳涣交手之余还能分心留意银丝网内情况,见三人很快就要变成滚刀肉,心里畅快不已。

    今天不光将沈焱埋进了秘境,与人世隔绝,又将九幽派余孽一网打尽,简直人生一大快事。

    他分出一点余光注视着银丝网收拢情况,唔,下一个瞬息,他们就该成为肉碎了吧,哈哈哈他眼里不禁攒出浓浓的笑意。

    然而肉碎却没切成,反而他的银丝蛛网阵被直接从阵眼处被连根拔起,数道银光闪过,银丝网撕裂成了拼不成型的碎片。

    裂天剑!

    常笑大吃一惊,沈焱竟没被埋在秘境中吗?怎么可能?

    还是说,沈焱还有分身?不对不对,那剑是货真价实的裂天剑,不是分身手里的普通灵剑,绝对是沈焱本尊!错不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沈焱已然现身,不容分说便一鞭子甩过,绞走了一柄偷袭谢邈和司凤的三股叉,手臂一震将那三股叉甩向常笑,直奔他面门。常笑不得不偏头避过,就这么一刹的功夫,沈焱已经杀了数个包围谢邈的魔修,并荡开了斩向江洳涣的断魂刀。

    沈焱身法快得诡异,转瞬间就将九幽派诸人带到了一处,不再是被分割各自为战的局面。他一看司凤等几人的光景,很快明白过来,他们是中了尸毒。虽然他没有尸毒的解药,但是他随身备了不少解毒丹,就算不能立即生效,也能缓解一二,先止住尸毒蔓延是要紧事。

    只见他手一扬,司凤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已不自觉张开,吞咽下解毒丹。

    小辈们见到沈焱,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刚刚那绝望悲观的情绪早烟雨飘散。

    群魔见是沈焱,都心有余悸,不敢上前,前不久刚被沈焱的分身教训怕了,要不是那些分身突然一下子都不见了,他们未见得还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观战呢。这里能跟沈焱过招的,除了常笑,还真找不出几个。

    两人转眼间就过了数招,常笑毫不避讳使出了九幽派的功法招式,令沈焱震怒不已,只觉此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一面要跟九幽派作对,一面又要使用九幽派的功夫,无耻至极!由于常笑被逐出门派时被废了修为,所以九幽派的内功底子已经废了,现在使出来的徒有其表,却没有九幽派独门心法辅助下的厉害,饶是如此沈焱依旧怒不可遏。

    常笑便是想激怒他,希望借此找到他的破绽。他也暗暗纳闷,沈焱的分身被他灭了那么多,现在他应该元气大损伤及元神才对,怎么交手这么久也不见他露出疲态?沈焱的修为已经这么高了吗?常笑心中愈加骇然。

    不能这么耗下去,常笑向身后群魔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热闹没看够?”

    群魔这才回过神来,一窝蜂冲向江洳涣等人,默青带着数个小头目协助常笑围攻沈焱。

    有人密语告知常笑,宗主也来了,就在云顶天宫。常笑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道:那还不赶紧去请宗主前来主持大局?滚,别在这碍事!

    不多时,那人又来报:宗主已经带着少主回去了。

    常笑也是无语,他的眼线曾经上报他,说宗主惧怕沈焱,他原先还不信,这回想不心都难。刚刚沈焱没出来时,宗主便赶过来教训儿子了,沈焱一出来,宗主他就立马走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没见过这么胆小如鼠毫无魄力的宗主,怪不得现在宗门人心都不齐呢。感觉这个宗主近来是越发离谱荒唐了,再这么下去,真是难说会如何。想当初他荡平大大小小上百个魔门,才建立了统御万魔的万魔宗,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这般。

    即便这么多人围攻沈焱,沈焱也无惧于色,一把飞剑,一柄折扇,再加一条鞭子,足以让他们疲于应对。常笑不得已,又故技重施召唤出尸魁尸魃,这回谢邈立即高喊道:“师父,当心,有尸毒!”

    沈焱点了个头,一跃而起退出数丈,拂袖一展,破风一分叠出数重影子,立即如鹞子一般展翅扑向那数十具尸魁尸魃,割断了他们的头颅。

    谢邈提醒道:“师父,断头不够,要从双耳贯穿!”

    沈焱收回破风,掌心一捻,破风便消失无形。他悠然坐在云顶天宫屋檐翘角上,召出一样平时不常用的法宝三弦琴。

    看到那琴,默青瞳孔剧烈收缩,一簇怒火迸出。这琴他当然认得,可以说是这把琴葬送了他的命,让他彻底沦为了常笑的傀儡。他怎么可能不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他依然打不过沈焱!不能拿他怎么样。反倒现在这情形,又勾起了他当日的屈辱和憋屈感。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讨厌,总是不经意间又揭开人的伤疤,还将它剖开,放在强光下,让自己无处回避,只能直视自己的无能。

    事实上他也只能在心里憎恶讨厌一下,因为沈焱的破障曲已经奏响。不止是那毫无思想的尸魁尸魃听得神经错乱,自相残杀,那定力差点的魔修,也乱了套。渐渐地,随着曲调走高,不停有尸魁尸魃当场爆体毁灭,在它们边上的魔修可就倒了霉,因为无暇提防这个,他们自己也跟着大范围中了尸毒。

    这破障曲简直是魔音,杀伤力比以前更强了,默青死死捂着耳朵,还用了隔音障,也不顶用。

    常笑也简直要疯了,他好不容易炼制了这么多尸魁,居然就这么自爆了?这么不堪一击?可恶!

205 脱困

    沈焱主要是为了救人,而不是除魔卫道,所以也不想在须弥山耽误太久,尤其是在己方过半人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好在群魔自顾不暇,不敢近他的身,连常笑都对他退避三舍,沈焱带着人向后山撤退,没有走他们进来时经过的前门。

    其实沈焱并不知道常笑封了前门入口,单纯是因为温氏兄妹还藏在后山,他得带他们一起走,不可能撇下他们一走了之,否则这一夜的冒险毫无意义。

    他们走时颇为从容,常笑虽带了人追上前,但他追击的力度并不大,更像是做个样子走走过场。常笑自然心知自己奈何不得沈焱,同时也很忌惮沈焱手里那把三弦琴,须弥山这么多魔修,就没有不受影响的。

    其他人也许听不出来门道,常笑却是听得出来的,沈焱弹奏琴曲时,引入了御灵曲,听久了他附身的这具凡人之体便会脱离他的操控,一旦脱离躯壳,他修为将大打折扣。也是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得不一直将魂魄寄存在凡人腐朽的身躯中,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能完全彻底地跟凡人躯壳完成融合。现在这具身躯,已经是融合度相当高的了,没想到一听这破障音也有些捱不住。

    幸好沈焱没有多生事端的打算,救了人就走,不然常笑就要在着许多手下面前被破障曲弄得身魂剥离,这事若真发生了,对他的威信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温氏兄妹被他藏在后山一处洞穴中,那里本是一只黑熊精的修炼之所,沈焱制服了黑熊精,迫使它守着洞穴,洞里若稍有异动,他立即就能感知到。因为藏人的地方比较偏,沈焱自己一个人去接温氏兄妹,吩咐其他人在外头等。温氏兄妹现在依然是身魂剥离的状态,所以仍是昏迷不醒,无知无觉。黑熊精倒挺称职,不光老老实实守着温良温婉,沈焱进去时,它正笨拙地俯着硕大的身躯,用阔叶折斗尝试着给两人喂水。

    它一看见沈焱,吓得一屁股从石墩上掉下来,摔了个结实,还以为这位仙君误会,又要揍它。

    沈焱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了个谢,不再多言,一震袖管,两匹展开的缎子无风自动,边沿处流水一样迭荡,稳稳托住温氏兄妹,缓缓飘向空中,随着沈焱一个手势的催动,他带着兄妹俩瞬行而出。黑熊精眨了眨眼,又揉了揉小圆眼睛,它刚刚都没眨眼,三人已经没了踪迹。这还是它修行以来,头一回见识到如此出神入化的遁法,令熊心向往之。

