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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爷的邪妃全文阅读

作者:王姐姐     重生之王爷的邪妃txt下载     重生之王爷的邪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当年的阴谋

    苏月娄说完,苏彦婉的嚣张气焰瞬间磨灭。

    “还有,我提醒你,府里豆腐嘴刀子心的人多的是,你以为,你信任的人会有多在乎你?你不过是一个工具!”苏月娄说完,便不想和她废话,转身进了主院。

    经过这一番对话,苏彦婉就彻底地泄了气,带着一帮丫鬟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四小姐那么嚣张,要是闹到老爷跟前,也是您占理儿的,您今天为什么要让她走呢?”青绾问道。

    苏月娄不禁看了看青绾。前世她和青绾的想法大多是一样的,现在,透过青绾,就仿佛看到前世自己的天真,说难听点就是愚蠢。

    “按照苏彦婉的性子,若她竹筒倒豆,把知道的事情通通说一遍,你说,父亲对我这个女儿,会怎么想?”

    “当家做主者,无非希望家庭和睦,风平浪静,即使紫东苑有错在先,仙云阁也难免被牵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关于苏彦婉,我有更好的办法。”

    “原来如此!”青绾望着苏月娄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你最近好像变得很聪明了呢!”

    苏月娄苦笑,前世就是因为自己心思太过简单,所以被人利用。跟着梁玉霄吃尽了苦头,到头来却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自己还丢了性命。

    就算是冬日,京城的太阳也亮得刺眼。连日来晴空万里,也不知道何时会来一场大雨。

    苏月娄转头去了祥云苑。

    “张姨娘。”苏月娄进了祥云苑,便开口喊着,福了福身。

    “二小姐。”张姨娘有些诧异:“您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要跟您商量。”苏月娄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呼。”张姨娘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紫东苑的和好了呢!竟然将皇子这样的香饽饽推给她。”

    “姨娘,您相信我,我始终和姨娘是一条心的。四殿下是条毒蛇,苏玉伶没了清白之身,跟他在一起只会吃亏。”苏月娄给张姨娘吃了颗定心丸,然后继续说道:“我来是想问,当年苏彦婉母亲去世前,是否和陈姨娘见过面。”

    苏月娄是记得,当年苏彦婉生母去世前,去过紫东苑喝茶。不过后来她哮喘发作,府里上下忙作一团,谁也没有把她们喝茶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前世的那时候她把苏玉伶当做亲妹妹,去紫东苑找她,也是偶然看见的。不过前世自己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里面有蹊跷。

    “我好想记得……”张姨娘侧头思索:“是!那日陈姨娘叫她前去喝茶,结果回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发作了哮喘,然后便……”

    张姨娘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苏月娄:“你是说……”

    这天天气极好,陈姨娘做东,将府里的姨娘和小姐全都请到紫东苑喝茶。

    陈姨娘貌美,最得苏老爷宠爱,何况现在苏玉伶成了准四王妃,陈氏母子在苏府的地位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陈姨娘请各房小聚,也十分大方,将上好的露荷新茶和各色名贵点心通通摆了出来:“今日小聚,大家都别客气呀。”

    因为苏玉伶成了准王妃,陈姨娘也难得地扬眉吐气了。

    虽说苏府平常得宠的姨娘无非就是那几个。可府里大多数的姨娘聚在一起,场面也是很壮观。

    “我可是要恭喜陈姐姐了。”其中一个姨娘说道:“姨娘生了个好女儿,成了准四王妃,整个苏府的女子都跟着沾光呢。”

    “陈姐姐自己也是有福之人,一直是咱们府里最得宠的呢。”另一个姨娘搭腔道:“你们说,等三小姐嫁到四王府之时,会不会是陈姐姐扶正之时?”

    “哎。”大家都在欢笑打趣,偏偏张姨娘一声叹息,有些不应景。

    “张姐姐,你也别叹气,除了陈姐姐,就你最得老爷欢心了,还不知道比我们这些常年独守空房的,强了多少倍呢!”旁人安慰道,又笑闹着,好不热闹。

    “我在想,若王姐姐还活着,看到三小姐成了准王妃,一定很高兴吧。”张姨娘抬头,看着慢慢变了脸色的陈姨娘,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陈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月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受着这一刻的静默,一言不发。此刻猛然提起故人,陈姨娘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凉,就连她旁边常年伺候着她的钱嬷嬷,也不由自主地拽了拽衣角。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却也没能逃过苏月娄的眼睛。

    “我记得,王姐姐在的时候,可是府里最得宠的,陈姐姐和王姐姐也最要好。就在她死前不久,还在紫东苑和姐姐喝茶吃点心呢。哎,可惜可惜。”张姨娘说着,惋惜得不住摇头。

    “陈姨娘。”一旁喝茶的苏彦婉见所有人都静默了,似乎也察觉出了端倪,一双眼用渴求的眼神盯着陈姨娘:“我娘死前,你曾和她相约喝茶?”

    “可是后来仵作不是说,我娘死之前,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吗?我记得,仵作来的时候,你也在场!”

    苏彦婉那天跟苏玉伶去了后山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母亲躺在地上,已经哮喘发作断气了,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到还没请来府里的大夫。当时在场的仆人都吓傻了,没一个敢上前动她的尸体。

    后来,还是陈姨娘请仵作请法师,一手操持丧礼,将那一场丧事办得异常风光体面。

    陈姨娘匆匆瞟了苏彦婉一眼,没敢细看她的眼睛:“这件事隔了这么久,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再说了,斯人已逝,我也很难过,还是不要将这伤心事再翻出来,让大家难受了。”

    “可是你当初明明在场的,为什么当初不说出来。”苏彦婉被瞒了这么久,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

    “四小姐,这件事情是你们的私事,你们私下去解决就是了。今天是大家聚会的日子,还是不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一个姨娘说道。

    “是呢,四小姐风风火火的性子,都受了那么多次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另一个姨娘附和道。

    “你放肆!”苏彦婉怒意升腾,看向那个不受宠的姨娘:“我好歹是苏府的小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

    “噗,小姐。”那个姨娘不屑地瞥了苏彦婉一眼:“无非就是个最不起眼的,没有二小姐自由,没有三小姐貌美,没娘疼没爹爱的,若不是生在将军府,怕是不知道活得怎么艰难呢。”

    “你放肆!”苏彦婉听了,就要上前厮打她。然而紫东苑守卫众多,怎么会让她得逞?没一会儿,她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架住了。

    “四小姐,今天各房姨娘小聚,你要是有心捣乱,姨娘只能请你出去了。”陈姨娘做东,也站出来发了话。

    苏彦婉听了,也不再说话,转头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紫东苑。

    张姨娘和苏月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接下来的事,就事半功倍了。

    虽说苏彦婉并非陈姨娘亲生,可这些年苏彦婉总是对陈姨娘和苏玉伶言听计从。就算苏彦婉一气之下跑了出去,陈姨娘也只当她是在置气,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苏彦婉跑出去,忙乱之中撞到了一个丫鬟。“砰”地一声,丫鬟手捧着的果盘滚落,水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个丫鬟慌忙跪下磕头:“奴婢给各位姨娘备茶果点心,无意间冲撞了四小姐,还请四小姐饶命!”

    “你是紫东苑的人?”苏彦婉狐疑道:“抬起头来。”

    那丫鬟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苏彦婉。

    这张脸,分明就是那天被苏玉伶责罚的丫鬟的模样。当时若不是苏月娄去找苏玉伶谈事情,无意间救下她,恐怕她的嗓子早已被滚烫的开水烫废了。

    苏彦婉是觉得那丫鬟有些眼熟,于是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丁香。”丁香答道。

    “你在紫东苑多久了?”苏彦婉问道。

    “回四小姐,奴婢在紫东苑伺候……一年而已。”丁香如实回答道。

    “算了。”苏彦婉看向她:“你滚吧。”

    “谢四小姐。”丁香磕头。苏彦婉从旁边走过,就要渐行渐远。

    “四小姐。”丁香开口。苏彦婉听到,停下了脚步。

    “奴婢刚刚在紫东苑,听到您和陈姨娘的谈话了。”丁香顿了顿:“既然四小姐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当年的仵作,好好问一问呢?”

    丁香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浇醒了迷茫的苏彦婉。苏彦婉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紫东苑里正热闹,这边最近的衙门却出事了。

    仵作正在停尸间验尸。因为停尸间恐怖阴森,衙门的人都不敢进来,所以只有仵作一人在里面。他正划开一个流浪汉的胸膛,红的白的都呈现在眼前,冷不丁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别动,你若是敢反抗,我立马让你跟这里的尸体一样!”说着,那人的匕首向着他的脖子紧了紧。

第四十七章 李宁

    “哎。”仵作一时慌乱,双手举起来,忙乱地摇摆着:“女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慌乱中,他斜眼瞟了一眼身后,除了用匕首顶着他脖子的女娃,应该还有几个穿黑衣的蒙面大汉。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多久了?”她问道。

    “我……有三年了。”那人早已吓得冷汗涔涔,如实回答道。

    “那是不是每当将军府出了白事,都是你去处理?”那人继续问道。

    “大多数是。”仵作回答。

    “三年前,苏府有个姓王的姨娘故去,是不是你去验的?!”苏彦婉开门见山地问道。

    “姓王?”仵作回忆了一番,皱眉,连络腮胡子都在颤抖着:“姑奶奶,都过了三年了,我怎么会记得这……”

    他话还没说完,苏彦婉手中的刀子就在他脖子上留了一道口子:“记不得就好好想。要是想不出来,我不介意杀了你,让你下黄泉陪她!”

    “别!别!姑奶奶!”毕竟是个怕死的,刀子一沾了血,他的双腿就不住地打颤。身后的女娃娃虽然身量不高,可她还带了一帮身强力壮的男人。

    何况就怕是将军府的权贵千金,他一个仵作没权没势,又轻易得罪不得:“我所有验过的尸,都是记录在册的,如果当年验过,就一定能找到。”

    苏彦婉仿佛看到了希望,那你快去找。

    “姑奶奶。”仵作晃了晃被布手套办得严严实实的、还沾着死人血的双手:“我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找?”

    “那你说在哪里?”苏彦婉问道。

    仵作指了指门边的一个大箱子:“在里面。”

    苏彦婉朝着旁边的人努了努嘴,他便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木箱子。

    由于用力过猛,那年代久远的木箱盖子就这样跟木箱分了家。

    “哎呀!”木箱盖子乒乒乓乓滚到地上,仵作气道:“你们轻点儿!”

    那男人回头,凌厉的眼神朝仵作一瞪,他便立马安静了,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您继续,继续……”

    箱子内全是锤子斧子刀子等一系列验尸的工具,还有一本泛黄的、拇指厚的验尸档。

    那人将书拿到苏彦婉面前,随意翻开其中一页:“小姐。”

    苏彦婉看向那本验尸档。里面每一起验尸都清晰整齐地标注了时间地点人物。

    “你翻到己亥年三月十二。”苏彦婉吩咐道。

    她亲生母亲的忌日,她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那男人遵照吩咐,又将验尸档往前翻了几页,呈到苏彦婉面前:“二小姐,这上面,好像没有您要找的信息。”

    “没有?”苏彦婉望向旁边的人:“你来看着他。”

    那人接过苏彦婉手中的匕首。苏彦婉脱身,将那本验尸档放在案桌上,仔细翻找起来。

    只是,己亥年三月十二,只有上午时有一档验尸记录,却也不是王氏的。

    苏彦婉又往后翻了几页,依然没有查到。

    “我说过了。”仵作发话:“苏府一旦有了白事,大多数都是我验的尸,但并不是全部啊。”

    “不是全部?”苏彦婉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说,还有谁去验尸?”

    “我曾收过几个徒弟,每次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他们去喽!”仵作说道:“可是他们有的已经出师,分配到别的地界去了;有的吃不了苦,改行做其他营生了。”

    苏彦婉仔细查看账簿:“己亥年三月十二日上午,你去了邻县,给一个叫孙鸣的人验尸对不对?”

    仵作侧头思考。

    “你好好想,务必要想起来。”苏彦婉说道。

    “啊,是。”仵作点点头:“孙家是邻县有名的大户,当时死的是他家的儿子。他家里人疑心是谋杀,我声名甚广,他们就来找我了。”

    “所以那两天,你一直都在邻县?”苏彦婉感到有些失望。

    仵作点点头。

    苏彦婉眼里透着失望:“既然如此,杀了吧。”

    苏彦婉的话音刚落,仵作背后挟持他的人便举起了匕首。

    “哎,不要,你们这么无情的吗?”仵作眼看着那把匕首刺下来,大喊一声:“且慢!”

    这一嗓子,成功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四小姐,三年前,我有一个叫李宁的徒弟在衙门学艺,给令堂验尸的,有可能……有可能是他。”仵作说道。

    “怎么找他?”苏彦婉问道。

    “他吃不了苦,当年没做多久就回老家了。”仵作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他老家在在金门山下的玉龙镇,离京城还有些距离。不过你们快马加鞭赶过去,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苏彦婉看了看外面突然转阴的天:“把他绑了。”

    “是。”两个黑衣人相互配合,将仵作反绑在验尸房的柱子上。

    “若是你敢骗我,或者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回来一定取你性命。”苏彦婉说着,转身往外走去:“去玉龙镇。”

    “哎,哎,能不能让我洗个手先?或者把我关在别的地方?”看着众人离去,仵作绝望地嗅了嗅验尸房传出的尸臭,厌恶地打了个干呕。

    众人没空理会他,匆匆将外穿的黑袍脱下,露出里面的常服。出门就上了马,直奔玉龙镇。

    一路快马加鞭,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行到半路的时候天空就轰隆隆打起了炸雷。

    “这天也真奇怪,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苏彦婉道:“我们要赶快了。”

    “四小姐,看这天气好像要下大雨。这里离玉龙镇还远,您千金之躯,要不之后再去吧?”她旁边的江湖人士说道。

    “不,就算冒雨我也要把事情查清。”苏彦婉说道:“你们再加把劲,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加一倍的钱。”

    “是。”苏彦婉此话一出,士气瞬间高涨,一行人用鞭子抽了马肚子,将速度行到最快。

    来到玉龙镇,天空早已乌云密布。苏彦婉一行人下了马,一路问询下总算找到了李宁的住处。好在李宁做过仵作,而且玉龙镇地方小,所以镇上的人大多认得他。

    玉龙镇不比京城辉煌繁华,加上李宁家地势偏远,随处可见的是一排排土砖搭建的房子。可是李宁家的房子近年好像翻修过,他家的房子在其他土房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华丽。

    大约隔着几十尺的距离,苏彦婉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背着个药篓,推开门,走了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似乎可以看见,屋里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妇人。

    苏彦婉凭着微薄的记忆,回想当初验尸仵作的大致长相。他背对着她们验尸的背影……大约就是这样!

    “小姐,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宁了。”一旁的头子说道。

    “走!”苏彦婉说着,率先走了出来,进了李家的门。其他人见状,也都紧随其后。有两个人被分配到后门守着,防止有人逃跑。

    “砰!”苏彦婉身边的带头人将李宁家的门踹开,声音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谁是李宁?”

    “哐当”一声,老妇人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儿啊……”

    “娘。”那身形瘦小的男人伸手扶了扶老妇人的手,示意她宽心。又朝着苏彦婉等人上前,弓着身子作揖:“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是李宁?”苏彦婉问道。

    “是,是。”他不住地擦着额前的汗。

    “把他绑了。”苏彦婉说着,转身进了李家的一间卧房。

    “你们要干什么?”那老妇人摸索着起身,颤颤巍巍伸手摸索着。

    “娘,他们就是找我问点儿话,没事的。”李宁隔得有些远,说道:“您放心,没事儿的。您好好坐着,才能不给儿子添麻烦。”

    那老妇人才将信将疑地坐下。

    一行人去了卧房,留下两个雇佣高手看着老妇人。

    “我问你,三年前,苏府王氏,是不是你验的尸?”苏彦婉开门见山地问道。

    “噗通。”李宁听闻,立马变了脸色,跪了下来。他极力想要镇定下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让你们母子去见阎王!”苏彦婉威胁道。

    “是,是小人验的。不过,当年王氏是哮喘发作导致的正常死亡,并非被人毒害。不知道这位小姐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是因为什么事情?”

    “正常死亡,你为什么会怕成这样?”苏彦婉直觉不太对:“我告诉你,当年我母亲临死前,是进过食的!你当初为什么验的是没有?!”

    “是,是……”李宁附和道,额头的汗冒得更多了:“当初,当初小人才疏学浅,验错了也是有的。”

    “验错了?”苏彦婉听到这里,自然十分生气,一脚踹在他小腹上:“你以为一句验错了就能抹消了吗?说,你是不是被人指使?!”

    “啊”李宁被她踢中了要害,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宁儿,宁儿。”门外的老妇人焦急地喊着。

    当年王氏验尸的时候,苏彦婉和陈姨娘等人都在场,李宁说王氏死前没有进食过,可能是风寒引起的哮喘。可是陈姨娘此前和王氏相约喝茶吃点心,当时却也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第四十八章 钱嬷嬷

    王氏有哮喘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吃喝都要格外小心。

    若不是今天张姨娘说漏了嘴,这个秘密恐怕就要瞒一辈子了。

    苏彦婉想到这里,就十分生气,她提起李宁的衣襟:“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要了你的狗命,让你的瞎老娘也体验体验,失去至亲的痛苦!”

    苏彦婉也是个狠人,话音刚落,就伸手抽出旁边雇佣高手的刀来,将李宁的大腿猛地划了一刀。

    “唔”李宁怕外面的娘担心,闷哼一声。

    “不说是吧?”苏彦婉看着李宁还不肯说,又举起刀,要朝着他的大腿刺下去。

    “等等。”带头人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孝子,与其这样,不如把他老娘抓来。”

    苏彦婉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的当事人是李宁,他母亲年迈体弱,而且和这件事也没有直接关系。

    “小姐,若不这样,恐怕问不出什么东西。”带头人为了早点赚到银子,于是煽风点火。

    苏彦婉看向李宁,李宁也抬头,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这位小姐,不要……”

    “你和你母亲能够团聚,可是我呢?我的母亲三年前就没了。”苏彦婉看向李宁,狠了狠心:“把那个老妇人抓来。”

    “不要。”李宁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不要伤害我母亲,你要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

    ……

    紫东苑内。

    因为白天苏彦婉的事情,紫东苑的气氛始终有些沉重。这次小聚没过多久,天空就暗沉了下来,大家也就不欢而散了。

    回了紫东苑,苏玉伶被陈姨娘叫去学琴,陈姨娘则在屋内小憩。

    直到天黑,陈姨娘去前厅陪老爷用完晚膳回来,才想起苏彦婉白天负气出走的事情来,于是便命人温了碗燕窝,让身边的钱嬷嬷送去苏彦婉所住的枫花苑。

    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到现在,陈姨娘的心脏总“砰砰砰”跳个没完,心慌得厉害。尤其是刚刚凭空打下的两个炸雷,让她的身躯也为之一振。

    陈姨娘正准备躺下来准备歇息,就听见钱嬷嬷火急火燎赶回紫东苑的脚步声:“姨娘,不好了!”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地,打破了紫东苑的宁静。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在府里这么多年,也不见你长长记性!”陈姨娘抱怨道。

    “姨娘。”钱嬷嬷看向陈姨娘,又看了看屋子里乌泱泱的丫鬟。

    “哎,我乏了,除了钱嬷嬷,你们都退下吧。”陈姨娘发了话,十分烦闷地看向钱嬷嬷。

    那些丫鬟都走了之后,钱嬷嬷才跪着,一步步挪到陈姨娘身前,压低了声音:“姨娘,四小姐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她一向顽皮,派人去找回来就是了。”陈姨娘回答道。

    “不是。”钱嬷嬷比划着:“老奴听说,四小姐今天带着一些江湖高手去了衙门,然后出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陈姨娘听到这些,猛然直起了身子:“她去衙门做什么?”

    钱嬷嬷摇摇头:“姨娘,您说,有没有可能,她是对当年的事情起了疑心,所以要查这件事情?”

    陈姨娘的眼睛咕噜转着,衡量整件事情。

    “不会,她一向是个没脑子的,翻不出什么大浪来。”陈姨娘顿了顿:“但是如果祥云苑和仙云阁牵扯其中,就很难说了。”

    “那张氏也是够狠的,多年前的破事了,她也能翻出来!”今天张氏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姨娘。”钱嬷嬷的手不断颤抖着:“您说,我们,我们会不会……”

    “慌什么?!”陈氏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他们找到了当年的验尸官,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知道了又能怎样?”

    “你不说我不说,证人就只有李宁一个。咱们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可是,可是……”钱嬷嬷想起三年前,自己亲手端上的茶点,就有些心虚。不过,当年的当事人除了陈姨娘、李宁,还有她自己,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对,您说得对!”钱嬷嬷点点头:“只要咱们俩咬死这件事情,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奴婢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供出您的!”

    “去枫花苑外看着,等会儿四小姐回来了,你也不用跟她照面,直接回来禀报我就是。”陈姨娘乜了钱嬷嬷一眼:“没什么事儿,别自己吓自己。”

    “是,是。老奴这就去看着。”钱嬷嬷说完,又匆匆离开了。

    陈姨娘相信,凭苏彦婉这样一个常年被她掌控于股掌之间的人,是翻不出什么大浪的。现在最该防备的,是紫东苑和仙云阁。

    可是紫东苑和仙云阁具体要做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钱嬷嬷一路来了苏彦婉的枫花苑,就在围墙下远远地守着。此时天已经全黑了,秋日萧瑟的凉风吹得旁边的大枫树瑟瑟作响,枫叶也像落花一样翩翩飞落。

    若是白日里见到这样的美景,任谁都要夸赞几句,可是现在是夜里,加上钱嬷嬷心里有鬼……

    “轰!”一个炸雷打在了不远处的空地,刺眼的蓝光闪过,吓得钱嬷嬷心猛地一颤。

    她的心里直打鼓,拍着自己的胸脯,就想回紫东苑。可是陈姨娘让她来看四小姐是否回来,她又不敢轻易离开。

    钱嬷嬷抬眼看了看她头顶沙沙作响的枫树,总觉得得慌,就转头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黑暗中,一道枫红色的影子从她头顶上空飘过。

    “什么东西?”钱嬷嬷吓得一个激灵。那个影子一闪而过,钱嬷嬷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影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她记得,王氏死的时候,就是穿着一件枫红色的衣裳。

    钱嬷嬷慌了神,转头就要回紫东苑。然而刚一转头,那个人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几乎要贴上她褶皱密布的老脸。

    只见那个“人”披散的头发下,五官正往外流着血,她正伸出双手,要搭上钱嬷嬷的肩……

    “啊……啊……”钱嬷嬷被吓得说不出一路完整的话来。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要表达些什么。

    “砰!”背后有人一闷棍,直接打晕了钱嬷嬷。

    远处,张姨娘得意一笑:“四小姐终究年轻了些,须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帮她一把。”

    “姨娘。”一旁的香莉说道:“这整件事情,二小姐也有插足。而且,她对紫东苑的恨不比我们少。为什么我们不坐山观虎斗?我们明明可以……”

    “我没记错的话,大少爷快要回来了吧?”张姨娘看着香莉,自问自答:“大少爷在老爷心中的分量可不是我们能比的。而且二小姐和大少爷一向要好,自然是一党。”

    “如果我替二小姐做了这些事情,你说,二小姐会不会记我这个情呢?”

    “说不定,借着大少爷的面子,二小姐替我说几句话,我便可以……”

    “何况这是能扳倒陈氏的一个大好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可是她曾经那样一个……懦弱又无能的人,她会吗?”香莉担心道。

    “这几个月以来,紫东苑吃的亏还不够让你看清吗?”张氏看着香莉,眼神变得坚决:“这样的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次。”

    “是。”香莉答道。

    张姨娘远远看着他们将钱嬷嬷绑在了枫花苑内的一颗枫树下,便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其他雇佣的江湖人士处理。

    也不知钱嬷嬷昏迷了多久,天空的黑云积压到了极点,又几声炸雷之后,大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鬼啊,鬼”钱嬷嬷惊醒。

    雨水透过枫叶,滴落在钱嬷嬷脸上,也让她慢慢清醒。

    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钱嬷嬷用力挣扎着,却如何也挣不脱身上捆绑的绳子。

    “嗖”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镖,精准无误地打在了捆绑她的绳子上,将绳索打断。

    钱嬷嬷来不及细想,也不敢停留,当下扯下身上的绳子就往枫花苑外跑去。

    “砰!”才开院门,钱嬷嬷就和刚回来的苏彦婉撞了个满怀。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钱嬷嬷看了眼被淋得湿透的苏彦婉,急忙跪下磕头。苏彦婉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男子。

    “钱嬷嬷?”钱嬷嬷是陈姨娘身边的老人了,苏彦婉自然认识。苏彦婉此时看见她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奴……老奴……是被人抓来,绑到那棵树上的,刚刚才挣脱。”钱嬷嬷说着,手指向了刚刚绑她的那棵树。

    可是那棵树下,哪里还有绳子和飞镖的踪迹?!

    “这……这……”钱嬷嬷也傻眼了。

    “钱嬷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验尸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吧?”苏彦婉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这……”钱嬷嬷作为当年的始作俑者,也作为陈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当年验尸的时候,她自然是在场的。只是现在,面对苏彦婉突如其来的逼问,她也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第四十九章 双方较量

    钱嬷嬷支支吾吾的模样自然让苏彦婉发现了端倪。

    “李宁,你来看看,当年收买你的,是不是这个人?”苏彦婉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人将李宁押上前来。

    李宁只一眼,就认出当年花五十两黄金,并且威逼利诱收买他的人。他抬头看了眼钱嬷嬷,又心虚地低下头去:“是,就是她。”

    钱嬷嬷见到李宁,又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的身子如坠冰窖,她看见李宁大腿上的伤口,也该想到,李宁在苏彦婉等人的威逼下已经招供了。

    “好哇!”苏彦婉内心升腾起一股怒意:“没想到,这三年来,我一直把我的杀母仇人,当做恩人!还有你这个蛇蝎老妇,你们可真会做戏啊!”

    “把她绑了,关进柴房。本小姐处置好李宁,再来好好问她。”苏彦婉发了话,就有两个人上前来,要绑钱嬷嬷。

    “不,四小姐,您不能偏信他的一面之词。陈姨娘她对你那样好,我们不会……”钱嬷嬷说着,见那两个听命于苏彦婉的男子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也慌了神,转身就要跑。

    “抓住她!”苏彦婉怒道。

    钱嬷嬷年老,自然跑不了。不出三丈远的距离,就被两个扮成家丁的雇佣高手抓了回来。

    “你还跑!”苏彦婉出旁边人的剑,一刀砍在钱嬷嬷的大腿上:“我让你跑!”

    “啊……”钱嬷嬷捂着大腿上流血的伤口惨叫,却博不得苏彦婉的半点同情。

    “把她关到柴房去,严刑拷打!”苏彦婉下了命令。

    “是。”两个帮手将钱嬷嬷拖了下去,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迹。

    陈姨娘在紫东苑睡着,大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索性起身来,将先前撵出去的人叫了进来:“来人。”

    “姨娘。”两个丫鬟在门外守着,这会儿听到陈姨娘的吩咐,便一起进了里屋去。

    “你,去枫花苑外看看四小姐回来没有,再将钱嬷嬷叫回来。”陈姨娘随手指派了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是。”那丫鬟听到陈姨娘的命令,转身朝着枫花苑走去。

    一路去了枫花苑,远远就看见枫花苑的门大开着,地上似乎有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

    那丫鬟既恐惧又好奇,侧着头顺着血迹走去。

    走了很远,枫花苑竟然一路无人。不知不觉,她就顺着钱嬷嬷留下的血迹来到了枫花苑的柴房。

    此时,几个苏彦婉雇来的帮手已经对钱嬷嬷用了一遍刑,可是钱嬷嬷嘴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当年的事情。

    “看你的样子,是不肯招吗?”苏彦婉前来,一脚踹在钱嬷嬷的胸口上:“你们害死了我娘,还让我把你们当成恩人?!”

    “咳……咳咳……”钱嬷嬷被绑在柴房的柱子上,苏彦婉那一脚正中她胸口,踹得她猛然间喘不过气来。

    “四小姐,老奴说过了……是李宁诬陷老奴,老奴没有……”钱嬷嬷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早问过了,是你当年拿着五十两黄金、一把刀,让他自己选的是吗?”苏彦婉打断她的话:“你别装了,等我找到足够的证据,你们便等着为我娘偿命吧!”

    “砰!”门外的丫鬟看到钱嬷嬷全身上下正流着血的伤口,不由得慌了神,慌乱之中身体撞到了旁边的窗户。

    苏彦婉警觉地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小姐,是紫东苑的人。”枫花院的婢女阿贤说道。

    “抓住她!”苏彦婉一声令下,就有人追了出来。

    那丫鬟警觉,在被苏彦婉发现的时候就跑出了枫花苑,等他们追出来,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四小姐。”带头的男人说道:“要是现在追出去,一定会惊动其他人。如果刚刚那丫鬟是紫东苑的人的话,她们也应该快发现了。”

    “那便直接把李宁和钱嬷嬷带到父亲跟前,让陈姨娘说清楚。”苏彦婉怕打草惊蛇,于是想直接闹到父亲面前。

    “不可!”带头人说道:“依我看,现在证人只有一个,即使咱们知道了真相,闹到苏老爷面前,也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让他们抵赖。搞不好还会被那个老女人反咬一口,说我们屈打成招。”

    带头人想要拿到丰厚的钱财,务必帮苏彦婉度过这一难关。

    苏彦婉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低头沉思。从她从李宁口中知道王氏死亡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和紫东苑,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四小姐。”带头人偏过头来,靠近她:“李宁有软肋,您好好想一想,那个老女人,她有没有……”

    苏彦婉灵光一闪:“我记得,她有个养子,就住在京城,每月还会来看她。”

    “可是,据说他只是她的养子,能行吗?”苏彦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那他住在哪里,你可知道?”带头人继续问道。

    苏彦婉摇摇头,:“府里那么多下人,我又怎么会记得?”

    “不过……”苏彦婉继续回想到:“苏府里每个下人在签卖身契的时候,都是写了地址的,我们不妨去归档处查一查。”

    “事不宜迟!”带头人说道:“钱嬷嬷和李宁有我的兄弟们把守着,我们赶紧去找吧。一定要赶在紫东苑找到对应之策之前。”

    “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好!”苏彦婉点头说着,就与带头大哥一起去了苏府的归档处。

    这边,那个丫鬟一路不敢停留,迅速跑了紫东苑,就跪在了陈姨娘的面前:“姨娘,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陈姨娘屋里伺候着的还有几个下人。陈姨娘见到这一幕,不由觉得不妙,冲着其他伺候着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下人相继出了陈姨娘的寝殿,陈姨娘也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吧,什么事?”

    见其他人都下去之后,那丫鬟才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姨娘,钱嬷嬷……钱嬷嬷被四小姐抓了起来,正在枫花苑中受刑呢。奴婢看见,钱嬷嬷身上……全是血。”

    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奴婢刚刚也被发现了,差点儿……差点儿也……”

    陈姨娘眉头紧锁:“你看清楚了,是四小姐对钱嬷嬷动用私刑?”陈姨娘预感到事情不妙,于是再次确认道。

    “是,奴婢看得真真切切。钱嬷嬷被打得可惨了。”丫鬟支支吾吾地说道:“陈姨娘,您说钱嬷嬷她犯了什么事儿,被四小姐打得这样厉害啊?”

    “好歹钱嬷嬷是紫东苑的人,四小姐没有权力动用私刑的。要不我们将这件事情禀报老爷吧,老爷一定会为我们……”

    “闭嘴!”那丫鬟不了解情况,说出的话触怒了陈姨娘的逆鳞。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姨娘打断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一个字,以后便不用待在紫东苑了。”

    陈姨娘态度强硬,那丫鬟被吓得立马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你听清楚了吗?”陈姨娘再次问道。

    “是。奴婢听清楚了,奴婢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那丫鬟战战兢兢地答应道。

    陈姨娘厌烦地看了看她:“滚出去!”