    跟其他人汇合后,沈焱立即设传送阵,所有人被传送到了鄢支山下。直到现在,稍后中尸毒的萧意粲钟鸣春,此时也不过刚刚恢复了说话能力,身体还很僵硬。司凤和温夫人中毒比他们更深,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眼睛依然浑浊,舌头发僵,有口不能言,也不知要几日才能恢复如常。

    去的时候还是夜里,这会儿东方已经翻出鱼肚白,晨光熹微。

    折腾了差不多一整夜,沈焱铺设好金屋,做好隐身防护,便命大家各自回房先休息,他自己则关在屋内打坐调息。这一晚他也吃了不小的暗亏,要不是最后关头他用障眼法将自己和温氏兄妹幻形成毒蜂,稍稍降低了常笑那么一点点提防心,在最后一个分身被常笑击破时,他元神大震,险些就出不来了。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险些就要被埋在秘境中啊,常笑此人真是防不胜防,不折不扣是个阴险狡诈的笑面虎。

    早在司凤险些被银丝网碎成泥的时候,沈焱就从额印感知到了险情,他却腾不手去救她,因为当时的他刚逃出秘境,被剿灭了数十个分身。分身毁灭带来的反噬撕裂着他的内府,元神震荡,周身真元乱窜,全无章法,顺行的逆行的一塌糊涂,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此时若不先镇住内府,控制不住自己,再受点外来的刺激,一不小心就是要走火的危险局面。

    那时候他真切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熟悉感受,让人从四肢百骸里透出绝望,他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司凤的命,可就算他有这个心,也于事无补,根本做不到。他模模糊糊地有个念头,若是她死了,他会抱憾终身。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铭心刻骨的那种熟悉,也许师姐真的是死了,说不定她死的时候,自己就在场。他们就算取走篡改了他部分记忆,也不能抹杀泯灭他曾经真挚而纯粹的感情,一旦相似的情形再重现,那股熟悉的感觉,始终会重新萦绕心头。

    如果师姐真的是在自己面前死了,那他无论如何不能够让司凤重蹈覆辙,同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可是他的状况却偏偏不能让他实施救人的动作,他当时气息紊乱得连裂天都操纵不了,自保都困难,更遑论救人。想要救人而力有不逮,这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令他急火攻心,内府翻腾,一腔血气直冲喉头,嗓子眼流窜着一股腥甜。只需微微一张嘴,身体便会被打开个缺口,无处安放的绝望和愤怒冲动有了可宣泄的所在,元神的颠覆也就危在旦夕。还好他勉力维系的理智拼命暗示自己关住了这个闸口,不然,他可能真的会走火。

    好在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司凤被及时赶到的江洳涣谢邈等人救了,沈焱那口气血才慢慢压回了腔子里。紧接着就是迅速抓紧时间调息,才刚刚缓了口气,就不得不再去救萧意粲等三人。

    若非如此,三弦琴的威力会更深不可测,爆体而亡的魔修不会只有区区数个。

    现在虽然已经脱险,沈焱消耗却是极大的,元神的损伤尤其大,还好憋住了最关键的那口血,不然事情会如何发展真是难说。自打上次他吐血,好久都没恢复过来,现在看来,是留了隐根。平时威力不显,一到危急关头简直要命。

    沈焱如往常想要入定,却久久未能成功,心绪杂乱。凡人有了杂念,顶多是做事不能专注,修士心有杂念,后果就严重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严重的甚至会爆体而亡自绝仙途。

    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入定调息,稳定一直紊乱激荡的内府,不然容易留下隐患。但理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另一回事。他现在做不到心无旁骛,从前困扰他的好几个疑问又浮上了心头。他曾经问过二师兄逍遥子,他的八师姐去了哪里,逍遥子告诉他,她堕入了魔道,不知所踪。沈焱当然知道师姐堕入了魔道,可是之后呢?

    七师兄和八师姐,是他最关心的两个人,他却对这两个人的生死都没什么真切的印象,很明显是有人对他做了手脚。他以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记忆被动过手脚,因为在他现有的记忆中,没人有机会能做这个手脚。然而下山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弄清了,确实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不知不觉中被人篡改了,如今的记忆,他自己都拿捏不准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假的。要不是现实中所遇之事明白无误显示了他记忆的错误,他会一直蒙在鼓里。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暗示他他们还活着,让他满世界去找这两个人?

    暮雪渚和无虞散人既然都已经死了,即便他们是九幽派弃徒叛徒,也全没必要再防着他们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沈焱现在特别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篡改他记忆的,又是谁?逍遥子和度厄真人有没有参与?是否知道内情?只可惜,他现在不能当面问他们,更不知两位师兄是否渡过了那一劫,是否还在人世……如果还活着,九幽山上只有他们两人,看着人去楼空,是否会感到寂寞?

    他胸中有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却只能憋着,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可以接受他的质询。唯一可能知道并告诉他真相的掌门大师兄,却来无影去无踪,想问都没地方问。关键是他跟这位大师兄一直就不亲,甚至多少有点隔阂。且这位大师兄威严有余可亲不足,沈焱是有点憷他的。

    也许,真的应该找个时间去清修闭关一阵子,太久没闭关了。在凡间游走太久,都染了凡心,有损道心。

    但他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收集精魄,只要这个任务还没完成,他怎么能闭关清修呢?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很恼火,有时候倒情愿被困在九幽山上的是自己,下山这劳什子破差事,劳神费力,却看不到收效,谁知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用毋司罗盘寻找搜集精魄,从而寻回妖蛋,这只是一本说不清是哪年哪月出自哪个门派的话本残卷记载的偏门之道,可操作性从未得到过验证。

    谁知道他们费劲巴力收集到的精魄,最后能不能奏效?为什么精魄能驱使毋司罗盘?为什么毋司罗盘就能找到妖蛋?前因后果全无说明,那残卷当真是残得很心机呢,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未可知啊。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虽然闹不清里头的道道,有一点是明确的。毋司罗盘能找精魄,这点话本上没说错。最后验证结果,也只能等所有精魄集齐之后才知道。

    他又想到他的七师兄,尸首也不知又被常笑藏到哪里去了。

    实在是无法入定,沈焱索性放弃了打坐,伸展开一双长腿,卸下一身疲惫倚床而坐,凝神细想,最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睡得浅,浮梦连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遥不可及的过去。

206 背锅

    过了几日,温夫人恢复如初,带着犹自昏死的温良温婉回了听雨楼。

    沈焱已经将收魂袋还给了温夫人,至于能不能将兄妹两人的魂魄重新划分开,各回各位,那就不知道了,要等两人醒来观察一阵子才能知道。要将打散的魂魄归位,只需在密闭空间中筑一个合魂阵就可以了,由四人作法便可。

    温夫人其实想请沈焱帮忙的,被沈焱坚决推辞了。一则,这种事,自然还是由温家人自己来操作比较好,否则一旦出了岔子,他有嘴都说不清;二则他自己现在损耗很大,需要静静调理几日。虽不能闭关个三年五载,但闭关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沈焱的担忧并非多此一举,等他闭关出来,便听弟子们说了山上传来的消息。

    由听雨楼主在内的温家四位长老亲自坐镇的合魂阵失败了。

    因为温良有一缕魂魄创伤颇大,也不知是哪个步骤出了错,导致最后虽勉强合出了两个完整的魂魄,但这只是表象。很快人们就发现,温氏兄妹两人的魂魄互相错乱得厉害,宠溺妹妹,对温婉言听计从的温良性子乱套了,原本属于温婉的刁蛮任性颐指气使的性子全跑到温良身上了,温大少变成了个傲娇大小姐。