    “是。”那丫鬟如获大赦,着急忙慌地出了陈姨娘的寝殿。

    陈姨娘此刻是真的慌了。

    若是因为平常的事情,苏彦婉再飞扬跋扈,也不会对紫东苑的老嬷嬷动用私刑。除非……除非她知道了当年王氏死亡的真相。

    当年她与王氏小聚时,在场的只有她、钱嬷嬷还有王氏三人,原本以为当年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

    而且苏彦婉一向是个色厉内荏的,陈姨娘总以为这件事情不会轻易被她翻出来。

    哪里知道,白天张姨娘的一番话,就让苏彦婉起了疑心。

    不对……陈姨娘总觉得有些蹊跷。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按理说,就算苏彦婉对当年的事情心存疑虑,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立马去查。

    除非……除非还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眼下,这些事情都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要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陈姨娘起身,在梳妆台下的妆奁夹层找到了一个深灰色大拇指粗细的小角:“来人!”

    两个丫鬟进来:“姨娘。”

    “去叫个家丁。”陈姨娘吩咐道。

    通常在院内伺候的都是丫鬟,就算是院内的家丁,也不能轻易违了规矩,进到姨娘的里屋去。

    只是眼下,陈姨娘也顾不得这样多了。

    一个家丁进到里屋,陈姨娘便上前,将手中的信物交给他:“去城西的陈记水粉铺,找一个叫陈天佑的人,把这个交给他。”

    “是。”

    “记着,快马加鞭,一定要快!”陈姨娘再次嘱咐道:“一路小心些,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是。”那小厮带着信物,就出了陈姨娘的寝殿。

    陈姨娘此刻心急如焚,只希望陈天佑能够迅速赶来。

    苏彦婉这边,到档房经过一番大张旗鼓的翻找,总算找到了钱嬷嬷养子钱明至的相关消息,一路冒着雨马不停蹄地赶到钱嬷嬷京城的房子,带头大哥“砰”地一脚就踹开了钱家的门。

第五十章 逼供钱嬷嬷

    “谁?”一个穿着寝衣的男子听到动静,顺手抄起地上的斧头从卧房出来,迎面就遇上了苏彦婉等人。

    “就是他!”钱嬷嬷是紫东苑的红人,钱明至来探望她的时候,苏彦婉见过他两次,所以对他有些映像。

    “你不是苏府的小姐吗?”钱明至也认出苏彦婉来,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又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人依旧是苏彦婉。

    “这……这大半夜的,是我娘犯了什么事吗?”钱明至说道。

    苏彦婉不回答钱明至的问题,对着一旁的带头人说道:“抓回去。”

    “虽然……虽然你是苏府的小姐,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抓人吧!”钱明至有些慌,将手中的斧头横在面前:“你总得告诉我,是……是因为什么事情……”

    “你想知道吗?”苏彦婉也不惧怕他手中的斧子,慢慢走上前去:“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娘杀了人,所以我们便抓了她问话。你想看看你娘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样子吗?”

    “哐当!”钱明至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上。几个雇佣高手见状,趁机将钱明至架住,绑了起来。

    “带回去。”苏彦婉发了话,就出了钱家,上了马,又往苏府赶去。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一直下着,苏彦婉和几个随行的人浑身淋得透彻,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深夜里,一行人冒雨骑着马,从京城的街头飞驰而过。

    此时,枫花苑。

    陈天佑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埋伏在枫花苑外。今夜,苏府注定不太平。

    雨水打在门外的枫树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陈天佑看了看柴房里的形式,不由得紧锁眉头。

    这次陈姨娘交代的事情,可棘手得很呢!

    毕竟钱嬷嬷在陈姨娘跟前伺候了几十年,所以陈姨娘还算顾念旧情,想让陈天佑将钱嬷嬷救出去,走得远远的,再隐姓埋名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是钱嬷嬷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走路都困难。更不用说现在下大雨,要将她带出去,何等困难。

    “佑哥,要不然,我们将她……”旁边的人提议,抬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陈姨娘说过,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将钱嬷嬷杀了。

    陈天佑神色凝重地举起一把小弩箭,朝着钱嬷嬷的脖子,扳动机关。

    “嗖”一支铁箭飞了出来,精准无误地飞向钱嬷嬷的脖子。

    原本钱嬷嬷是必死无疑的,却不知道谁从另一端抛出一把剑来,精准地将那支箭打落在地。

    “叮”铁器的碰撞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天佑抬头看了看那把剑抛来的方向,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不过,周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里面对钱嬷嬷严刑逼供的几个雇佣高手也回过头,看向刚刚放暗箭的陈天佑一伙人。

    “有埋伏,快撤!”陈天佑有着警觉的神经,对方那把剑一抛出,他就知道该撤了。他看对方随手抛了一把剑,就能把速度极快的弩箭挡下,就知道对方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然而,进了枫花苑,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陈天佑等人正要撤退,里面的人就有几个追了出来。陈天佑无心理会他们,只想快速离开,因为除了他们,暗地里还有保护李嬷嬷等人的一伙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天佑一伙人正要冲出枫花苑的院门,就被凭空而降的一伙黑衣人拦住了。想来,刚刚扔剑挡下陈天佑的箭的,就是这伙黑衣人无疑了。

    毋庸置疑,先前打晕钱嬷嬷,再将她绑到树上的,也是这帮人。

    “留下两个活口,其余的,都杀了。”黑衣人的头子说道。

    “是。”那伙黑衣人答应着,提刀就冲了上去。

    前有狼后有虎,陈天佑只得提刀应对。然而对方的实力和人数明显在自己之上,一番打斗后,陈天佑的人实在不敌,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雨一直下着,冲刷着众人脸上的血迹。最后,对方带头人的刀架在了陈天佑的脖子上,陈天佑手臂和膝盖受了重伤,单膝一弯,跪在了泥水中。

    那个不知是谁派来的带头人向着屋里的钱嬷嬷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四小姐雇佣来的江湖高手也将重伤的陈天佑和另一个杀手团团围住。

    “看好他们,我们撤了。”黑衣带头人蒙着面,声音清冽。

    虽然不知道黑衣人是谁,但毕竟帮了他们,也帮了四小姐。那帮江湖高手朝着他们作揖,以示感谢。

    黑衣人抽回刀来,转身离开。

    现在陈姨娘的羽翼已经折了。已经是深夜,短时间内,她再找不到其他应对的法子。

    “把他们关到房里去,再绑起来吧。”那群黑衣高手走了之后,其中一个江湖高手提议道。

    “走!”另一个江湖高手上前驱赶他们。

    “大哥,你快走!”走到半路,陈天佑身边另一个被抓的杀手竟扑向了两个江湖高手,想为陈天佑争取逃跑的时间。

    陈天佑见状,伸手就去抽那帮人腰间别着的剑,想要救下他。

    可是对方也警觉,没有让陈天佑得手。陈天佑扑了个空,看向众人。

    “你快走啊!”那个忠心的小弟说着,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对方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抽出剑来,朝着他砍去。

    “噗”陈天佑小弟胸口挨了一刀,却仍然不肯松开拖住他们的手:“大哥,你快走。”

    “阿渠!”陈天佑眼看着那帮人的剑刺向阿渠的要害,却无能为力。

    架住陈天佑的两人死死地不肯松手,陈天佑反身,一脚踹向左边人下体的要害,那人吃痛松了手。

    因为一时没有找到绳子,所以陈天佑和阿渠都没有被绑。这会儿黑衣人走了,另一个雇佣的江湖人士也不是他的对手,才两招就被陈天佑打倒了。

    “阿渠……”陈天佑脱身,再看向阿渠,阿渠已然挨了数十刀,早已经没救了。饶是如此,阿渠也没有松开拖住雇佣人的手。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剩下的两个雇佣高手说着,一脚将阿渠的尸体踢开,已经举着沾满鲜血的刀冲向了陈天佑。

    陈天佑转头就朝着枫花苑的门外跑去。苏府各色庭院繁多,宛如迷宫,几个雇佣高手追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陈天佑追丢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万一他撤回去,将钱嬷嬷......”其中一个人提议道。

    “撤!”权衡利弊之下,他们没有再继续追陈天佑,退回了枫花苑的柴房。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到苏府门口停了下来。今夜大雨,门外无人当值。

    苏彦婉带着几个随行的人,押着钱明至就去了柴房。

    “跪下!”苏彦婉将钱明至带到钱嬷嬷面前,一脚踹在钱明至的膝盖窝上,将他踹得跪在钱嬷嬷面前。

    “好好看看你的养母!”苏彦婉说道:“她若是不招认当年的事情,我不介意你们到地府团聚。”

    “至儿!”钱嬷嬷原本没有光彩的眼,在看到钱明至的一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苏彦婉,第一次觉得这个四小姐是何等歹毒:“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杀要剐都随便,你别动我儿子!别动我儿子!”

    钱嬷嬷拼命挣扎着,双手在冰冷的锁链上磨出了血印,却始终挣脱不开牢固的锁链。

    “我可以不动你儿子,不过,陈姨娘和你儿子之间,你总得选一个。”苏彦婉说道:“把他架起来,严刑拷打。”

    “是。”旁边的人立马会意。两人上前,架住钱明至。

    “不要!不要!你们有什么恩怨冲我来,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钱嬷嬷慌道。

    “无辜?”苏彦婉听闻这话,不由冷笑:“我告诉你谁最无辜!我娘啊!她把陈姨娘当朋友,她那么信任她,可是你们呢?”

    “杀人是要偿命的!钱嬷嬷,您说得对吗?”苏彦婉说着,拿过一旁的荆鞭,一下抽在了钱明至身上。

    荆鞭上的倒刺钩破钱明至的皮肤,他闷哼一声,伤口也渗出鲜血来。

    “不要!”钱嬷嬷歇斯底里,一声怒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饶是枫花苑较为偏僻,苏府宏大,苏彦婉却也怕现在引来别人注意。她不悦地皱起眉:“把她的嘴堵上,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好儿子是怎么受刑的!”

    “是。”那人上前,用一块破布堵住钱嬷嬷的嘴。

    “唔......唔......”钱嬷嬷拼命摇着头。

    然而,苏彦婉没有任何心软,任由手下的人将荆鞭挥在钱明至身上,直到钱明至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嚎叫起来。

    打了二十来鞭,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苏彦婉才一把扯下钱嬷嬷嘴里的破布:“钱嬷嬷,你要是再不招,我便直接将你儿子杀了。”

    苏彦婉说着,拿起旁边的一把剑就抵上了钱明至的脖子。

    “别,别。”钱嬷嬷无奈地点了点头,流下两行眼泪:“我招,我招......”

第五十一章 揭开真相

    已经是三更天了,大雨之下,苏彦婉敲响了祥云苑的院门。

    “父亲,张姨娘,你们开开门,女儿有事找你们。”苏彦婉敲着门,眼泪顺着雨水一起流淌而下。

    “父亲,您开开门呐!求你开门!”苏彦婉用力拍打着祥云苑的院门,声音混合着雨水噼噼啪啪的声音,模样孤独而凄惨。

    “吱呀”!祥云苑的院门被两个闻声赶来的丫鬟打开,两个丫鬟见是浑身淋得湿透的四小姐,很是吃惊。

    “四小姐。”其中一个丫鬟喊着,就将头顶的雨伞撑到苏彦婉头上:“四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老爷和姨娘都睡下了,您要不先......”

    “啪!”苏彦婉一把推开她撑伞的手,跑到张姨娘的卧房前,敲门:“父亲,姨娘,你们开开门呐!”

    “砰砰砰”的敲门声,最终还是将苏将军吵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穿着亵衣,坐在床头看着他的张姨娘。

    “你......”苏老爷有些吃惊。

    “老爷,我听外面的声儿,好像是四小姐在敲门。这么晚了,四小姐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不还是出去看看吧?”张姨娘提议道。

    “这么晚了,她做事也总没个分寸!”苏老爷明显很不耐烦:“打发了她,让她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是。”张姨娘无奈答应着,起身前去开门。

    “张姨娘。”苏彦婉见张姨娘开了门,眼里燃起了几分希冀:“我父亲在您这里对吗?张姨娘,求求您让我见父亲一面吧,我有急事要见他。”

    “四小姐。”张姨娘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的沙漏:“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老爷明天还要上朝,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不!”苏彦婉不依地拉着张姨娘的衣角:“张姨娘你知道吗?我母亲是被陈姨娘害死的,我一定要见到父亲,我一定要......”

    苏彦婉说着,一把推开张姨娘,闯了进去:“父亲,父亲......”

    苏彦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张姨娘的床前,隔着一层帷帐跪了下来:“父亲,我娘是被陈姨娘害死的,请父亲主持公道!”

    苏老爷早在她闯进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现在,他穿着亵衣坐在床头,听到苏彦婉说出这样的话,皱着眉静默了好久。

    “从前陈姨娘和你娘关系最好,你怎么知道是陈姨娘害死你娘?”苏将军问道。

    “父亲,女儿查过了。当年娘亲并不是受了风寒发了哮喘,而是被陈姨娘叫去喝茶,茶点里被她身边的嬷嬷暗中加了花生粉,才暴毙身亡的。”

    “不但如此,他们还买通了验尸的仵作,企图瞒天过海。可恨女儿愚钝,竟将杀母仇人当成亲娘一样侍奉了三年!”

    苏彦婉说着,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下:“父亲,我母亲生前是您最宠爱的姨娘,还请父亲体恤母亲,莫要再让她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了。”

    苏彦婉在苏老爷面前,用力叩头,三两下就将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行了行了。”苏老爷也看不下去了:“换身衣服,去前厅等着。”

    “是。”苏彦婉听到这一句话,心头送了大半口气,磕完头就出了祥云苑,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苏老爷到达前厅的时候,前厅已经灯火通明。苏彦婉早已换了身衣服,在地上跪了许久。

    “父亲。”苏彦婉看见苏老爷,再次急不可耐地叩头:“我母亲当年死得冤枉,还请父亲明察。”

    苏老爷神色凝重,坐到前厅的椅子上,开口:“说吧,怎么回事儿。”

    苏彦婉看着苏老爷,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王氏姿容秀丽,自从进苏府以来,就深得苏老爷喜欢。原本最得宠的陈氏与王氏向来十分要好,所以王氏也十分信任陈氏。

    王氏有哮喘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平常的饮食起居也都格外小心。

    这日王氏心情低落,一个人在花园的亭子旁黯然神伤。陈氏路过,就邀请王氏去府里喝茶。

    也许是想到自从王氏入府之后,自己便失了宠,陈氏心里不平;也许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趁着倒茶的功夫,陈氏与手底下最亲信的钱嬷嬷一合计,便借这个机会,往刚出炉的点心上撒了些芝麻,顺带撒了些花生粉。

    府里人人都知道有哮喘是不能食用花生之类的食物的。可是王氏信任陈氏,毫不怀疑地将那些要命的点心吃了进肚。

    后来,王氏回院里不带半刻钟就毙了命,紫东苑则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点心撤掉,换上了新的点心。

    钱嬷嬷还趁着所有人都被王氏的事情吸引了目光,偷偷出了一趟府,买通了正在衙门值班的学徒仵作李宁。

    钱嬷嬷交代,不管苏府的女人王氏死因如何,一律说是风寒引起的哮喘。

    听到这里,苏老爷的面容已经凝重:“去紫东苑,让陈氏速速来前厅!”

    今日的事情,看来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罢休了。

    这件事情陈氏原本做得天衣无缝,谁知王氏回来半路遇到张姨娘,双方唠嗑了几句,所以张姨娘才知道王氏去紫东苑喝茶的事情。

    可是张姨娘心大,当时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再加上当时张姨娘地位尚且不高,王氏验尸到时候,她并不在场,所以验尸那晚发生了什么,她也一概不知。只当是王氏风寒引起的哮喘。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当时苏月娄偶然到紫东苑找苏玉伶,撞见了她们喝茶的事情,才成为今日奸计暴露的***。

    深夜,下着大雨。昀湘敲了敲仙云阁的院门:“小姐,睡了吗?”

    “你进来吧。”仙云阁内没有点灯,屋内漆黑一片。苏月娄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昀湘进了屋,将淌水的油纸伞收起来:“小姐,前厅那便传来动静,说是四小姐将当年王氏的事情翻了出来,现在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爷了。”

    “我知道了。”苏月娄声音平静:“青绾呢?”