    若是灵魂彻底交换了,也还好说了,温夫人大不了就当儿子女儿身份互换,好歹儿女的性子她还是摸得清的,只要适应了最初的怪异感,也就好了。问题是温婉却并没变成之前的女版温良,她变成了个女儿身汉子心的金刚女汉子,丝毫不见“兄控”的迹象。反而对自己这个大小姐哥哥百般瞧不顺眼,经常找他的茬儿。

    骄纵任性的温大少一点就着,对这个金刚女汉子妹妹再没有往日的退让,两人针尖对麦芒,闹得整个鄢支山鸡犬不宁。

    温夫人愁眉不展,儿女重回人世的喜悦早散得干干净净。跟她一样深感头疼的当然还有她丈夫听雨楼主。

    已经出了差错,便是修补不回来了,毕竟不能再次将兄妹俩的魂魄提出来打乱重组,风险太大,且若再来这么一回,说不定他们的魂魄也受不住折腾,或是缺失更多魂魄,那更得不偿失。现在虽然兄妹两个心性大变,起码还活蹦乱跳活着。能从常笑手里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沈焱颇感愧疚,总觉得此事跟自己也有关系,要不是他没保护好温氏兄妹,他们也不会出岔子遇险。温夫人颇讲道理没迁怒他,还开解了几句,她虽然不知道那夜沈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从他苍白的脸色就看得出来,他也是吃了闷亏。要不是他在,别说一双儿女,连她自己也要交代在魔窟。

    她的儿女是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要不是他们调皮淘气偷跑下山,根本不会出这档子事。她那时候也是大意了,只想着让儿子女儿下山长长见识,料着有沈焱护着,肯定不会出错,谁能想到这两个小冤家会用她亲手给的用于救急的隐身符当避人耳目工具呢,也是会花样作死。最倒霉的就是运气背,好死不死遇到了常笑。

    这笔账记在常笑头上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可是上次她丈夫带了那许多弟子去闯须弥山,连山门都没摸着,空跑一趟。单凭他们温氏的力量,想对付常笑,怕是远远不够,除非挑动**仙盟出面,发起对魔道的讨伐,才可能有胜算。

    然,**仙盟又不是他们家开的,温氏虽是十大仙门之一,排名也是五名开外,靠近车尾的,影响力有限。她当时又不是没给**仙盟传讯,那晚上除了温氏本家来援,连严氏都没派人过来,更别说其他八大门派,一个人都没来。想让**仙盟出头,是不现实的。要让她打落牙和血吞,她也做不到,现在温夫人最恨的就是常笑,正是他,让她的一双儿女心性大变彻底面目全非,再找不回半点昔日熟悉的影子。

    温氏兄妹的记忆也是紊乱混沌的,过往的种种仿佛都成了空白,他们好像天生就是这么没心没肺一样,父母眉宇间的忧愁他们看不见,鄢支山上下异样的目光他们也视而不见,成日鸡飞狗跳地折腾,热闹非凡。

    最自责的要数司凤,她觉得自己霉运罩顶。温婉怂恿温良一起私自出走,跟她关系颇大。她手上的五识通灵幡跟逗她玩似的,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地折腾,耗尽了温婉的耐心,她还火上浇油跟小姑娘拌嘴,逗人家玩,结果小姑娘气性大,不告而别,最终酿成这么个结果。司凤觉得自己撇不清,责任是最大的。

    她有时候都感觉自己是不是是抢了乔云常备的那口大黑锅,随时随地能背上,真是哔了狗。

    常笑这个害人精,不光害了温氏兄妹,乔云也搭在魔窟里,还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等哪天常笑落到她手里,她必要扒了他的皮千刀万剐,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这种在自责中煎熬的日子过得好慢,慢得大家只能通过刻苦修炼缓解。

    经过这件事,谢邈渐渐开始恢复活人气,不再是原先心如死灰的模样,修行愈加刻苦,想必再过不久,他便能彻底放下了吧。这也算是近日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萧意粲和钟鸣春两个都很低落,各有各的缘由,有险些被银丝网切成肉馅的经历,他们修炼也非常投入,大概也有麻痹自己的成分在里头。

    与鄢支山上天天鸡飞狗走的热闹相反,山下的九幽派一行人显得存在感极低,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仿佛融入了连绵不绝的林海涛声中。练剑时,也消声在枝枝叶叶婆娑的沙沙声中。

    也不知是沈焱他们隐蔽得太好温氏压根没发现他们的存在,还是温氏没有节外生枝的打算,总之两厢井水不犯河水,没有惊动其他仙门前来讨债。

    山中无日月,也不知呆了多久,五识通灵幡和毋司罗盘终于再次被勾动,打破了平静。也许是经历的事太多,也许是上一次收集精魄太耗时间精力,消磨了大家的热情,这一次两件神器灵物的动静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喜悦。

    沈焱差使一只竹鹤给温夫人带了一封信并数枚修复魂魄损伤的上品丹药,见面也不知说些什么,还不如去信一封。这些年来,沈焱觉得自己其他方面长进都有限,唯独这炼丹的功夫,有了长足的进步,简直有点丹药师的潜力了,炼丹成功率一路蹭蹭蹭往上走。

    由于队伍里少了两个人,尤其是少了乔云,令人颇觉不习惯,他们已经有日子没近过烟火了,全靠辟谷维持。

    其他人尚不觉得什么,江洳涣可遭了大罪,让他一天不吃东西都慌得很,何况这都快有小半年了,他觉得肚子都要长毛了。要说最想乔云的,司凤都排不到第一,她这位江师兄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大家辟谷的时候,江洳涣还三不五时明目张胆抓了些山鸡野兔的,随便用燃火符将毛烧了烧,便囫囵吞下。这样吃东西的时候,他都是化作原形,因为人形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嫌弃这毛都没拔干净的生鲜野味,生理上觉得无法下口。龙形时便没这烦恼,甭说还胡乱烧了烧毛,就是一头活生生的长毛牛在他面前,他也能生吃了。

    顺着五识通灵幡的指示向西御剑飞行了三天两夜,沈焱吩咐在密林间歇息。

    安置好金屋,几乎所有人都很默契各自钻进自己房间,继续打坐修炼,不管是凝神,还是冥想,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修心静心。不需要赶路的时候,这几乎成了这半年来的常态。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江洳涣。

    司凤等人打坐的时候,他就满山乱窜,今天实在是忍不住口腹之欲了,要么自己像模像样烤一顿吃的,要么就瞬行去附近的集市,他就不信找不到顿吃的。还是先践行前者吧,后者是无奈之举,毕竟他身上的钱早就被沈焱收走了,所有财务都交给了乔云保管,乔云如今身陷魔窟,可没法子拿钱给他花。凡间又不能吃白食,虽然凭他的本领,要吃个霸王餐容易得很,但是吃霸王餐肯定瞒不过师叔,会被打个半死。如果吃了饭不给钱,用劳力做抵偿,以他憋了这么久的胃口,不知道半年能不能还清?所以去集市吃东西,那是下下策。

    他带着大宝阿花两个在旁边山上转了半个时辰,收获不小,得了一头精瘦的大野猪,足有近两百斤,外加数只五彩斑斓的锦鸡。如今大宝已经颇有老虎的威风,捕猎是一把好手,阿花这个师父反倒沦落为打下手的了。

    江洳涣将野猪搭在大宝身上,自己悠哉悠哉拎着锦鸡,又顺手劈了根柱子扛在肩上,心满意足地回了营地。他回来第一件事不是生火,而是直奔司凤房门口,敲门敲得砰砰响:“小师妹,快出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司凤没搭理他。

    于是江洳涣又叫了好几声,随之而来的是更响的敲门声。

    再这么敲下去,房门迟早得烂掉,司凤只得嗡嗡道:“江师兄,怎么了?”

    江洳涣道:“小师妹,你开门啊。出来吧,天天打坐,不怕屁股长疮啊,多无聊。”

    司凤又问道:“有什么事?”