    “她在自己房里,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她就是这样,思想太过简单。”苏月娄说道:“所以仙云阁的很多事情,她做不来,还得辛苦你了。”

    “能为小姐效劳是奴婢的荣幸。”昀湘顿了顿:“小姐,奴婢还是去前厅外守着吧,等会儿有什么消息再回来禀报小姐。”

    “不用了。”苏月娄顿了顿:“木已成舟,不必去听了。”

    “赶紧回房休息吧。”

    “是。”昀湘听苏月娄说完,转身回房去。

    前厅,陈姨娘换好衣服,便朝着这边赶来。

    当她知道苏彦婉深夜将这件事情捅到老爷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当年王氏的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

    然而,不到最后关头,她还需佯装镇定。

    “妾身参见老爷。”陈姨娘进了前厅,旁边的丫鬟收了伞,陈姨娘也缓缓跪下:“不知道老爷深夜让妾身前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若不是她指尖微颤,旁人都要以为她当真无辜了。

    “你别装了。”苏彦婉望着陈姨娘:“你害死了我娘,还让我将你当作恩人奉了三年。你欠我和我娘的,也该还了!”

    “彦婉,我一向待你如己出,你这是……”陈姨娘的眼里,似乎透露着几分伤心。

    “都别说了。”苏老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彦婉,你说是陈氏害死了你娘,可有什么证据?”

    “有!”早在陈姨娘进来前,那帮雇佣的江湖人士便乔装成家丁,将钱嬷嬷和李宁押到了前厅大门外。这会儿听到苏彦婉拍掌,便押着李宁先进了来。

    李宁大腿上还有伤痕,不过,现在众人却无心关心这些。

    “跪下!”李宁身后的人狠狠踹了他膝盖窝一脚,让他朝着苏老爷跪下。

    “李宁,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苏彦婉命令道。

    李宁的瞎眼母亲还在苏彦婉雇佣人的控制之中。当下,在苏老爷面前,他只得如实道来。

    “当年,当年是一个老妇,拿着五十两黄金,还有一柄刀,让我自己选……是……要死还是要活。小的家徒四壁,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母亲,只得选了……活。”

    李宁向旁边瞟了瞟脸色慢慢变了的陈姨娘:“当年,那个老嬷嬷说过,无论苏府的王氏是如何死的,都要说……是因为她自身犯病,无关他人。”

    苏老爷面色凝重,看向一旁的陈姨娘:“陈氏,他说的可是真的?”

    “不,不是的!”陈氏慌忙摇头:“妾身没有,妾身根本不认识他。”

    她的目光转向苏彦婉:“彦婉,你是不是受了旁人蛊惑,姨娘和你娘一直那么好,她死了我也很难过,我怎么会……”

    “你还不承认是吗?”此时此刻,苏彦婉已经不会再听陈氏的鬼话。她再次用力拍了拍掌,又一个人被带了上来。

    绕是苏老爷,见到那人之后也心下一惊。

    “彦婉,你……”苏老爷看向遍体鳞伤的钱嬷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显然,这些伤,都是苏彦婉的杰作。

第五十二章 往事

    “钱嬷嬷,钱嬷嬷,你这是怎么了?”陈姨娘看见重伤的钱嬷嬷,立马上前去,扶起她的胳膊:“是不是四小姐对你用刑的?”

    “四小姐,枉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毒手?你就是这样逼她招供的吗?!”陈氏心疼钱嬷嬷不假,可也怕她倒戈,将当年的事情供出去。

    而现在,毫无疑问的是,当年的事情,钱嬷嬷已经一五一十告诉了苏彦婉。

    “逼她?”苏彦婉望着陈姨娘,双眼通红:“钱嬷嬷,还是您来说,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这……”钱嬷嬷看了看正关心她的陈姨娘,又看了看双眼通红、犹如罗刹女的苏彦婉,开不了口。

    苏彦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而且自己的儿子还在她手里。

    可陈姨娘对钱嬷嬷有恩,而且陈姨娘知道关于钱明至的事情,若是将她供了出去……

    “老爷,老爷,老奴有罪!”钱嬷嬷说着,跪在苏老爷对面,拼命磕头:“老奴有罪,请老爷责罚!”

    “说吧,何罪之有。”苏老爷高坐堂前,开口道。

    “当年,当年……”钱嬷嬷用力吸了一口气,临时改了口:“当年是老奴鬼迷心窍,看着陈姨娘失宠,老奴为陈姨娘不平。所以老奴在给王氏的茶点里下了花生粉,王氏才暴毙身亡的。”

    “后来,老奴怕东窗事发,所以才瞒着陈姨娘,用自己的毕生积蓄,买通了仵作。”

    “钱嬷嬷!”苏彦婉看向钱嬷嬷,意外于她的临时变卦:“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先前,先前……”钱嬷嬷一番思索:“先前四小姐对老奴严刑逼供,若是老奴说是自己害死王姨娘的,只怕当场便会被四小姐折磨致死。”

    “不!不是的,你明明招了,是陈氏这毒妇指使你,杀了我娘的。”苏彦婉不甘心地上前,掐住钱嬷嬷的脖子:“你从实招来,从实招来!”

    “咳咳……咳咳……”苏彦婉被两旁的家丁拉开,钱嬷嬷猛咳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

    “老爷,老爷……”钱嬷嬷用尽力气,爬到苏老爷面前,抓住他的衣袍一角:“老奴自知有错,但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情不干陈姨娘的事,还请老爷赐死老奴,莫要再责怪陈姨娘了。”

    “这……”苏彦婉双手握拳,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在场的人听了钱嬷嬷的一番言语,也都十分意外。

    “不,不是的!”苏彦婉不甘心地挣扎道:“是陈姨娘要害我娘,是陈姨娘害的我娘,钱嬷嬷,你若不从实招来,我……我便……”

    “四小姐。”若是再让她说下去,按照她的愚蠢,恐怕要将钱明至说出来了,到时候恐怕会功亏一篑。

    危机时刻张姨娘打断了苏彦婉的话:“老爷在这儿,孰是孰非自有定夺。四小姐还是不要大动肝火,在老爷面前失了仪态!”

    “父亲……”苏彦婉这才看向面色铁青的苏老爷。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拖下去,乱棍打死,也算还王氏一个公道!”苏老爷发了话。两个家丁上前,将心如死灰的钱嬷嬷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钱嬷嬷杀猪般的嚎哭。

    苏老爷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寡言的陈氏:“陈氏,这件事情,你当真不知情吗?”

    “老爷。”陈若丹对上苏齐章鹰一样的目光,听着外面传来的雨声和钱嬷嬷的惨叫,气势上不由输了半截。她只得跪地磕头:“回老爷,妾身毫不知情。”

    苏老爷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将事情看透了七七八八。

    “陈姨娘,你有胆做,没胆子承认是吗?”苏彦婉不甘心,仍在一旁不断插话,惹得众人不悦。现在局势已经很明了,再留着苏彦婉在前厅,只会影响众人的思绪。

    苏老爷不悦:“这么大的雨,还浇不灭你的火气!”

    “把四小姐押回房去,好好梳洗一番,再喝两贴退烧药。这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是。”两个家丁将不断挣扎的苏彦婉带了出去。

    “老爷,三小姐在门外求见,请问要不要让她进来?”正在这时,一个守在门外的丫鬟前来禀报。

    苏老爷面色凝重,有些无奈:“外面雨大,让她进来吧。”

    “是。”那丫鬟下去通传。

    “父亲。”苏玉伶进来,跪地:“今日的事情,女儿在紫东苑就听说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也好知道当年……”

    苏老爷没有说话。

    “女儿在外面就已经听说了,当年是钱嬷嬷在王姨娘的吃食里下了花生粉,才导致王姨娘暴毙的对吗?”

    在座的人还是无一答话。

    “父亲,请父亲治母亲御下不严之罪。”苏玉伶以头磕地:“只是,女儿现在好歹也是准四王妃了,就算母亲有再大的过错,也是玉伶的生母。”

    “罚是该罚,不过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想来,四殿下也会脸上无光吧。”苏玉伶自以为是地说道。

    “混账!”苏老爷不悦:“你算什么东西?你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四王妃的头衔得的有多不光彩!”

    “老爷。”陈姨娘打断苏老爷的话:“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妾身的错。您切莫迁怒到玉伶身上。老爷要打要罚,妾身也都认了。”

    其实苏玉伶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不管她准四王妃的头衔是怎么来的,现在她既然有了名分,若严惩了她的生母陈姨娘。加上四殿下先前对苏府将三小姐塞给他的事情十分不满,难保四殿下一怒之下,借着这个由头跟苏府闹起来。

    到时候恐怕难以收场。

    而且,陈氏在苏府多年,虽说总有些毒辣,可总归对他还不错,从前的很多事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的情分,也让他有些于心不忍,难以定夺。

    只是,苏老爷也不傻,今天的事情,他也能想到当年幕后的始作俑者。

    沉默了许久。

    “陈氏御下不严,与王氏的死难脱干系。为了赎罪,你明日一早,便搬到佛堂,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为王氏超度吧。”苏老爷下了定夺。

    “为表诚心,须得清心寡欲,每日午时,我会让人给你送一餐素斋。”

    “父亲,不行。”苏玉伶抬头:“母亲一向都住在紫东苑的,佛堂清苦,母亲的身体会吃不消……”

    “玉伶!”陈氏连忙阻止她,道:“老爷说得极是,妾身明日一早就去往佛堂。”

    陈氏明白,这已经是对她最轻的处罚了。若是再闹,惹怒了老爷,只怕比现在更加凄惨。

    这件事情处理到这个地步,也算了了。苏齐章这才出了前厅。

    苏老爷走远之后,苏玉伶母女才相互依偎着出了前厅。屋外仍下着大雨,钱嬷嬷已经死了,血水顺着雨水淌了一地。

    “娘……”苏玉伶看见钱嬷嬷的尸体,有些害怕,想着绕到走。

    陈氏看着钱嬷嬷的尸体,心里却五味杂陈。正思索间,两个家丁上前,用一张破草席裹了钱嬷嬷的尸体,再放到了板车上。

    “两位,你们这是要把她送去哪儿?”陈姨娘问道。

    “犯了错的奴才,无非是扔到乱葬岗。”人人都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紫东苑的陈姨娘已经落魄。于是那家丁也没个好脸色:“真晦气!还得冒着雨去一趟。”

    陈姨娘的眼眶渐渐湿润。

    钱嬷嬷在她身边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就连最后,也都为了保护她,丢了自己的性命,到死都没有供出她来。

    “两位小哥。”陈姨娘伸手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麻烦你们多费心,将她……”

    陈姨娘不忍再看钱嬷嬷惨不忍睹的尸体,背过脸去:“将她好好葬了吧。”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才将那两锭金子收入囊中:“好的。”

    说着,那两个家丁就冒着雨,将推车推走了。

    陈姨娘背对着苏玉伶,暗自抹了把泪。

    “娘,回去吧。”已经是四更天了,所有人都已经散场,苏玉伶搀扶着陈氏,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了回紫东苑的路上。

    陈氏还记得多年前的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那时她初入苏府,正是得宠的时候。一天因为上街采买耽搁了时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带着几个丫鬟家丁,在大雨下拦了一顶回府的轿子。

    “救命,救命!”

    正准备上轿,就听见一女子呼喊救命的声音,声音划破夜空,显得尖刻而渗人。

    她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怀抱着婴儿,淋着雨一路慌张地跑着。到她跟前跪下,呼喊着救命。

    她的心情还没平复,那女子后面就追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位小姐,您好心救救我,我……”她跪在地上,泥水溅了一身,眼泪顺着雨水流淌而下,显得绝望而无助。

    “这是……”陈氏抬头,看见几个冲到了眼前的男人。

    “夫人,这女人是醉月楼的,我们也只是替老板办事,你还是让开,让我们带她走吧。”带头的男人不愿意为难素不相识的陈氏,对着陈氏说道。

第五十三章 宛如嗜血杀神

    她再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妇人,那妇人拼命摇着头,眼里充满着渴求:“夫人,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到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钱氏本为青楼女子,生下了恩客的孩子没多久,就被贪心的青楼头子抢了孩子,要求接客。钱氏不堪侮辱,这才偷了孩子逃出青楼。

    钱氏模样凄惨,若被抓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往后的凄凉自然不用想也知道。

    陈氏动了恻隐之心:“多少钱,我想买下她。”

    陈氏原本也是逃荒到此,被好心的金氏收留。于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用三百两银子买下了钱氏。

    后来,钱氏进了苏府,做了陈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陈氏为了替钱嬷嬷解决后患,便为钱嬷嬷重新锻造了一个身份。

    也只有陈氏知道,钱嬷嬷的养子,哪里是养子啊,明明就是……

    钱明至!陈姨娘的眼眸猛地一凝。

    “玉伶,你说,钱嬷嬷招供出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四小姐抓了钱明至?”夜深人静,陈氏对着苏玉伶,猜道。

    苏玉伶被陈氏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定是!钱嬷嬷那么硬气的一个人,不会轻易招供的,除非四小姐拿捏住了她的软肋!”陈姨娘越想越不对劲:“我要去出府看看,我要出去……”

    “娘,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管他干什么呀?”苏玉伶猛地拉了陈氏一把:“现在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若是出去的事情被老爷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不,不!”陈姨娘一把推开苏玉伶:“钱嬷嬷今天为了我,扛下了所有罪,我不能不管她儿子,我……”

    “母亲,这只是你的猜想。”苏玉伶安慰道:“苏彦婉不知道钱明至住哪里的,他不会有事的。钱嬷嬷只是受不了酷刑,所以才招了。”

    “娘,你别自己吓自己,如果现在咱们自乱阵脚,那钱嬷嬷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苏玉伶安慰道。

    “是……是吗?”陈氏反问了一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她在苏玉伶的搀扶下,一步步回了紫东苑。这将是她在紫东苑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她便要去往佛堂了。

    枫花苑。

    苏彦婉梳洗完毕,坐在妆台前。

    “前厅有消息吗?”她被父亲命人强行拖回枫花苑,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四小姐,奴婢听说……”阿贤顿了顿:“钱嬷嬷已经认罪伏法了。”

    苏彦婉手握成拳,眼里噙着泪:“那陈氏呢?”

    “陈姨娘她……”阿贤顿了顿,感到难以说出口:“陈姨娘她领了御下不严之罪,明天起,就前往佛堂吃住了。”

    “凭什么?!”苏彦婉听闻,一巴掌将妆台上的东西打翻:“凭什么她杀了人,还能这样的全身而退!她可真厉害呀!”

    “小姐!”阿贤跪地:“夜深人静,小姐息怒。”

    “现在木已成舟,看来,老爷还是打算留着陈姨娘性命的,您再怎么生气,也无法改变呀。”阿贤劝道。

    “都怪钱嬷嬷!”苏彦婉双眼通红:“若不是她临时改口,又怎么会给陈氏一条生路!”

    苏彦婉仿佛想到了什么:“杀我娘的事情,她也有参与。既然她想顶罪,那便顶到底吧!”

    苏彦婉说着,拿起果盘里削水果的匕首,出了枫花苑的主院。

    枫花苑的次院中,李宁和钱明至仍然被关押着,由苏彦婉临时雇佣的人看守。

    “放了他。”苏彦婉朝着带头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放开了李宁。

    “你赶紧回家去吧,照顾好你母亲。往后你不招惹我,我便不会与你为敌。”苏彦婉说道。

    “四小姐。”李宁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如获大赦。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原本还以为……

    毕竟,当年即使是被逼的,也是因为他做了伪证,她母亲才蒙冤三年。

    “快滚!”苏彦婉不想跟他废话,冷冷地说道。她的手里,一直握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李宁不敢过多停留,当下就转头离去。

    苏彦婉目光凶戾,看向钱明至:“今日你娘招供,说是她亲手害死了我娘。”

    “母债子还,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呢?”苏彦婉说着,一步步靠近钱明至。

    她当然知道钱明至是无辜的,不过他的养母犯下的罪过,已经让苏彦婉彻底怒了,只想着毁掉钱嬷嬷在意的东西。

    “不,不要!”钱明至被吓得手脚发软,无奈手脚被铁链绑着,动弹不得。

    然而,苏彦婉已经举起了刀。

    “小姐,不可!”正在此时,一旁的带头大哥拦住了她。

    “这里是您的院子,若是让人知道您……”带头大哥凑近苏彦婉的耳朵,说着什么。

    苏彦婉听完,略一思索,扔掉了手中的匕首:“你走吧。”

    苏彦婉的话音一落,就有人上前,替钱明至松开捆绑着的铁链。

    钱明至不敢停留,更不敢问他们钱嬷嬷的下落,一路慌忙地跑出了苏府,就蹲在墙角大喘着粗气。

    虽说他只是一个下人的儿子,可是苏府对待下人一直不错,钱财也不会少。钱氏对他十分疼爱,往日里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

    他的母亲杀了人,那人的女儿……刚刚还要杀他偿命!