    江洳涣神秘兮兮道:“当然是有好玩的啊,快出来,别在屋里闷着,外头空气好,清新又凉快。今天月色美极啦,快出来看。”

    司凤是不信江师兄会有什么好兴致看月色的,铁定是他肚子里馋虫又作怪了。他这半年都不知骚扰她多少回了,老想磨着她帮忙做饭,没别的原因现在队伍里只剩她一个女的。在江洳涣粗暴简单的思维里,小师妹不做饭,谁做?论辈分也是她做饭嘛,何况他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司凤做的烧烤,味道很是不错。

    然而司凤现在就是没做饭的心思,连搞烧烤的兴趣都没有。辟谷久了,真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了。最主要的原因,其实也还是胃口被乔云养刁了吧,她越发瞧不上自己本就不上道的“厨艺”。

    江洳涣口干舌燥循循善诱,也没诳得司凤开门,急得他抓耳挠腮。

    罢了,下下策就下下策吧,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九师叔找到了揍一顿嘛。

    反正他皮实,耐揍,不打紧的。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江洳涣觉得宜早不宜迟,早走早吃,实在是扛不住了。心念电转,立时便瞬行西去。

207 谜团

    次日一早,一行人又要启程了,到这时沈焱才发现江洳涣还没回来。

    这太奇怪了,江洳涣虽贪吃,半夜偷跑出去吃东西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是从来没有彻夜不归的。

    司凤很快也发现了,她有点纳闷,难道是因为这一次江师兄外出偷食间隔太久,所以流连忘返连回来的时间都不记得了?有这种可能性,江洳涣为了吃口好的,那是什么都舍得豁出去的。

    她试着用千里传音术联系江洳涣,好半晌都没回应。

    在司凤的印象中,江洳涣再怎么贪吃,一般也不会离开大队伍太远,方圆一千里的范围已经远超他以往的觅食半径,通常他都是在金屋为圆点的百里内出没。

    江洳涣居然没回应?是没听到吗?司凤觉得奇怪,又暗暗召唤了两次,依旧石沉大海一般。司凤心知肯定出事了,急忙去找沈焱。

    沈焱同样也尝试过召唤他,在弟子没有出任务的情况下,他们这一行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人先行离开的。

    谢邈一看沈焱阴沉的脸色,便猜到肯定是出岔子了,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低声问:“师父,还是联系不到江师兄吗?”

    沈焱沉声道:“去叫你师妹过来。”

    “是。”谢邈应道,“呃,小师妹已经过来了。”

    司凤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脸急切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师父,却被沈焱打断了:“小凤儿,你探一探你江师兄去了哪个方向。”说话时,他并没看司凤。

    近来他都有意无意地冷落司凤,控制着连正眼都少给她,其实他也想看看徒弟会不会有所觉察。然而,令他大失所望,小半年过去了,司凤居然丝毫都发现异常,可能她缺的不是心眼,而是根本就没情窍这一窍吧?要不然怎么会迟钝成这样呢?她也不怕什么热脸贴冷屁股,对师父的热情从来没减退过,才不在乎沈焱的冷眼。沈焱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被冷待了?

    虽说司凤有时候修炼中途歇息时,也会流露出落寞的神情,但是沈焱很清楚,她那失落,为的是乔云,而不是他这个师父。在他面前,她依然是个没心没肺根本不识情滋味的小丫头片子。其实从做徒弟这个角度来看,她也没哪里不好,修炼勤奋,天赋异禀,资质上佳,修行起来心无旁骛,简直是天生的修仙得道的好料子。稍加栽培,便能从一颗羸弱的小树苗长成枝繁叶茂挺拔修至的大树。

    越是如此,沈焱就越觉得自己那点私心摆不上台面。其实他挺苦恼的,他生性偏向疏朗豁达,不喜扭捏,偏偏在这情之一字上,纠结忸怩,抑郁不已。他很讨厌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甚至很唾弃自己这点绮念,可要斩断情根,又谈何容易?尤其是现在他既不能避世远遁,也不能撇下徒弟一干人等,必须跟他们在一处,不离不弃,同舟共济。

    神经大条如司凤,怎么可能注意得到师父这不甚明显的异样?她眉毛尖一蹙,道:“我早探过了,他走的西边,正是我们要走的方向。但是很奇怪,往西一千里的范围我都探过了,没发现他的踪迹。”

    这里御灵术造诣最高的司凤都如此说了,就说明江洳涣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

    沈焱问道:“你是从哪里开始探不到他的气息的?”

    司凤道:“一百多里外。”

    沈焱揉着眉心,面上有些疲惫,真是麻烦不断,就没顺利过。

    “我们,”钟鸣春顿了顿,续道,“去找他吧。我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个。”

    司凤看了他一眼,立即明白过来,他这话有两个意思,从语境上是说不能丢下江洳涣,实则也包括了不能丢下乔云的潜在意思。她也附和道:“对啊,我们得将他们救回来。”

    她这么一说,谢邈和萧意粲也都明白了,不禁点头附和。萧意粲蓦地冒出一个念头:“他们”这二字,包不包括晏无道呢?

    一行人很快就瞬行到了一百里开外,落脚处正是司凤探查到的江洳涣气息消失的地方。可这地方是深山老林,方圆十里都没一户人家,很难想象江洳涣会在这么个不毛之地停留。他是出来寻觅美食,肯定是要去人烟密集的地方的,原本司凤的猜测,百里外他消失的地方,起码是有集市的,甚至是县城,怎么也想不到是在林子里。

    司凤疑心自己是不是探错了,当即在林子里再度用御灵术探了一遍,结果依然如旧:这里确实最后留下江洳涣气息的地方。

    莫不是江师兄脑抽了,跑了百把里地在密林中独自搞烧烤吃独食?犯得着么?司凤才不信江洳涣会如此闲得蛋疼,要吃烤肉他何必跑这么远,昨天他不是抓了一头野猪?设置金屋的地方,环境起码还比这儿好,坐着都舒坦点。最关键的是,这里也没有生过火的痕迹。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山中有精怪捉弄吧?江洳涣是被山鬼精怪抓走了?还真有这个可能。上次叶氏兄妹那桩子事,不就是山中一个破破旧旧的无名观,却自有世外高人,教了叶昭华这个半路弟子,便能混淆毋司罗盘的准确度,还让司凤费劲兜了大圈子。山野中出几个有能耐的精怪,也不足为奇。不过,想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好歹江洳涣修为不算低了,什么样的大妖才能降得住他?

    司凤将自己的怀疑猜测告诉了师父,沈焱放出神识一探,很快就排除了这个结果。这片山林灵气稀疏,并不适合修行,这里并没有修为高深的大妖,为他的论断提供支持的,就是这里并没有大妖的洞穴。修炼到一定程度(起码是能化形以上)的妖怪,便会跟人一样,有自己独特的气场威压,他们的修炼场所,也会保留这些特殊信息,以警告外来者休要误闯,免得飞来横祸。而妖修们基本上都有自己的洞府福地,越是修为高深的妖修,洞穴外溢出的威势也越浓烈,不难察觉。

    既然沈焱没探查到,那就表示这片密林里并没什么等级高的大妖。

    众人听完沈焱的解释,萧意粲仍有疑问:“师父,那会不会是妖修故意遮蔽了洞府内外的气息,掩人耳目呢?”

    沈焱沉吟道:“据我所知,一般是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的。妖修不比人,他们灵智开化比较晚,心眼也不像如这么多。山林中飞禽走兽太多,若经常有动物误闯他们的洞府,会影响到他们修行。所以妖修们都不遮掩,会直接放出自己的威压,震慑那些等级低的动物,用威压警告驱离它们。要说伪装,妖修们头脑简单,怕是不能无师自通。”

    萧意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现在该怎么去找江师兄呢,线索可都断了。”

    谢邈颇为忧心:“江师兄是我们弟子辈中修为最高的,谁能这么轻易地抓走他呢?甚至让他都来不及给我们留下任何有用讯息。”

    这也正是沈焱担心的地方。

    司凤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江师兄被带到这里时,其实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对方是故意带他绕到这里,混淆视听,迷惑误导我们的?”

    沈焱目光一扫,飞快从她身上掠过,声线平淡道:“也有可能。”

    司凤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师兄肯定在来这里之前,就已被对方制服。我觉得,能让江师兄放松警惕性的,十之七八是美味佳肴,毕竟他这趟偷跑出来,为的就是好吃好喝。”

    沈焱暗暗惊讶,徒弟这分析头头是道,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她,为什么她有时候在他面前时却表现得那么蠢,特别不爱动脑子?徒弟到底是真蠢,还是只是缺心眼?他不太确定。

    司凤没注意自家师父古怪的眼神,谈兴大发,继续滔滔不绝:“能轻易制住江师兄,肯定是在食物里下了毒,江师兄吃完便人事不知了,所以也无法传讯给我们。我觉得呢,我们应该先去找这附近的集市或城镇,都不必去别处,直接去各处酒楼食铺打听便是,肯定会有收获。”

    谢邈一直认真听着她的分析,这会儿冷静地道:“有道理。但是万一对方正是利用我们的常规思维,故布疑阵引我们上套呢?”

    萧意粲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抓抓头发,苦恼道:“那怎么办?”

    谢邈喃喃道:“现在也不知对方是何来头,有何目的,是否认识我们,与我们是否有过嫌隙。可能性太多了。江师兄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吧?会是谁要对他下手呢?又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司凤也点头附和:“是哦。不知劫走江师兄的人,是跟咱们门派有仇,还是怎么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说起来,咱们的对头好像还挺多的?”可不是嘛,**仙盟几乎都得罪遍了,不管是原本的九幽派,还是现在冒用的五仁修仙门,都很不招同道喜欢啊。

    徒弟们嗡嗡地争论不休,只有钟鸣春安静如鸡,一直充当洗耳恭听认真围观的角色,既不附和,也不质疑,仿佛没有立场。因为他口齿不大伶俐,说话也不多,一直就存在感比较弱,平常也怎么不参与众人的讨论。所以每当这种情况,他就仿佛是不存在的,时间久了,大家也似乎不自觉不经意地会忽略他的表态或是意见看法。

    最后还是沈焱一锤定音,决定先兵分两路,一路去找附近的集市城镇,一路广泛搜索这片山林,并继续向西追寻。

208 打听

    很快司凤他们就到了最近的县城。这边早已经出了战火纷飞的中州地界,乃是北冥道宗势力范围内的尧州边缘。

    尧州的局势大体上也不是很太平,各地割据势力颇多,没有势力特别突出的,所以也经常爆发一些小冲突,只是不像中州那样经常互相征战攻伐,甚至发动举国战争。

    司凤谢邈萧意粲被沈焱派来城里找人,他自己则带了钟鸣春在林子里排查情况。

    他们到的这个小县城叫蕉县,人口不足三万,规模中等,周边都是山,中间夹着这么一小块盆地,交通环境不太好,地理位置也不是很重要,是个乏善可陈的小地方。大概也是由于地形和地理条件的限制,生活在小县城的,都是本地人,鲜少有外地人。

    找人一打听,司凤他们才知道,蕉县北面紧邻的那片山脉,正是北冥山脉东麓的起始。怪不得打从他们来到这里,就觉得这地方虽没什么特色和拿得出手的特产,却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令人厌恶,相反还让三人无端觉得可亲。

    究其原因,便是因这里是北冥山脉的起源,可以说灵气比寻常城镇乡村都要浓厚得多,在凡间算得上是个修炼的好所在。

    在县城里,师兄妹三人依然是分头行动,各自负责一条街,因为这城里就东西南三条主街。

    司凤负责的是南街,她还挺好奇,为什么偏偏就没有北街呢?她问了好几个路人,路人纷纷摇头表示搞不清楚是为什么,反正打从他爷爷的爷爷辈起,这儿就只有东西南三条街,没有北街。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步履悠闲从容,可以看出来这里的人生活得颇为惬意。跟她在中州看到的老百姓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司凤没急着打听,打算先用御灵术查探一下此地是否出现过江洳涣的踪迹。一查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如愿感知到了江洳涣残留的气息,没去散落在小县城周边的小镇是对的。

    既然江师兄在这里出现过,那就好办了。司凤找了个僻静处,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匹白色缎子,取了布告大小的一块撕下,凝神聚气,用御灵术将江洳涣的形象栩栩如生凝在白缎子上,拿在手上正好是一幅生动逼真的人物肖像,个人特点十分明显,但凡见过江洳涣的,看这画像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准备工作已做好,司凤便信心满满提着画像开始沿街询问。

    迎面走来一位看着慈眉善目挎着菜篮子的老大娘,司凤一个箭步迎上:“大娘,耽误您一小会功夫。您见过画像上这人吗?大概这么高。”说着她将手举过头顶比划了一下,另一手又将画像凑的近一点。

    大娘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答得很干脆:“没见过。”

    司凤不死心,道:“您再回忆回忆,就穿画像上这身衣服,应该很打眼的。”

    大娘有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略带质询的语气很不爽,气哼哼地道:“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见没见过我自己还不清楚啊?你找其他人打听吧。”说罢老大娘就跟避瘟神似的快步走开。

    好吧,司凤也不知道哪里惹老大娘不痛快了,突然就这么被陌生人甩脸子,某女真是一脸懵逼。也许是自己这询问方式太嗦了?那成,改进就是。

    接着她又接连问了好几个路人,得到的答案都像被统一了口径似的:不知道,没见过,而且看起来都有点不大耐烦,回答完立即跟躲瘟疫似的扭头就走。

    算了,还是找餐饮从业者打听吧,路人不一定时刻在街面上,没见过江洳涣也是可能的,店里伙计人面广,又是天天在街头混的,若是江洳涣出现过,他们应该不至于没见过。

    只是她负责的这条街酒肆馆子不太多,稀稀拉拉错落着几家。

    她找的第一家是茶楼,店小二刚开始还挺热情,直将她往店里上引,等司凤讲明来意亮出画像,小二一看那画像,扭头就进了室内,道是店里生意忙,姑娘请自便。

    等了一会,也不见店小二再出来,司凤自觉无味,便自行离开了。这小二比路人还古怪,就没正面答过一句,难道是嫌弃她没进店光顾生意吗?

    她倒是想去光顾,身上没钱啊,穷得叮当响。莫非这里的老百姓都是现实主义者,无利不起早的那种?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这种,连打听人都得付报酬?不然实在难以解释问了半条街,都没一个给她好脸的。司凤自认为她这张脸长得还是不令人讨厌的,没道理大家都给她摆欠债脸。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得搞点钱才行。

    前面十步远倒是有家当铺,可是她身上除了大把的丹药,没啥值钱的东西。丹药这东西吧,修士还挺稀罕,凡人大概是不屑一顾的?

    不过也不一定,这里毕竟是北冥山脉边缘,在北冥道宗辖下,应该不像别处的老百姓那样不识货吧?司凤还记得紫台仙都的老百姓都收灵石呢。不管怎么说,先碰碰运气吧。

    想罢,司凤收起画像,快步走进当铺。

    “掌柜的,我想问问你们这儿可以当丹药吗?就是修士常用的那种丹药。”

    掌柜的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抬头瞄了司凤一眼,额头上的抬头纹犹如树皮叠皱,两道犀利的目光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片射向她。他一张脸显得十分严肃,语气近乎严厉:“你那丹药从哪儿来的?”