    想到这里,他便无力地垂下了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

    苏府的院门再次打开,在木板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中,钱明至抬头,看见一辆老旧的板车从苏府出来。

    板车上面好似用草席裹了一具尸体,看身形……

    钱明至猛打了一个激灵!

    雨下得很大,那两个运送板车的人穿着蓑衣目无斜视,并没有注意到蹲在墙角的钱明至。

    “砰!”板车的轱辘撞到了石头,那具尸体露出一只苍老的手来。钱明至看到,心又提了起来……

    “快走快走,别管那么多。这大雨天的,今天当值真是倒了大霉了。”一个家丁见另一个要扯席子将尸体盖住,出言阻止他。现在,他们只想着早点将这具尸体处理了,早点回来。

    “大晚上的,可真渗人……”另一个人闻言,也不管她垂下来的一只手臂,推着板车快步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推着板车往乱葬岗赶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

    到了乱葬岗,前面的人停下来歇脚,后面的人将板车头对准大坑,手上一用力,板车一倾斜,钱嬷嬷的尸体便打着转儿滚下乱葬岗下的大坑去。

    “哎,不是说要将她好好埋了吗?你怎么就把她推下去了?”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看见钱嬷嬷的尸体沾着满身的稀泥,滚到了坑底。

    “这么大的雨,你还真打算挖个坑埋她呀?”另一个人反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收了人家的钱,总不至于这样吧?”

    “喏……”推钱嬷嬷尸体的人两手一摊:“她的尸体已经滚到谷底了,难不成还要将她拖回来,挖个坑埋了吗?”

    那个好心的家丁看着沾满泥土的钱嬷嬷的尸体,一时无语。

    “好啦!”另一个家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雨这么大,把她推下去也省事。等明天雨一停,她的尸体指不定就被野狗吃了,你不说我不说,这件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

    钱明至躲在暗处,恨得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看着咱们?”推钱嬷嬷下坑的家丁皱着眉头,心虚地四处瞟了瞟,似乎觉得此刻的风雨更大了些,乱葬岗也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啊嚏!”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熬碗姜汤喝。你要不走,我可走了啊!”

    他说着,将板车上的短锄头扔给对方,然后双手拖着板车的手柄,就朝着山下走去。

    剩下的家丁一个人也难以安葬钱嬷嬷,虽然无奈,也只得跟着前面的家丁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钱明至才敢出来,冒着大雨一步步走到大坑的坑底,鼓起勇气将钱嬷嬷的尸体翻过来。

    擦干净钱嬷嬷脸上的泥土,确认是自己的母亲,钱明至再也忍不住,哭喊了出来:“娘……”

    他双手抚摸过钱嬷嬷的脸颊,不敢相信,这个半个时辰前还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就这样死了。

    “苏彦婉!”钱明至手握成拳,一拳砸在身下的泥土上。就是这个恶毒的女子,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报仇!报仇!”他杀红了眼,不断捶打着身下的土,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若有机会,他恨不得将苏彦婉这个恶毒的女子挫骨扬灰!

    “怎么,大半夜的,本小姐居然在乱葬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苏彦婉的声音传来。钱明至抬头,才看见她撑着伞走来,站在乱葬岗的最高处。

    风吹起她的衣袂,宛如嗜血的杀神。她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举着弓弩的杀手。

第五十四章 冰释

    “放箭!”苏彦婉当然不会给他报仇的机会。当下眼睛一眯,一下令,几个江湖杀手手中的弓箭就齐齐朝着钱明至射了过去。

    下一刻,钱明至的嘴角就流出了两行鲜血。就这样,钱嬷嬷的儿子,也死在了这个雨夜,跟他的母亲倒在了一起。

    “回去吧。”做完了一切,苏彦婉才带着他们,转身往回走去。

    五更天了,回了枫花苑,结清了江湖杀手们的钱,苏彦婉才躺在了床上。

    她想了许多,从王氏还活着的时候,想到了现在。直到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苏彦婉才沉沉睡去。

    “砰!”枫花苑外,一个丫鬟粗心打翻了花瓶,苏彦婉猛然惊醒:“陈氏呢?!”

    阿贤伺候在一旁,看见苏彦婉醒来,急忙跪下:“小姐,陈氏已经前往佛堂了。”

    苏彦婉迅速起身,却猛地跌回了床上。

    昨夜为了查明真相,冒着雨奔波了一夜,苏彦婉今早就觉得头像快要炸裂一样地疼。她甩了甩脑袋,便觉得全身无力。

    阿贤端过一旁桌上的姜汤:“小姐,早上的时候,老爷来过了,见您还睡着,便让我们不要打扰到您。您还是将姜汤喝下,再喝点粥吧。”

    苏彦婉无心理会,起床穿了衣服就往佛堂赶去。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苏彦婉接过侍婢递上来的伞,一路小跑,阿贤也只得紧跟在苏彦婉身后。

    到了佛堂门外,远远地,苏彦婉就看见陈氏跪在佛像前。苏玉伶与陈氏作了告别,正从佛堂出来。

    一时间,苏彦婉和苏玉伶四目相对。

    “四小姐,我母亲御下不严,现在也受了严惩,你开心了?”苏玉伶不明白,为什么钱嬷嬷都已经顶罪了,自己也百般求情,父亲还要将母亲关进祠堂。

    还有苏彦婉,这个紫东苑从前的死忠狗腿,现在面对紫东苑的人,也是这样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苏玉伶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开心?”苏彦婉被她的话气到:“倘若有一天你死了母亲,你也会开心吗?”

    “你……”听到苏彦婉说出这样的话,苏玉伶立马变了脸色:“不管怎么说,钱嬷嬷已经认罪了,你母亲的死,与我母亲无关,以后也莫要再揪着不放了。”

    “苏玉伶,你太天真了。”苏彦婉看着苏玉伶不住地摇头:“你以为,我跟紫东苑的仇,就一笔勾销了吗?”

    个中缘由,苏彦婉清楚,陈氏也清楚。

    “我告诉你,我与你娘的恩怨,不死不休!”苏彦婉说完,也没再理苏玉伶,转身离开了佛堂。

    一路强撑着回了枫花苑,苏彦婉只觉得头脑发昏,她实在支撑不住,只得侧身,扶上了一旁的栏杆。

    “小姐!”阿贤看到,立马上前接过苏彦婉手中的伞,将苏彦婉扶回屋里。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苏彦婉一直粒米未进,这会儿又感染了风寒,发起了烧。

    “小姐,您好好歇着,奴婢去给您找大夫。”阿贤说着,转身往苏府的医所走去,迎面却对上一人。

    “二……二小姐。”阿贤看到苏月娄有些意外。以往因为紫东苑的关系,苏月娄和苏彦婉是死敌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苏彦婉对苏月娄是怎样的态度。

    阿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苏彦婉一眼。

    苏彦婉见苏月娄远远地走来,便将头侧到了另一边。

    “奴婢见过二小姐。”依照规矩,阿贤朝着苏月娄行了礼。

    “我远远地瞧见四小姐好像病了,赶紧去叫大夫吧。”苏月娄淡淡嘱咐了阿贤一句,就自顾自地走到枫花苑中,坐在苏彦婉床前的凳子上。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苏彦婉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

    苏月娄不紧不慢地接过青绾端着的食盅,将食盅打开来,红枣桂圆羹的香味扑鼻而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与你一样,早些年就没了母亲。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明白,我又怎么会看你的笑话?”苏月娄将那碗羹放到桌上:“多喝点温补的东西,风寒好得快些。”

    “不用你假好心!”苏彦婉转过头来,面对着苏月娄:“就算我与紫东苑决裂,也不会跟你为伍。”

    “苏月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以前那么欺负你,你一定怀恨在心。向我示好,无非是想利用我,对付苏玉伶罢了。”

    “利用?”苏月娄不怒反笑,淡淡看着躺在床上耍小脾气的苏彦婉:“就凭你,还不足以让我利用。”

    苏彦婉愠怒:“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不……”

    苏月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小姐,我可没说。”

    “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相比于三妹的绵里藏针,我更喜欢你的坦率。”苏月娄看着床上的苏彦婉,对着她的明眸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月娄说着,起身带着青绾出了枫花苑。

    苏彦婉看着苏月娄离去的背影,如鲠在喉。

    往日只当苏月娄是京城有名的丑女草包,加上苏玉伶的怂恿,她可没少做欺负苏月娄的事情。人家前几次就提醒过自己,莫要被人当了枪使,可那时候的自己,偏偏傻到家了!

    “小姐,二小姐送来的汤羹,可要倒了?”阿贤问道。

    若是往常,苏彦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倒进泔水桶里,这次,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苏月娄才走到仙云阁的院门,就看见爹身边的人前来,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二小姐。”刘管家上前:“老爷在书房,让您过去一趟。”

    书房也是父亲闲来无事时待得最多的地方,父亲这个时候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她商量。

    “好的,我这就去。”苏月娄答应着,刘管家就点点头地离开了。

    青绾将食盅递到别的丫鬟手里,也跟着苏月娄去了书房。

    苏月娄到的时候,只见父亲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画着什么。。

    “爹,您让我来,所为何事?”苏月娄不明所以。

    “坐。”苏齐章瞟了瞟一旁的椅子,示意苏月娄坐下。

    “月儿,你知道的,往日很多事情都是陈氏在打理。现如今陈氏去了佛堂,家里还缺个掌家的女人呐!”

    苏月娄垂眸:“之前张姨娘帮着料理家事,不是做得很好吗?父亲为何不完全交给张姨娘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些年都是陈氏打理的,突然换了人,一时还真……”苏老爷并没有说完,不过他表达出来的意思,苏月娄算是看明白了。

    苏月娄也算明白了。父亲让她前来,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呀,只是身边乍换了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是陈氏心肠歹毒,苏月娄也不想这样一个女子留在父亲身边的。

    苏月娄计上心来:“爹,昨天的事情月儿也听说了。陈氏犯下的错,可有转圜的余地?”

    苏齐章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若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彦婉还不得闹翻天?”

    “那……苏府可有比张姨娘更好的打理家事的人选?”苏月娄继续问道。

    “没有。”苏老爷摇摇头,回答。

    “爹曾经教过我的,世事无常,莫为不能改变的事情伤怀。”苏月娄望着苏齐章:“月儿记得,爹怎么忘了?”

    苏齐章看着苏月娄笑意盈盈的眼,恍惚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哎。”苏齐章一声叹息:“看来我是老了。”

    若是往常,他一定不会这样感伤,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了,驿站来信,你大哥明日就到家了,你今晚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随为父去城门迎接他。”苏齐章平静地说道。

    苏月娄抬头,眼含泪光,在父亲面前,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

    “父亲,您是说,哥哥明天便回家了,月儿明天就能见到哥哥了是吗?”

    “是。”苏齐章看着苏月娄,笃定地点点头:“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早起随我去城门,你便能见到他了。”

    “月儿知道了。”苏月娄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两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罢了罢了。”苏月娄哭得苏齐章心乱,他皱着眉头,大手一挥:“我还有事,早些回去准备准备。”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一整个下午都坐卧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去迎接哥哥。

    前世的时候,哥哥就是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他治军严明,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人,偏偏对苏月娄百般宠爱。

    苏月娄现在还记得,一个挥斥方遒的将军,却当着众将士的面将小小的她举过头顶,大摇大摆地从众将士的面前经过的场景。

    苏月娄只觉得度日如年,吃罢晚饭后回房,转头看向一旁的钟漏,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些。

    “小姐,您就不要再踱步了。”青绾看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苏月娄,努了努嘴:“奴婢头都要被您晃晕了。”

    苏月娄却计上心来:“青绾,你说,我现在便骑马去找哥哥,怎么样?”

    天知道,苏月娄等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有多么希望哥哥平安回来。

第五十五章 丁香

    青绾抬头,望了望外面还没黑的天空:“小姐,现在天还没黑,您怎么出去?再说,若是被发现了……”

    “就这么办!”苏月娄没等青绾说完,便下了决定,转身进了寝殿。

    现在陈氏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然无暇来找她的麻烦。再说,苏府有张姨娘帮着她说话,情况也不至于太坏。

    “小姐!小姐!”青绾见她兀自走进了卧房,生怕她作出有违家规的事情。然而,青绾知道,苏月娄一旦决定的事情,便要做到底。

    苏月娄一进院子,门外就来了人。

    “小姐。”青绾只得进屋通报:“紫东苑来了人,说是来***的。”

    苏月娄愣了愣神,很快明白过来:“让她进来。”

    那人款款进来,福身:“奴婢参见二小姐。”

    在她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苏月娄便猜到了,来人正是紫东苑的丁香。上次苏月娄去紫东苑,让苏玉伶替嫁,碰巧救下了险些被苏玉伶烫伤的丁香。

    “这次的事情,还多亏你。”苏月娄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道。昨日若不是丁香在外面跟苏彦婉打了边鼓,苏彦婉还不一定能想到去查找真相。

    “二小姐救过奴婢,奴婢感恩。”

    “不过如此一来,奴婢便算与二小姐两清了。何况奴婢既然是紫东苑的人,理应效忠紫东苑的。”

    丁香说着,跪地:“多谢二小姐当日相救之恩。”

    苏月娄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

    丁香缓缓地站起来,便要离开。

    “等等。”苏月娄适时开口:“你今天过来,也许,还有别的话没说完?”

    丁香站在原地,静默了好久,声音颤抖:“没有。”

    丁香走远后,苏月娄长久地叹了口气,拿出一袋银两来,递给青绾:“将这些银子送到京郊丁老伯家吧。”

    “是。”青绾不明白其中缘由,却也照做。

    据苏月娄所知,丁香的父亲身患重疾,如今丁香也算家徒四壁了。对苏月娄而言,几百两银子只是举手投足的事情。可对于丁家来说,这就是救命的稻草。

    丁香走了之后,外面的天又黑了几分。

    仙云阁本就在苏府较偏远的地方,苏月娄换了身轻便的鹅黄色衣衫,翻墙出了院子,就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城门赶去。

    她心里怀着百般期待。也不知道现在的哥哥,经过了玉南关三年的风吹雨打,是怎样一番模样,还会不会……像从前一般待她。

    苏府离城门有些距离,苏月娄赶到城门的时候,正巧遇上关城门。好在她身上有些银子,所以没费多少事情就解决了。

    一路赶到军营,天已经彻底黑了。

    苏月娄远远就看见一小支军队驻扎在城外,这里离城门还有十里地,舟车劳顿,他们也只能暂时歇息在这里了。

    苏月娄下了马,牵着马朝军营走去,心跳如擂鼓。

    不远处便是河岸,岸边立着的两个背影,一个像极了八殿下,一个像极了大哥,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苏月娄知道,八殿下前段日子奉旨去迎接凯旋归来的大哥。那么,八殿下身边的人……

    苏月娄慢慢走近,看着那人的背影,轻声喊了出来:“哥哥……”

    那人回过头,仍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恍如记忆里的模样。

    三年不见,哥哥比苏月娄记忆里高大了些,整个人显得精神而干练。

    “小妹?”苏君安看见苏月娄,快步走了过去,惊喜地捧起她蒙着面纱的脸来。即使她一如既往蒙着面纱,他也凭借着她的一双眼,一眼就认出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父亲呢?他知道你来找我了么?”

    苏月娄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前世,至死都没能见到哥哥一面,眼泪就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别哭。”苏君安看见她泪水如珍珠一样掉落,不自觉地蹙了眉。他伸手,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哥哥都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可哭的?”

    他只当是三年不见,苏月娄想念他了。

    苏月娄不回答,伸手攀上了苏君安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拥抱她等了两生两世,想到前世遭受的种种,苏月娄早已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苏君安轻轻拍着苏月娄的背,安慰道:“在家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咳咳!”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了八殿下的咳嗽声。

    八殿下看了一会儿戏,也看够了,这会儿就朝着两人走来:“苏少爷,那边还有咱们军营里的人呢,若是让他们瞧见了,还以为……”

    八殿下并没有把话说完,转头便看向了两人。

    兄妹两人这才分开,苏月娄有些窘迫地望了望八殿下。上次他偷溜进自己的房间,还被自己痛扁一顿呢。今天就让他瞧见了自己这般失态的模样,有点丢人!

    “小妹,你一路过来,饿不饿?”苏君安又替苏月娄擦了擦眼泪,打破僵局:“军营里有吃食,如果你饿的话”……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乖巧地点点头:“跟哥哥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那走吧。”苏君安转身,带着苏月娄往军营走去。

    “哎,你们就不管我了吗?”自从苏月娄出现之后,苏君安就再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那个苏月娄,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个,合着自己在兄妹两人面前,就是个透明的。

    “你要加餐就一起来。”苏君安回头,冲着梁一辰笑得意气风发。

    苏月娄看着苏君安,觉得身为他的妹妹,十分自豪。

    苏君安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开了,眼神变得更加明朗。他有着青青的胡茬儿,行走之间颇具挥斥方遒的气场。

    也不知道,他会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苏月娄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拉住了苏君安的衣角。

    本是兄妹,也无须避讳太多,苏君安便反手牵了苏月娄,放慢了脚步往军营搭建的厨房走去。

    梁一辰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多余的,不悦地将脚边的石子踢进河里。

    苏月娄的马嘶鸣一声,梁一辰便走过去,牵着马,跟在两人的身后往军营走去。

    苏月娄和苏君安两人在营帐里,说了一会儿话,热腾腾的宵夜就摆上来了。如今苏君安在玉南关打了胜仗,皇上高兴,犒赏三军的东西自然不少。

    桌上酱烧肘子、卤水鸭、口水鸡,这些硬菜应有尽有。苏月娄平常在苏府,好的吃食自然不少见,可是比起军营里的吃食显得太过精细,少了几分烟火气。

    军营里的吃食香气四溢,反而让她食指大动。

    苏君安见她吃得开心,用筷子夹了块酱肘子放到她碗里:“爹还好么?”

    苏月娄闻言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爹还是老样子,还等着你回去见他呢。”

    苏君安顿了顿:“陈姨娘和三妹呢?”

    在苏君安的印象里,陈姨娘从前对兄妹俩还算照顾。

    苏月娄夹菜的手顿了顿:“陈姨娘……因为谋害王姨娘的事情被查了出来,现在正在受罚。”

    陈姨娘以往是苏老爷最宠爱的,也是苏月娄最为信任的。苏君安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意外。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

    苏月娄皱着眉头,犹豫了一番:“哥哥,以后,咱们便过咱们的日子,不去管别人好不好?”

    别人?苏君安一愣。他记得,以往自己的二妹也是陈姨娘身边的小跟班呢!

    聪明如苏君安,见到苏月娄蹙眉的窘迫模样,就没有再问下去,转而跟苏月娄讲起了自己在军营里的生活。

    苏月娄听得起劲,用罢宵夜,已经接近子时了。

    军营里都是男子,苏君安临时起意,命人在自己的营帐旁搭了一座小棚子。苏月娄身姿婀娜,搭棚子的军人来来往往,不免多往营帐里瞟几眼。

    好不容易新搭了个棚子,苏月娄却择床,加上营地潮湿,便怎么也睡不着,望着外面守夜士兵的身影,也睡不踏实。索性起身去了哥哥的营帐。

    苏月娄蹑手蹑脚进了哥哥的营帐,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端详起哥哥来。

    他行事作风比三年前成熟了些,也变得更加稳重果断了,模样却依旧眉目如画。哥哥天庭饱满、鼻梁高挺、眉目分明,在京城的贵族中,也算是一等一的男子。

    “什么时候,你竟学会半夜偷瞄别人了?”苏君安倏尔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月娄:“小妹,我就那么好看?”

    苏月娄起先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嘟了嘟嘴,轻轻一巴掌拍在苏君安的臂膀上:“你可吓着我了。”

    刚刚她端详地太入迷,的确被他突然说话的声音吓着了。苏月娄也不知道,苏君安是何时知道自己进来了。

    苏君安浅笑着,一把将她拉过来,让她躺在了自己身旁:“若在外面睡不着,那就在我身边睡。”

    外面都是军营里的男人,总有半夜起来方便的。若让苏月娄一个人在另一个帐篷里待着,他也不甚放心。

第五十六章 三年后的相逢

    “哥哥。”苏月娄大大的眼睛望着苏君安:“可是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你我是兄妹,不存在。”苏君安转头看向苏月娄:“我们以前都是这样,你忘了?”

    苏月娄也慢慢回忆起来,以往母亲逝世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她夜夜哭闹,都是哥哥陪着她、哄着她的。

    “哥哥。”想到这里,苏月娄便像小时候那样,将苏君安的胳膊搂在怀里,撒娇道:“你往后,不去玉南关了吧?”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一样划过苏君安的心田。苏君安转头看向苏月娄,对上她亮亮的赤诚的双眼,不由举过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若边关再无战事,我便不去了。”

    苏月娄这才垂下头,脸枕着苏君安的胳膊,毫无防备地闭上了双眼。有哥哥在,她总是很安心。

    “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早些睡吧。”苏君安再次宠溺地摸了摸苏月娄的头,才平躺下。

    两人和衣而眠。他似乎感觉,与苏月娄与以往一样,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虽然苏月娄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可是她长大了,也长高了,身形也变得越发窈窕,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女子的媚态。

    思及此,苏君安被她枕着的手竟觉得有些酥麻。然而,此刻妹妹已经睡下了,他也怕挪动身体吵醒了妹妹。

    第二天醒来,苏月娄就发现苏君安并没有在营帐里。才起身,就听见有人在帐外问道:“姑娘可醒了?”

    “啊……”苏月娄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愣了半晌,才想起起床整理睡乱的衣衫:“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苏大人前去整理军队,天还未亮就离开了。大人让我等姑娘醒了,拿些洗漱之物进来。”外面的士兵毕恭毕敬地说道。

    “哦,好。”这边苏月娄已经基本整理好:“你进来吧。”

    下一刻,那个士兵就掀开帘子,将洗漱的水盆和帕子端了进来:“姑娘,您先洗漱,我再去给您端些吃食过来。”

    “好的。”苏月娄点点头:“我哥说什么时候出发?”

    “哥?”为苏月娄端水的小哥很意外地反问了一句,忽而又问道:“您说的是苏将军?”

    “嗯!”苏月娄点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哥诧异的眼神。

    “苏将军说了,等将士整顿完毕,便会过来找您的。”那小哥说完,便转身去为苏月娄端早上的吃食。

    军营的早膳也相当丰富,苏月娄昨晚宵夜吃得有些多,今早喝了点绿豆粥便饱了。用完早膳后闲来无事,苏月娄便搬了张椅子,坐在帐外等着苏君安回来。

    等了一会儿,就见苏君安骑了马来,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小妹。”

    苏月娄见状,便伸出两只手来,握住了哥哥的大掌。

    只一下,苏月娄便翻身上了马。

    “走,我们这就回家。”身后的营帐自然有人处理,苏月娄便坐在苏君安身后,攥紧了他的衣角。

    马蹄声滴滴答答,行到军队前面,便有十来个领军将士,还有八殿下,看见苏君安与苏月娄同乘一匹马。

    “苏少爷,你可真是宠妹狂魔呀,这次进城,必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拥戴。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从玉南关带了个姑娘回来呢!”

    “什么姑娘。”苏君安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我管他们做什么?随他们怎么想。”

    果不其然,一进城门,听说苏君安回京消息的百姓都出来迎接,苏月娄也成了百姓热议的话题。

    “你说,苏小将军背后的姑娘是谁啊?”围观的百姓问道。

    “莫不是从敌营里救下的中原姑娘?”旁人猜测道:“听说苏小将军作战骁勇,有一次带着五十骑兵突袭敌营。苏家军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挡百,救下了不少中原姑娘呢!”

    “苏小将军文武双全,就算在边关,也难免有救下的女子春心萌动,恐怕又是一对才子佳人呢。”

    “瞎说。”另一人反驳道:“苏小将军战功赫赫不假,可断然不会喜欢女人的!”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众人的耳朵前:“我听说啊,苏小将军虽然战绩卓越,但是有龙阳之好,经常与众将士同吃同住,不近女色。”

    “我好像也有听说过。”另一个人凑过来:“听说宋丞相的嫡女心仪苏小将军,愣是回回热脸贴着冷屁股,可人家苏小将军根本不屑一顾。这不,宋家长女都已经是十**岁的老姑娘了,还没嫁人呢!”

    “你说,今天苏小将军回京,宋家嫡女会来吗?”

    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摇摇头。

    “啊嚏!”这边,正在更衣的宋如嫣打了个喷嚏。

    “小姐,好了没有?”门外,宋如嫣的侍婢催促道。

    “好了好了。”宋如嫣换好衣服,掀开珠帘:“小翠,你看我这件好看么?”

    “好看好看!”小翠无奈地点头:“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极美的。”

    宋如嫣却不甚满意地苦着脸:“可是这件又太艳了,会不会太刻意了?”

    今早一得到苏君安回京的消息,宋如嫣就换了十来套衣裳,直到现在也没打定主意穿哪一套。

    “小姐,你再不赶过去,苏小将军恐怕都要到家了。”小翠催促道。

    “啊,对!”宋如嫣看了看自己试穿过的衣服:“那我穿哪一套最好看?”

    小翠欲哭无泪,还是如实说道:“第一套。”

    “啊……好像是。”宋如嫣又折回了屏风后:“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换好衣服后,宋如嫣与小翠便出了门,本想直接骑马,奈何宋如嫣害怕弄脏了衣裙,只能一路乘着马车去。

    在宋如嫣一路的催促下,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长安街旁。

    远远地,宋如嫣终于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苏小将军。

    掀开轿帘,小翠亦匆匆向外望了一眼:“小姐,苏将军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子呢!”

    那个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蒙着面纱,虽然隔得有些远,可从举止间也依稀能看出,应当是一个温柔娴静的美人儿。

    宋如嫣自然是看见了,她望着苏君安的方向,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进皮肉里。

    “砰!”正出神,宋如嫣的马车就被旁边的马车狠狠撞了一下。京城人挤人,马车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事情。

    “抱歉啊,这位小姐。”旁边马车里的人本来掀开轿帘在看热闹,马车猛地撞了一下,他便看向宋如嫣,朝着宋如嫣点头陪笑:“马夫大意,马夫大意!”

    “公子。”宋如嫣对他的道歉恍若未闻:“敢问公子,可知道苏将军马背上的,是何许人也?”

    那男子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不知道。不过听说是苏小将军从玉南关带回来的。”

    宋如嫣的神情低落,被他尽数看在眼里。

    “哎!”他打趣道:“你不会也跟那些痴傻少女一般吧。”

    “瞧你也生得这么标致,不如放弃那水中月镜中花,跟哥哥在一起?”那男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却被宋如嫣一个眼神吓退。

    “你……你不会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是未出阁女子的样式。可她的模样,瞧着也有十**岁了,还没嫁人的……

    “宋家二小姐?”那人问道。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如嫣心仪苏小将军,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苏小将军前往玉南关后,宋如嫣还顶着父母和年龄的压力,苦等了三年。

    “是。”宋如嫣看向他:“我就是宋家二小姐,很可笑吧!”

    她说着,狠狠乜了他一眼,转身下了马车,又将马缰绳解了,骑了上去。

    “小姐!”小翠预感到不妙,喊出口道。

    “驾!”宋如嫣大概是被妒意冲昏了头,骑着马就朝着苏君安的军队冲了过去:“都给我闪开!”

    来往的行人避让不及,险险地跌倒在地上。小翠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宋如嫣骑的马一路横冲直撞,冲到了苏君安的面前。

    再见亦是三年之别,宋如嫣也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两人相对,苏君安一如既往波澜不惊,而宋如嫣早已泪湿了脸。

    为了他坚守了三年,跟父亲对抗了三年,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吗?

    “如嫣姐姐?”苏君安身后的苏月娄看到宋如嫣,主动开了口。

    宋如嫣看向苏君安身后的人,听见她熟悉的声音,便朝着她看了过去。

    “苏......二小姐?”宋如嫣不可置信地问道。

    原来,大少爷身后坐着的,不是什么狐媚子,而是他的胞妹呀!

    “是啊,你怎么......”苏月娄的话并没有说完。她也许能猜到,宋如嫣为什么横冲直撞拦在了军队面前。

    “我......我听说苏将军回来了,所以来看看。”宋如嫣看向苏君安,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看见你平安,我也就放心啦!”

    “我走了。”众目睽睽下做了这样的蠢事,宋如嫣不由在心里骂自己白痴。现下只能下了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如嫣!”宋如嫣正准备离开,冷不防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五十七章 暗箭难防

    宋如嫣只得回过头,看向街对面走过来的人:“哥”

    “大少爷。”宋陵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朝着苏君安拱手作揖:“听说大少爷今日凯旋回京,宋陵特意前来迎接。”

    苏君安朝着马下看了一眼,都是自己曾经训练过的旧部。

    苏君安带着苏月娄下了马,伸手拍了拍宋陵的肩:“阿陵,三年不见,你倒是与我生疏了。”

    “哪有。”宋陵侧头看了一眼宋如嫣:“不过是有人,先我一步向你表达了。”

    苏君安看向宋陵:“我今日要先回家,再进宫述职,今晚来我家,不醉不归!”

    “好!”宋陵爽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

    “驾!”苏君安带着苏月娄上了马,绝尘而去。

    宋陵一脸无奈地看向宋如嫣:“你还没嫁人呢,能不能矜持点儿!”

    “我......”宋如嫣无话可说。

    “算了,早些回家,莫要在外面丢人现眼了。”宋陵一脸嫌弃地说道。

    宋如嫣自知今日做了蠢事,竟没有反驳。

    小翠也一路跟了上来:“小姐。”

    宋如嫣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了刚刚被自己凶了的男子。宋如嫣没有说话,跟着宋陵一前一后离开了。剩下的几个宋府小厮替宋如嫣收拾残局。

    “她就是宋家的嫡小姐啊,还真是有趣。”那个男子自宋如嫣骑马冲到苏君安跟前去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女人狠起来,可还真是不要命呢!”他身旁的小厮感叹道:“孙公子,看她的样子,对苏家少爷真是上心,您还是莫要对这样的女人上心。”

    孙家公子放下轿帘:“不过一面之缘,再说她又是个老姑娘了,鬼才动心呢!”

    小厮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苏君安带着妹妹一路回了苏府,天边便出了难得的暖阳,父亲和张姨娘,还有苏家的几十口人也都在门边候着了。

    苏君安到了苏齐章面前,单膝跪地:“父亲。”

    “快请起!”苏齐章连忙上前扶起他来:“你如今青出于蓝,为朝廷立下了战功,可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管儿子在朝堂如何,父亲始终是父亲。”苏君安看向一旁的张姨娘,也便打了个招呼:“张姨娘,最近家里可安好?”

    “安好,安好。”张姨娘连连点头:“你才回来,连日来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吧。进屋坐着说话。”

    在张姨娘的安排下,一家人都往前厅走去。苏君安如今立了战功,府里人人敬畏。然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苏月娄,让她一直走在自己前面。

    苏玉伶独自走在一旁,经过了陈姨娘的事情,府里的人都有意疏远着她,她也方才尝到备受冷落的滋味。

    明明自己是准四王妃,前些日子还有人上赶着贴上来。哪知道风水轮流转,这还不到十天半月,母亲就被罚进了祠堂。

    而苏君安一回来,苏月娄兄妹二人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更无人在意自己这个准王妃了。

    这样想着,苏玉伶不禁悲从中来。

    一家人进了屋,一番寒暄后,父亲问起了苏君安关于八殿下的事情。

    八殿下沿途迎接苏君安,两人也同行了一路。如果苏君安能和皇子好好相处,以后在朝堂也可多有建树。

    “八殿下为人耿直,与儿子相处不错。”苏君安如实答道。

    “八殿下再不错,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苏玉伶在一旁插话道:“依我看,四殿下足智多谋,又懂得韬光养晦,可比其他皇子优秀得多。”

    苏玉伶此话一出,苏老爷和在场的明眼人脸色便变了变。

    “怎么,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苏玉伶见气氛冷了下来,开口说道。

    “妄议皇子,三姐,你可知道会遭受什么罪责?”苏彦婉在一旁,适时地点出了苏玉伶说话的错处。

    “即使你现在成了准四王妃,可也不能因此贬低别的皇子吧?”