    司凤见他如此,心里有点吃惊,忙胡诌道:“我家有一个亲戚,他是修仙的,就拜在北冥道宗门下,他赠了我三枚治伤的灵丹妙药。我自己用了一颗,还剩两颗,效果真是没的说。”

    “哦?”掌柜的仍是将信将疑,脸上更显古怪,“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司凤在怀里摸索一阵,递了两枚丹药。

    掌柜的接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成色,而后又递还给司凤,往前边一指:“你往前走,过三四个店铺,那里有一家医馆,你可以把丹药卖给他。我这里是当铺,不是药材铺,你来错地方了。”

    “谢谢掌柜。我还想跟您打听个人,就画上这个,您见过他吗?”说着她又将画像展示出来。

    掌柜的眯缝着眼睛仔细瞅了瞅,面色很有些古怪,随后摇了摇头。

    走到这里,司凤少说已经打听了二十来个人,每个人都不是摇头就是说没看见过,可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怪。到底是这里的人性情古怪,还是另有隐情?

    司凤决定等会再打听时,要用读心术,看看这些人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就到了掌柜口中的医馆。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驻足打量了一会。

    只见这儿是间三进的木屋,挂个回春堂的木牌子,字迹周正,遒劲有力,可以看出书写者书**底不错。正中间一看就是候诊厅和诊厅,左边是休息室,右边也是休息室,还兼具药材库的功能。结构简洁,一目了然。

    此时医馆并无患者求医,坐堂的大夫是位年纪很轻,看起来温文儒雅的青年,约摸二十出头,面容清俊。他的气质看上去不像位医者,倒更像位书生,周身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司凤还注意到,正屋这间墙壁上除了人体穴位图形,还挂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案,莫非这位医师还精通玄学阴阳?

    有趣,有趣。

    “大夫,你这儿收灵丹吗?”司凤踱进门,开门见山地问。

    大夫挑了挑左边那条斜飞入鬓的剑眉,颇感兴趣地道:“哪儿来的仙丹?给我瞧瞧。”

    递给他时,司凤边介绍道:“这丹药出自北冥道宗,乃是上好的灵丹妙药,生肌复骨不在话下。医馆里面备一点,绝对大有裨益,说不定关键时刻能起死回生呢。”

    年轻的大夫又挑了挑右边那条眉毛,嘴角也不觉上扬,笑容里带了几分玩味。他低着头仔细研究了一番司凤递给他的那枚黑不溜秋的丹丸。

    司凤被他的笑弄得有点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大夫,你觉得我夸大其词了?”

    大夫笑道:“不是。而是你的措辞有意思。这里的当地人都不直接叫北冥道为北冥道宗,而是尊称圣道。至于这丹药,我看并非是出自北冥道宗吧?”他将丹药凑近鼻下,仔细闻了闻,很肯定地道,“肯定不是北冥道宗之物。不过,虽然不是北冥道宗的,成色也是极好的。姑娘是从何处得来?可否相告?”

    司凤摸摸鼻子,不禁有点无地自容,原来自己说辞上的问题很大啊,那老掌柜的是不是早就识破了她?管他呢,识破就识破吧,没想到北冥道宗这么搞笑,竟然要辖下的老百姓尊称他们是圣道?这是有多无聊啊,居然要老百姓如此。

    难道老百姓叫它圣道,它就真是圣道了啊?真逗。

    没准老百姓并不是真心要尊奉北冥道宗为圣道,而是被迫的呢?太逗了。

    “的确不是北冥道宗之物。我家在仙门修道的亲戚送的,我眼拙得很,也不知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丹药这种东西,出自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效用。”

    大夫点头附和道:“不错,正是如此。你给我看这丹药,是何意?”

    司凤索性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没直接回答,而是笑问道:“大夫你怎么不称北冥道宗为圣道呢?莫非,你不是本地人士?”

    大夫微微一笑,没否认:“正是。”

    难怪。

    司凤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事,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城居民在她打听的时候态度古怪了:他们这一行人,是被**仙盟下令通缉的,通缉令贴满了九州各处。这里的居民对北冥道宗尊崇到连直呼名讳都要避开,显然北冥道宗在此地的影响力极大,老百姓对北冥道宗,或者说修真界的事,应该是了解相对来说算比较多的,所以不排除他们是认出了画像上的江洳涣以及她本人,都是通缉令上命令缉捕的对象。

    如果真是这样,老百姓对她态度古怪,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事搞得,莫非,她江师兄是被北冥道宗的人抓走了?有可能呢。

    那,这些百姓会不会给北冥道宗通风报信,告知其九幽派的人已经自投罗网了,正好一网打尽?

    司凤一贯通前后情形,发现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搞不好……

    呵呵哒,她这头还没来得及给两位师兄传讯,空气中陡然间充斥着腾腾杀气。

209 踪迹

    令司凤惊讶的是,很快那杀气又消散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司凤颇感纳闷,火速冲向外头张望,四顾无人,由于医馆位子已差不多到了长街尽头,路人都不多,这会更是没人。

    不可能啊,刚刚她是真的感受到了腾腾的杀气,绝对不是错觉。司凤不信自己的感知能力会出错,难道是北冥道宗的人突然收敛了?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怂吧?

    就算她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她现在修为不高也不低,还不至于让北冥道宗弟子望而生畏一见即退。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北冥道宗的地盘,完全没道理突然犯怂。

    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凤不死心,立即用御灵术查探了附近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罢了,不是北冥道宗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也希望此地居民不要将他们的行踪暴露给北冥道宗。看来还是不能偷懒,得用幻形术改改面容,或者用术法降低他人对自己一行人面容的记忆,只要对方总也记不住长相,想必也没人去通风报信。

    排除了危险,司凤再度回到医馆。

    “出什么事了?”年轻的大夫问道。

    “没什么。大夫,这丹药你要么?我可以卖给你。”就算不是用钱笼络本地人,身上没钱总归是不好,钱虽俗物,却万万少不得。

    大夫微微摇头叹道:“这丹药,我看得出来品相很好,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这儿除了草药,要什么,没什么,出不起价啊。”

    司凤道:“无妨。你看着给就是了,我不喊价,不过也请大夫帮我个忙。”

    “哦?”大夫来了兴致,看着司凤的目光热切起来,“你说吧,是什么事?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司凤这回长了个心眼,暗暗用上御灵术同时对大夫和画像施术,如此既可以判断他话里真伪,也能让他不对江洳涣的容貌有太深刻的记忆,可以确保片刻过后他里记忆模糊。

    施术完,司凤装模作样从身后摸出画像,手虚握着一端,画像徐徐在大夫眼前展开。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好一会才道:“不错,他来过这里,就在昨晚上。”

    司凤忙追问道:“昨晚什么时候?确定是他吧?”

    大夫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寅时,决计错不了。我那时刚从李家庄出诊回来,看到他在前面那座酒楼外边台阶上坐着,像是喝醉了酒。”

    司凤道:“半夜三更,又没灯,先生如何能看清他的模样?”

    大夫道:“我是看不清他具体长什么模样,但是这身衣服我是认得的,大体轮廓也极为相似,肯定错不了。曾某再不才,还是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不至于隔天就忘。”

    司凤真想补一句,没准等会你就记忆全模糊了骚年,话不能说太满啊。看来她是不用再挨个去将刚刚打听的人的这部分相关记忆都抹去了,既然江洳涣是半夜行动的,绝大部分人肯定没见过他。等会儿她去将酒楼从业者相关记忆集体抹去就行了。

    其实抹去人家的记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属于禁术的,仙门并不提倡,因为这种做法显得很不尊重别人,而且指不定有修士就利用消除记忆这点干坏事,如此受害者便毫无察觉,会令作恶者更加有恃无恐。

    **仙盟就曾下明令,禁止修士修行此类术法。

    很显然,如果按照**仙盟的标准,御灵术铁定是禁术没跑了。它不光包含了驾驭万物之法,还涉及魂魄改造,记忆消除篡改,读心识神等等,简直包罗万象。单单掌握了御灵术一项,便掌握了数种禁术。可见,御灵术简直是禁术合集。肯定能在**仙盟所有禁止对象中排第一,而且还是当之无愧的那种。

    好在九幽派早就被踢除主流修真世界,“销声匿迹”了多年,存在感不强,御灵术才没被**仙盟盯上。这大概也是因为九幽派上一个最擅长御灵术的暮雪渚修为被废,修真界再没出过类似的厉害角色,所以大家也就淡忘了这门功法。毕竟虽然九幽派弟子多少会接触御灵术,但那都是入门级的,没什么大的威力和威胁,自然也就没人放在眼里。

    至于司凤,她在修真界还属于毫无名气的小辈新人,没资历没身份更没地位,其他那些修士大概除了在通缉令上见过她的名字,恐怕对她是毫无印象。

    司凤还是忍住了吐槽,因为读心术明白无误地反馈给她:眼前这位大夫没说假话欺骗她。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太过纠结其他,只要确认时间地点就好。她道:“那你知道后来他去哪儿了吗?”

    大夫道:“不知道,我后来就回来休息了。他是不见了吗?”

    司凤避而不答,转移了话题:“谢谢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鄙姓曾,名茂,字望舒。姑娘不必叫我先生,担待不起。”

    “曾先生过谦了。我看你这儿还有八卦,莫非先生对八卦六爻之术或者说玄门道法有兴趣?”

    曾望舒微笑道:“略有涉猎,略懂一点皮毛罢了。”

    司凤还是挺意外的,这么个小破地儿,出了这么一位年纪轻轻风度翩翩的大夫,而且还对玄学有所研究,是个人才呀!而且还很敬业,半夜还去乡野问诊,实在难得的很,她简直有点动了免费赠送丹药的念头。曾望舒一直没主动开价,但是司凤知道,他作为一个医者,如果能从她手里得到这两枚救命的丹药,肯定会欢喜无限。别看丹药黑乎乎的不起眼,却是真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关键时刻吊住人那口接续不上的气儿。

    反正她也不缺这两枚丹丸,何况终于有了一点线索,确认了江洳涣大致出没时间接触过的人,曾望舒是帮了大忙的。暂时没钱就没钱吧,回头卖艺也好干点别的也好,搞点钱应该是不难。打定了主意,司凤便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丹药递到了曾望舒手里:“曾先生,这丹药就送给你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她掉头就走。

    “等等。”曾望舒喜出望外叫住了她,急忙返回柜台,打开匣子翻找。

    司凤不明所以,人家已经叫她等等,如果她还一走了之,那太没教养了,所以她驻足等了一会。待看到他是从匣子叮叮当当地拿出铜板来,马上领会了他的意图,既然说了是送,断没再收钱的道理。司凤急道:“曾先生,你不用这么客气。这丹药在你手上,能救更需要的人的性命,留在我手头也是浪费。小女子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医馆。

    曾望舒追出来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司凤头也不回:“周凰。”

    曾望舒大声道:“若周姑娘不嫌弃,在此地停留期间,有事大可来找我。我有求必应。”

    司凤稍缓步伐,抬手挥了挥:“多谢,多谢!”她没马上拒绝他这番好意,谁说的准得在小县城待多久呢,要是今天找不到江洳涣,还得投宿,因为没钱住店啊。有人愿意提供帮助,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实在没必要先将后路给断了,这是司凤被打脸的次数多了之后汲取的经验教训,话不说满留三分,给自己留着台阶。

    她边走路时,便转动念头,将自己的容貌变丑了一点,五官往糙里整,虽大致面貌还是她自己,气质跟她本身截然不同。搁蓝星,她原本的面貌是个很酷炫精致有性格的大美女,一看就是白富美,改变之后瞬间就变成了个丝气很浓的矬妹儿。她对自己的随心所欲改装术很满意,大摇大摆进了酒楼,锁定了工作人员后,便用御灵术探查了他们的识海记忆,将其中对江洳涣有印象的人的相关记忆都抹去。

    现在司凤用御灵术真是得心应手,随时看多个人都没问题,很快就对掌柜伙计一众人记忆中有关江洳涣的部分都了然于心。跟曾望舒说的没什么差别。

    江洳涣大约是晚上十点多到的,他一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叫店小二奉上店里最好的酒三十坛。

    虽然蕉县没有宵禁,但是九州的商业发达程度与蓝星是不能比的,除了烟花柳巷,很少有通宵营业的,酒楼饭馆通宵达旦营业的就更少。江洳涣是快打烊的时候才进来的,要不是因为他豪爽阔气,点了东西价值不菲,掌柜的才懒得理他。等到开始上菜时,酒楼里就只剩了江洳涣一个食客,掌柜的以及店小二也开始鸡啄米,尤其是店小二,满脸牢骚郁闷。

    要不是江洳涣这么晚来,他就可以打烊休息了,所以满肚子不爽也是能理解的。江洳涣可没注意到别个心里不痛快,他只管自己大快朵颐,自斟自酌也吃得有滋有味。

    江洳涣也是个人才,独自喝了一阵觉得无聊,便悄悄从身上拔了片龙鳞,点指幻化了另一个虚假的自己。当然,店小二是看不到的,不过司凤在他的识海里完整还原了当时的情形,所以她能看明白。

    由于店小二看不见江洳涣对面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在他发现江洳涣装神弄鬼地对着空气碰杯,且又看到有杯子飞至空中时,吓得心脏简直要骤停。店小二连着揉了好几回眼睛,才确认自己所见无误。

    他认定这位古怪的客官脑子有问题。

210 集思

    由于司凤是用御灵术直接进入了他们的识海,每个人的真实反应她都一丝不漏捕捉到了。店小二非常惊恐,掌柜的因为在打盹,没什么反应。

    司凤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店小二捣鬼,给江洳涣下了药之类的?继续看下去,直到江洳涣醉意熏然地走出去了,也没见小二有动过手脚。

    看来小二是没嫌疑了。

    当时还在酒楼的有三人,一个是掌柜的,一个是店小二,还有一个则是厨师。前两者司凤都见到了,也顺利进入了他们的识海,只有那个厨师,据说请了假,没见着。是不是厨师跟江洳涣失踪有关呢?店小二是没往江洳涣菜里放东西的,厨师可太有便利了,若是他对于加班到大半夜很不爽,有心要报复一下,实在易如反掌,随便在菜里头掺点儿东西不是难事,顺手的功夫。

    司凤自我感觉就觉得厨师有重大嫌疑,在跟掌柜的店小二以及其他食客闲聊旁敲侧击的一番了解后,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位厨师为人不大气,有点小肚鸡肠,惹他不爽的话,就算对老板也是睚眦必报,他原先就有给客人菜里偷放巴豆的“光辉事迹”。

    也许厨师知道点情况,司凤打听到厨师回家乡接老母去了,大概要三四天才能回来。司凤倒不急着马上去找他,起身向外走去,店小二追到门口,问道:“姑娘,你不点点东西吃吗?”