    “再说了,府里的人都心里有数,你这个准四王妃是怎么当上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难道还要我拆穿你的丑事吗?!”

    “我......”苏玉伶一时词穷:“我只是随口一说,哪有真的贬低他。而且,我如今是准四王妃,你怎么能......”

    “准四王妃?”苏彦婉对着苏玉伶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是逮着个机会鱼目混珠,抢了二姐的夫君,上了四殿下的床......”

    “咳咳!”见两人针尖对麦芒,越说越离谱,苏老爷适时地咳了几声:“今天是大少爷回来的日子,你们总该消停些!”

    “小妹。”苏君安听两人言谈之间提到苏月娄,便转头望向她。一副询问的模样,他走了三年,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苏月娄低下了头,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讲给他听吧。

    “前些天发生的事。”苏月娄轻描淡写道:“已经过去了,往后三妹便会是四王妃。”

    苏玉伶被苏彦婉说得有些无地自容,于是乜了苏月娄一眼:“谁要你假好心。你也只不过是把自己不要了的推给我。”

    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苏玉伶索性连招呼也没打,就转身离开了。苏玉伶在,难免嘴炮不断,苏老爷也就由着她了。

    在家说了好一会儿话,用完午膳后,苏君安便进宫述职去了。

    苏月娄回到仙云阁,在院内搭的吊床上小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谁?”青绾站在院门边,见苏月娄在睡觉,便开口小声问道。

    “是我。”门外是苏玉伶的声音:“二姐在吗?”

    青绾看向苏月娄,刚刚还闭眼小憩的她已经坐了起来,朝着青绾点了点头。

    青绾这才给她开了门。

    “三妹找我什么事?”苏月娄坐在吊椅上,假装不知苏玉伶的来意,笑着开口:“自从上次去了后山回来,你可再也没来过仙云阁了。”

    上次来邀请她去后山,不就给她设了个局吗?不过,吃亏的还是她苏玉伶自己而已。

    苏玉伶笑得有点难看,她身后跟着一个紫东苑的老嬷嬷。她慢慢走向苏月娄:“姐姐,今天在前厅,妹妹说错了话。”

    “哦?我不记得了。”苏月娄说道:“外面风大,若没有别的事情,三妹便早些回去吧。”

    “姐姐这是嫌弃我了?”苏玉伶说着,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食盅:“妹妹说错了话,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所以特意来向姐姐赔罪。”

    苏玉伶从食盅里拿出两碟点心,一壶小酒,放到苏月娄身旁的石桌上:“虽说姐姐一直不喜欢四殿下,可是不管怎么说,姐姐也成全了妹妹,让妹妹能够嫁给皇子,妹妹应该感谢姐姐才是。”

    苏玉伶说着,为苏月娄斟了一杯桃花酒:“姐姐,这是妹妹春日里亲自采的桃花露酿的,妹妹敬姐姐一杯,姐姐若是喝了,便是原谅妹妹了。”

    苏月娄望向那杯桃花酿:“秋风微凉,我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并不想喝寒凉的东西。”

    “二小姐。”一旁的老嬷嬷上前,跪地:“三小姐胸无城府、言行有失,若是因为白天的事情让二小姐不高兴,还请二小姐大人大量,原谅三小姐。”

    这个老嬷嬷有意作妖,苏月娄也算看出来了。苏月娄的双眼直勾勾朝着老嬷嬷看了去,还没有说话,那老嬷嬷就心虚地垂下了头。

    “贵嬷嬷!”苏玉伶上前拉扯贵嬷嬷,贵嬷嬷却跪地不起:“若二小姐心里有气,便罚老奴吧。罚到二小姐气消,老奴也无怨无悔。”

    “好一个忠仆。”苏月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从吊床上下来。苏玉伶与贵嬷嬷进来的时候,仙云阁的院门没关,这会儿秋风便吹了进来。

    苏月娄端起那杯桃花酒:“外面风大,钱嬷嬷,我与你小姐喝酒,你去关门。”

    钱嬷嬷心存疑惑,看了眼苏玉伶。苏玉伶也朝着钱嬷嬷点了点头。

    “姐姐,干了这杯,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苏玉伶说着,举起了酒杯。

    “咳咳!”就在这时,苏月娄猛咳了几声,难受得弓下腰来,将手中的酒杯顺手放在了石桌上。

    “你怎么了?”苏玉伶见状,也放下酒杯,上前来故作关心。

    “没事。”苏月娄轻咳几声,又起身来,重新端起酒杯:“一点风寒而已。”

    “既然妹妹想我喝下妹妹的酒,那我们便一起。”说话间,苏月娄已经将桌上的两杯酒举起来,一杯递到苏玉伶面前:“干了这杯,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苏玉伶接过苏月娄递来的酒杯犹豫不决,面露难色。

    “三妹,我已经同意。若你不肯喝,便是你不愿冰释前嫌了。”苏月娄将手中的酒杯朝着苏玉伶晃了晃。

    “喝,喝。”苏玉伶面露难色,却也骑虎难下,与苏月娄双双一饮而尽。

    方才苏月娄起身的时候,是将苏玉伶原本的酒递还给了她的。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玉伶也有点怀疑苏月娄是否趁自己不注意,调换了酒杯的位置。

第五十八章 佛堂

    苏玉伶的疑虑一闪而过,她万没想到苏月娄调换酒杯的速度之快。

    “小姐。”贵嬷嬷见两人喝下了桃花酒,以为计策得逞,上前堆笑道:“如此一来,两位小姐和好如初便再好不过了。”

    “小姐,到了学古琴的时辰了,咱们便回去吧。”贵嬷嬷说着,就上前去收石桌上的点心和桃花酒。

    “等等。”见贵嬷嬷拿起了那壶桃花酒,苏月娄上前,一把扼住了贵嬷嬷的手腕。

    她一把夺过贵嬷嬷手上的酒壶,向下看了一眼,按动上面的机关:“一边有毒,一边无毒,三妹,我说得对吗?”

    “啪!”贵嬷嬷猛地抽出被苏月娄钳制住的手:“二小姐,这个罪名,我们可担当不起。”

    贵嬷嬷说着,退到苏玉伶旁边:“三小姐,我们回去吧。”

    “慢着。”苏月娄拿着桃花酒壶,一步步走到钱嬷嬷身边:“既然你说这酒无毒,那么你喝了它。”

    “这......”钱嬷嬷面怒难色。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不瞒着你。”苏玉伶开口:“你喝的酒里面掺了绝子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发作,你自己想想怎么处理吧。”

    “现在是在你的院子,如果你闹到父亲面前,我便会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贵嬷嬷是从后院出来的,我的下人们都以为我一直在自己屋里。而你这里除了青绾,也没有别的人证。”

    “如果青绾说见我来送了酒,我的丫鬟也会说我一直在紫东苑。苏月娄,你想不想父亲像厌恶我一样地厌恶你呢?”

    “小姐!”青绾慌了,以为苏月娄着了苏玉伶的当。现在昀湘和其他丫鬟午休不当值,青绾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青绾便上前去,将苏月娄小鸡似的护在身后:“你们太嚣张了,就不怕大少爷找你们麻烦吗?”

    “好缜密的心思。”苏月娄唇角勾笑,看向苏玉伶:“看样子,这也是你自作主张的吧。”

    “你什么意思?”苏玉伶见她不怒反笑,眉头一皱。

    “我是说,没了你母亲,你简直蠢到家了。”苏月娄摇头叹道。就连陈氏都老马失蹄,被关进了佛堂,她苏玉伶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些斤两?

    青绾见苏月娄神色笃定,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也许,像前世那样,到宫里历练几年,苏玉伶会变得更有城府。不过,苏月娄不会再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了。

    她要慢慢地,将苏玉伶的爪牙统统拔光,让她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忠仆一个个死去,让她尝遍世间冷落辛酸,生不如死。

    “啊......”正说话间,苏玉伶腹如刀绞,疼得她躬下身去。

    “如你刚才所说,除了贵嬷嬷,没人知道你来了仙云阁。”苏月娄走过去,躬身抓起苏玉伶的头发:“自食其果的滋味好受吗?”

    “小姐,小姐!”贵嬷嬷见状,就要上去帮忙,却被青绾拦了下来:“小姐打架,你一个奴才上去干什么?难不成要帮着三小姐打二小姐吗?”

    青绾努力壮起胆子:“你要是以下犯上,总会和钱嬷嬷下场一样!”

    钱嬷嬷。贵嬷嬷想起钱嬷嬷惨死的场景,也立马没了底气。是啊,钱嬷嬷从前是紫东苑一等一的红人,她死时候的惨状......

    “你这个蛇蝎妇人。”苏玉伶恶狠狠地看着苏月娄,她的头发被苏月娄牢牢抓住,动弹不得:“我要去告诉父亲。”

    “你去啊!”苏月娄笃定道:“今天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你说,父亲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呢?”

    “我是准四王妃,你这样对我,父亲一定会看在四殿下的面子上......”

    “四王妃?!”苏月娄望着苏玉伶,不由被她蠢笑了:“你别忘了,四王妃的身份,是我不要了的。”

    “你在成为准四王妃之前,就已经是别人穿破了的烂草鞋。要不是因为那一出计谋,四殿下根本就不会要你,他巴不得你去死呢!”

    “还有,我警告你,别想着把之前的事情抖搂出去。若是别人知道你怎么当上准四王妃的,我还会是苏府的小姐,而你,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为什么!”苏玉伶腹部剧烈疼痛,泪流满面地问道。

    “因为我是嫡你是庶,我有一个好哥哥,而你没有!”

    说完了这些话,苏月娄才放开了苏玉伶的头发。苏玉伶此时头发披散,狼狈至极。

    而贵嬷嬷,也早已吓傻。

    “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青绾见自家小姐没有吃亏,也不想这些烦人的劳什子小姐仆人再停留,于是下了逐客令。

    一主一仆这才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出了仙云阁。

    “啊”紫东苑内,苏玉伶受不了疼痛,躺在床上一翻身,将床上的枕头猛地丢了下去。

    “三小姐,您小声一点,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如今三小姐是准四王妃,若没了生儿育女的本事,被四殿下借口退亲也说不定。

    “都是你!是你这个老贱人!”苏玉伶望着贵嬷嬷,猛地将床上的被子丢向她:“没本事还想效仿钱嬷嬷,现在好了,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开心了?!”

    “老奴知错。”贵嬷嬷担心苏玉伶的身体,上前去,却看到苏玉伶衣裙下的一滩血:“三小姐,三小姐……”

    “快去找大夫,就说我感染了风寒。”苏玉伶疼得语无伦次。

    “是,是。”贵嬷嬷说着,就慌慌张张跑出了紫东苑。

    贵嬷嬷找来的是苏府医所的刘大夫,一番诊治过后,刘大夫一言不发,只开了几贴止痛温补的药。

    “刘伯伯。”苏玉伶此时脸色苍白,早已褪去了刚才的傲劲儿。她抓住刘大夫的衣角:“我的身体怎么样?以后都……都不能怀孕了吗?”

    刘大夫沉思良久:“红花药性太猛,寒气侵体,已经伤了三小姐的根本。往后,的确很难怀孕了。”

    苏玉伶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很难怀孕……很难怀孕……,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若我好好调理,还是可以的对不对?”

    苏玉伶不可置信:“我是四王妃,我不能,不能没有自己的孩子的!”

    “三小姐。”刘大夫想了好一会儿:“要不,告诉老爷,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吧。”

    “不!”苏玉伶听到此,便立马否决了。她是准四王妃,若让宫里人知道了这件事,若让四殿下知道了这件事,那她还怎么样成为风光无限的四王妃!

    “刘伯伯,你听着,你给我开些调理的药就好。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苏玉伶慌慌张张,手也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三小姐,身体要紧呐!若是你娘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也会……”刘大夫劝道。

    “不!我要风风光光成为四王妃。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我就没机会了,苏月娄那么恶毒,一定会将我和四殿下的婚约毁掉的。”

    “刘伯伯。”苏玉伶眼中带泪:“求求你,将这个秘密隐瞒到底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怨你。”

    “是。”刘大夫无力地垂下了头。

    刘大夫开了药,离开之后,苏玉伶换了身衣裳,一个人在床边枯坐了许久。

    药煎好了,贵嬷嬷战战兢兢端到苏玉伶面前:“小姐,您先喝药。”

    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开始的策划者,就是贵嬷嬷。贵嬷嬷又怎么能不心虚?

    最初的时候,钱嬷嬷是陈姨娘的第一把手,贵嬷嬷长期处在钱嬷嬷打压之下,就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结果钱嬷嬷一死,她就向苏玉伶建言献策,说是朝中其他皇子心仪苏月娄,若是将来诞下一儿半女,难免成为威胁。

    就连桃花酒中的药,也是贵嬷嬷拿给她的。

    苏玉伶接过那碗药,尽管还有些烫,也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喝完后,她就转头望向贵嬷嬷,一把将药碗掼在地上:“都是你!没本事学什么钱嬷嬷!”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贵嬷嬷的心。原来,在主子眼里,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钱嬷嬷!

    贵嬷嬷跪在地上:“是,是老奴的错。”

    “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苏玉伶说着,伸脚踹了踹贵嬷嬷:“滚!”

    贵嬷嬷闻言,也只得灰溜溜出了苏玉伶的卧房。

    贵嬷嬷走在路上,一路盘算着,若是跟着这样一个蠢笨的小姐,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出路了。

    以前陈姨娘得宠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得罪张姨娘和二小姐。

    为今之计,只有好好地效忠陈姨娘了。

    老爷对陈姨娘的感情还在,难保陈姨娘不会东山再起。

    贵嬷嬷这样想着,就转头朝着祠堂走去。

    “砰砰砰!”贵嬷嬷敲了祠堂的门,隔了好久,也没有人来开门。

    贵嬷嬷就推门进去:“陈姨娘。”

    此刻,陈姨娘已经晕倒在了祠堂。

    “陈姨娘!”贵嬷嬷见四下无人,赶紧倒了些茶水,给陈姨娘灌下了。

    “咳咳。”陈姨娘慢慢恢复了意识,见来人是贵嬷嬷:“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若让他们看见了,又该罚我了。”

第五十九章 下毒

    “姨娘,这里暂时没有旁人。”贵嬷嬷看了看四周,安慰道:“也许是看守的人惫懒,跑出去了,你别担心,暂时不会有人发现的。”

    “咳咳。”陈姨娘平复了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姨娘。”贵嬷嬷一时难以启齿:“今日……今日老奴与三小姐打算为您出一口恶气,让二小姐喝下绝子药的,哪知道……”

    “然后呢?”陈姨娘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也有些颤抖。

    “陈姨娘,老奴有错,没有保护好三小姐。”贵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二小姐实在狡猾,竟骗着三小姐喝下了绝子药。”

    “什么?”陈姨娘怒从心起:“我不是让你们什么都别做的吗?你们不听劝告,现在……”

    “陈姨娘,是老奴没有保护好三小姐,您若有气,打我骂我都可以,老奴……”

    “有人!”陈姨娘在佛堂关了这些天,听力变得越发灵敏。这会儿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忙对着贵嬷嬷说道:“你快藏起来。”

    若是让人知道有人来看自己,恐怕紫东苑和自己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陈姨娘就将钱嬷嬷藏在了佛堂的杂物柜里,自己也毕恭毕敬地跪在了佛像前的蒲团上。

    “哟。”门外是苏彦婉的声音:“陈姨娘,几日不见,你礼佛可虔诚?”

    陈氏回过头去,是苏彦婉,她的身后还跟着枫花苑的婢女。

    “你来做什么?”陈姨娘开口:“老爷说过不准旁人探视我的。”

    “探视?”苏彦婉自问自答道:“我可不是来探视你的。”

    “你……”陈姨娘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门外看守我的人,是你支走的?你想……杀了我?”

    “对。”苏彦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姨娘,无论你怎么求神拜佛,都洗涤不了杀了我娘的罪恶。以命偿命才能。”

    苏彦婉说着,上前就要按住陈姨娘。

    “救命!”苏彦婉虽然年龄还小,可学过些皮毛功夫,又有一股子狠劲儿,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阿贤。这会儿陈姨娘见她气势汹汹地扑上来,不由吓得腿软,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去。

    “救命,救命!”陈姨娘攀着门框,就往外跑去。

    奈何陈姨娘这些日子每日只吃一顿馊了的饭菜,早已经饿得没了力气,没跑几步就被苏彦婉从后面抓住了头发,猛地摔在了地上。

    “这里十天半月不会有人来的,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苏彦婉说着,就骑在了陈姨娘身上,接过了阿贤手中的毒酒。

    “唔……”陈姨娘拼命挣扎,苏彦婉手中的毒酒还是往她嘴里灌了个七七八八:“你去死吧!”

    贵嬷嬷躲在杂物柜子里,透过柜子缝隙向外看着,吓得浑身抖若糠筛。

    她此时不出去帮忙,有着自己的考量。

    谁都知道,陈姨娘因为王氏的事情被老爷嫌弃。流水的姨娘铁打的儿女,此时出去帮陈姨娘未必有功,得罪了苏彦婉,却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钱嬷嬷不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吗?

    所以……

    贵嬷嬷浑身颤抖着,强烈克制住自己的恐慌。

    “不,你这样,要是老爷知道了……”陈姨娘还在不断挣扎。她的嘴边,已经沾了些许酒渍。

    “他不会知道。”苏彦婉笃定地说道:“没有人看到是我毒死你的。”

    “更何况知道了又怎样?我始终是他的女儿。”苏彦婉说着,手上发力,将剩下的酒悉数灌进陈氏嘴里:“而你,不过是他的众多女人之一”。

    “唔……”陈姨娘终于,再不动弹。

    苏彦婉这才站起来,吩咐道:“阿贤,你来看看,她死透了没有。”

    阿贤也有些害怕,壮着胆子伸手去摸陈姨娘脖间的脉搏。

    “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苏彦婉性子急,不耐烦道。

    “啊”正触碰到陈姨娘的脉搏,阿贤身后不远处供桌上的空碗被野猫撞翻,哐当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人引过来吗?”苏彦婉骂道:“没用的东西!”

    “奴婢……奴婢……”阿贤毕竟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丫头,这会儿都快被吓哭了。

    “算了。”苏彦婉再次看了看地上不再动弹的陈氏一眼:“想来她也活不成了,我们赶紧离开。”

    说着,主仆二人便匆匆出了佛堂。

    贵嬷嬷在里面呆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了,才从柜子里面出来。

    陈姨娘已死,此地不宜久留。

    贵嬷嬷这样想着,就匆匆朝着佛堂门口走去。

    路过陈姨娘身边的时候,冷不丁地,贵嬷嬷的脚脖子被人捉住了。

    “啊……”贵嬷嬷一惊,伸脚将那只手踢开。

    “噗……”陈氏在地上打了个卷儿,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来:“快,背我去找老爷……”

    贵嬷嬷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陈氏威胁道。

    “是。”钱嬷嬷双手颤抖着,朝着陈氏摸索过去。

    “救命啊!”钱嬷嬷背着不省人事的陈氏,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苏老爷的书房:“老爷,有人给陈姨娘下毒,还请老爷救命!”

    贵嬷嬷尖厉的叫喊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听到这样的话,苏齐章忙搁下笔,出了书房。

    此时的陈姨娘趴在贵嬷嬷背上,鲜血染红了贵嬷嬷的衣裳。她看见苏齐章出来,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老爷,老爷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苏老爷见到这样的场景,只得先收拾残局:“快,快叫大夫,再来几个人把她扶到床上去。”

    “是。”一旁的几个家仆也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纷纷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那毒物猛烈,大夫来的时候,陈氏正口吐鲜血。

    “怎么回事?”苏老爷问一旁的大夫。

    “老爷。”刘大夫一番诊断后,跪地:“夫人这是中毒了,须得豆浆和煮水的绿豆汤灌下去,看看能不能救治。”

    “那赶紧去!”苏老爷见此情景,不由发了脾气:“荒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这般猖狂!”

    其实,害陈姨娘的人,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

    “老爷。”陈姨娘躺在床上虚弱无力,下人已经为她擦去嘴角多余的血迹。

    此番她血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叫喊声显得楚楚可怜。苏齐章回过头,看到她此时的病容也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扶起她来,让她尽量好受些:“若丹,你告诉我,是谁害得你这样的?”

    “不。”陈氏摇摇头:“老爷,这是臣妾一时疏忽酿成的大错,臣妾无比自责,甘愿用自己的性命赎罪。”

    “只是玉伶还小,往后,她若是成了没娘的孩子,可苦了她了。”说话间,陈氏眼角就掉落两行清泪。

    “不会的,你撑住,他们已经去找解药了,你一定会没事的。”苏老爷安慰道。

    虽说陈氏只是他众多姨娘之一,不过她常在自己左右,又陪伴了自己多年。尽管苏齐章对王氏的事情已经心知肚明,现在看到她受苦,苏老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老爷。”说话间,几个丫鬟就捧了一大海碗豆浆来。刘大夫接过闻了闻,迅速端起到了陈氏面前。

    “老爷,让陈姨娘喝下这些豆浆,再备些绿豆汤喝下,兴许还有救。”

    “快。”那一大海碗豆浆委实有些分量,可是现在也顾不得更多。苏齐章将陈氏的身子又往上挪了挪,接过那个大海碗,就将豆浆往陈氏嘴里灌。

    “唔……”陈氏喝下太多豆浆,只感觉胃里绞痛着,又一阵翻滚,“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刘大夫见豆浆起了作用,接着催她:“快喝,快喝。”

    陈氏胃里又一阵翻滚,说话也越发地有气无力:“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实在……实在……呕……”

    “有。”刘大夫略有些难色:“若是服用金汁,效果会更好。不过……”

    “金汁?”陈姨娘不明所以:“金汁是什么?”

    苏老爷已经面露难色。

    “就是……粪汁。”刘大夫如实地说了出来。

    “金汁和豆浆,你总得选一个。”苏齐章也拿出了一家之主的严厉。

    陈氏没有再犹豫,接过豆浆海碗继续牛饮起来。

    枫花苑内。

    “四小姐。”阿贤和苏彦婉回了枫花苑,处理完了罪证,苏彦婉正等着佛堂传来消息,哪知道阿贤这会儿竟慌慌张张地从院门外跑进来:“不好了!陈……陈姨娘……”

    “怎么?慌慌张张地,难不成她还能诈尸?”苏彦婉有些不明白,心里预感到不祥。

    “陈姨娘她……她没死!”阿贤噗通一声跪在了苏彦婉面前:“她被救到了老爷的书房。小姐你说,她是不是已经供出我们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陈姨娘还活着,供出苏彦婉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怎么样?”苏彦婉继续问道。

    “她……奴婢并没有见到她。只听说老爷书房来来往往的仆人,还有几个大夫也进进出出。”阿贤如实回答道。

第六十章 斗蛐蛐

    “先别急。”苏彦婉很快就下了决断:“只要爹还没有传出消息,我们就先别慌。指不定那个贱人过会儿就药性发作,死了呢?”

    苏彦婉是从府里库房拿的老鼠药,用量也多。不过她不知道,那些老鼠药是在府里放了许久,不用了的东西。

    话虽这样说,苏彦婉的心里却仍然感到有些不妙。她虽蛮横无礼、目中无人,可是从前,万没有胆子大到杀人,还将手伸向了老爷最宠爱的姨娘。

    “小姐。”阿贤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如果到时候陈姨娘供出咱们,您就……您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奴婢身上好了。只是,请您务必在奴婢死后,照顾好奴婢的家人。”

    “傻丫头。”虽说阿贤在苏彦婉眼里,总有些温吞懦弱,不过现在她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苏彦婉有些感动,不由得鼻子一酸。

    “你以为你顶的了罪吗?”苏彦婉扶起阿贤来:“陈姨娘知道我恨她入骨,如果真让她杀了你,那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那我们……”

    “我最见不得陈姨娘,我才不会像她那样,危机时刻把自己最忠心的人推出去。”苏彦婉下了决心:“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扛,与你无关。”

    “小姐。”阿贤此刻涕泪涟涟。虽然小姐脾气很大,动不动就骂她的,可是患难见真情啊!

    傍晚的时候,书房传来了消息,说是陈姨娘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她此刻靠着枕头坐在床上,胃里灌了两大海碗的豆浆和绿豆汤,难受得坐卧两难。

    苏君安述职后也回了院里,他以往住着的延思院,也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听说了陈姨娘中毒的事情,他原本也想着去探望一番的。不过想到苏月娄说过的话,便没有去。

    此刻他才回来,延思院也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规整。

    见陈氏有所好转,苏老爷不动声色地除了书房,到了前厅:“去把四小姐给我叫来。”

    “是。”下人不明所以。但是苏老爷魄力十足,震慑得底下的人不敢说话。

    不消一会儿,四小姐就独自前来了前厅。

    “爹。”屋子里的下人已经被屏退,苏彦婉上前,行礼。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苏齐章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苏彦婉:“说吧,你做了什么事情。”

    “女儿用毒鼠药,给陈氏下了毒。”苏齐章气势强劲。苏彦婉也是个爽快人,自打她来,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藏着掖着。

    “你……”苏齐章看着苏彦婉,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苏彦婉脸上:“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些恶毒下作的功夫!”

    只一下,苏彦婉便被苏齐章猛地扇倒在地。

    “是。”苏彦婉起身来:“陈氏的命就是命,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明明也该知道,我娘就是陈氏害死的!你还为虎作伥!”

    “若你当初秉公处理,我又怎么会有机会用毒药算计她?”说道这里,苏彦婉早已涕泪连连。

    苏齐章听完她说的话,眼里的凶戾也不由得软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她是苏府的姨娘,是你庶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由你来动她!”

    “大不了烂命一条。”苏彦婉看着苏老爷,心里的火气无法发泄:“你要帮你的宠妾出气,那就取了我的性命!”

    “你这逆女!”苏老爷好容易消下的火气再次升腾起来:“你不但毒害庶母,还目无尊长,留你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

    “来人!”苏老爷喝道。

    “爹。”门外是苏月娄的声音:“女儿有要事见您,可以进来吗?”

    苏彦婉本来已经等着家主的审判,这会儿听见苏月娄的声音,不禁不解地望向了门外。

    她……现在前来,是要做什么?

    “哎……”苏老爷长舒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彦婉不禁头疼。

    这些女儿中,苏玉伶虽说成了四王妃,可如今声名狼藉;苏彦婉性格太烈,从来不会为大局着想;苏向薇虽说文静,可是不爱说话,也不会讨人喜欢。

    看来看去,还是苏君安和苏月娄更懂事得体些。

    “你先滚出去等着。”苏齐章对着苏彦婉说道。

    苏彦婉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爹。”苏月娄进屋里来,款款行了礼,为苏老爷斟了一杯茶:“您身体要紧。”

    苏老爷接过茶喝下,顺了顺气:“你哥回来没?”

    苏月娄点点头:“刚回延思院,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那你不去陪你哥,到这里来做什么?”苏齐章放下茶杯。

    “女儿今天来,是可怜一个没娘的人。”苏月娄低头,放软了声音:“女儿跟随父亲来京城不久,娘就没了。要是我没有一个好哥哥和好父亲,我都不知道怎么长到这么大。”

    “爹。”苏月娄顿了顿:“四妹为人刚直不懂变通,但女儿相信,她绝不是平白无故向人发难的人。”

    “为父记得,她以前多得罪过你,你还帮她说话?”苏齐章问道。

    “我只当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妹妹罢了。”苏月娄笑了笑:“今天我来见爹,也不是为她说话。”

    “陈姨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女儿害怕爹在气头上,做下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毕竟,不管怎么说,爹是爱过王姨娘的,您也不希望她含冤不白,她的女儿又受了严惩不是?”

    “哎!”苏老爷想起故去的王氏,一声叹息:“那天在前厅,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只是王氏已经逝去了三年,现在若要再查个水落石出,难免兴师动众,败坏门风。何况陈氏还是他在意的……

    “爹有自己的考量。”苏月娄低头:“四妹的性子,委实烈了些。”

    苏老爷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爹,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苏月娄说道。

    “嗯。”苏老爷点了点头,苏月娄便退了出去。

    门口的管家见苏月娄退了出来,便进了前厅:“老爷,奴才这就传四小姐进来?”

    “不用了。”苏齐章开口:“让她回枫花苑,将女戒抄写十遍吧。”

    “是。”管家答应道。

    苏月娄回了仙云阁,就看见苏君安在门口等着她了。

    “哥哥?”苏月娄有些诧异:“你不是在延思院收拾东西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跟我来。”苏君安抓起苏月娄的手,就朝着苏府外跑去。

    多日不出苏府了,竟感觉外面的空气都如此清新。

    两人出了苏府,同乘一匹马去了军营的校场。

    远远地,苏月娄就看见宋陵在练兵,宋如嫣则在不远的矮房下呆坐着。

    以前哥哥在校场操练兵马的时候,苏月娄也常来,不过再回首,已经是三年的光景了。

    “来。”苏君安下了马,朝着苏月娄伸出双手。

    苏月娄完全信任苏君安,便跳了下来,被苏君安稳稳地接住。

    原本坐在一旁看将士操练的宋如嫣见苏君安兄妹来了,当即迎了上去:“大少爷,二小姐,你们来啦?”

    “嗯。”苏君安朝着宋如嫣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朝着矮房走去。

    原本校场人多,加上苏月娄也不是**岁的小女孩了,所以苏君安为了避免别人误会她,并没有打算牵她。

    苏月娄不明所以,习惯性地伸手握了哥哥的手。

    苏君安侧过头,就对上了苏月娄葡萄一样大而明朗的眸子。苏月娄也才十四岁的年纪,苏君安生得高大,她才够得上苏君安的肩膀。

    见到这一幕,苏君安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伸手将苏月娄握得更紧。

    两人走在宋如嫣前面。宋如嫣看见两人握着的手,眸子暗了暗。

    “月儿妹妹。”宋如嫣上前去,挽住苏月娄的另一只胳膊:“我今天在房子后面抓了几只蛐蛐儿,可有意思了,我们一起去看?”

    宋如嫣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君安一眼。

    “可是……”苏月娄和宋如嫣并不是很熟,这会儿被她挽着,有些不习惯。

    “来嘛来嘛,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一天,无聊死了。”宋如嫣说着,拉起苏月娄就往房子后面跑去。

    若是前世,苏月娄一定会玩得不亦乐乎。可是如今重生,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心境,对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也没了兴致。

    大半个时辰,苏月娄在一旁看宋如嫣斗蛐蛐儿,自说自话。偶尔宋如嫣让她动手,她也会伸手摆弄两下竹筒里的蛐蛐儿。

    “月儿妹妹,你好像对斗蛐蛐不感兴趣了?”宋如嫣看向她:“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看斗蛐蛐儿的。”

    苏月娄摇摇头,朝着宋如嫣笑了笑:“我看你玩儿就好。”

    宋如嫣也觉得没趣,瞥了瞥嘴:“这会儿***练兵马应该结束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若不是为了跟苏月娄有些话题,宋如嫣便不会那么辛苦地抓了这几只蛐蛐儿来。可没想到现在苏月娄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这阵子练兵早已结束,苏君安和宋陵两人在军营里下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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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苏月娄被亲妹妹和夫君联合陷害,死于非命,重生在十四岁那年。一路踩着鲜血和眼泪,登上权利的高峰。可是逆天改命,不得善终,有些人,倾其所有地付出,却逃不过命运注定的结局。你说要我长命百岁,你说要我儿孙满堂。 我答应你。重生之王爷的邪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王爷的邪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王爷的邪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