    “啊?我还不饿呢。”司凤揉揉肚子,将那咕咕叫声压下去。

    店小二有些失望,看司凤的眼神也从刚刚的热情冷却下来,哼哼唧唧甩着手回了店里。司凤也是醉了,用得着这样嘛。

    貌似她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只是没掩去原本容貌,人家对她还是一样的热情,这次冷遇是不是跟她“变丑”了有关?罢了,爱咋咋地,要是下回不配合她打听情况,她就直接上御灵术,比问话的准确性还高呢。

    到了店外,司凤也坐到江洳涣坐过的地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更近地跟江师兄神识勾连。

    按说这个地点是江洳涣最后被人目睹的地方,应该也是残留他气息最浓的地方,司凤凝神聚气好好感受了一番,奇怪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感受到江洳涣的气息。

    不得不说,怪事真多。司凤不信邪,清除空气中的浮浊,再次凝神重新感知,还是没感受到任何有关江洳涣的东西。

    一定有身怀异术之人做了手脚。

    北冥道宗的人有很大的嫌疑,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里是北冥道宗的地盘。可是也很奇怪,先前她感受到的杀气,不确定是否来自北冥道宗的人。

    店小二和掌柜的都未曾向北冥道宗传递过消息,曾望舒应该也没传递过消息,如果对江洳涣出手的是北冥道宗,会是谁透露的消息呢?好巧不巧就休了假的厨师?还是别人?如果出手的不是北冥道宗,那说明县城里还有股神秘力量。

    还有啊,如果是北冥道宗抓走了江洳涣,他们应该用不着还抹去他的气息吧?北冥道宗不待见九幽派由来已久,肯定不会只想抓一个江洳涣,而是巴不得将九幽派“余孽”一网打尽。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全无头绪。还是先将掌握的情况告诉两位师兄吧,让他们分析分析,她自己思绪全是乱的。

    三人汇合后,司凤捋了捋思绪,如实相告,只字未提自己的猜测判断,以免扰乱师兄们的判断。

    萧意粲的想法跟司凤差不多,也觉得北冥道宗的嫌疑很大,可是又想不明白如果是北冥道宗,他们何必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不合常理。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谢邈身上,他平素虽话不多,看问题还是颇多见解的,有时候视角还很独特,有不少独到的认识,这一点是很被沈焱欣赏的。平常沈焱经常教导其他三个徒弟思考问题时要多向大师兄学习,不要一根筋那样死板,有时候也要迂回,更要看细节。

    谢邈眉头微锁,显然在仔细思考,没有马上作答。司凤萧意粲也没催,耐心站在一旁。

    站了一会,司凤才想起来提醒两位师兄赶紧伪装,不要以本来面目示人,打眼一瞅,她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两位师兄早就已经做了伪装。合着粗心大意的就她一个,连二师兄都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司凤真是汗颜。比细心,她这个女的还比不过师兄们,她这女人做得也是够失败的。

    正感叹呢,就听谢邈道:“虽然听上去那个厨师最可疑,但我认为,他反而不太可能是害江师兄失踪的人。若说他给江师兄酒菜里下了毒,以江师兄的修为,区区凡间毒物能毒倒他么?不可能的。再说了,旁人也说过,他报复食客最毒的也不过是下泻药,可见他是没那个谋财害命的胆子的。”

    司凤萧意粲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大师兄的分析很有道理。

    “那北冥道宗呢?有没有可能是北冥道宗干的?”司凤和萧意粲不约而同问道,问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好久没有这样的默契了。

    谢邈沉吟道:“不太像北冥道宗的作风。如果是北冥道宗,他们在捉了江师兄后,肯定会在县城里设下埋伏或是布置高手,等我们自投罗网。我们一旦进城,他们肯定立即便会动手,不可能留时间给我们去打听状况。”

    司凤道:“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若不是北冥道宗捣鬼,还能是谁呢?我们这一行人里,除了师父,就属江师兄修为最高,他也不是好对付的,谁能如此不着痕迹地捉走他?”

    谢邈道:“也许对方还没跟我们照面。”

    司凤颇感蛋疼,毛毛躁躁地抓了抓头发,苦恼道:“唉,就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就好办了。如果下手的不是厨师,那会是谁啊?难道我打听了那么多情况,那个人还从没出现过?”

    谢邈道:“不排除这个情况。也许是江师兄喝醉出来后,那个人或者那一伙人才出现的。所以你在酒楼相关人员识海中根本就没看到。”

    司凤一拍前额,瘪嘴自嘲道:“哎!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一点?老把眼光放在酒楼的人身上。”

    谢邈道:“话虽这么说,那个厨师也还是留意着的好,不要漏了任何一丝线索。”

    司凤无限佩服自己这位大师兄,看他的目光犹如小迷妹:“对,大师兄你说的很对!”说完,她就听到自己肚子抗议地咕噜咕噜叫。

    萧意粲本想对她翻个白眼,想想又忍住了,不冷不热道:“小师妹这是饿了?”

    “呃……好像是有点儿。”

    “你这半年不是跟我们一样,一直在辟谷吗?怎么还会饿?”

    “呃……”司凤一脸尴尬,这肚子可真不争气,叫得这么响亮,“可能是因为我刚刚在酒楼坐了好一会,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

    萧意粲似模似样在怀里摸索一阵,摸出几片金叶子,在司凤眼前晃了晃,那黄澄澄的光芒简直要闪瞎司凤的眼睛。他颇为得意:“走,二师兄带你吃饭去。”

    司凤吃惊道:“从哪儿来的?二师兄,你还藏了私房钱啊?咱们所有的钱不是都在阿云那儿吗?”

    萧意粲这次没忍住,冲她翻了个大白眼:“你看清楚,这金叶子可不是凡间流通的。是宫里的东西。我刚刚隔空取物,从皇宫里取了点出来。咱们现在在凡俗尘世行走,身上没钱怎么行?无钱寸步难行,这点道理你不懂啊?”

    司凤嘴硬道:“哼,寸步难行?我可以不步行,直接御剑啊,日涉千里不在话下。”

    萧意粲有点无奈道:“小师妹,能不能不钻牛角尖?”

    司凤将脸一扭,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面向他。

    萧意粲稍微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取了十数片金叶子放在司凤掌心,叮嘱道:“小师妹,你确定你会管钱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方面的天赋远远不如乔云啊?我表示很怀疑。”

    司凤白了他一眼:“你又没把所有金叶子给我,你自己不是还留着好多么?”

    萧意粲:“……”好吧,被这鬼丫头识破了。他好久没在司凤面前摆谱了,今天想装个逼,怎么就这么难,非得一语揭穿他,萧意粲怨念得很。

    既然手头有了钱,那就不用继续辟谷的“苦”日子了,只管敞开肚皮吃。三人再度进入司凤打听情况的那家酒楼这条街,就这间酒楼看着还像样点,何况可能还要继续打听情况,选在这里再好不过,距离医馆也近。

    店小二见她去而复返,还愣了愣,再看到她还带了两位衣着体面的年轻公子进来,面上立即堆出层叠的笑意,殷勤无比将他们迎进去。司凤这人度量大,不爱跟人一般见识,不愉快的事转头就忘,也懒得给小二脸色。倒是店小二有些心虚,对他们这一桌各位殷勤,光续茶就续了好多回,茶杯里就没空过。

    酒楼兼做客栈的营生,是以三人又订了三间上房,总算不用露宿街头了。

    安顿好,司凤又带两位师兄去了回春堂。因为谢邈觉得,曾望舒说不定还知道一些情况,因为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他正是最后见过江洳涣的人。如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线索,那对他们找人更有帮助。

    师兄妹三人走近回春堂,却发现医馆大门紧闭。找不远处的当铺掌柜一打听,才知道曾望舒被人请去作法驱邪去了。

    “啊?曾大夫还会驱邪?”司凤颇感意外。

    掌柜的道:“是啊。因为有些病症,是邪气侵体,不是身体本身的病灶。曾大夫于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一事上,格外热心,为了救更多的人,不光精通医理,阴阳术他也懂不少。”

    司凤道:“这边不是有圣道吗?老百姓不去请圣道的人主持作法驱邪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人又稀少,每年能上供的东西不多。圣道辖区颇广,哪里管得过来。”

    司凤心里一动,问道:“如此说来,圣道对这儿的管理比较松懈咯?”

    掌柜的道:“可以这么说吧,谁让我们这儿没出能人呢。”

    司凤追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的道:“圣道许多弟子都来自尧州各地,若是地方上出了俊杰,入得内门,地方自然也能沾点光,多受点庇护。唉……不提也罢。”说着掌柜的不禁又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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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仙师介绍:
身为名动天下的“第一美男子”“九州第一剑”,沈焱人品颇受诟病,连最宠的小徒弟都嫌弃他,声称将剑换成贱才算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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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怒摔:快来人!警察蜀黍,这里有人装逼作妖!
沈焱:喊什么喊,你不是人?有本事把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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