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鹘鹰
梁玉霄将信将疑,从里面抽了一支签来。
“山外青山楼外楼。”梁玉霄看着木签念道。
“年轻人。”老道一把将签夺过:“与你竞争的人,实力一定很强啊。”
“看看你的手相。”老道说着,不等他回答,将梁玉霄的手掌拿过。
原本是九五至尊的纹路,奈何中间多出一道裂纹,直劈九五正中!
大凶之兆!
这约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生斩断了自己的福源。
然而,掌纹细细看下,并不是无法可解。
“老道。”梁玉霄的心思都在吃食上,丝毫没注意到老道士的神色变化:“我的掌纹你也看了,何解?”
老道伸手扯下另一只鸡腿,默默吃着,良久才开口说话:“小子,你上辈子一定造了大孽,这辈子想要安然一世,难呐!”
梁玉霄脸色突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不属于你,还是不要去争了。勉勉强强,看能不能博一个与世无争。”
“我命由我不由天。”梁玉霄哪里肯听得老道一番言论:“你既然能看破我的命数,可知何解?”
“无解。”老道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酒,像个顽童般不满地嘟起了嘴:“你欠了人家的,终归是要还。干涉天命,会遭天谴!”
梁玉霄看来看去,总还看得出这人是个积年的老酒罐,于是兀自抢过他的酒壶,走到小二跟前:“小二,给我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不多时,满当当一桌子摆满了酒罐,从花雕到女儿红,应有尽有。
“今天晚辈高兴,愿陪前辈喝上几杯!”梁玉霄道。
老道哪里会跟他客气,也不管众目睽睽,便对着桌上的各色酒坛子品评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
“高人,你说你是不是骗我啊?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几壶酒故意骗我的?”梁玉霄说着。
“骗你?”梁玉霄虽已经不胜酒力,瘫软地趴在桌上。那老道还坐在椅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更显得鹤发童颜,就是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
“我虽喝酒吃肉,却不打诳语。告诉你怎么解啊嗝”说话间,老道打了个长长的响嗝。
“谁家今夜扁舟子,下一句是什么?”
“何处相思明月楼。”梁玉霄念道。
“我得走了。”老道站起身,拿起灌满了酒的酒壶:“你请我吃饭,今日这条明路我也指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参悟透了。”
“高人。”梁玉霄醉醺醺地拉住老道的衣角:“能否详解?”
“不可说,不可说。”老道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个中因果自有定数,如果你有幸参悟,顺天而为,也许有个好结局。”
“不过……”老道看着梁玉霄连连摇头:“小子,难呐!”
“走了!”那老道说完,就不再理会梁玉霄,自己哼着小调儿离开了。
梁玉霄不胜酒力,彻底昏睡过去。
约摸到了下午,四王府的下人们才在包子铺找到喝得酩酊大醉的梁玉霄。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梁玉霄喃喃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四王府中了。
“四爷!”一旁的丫鬟见梁玉霄醒了,端了一碗醒酒汤上前。
若不是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了,他几乎都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了。
“四哥!”门外,响起了梁一辰的声音:“我好不容易得空来看你,谁知道就听说你竟然喝醉了。”
梁一辰风风火火地进了梁玉霄的寝殿:“四哥,你往常可断不会这样没分寸的。”
梁玉霄酒醉未醒,甩了甩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我也刚用罢晚膳出来,戌时而已。”梁一辰答。
“四哥……”梁一辰说道:“我今日来得不巧,要不,你喝了醒酒汤歇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做甚?”梁一辰说着,拿过婢女手中的汤碗,一饮而尽:“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上次我带了些熏香过去,太医也开了药,自然是好多了,没有大碍。”
梁玉霄点点头:“那就好。”
八殿下和四殿下一向交好,两人便去了慕王府的书房,赏画品茶。
“四弟,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喝醉?”梁玉霄率先开口。
“为何?”梁一辰问道。
“我遇到了一位高人,他告诉我一句话。”梁玉霄提笔,在一张画纸上写下:“何处相思明月楼”几字。
“你可知道有什么玄机?”梁玉霄问道。
“这不是唐时的《春江花月夜》吗?能有什么玄机?”梁一辰不解:“四哥,你不会遇到江湖骗子了吧?”
“我也不解。”梁玉霄皱眉,修长的指节就要拿起那张宣纸,揉成一团:“算了”。
“等等!”梁一辰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抢过画纸铺平,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圈,将“月”和“楼”字的右半边圈了出来:“四哥,你看……”
“月娄,苏月娄……”梁玉霄双眼眯成狭长的一条缝儿:“会不会是她……”
难道,就是提醒自己,她是自己成败的关键吗?!
梁玉霄突然就想到昨晚看到的她脸上可怖的疤。
“四哥,高人一向喜欢文里藏字的,你说,他指的会不会是苏月娄?”梁一辰若有所思:“他究竟推测了什么?”
其实梁玉霄一直也觉得,苏月娄这个人,要么用,要么杀。
当然,能己所用最好的!毕竟她身后,是镇国大将军和苏家嫡子超凡的军政实力。
哪怕她……
他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上,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好时机。
“砰!”这样想着,梁玉霄一掌拍在了身下的书桌上。
“四哥……”梁一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梁玉霄手上青筋暴起:“一定是她!她那么诡计多端的一个人,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那……如果她真的是四哥登龙梯的关键所在,哪怕她容貌丑陋,四哥会不会……娶了她?”梁一辰问道。
梁玉霄看着梁一辰探寻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四哥秋宴那天与六哥抢弓,也是……”梁一辰想问出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女人。”梁玉霄一拍自己的脑门,坐了下来:“真伤脑筋。”
“四哥,看来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梁一辰朝着梁玉霄笑了笑,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梁玉霄点点头,示意鹏宣送八殿下回去。
从前,四殿下和八殿下很要好。只是,梁一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见到梁玉霄,总没了当初的感觉。
梁一辰总觉得,四哥的面孔下,埋藏着自己看不见的心事,却也并不想吐露给他知道。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四殿下走后,梁玉霄坐在书房的窗前,沉默良久。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因为苏家的势力才动了跟苏家嫡女联姻的念头。原本以为她会感激涕零,接下这天大的荣耀,哪知她根本不屑一顾,甚至三番两次跟自己作对。
怎么才能将她收入囊中呢?!
梁玉霄低头思忖着。
忽而抬头:“有了!”
俗话说山不转水转,虽然她不肯,可若是父皇一高兴,将她许配给自己,那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了吧!
驯兽场内,梁玉霄一身绛黑长袍,跨下了马。
“殿下!”旁边的侍从前来,拱手作揖。很显然,梁玉霄是这里的常客。
“那只鹘鹰呢,训练得怎么样了?”一下了马,梁玉霄就朝着训鹰场快步走去。
“回殿下,那只鹘鹰虽然性子野了些,不过最近训练得宜,想必能赶上镇国将军的寿辰。”那奴才答道。
梁玉霄不语,走在侍从的前面,进了训鹰场。
训鹰场内,一只通体混黑的鹘鹰正盘旋于场地上空,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这只鹘鹰体型巨大,十分吸睛,瞬间将其他的飞禽衬托得黯淡无光。
旁边的侍从递上一把哨子:“四爷,您要不要试试?”
梁玉霄接过哨子,对着空中的鹘鹰吹了一哨,那鹘鹰极其敏锐,当即在训鹰场旁的亭台上空盘旋开来,盘旋三圈过后,平稳地站在了亭台的最高点。
“四爷。”侍从谄媚道:“您还满意吗?”
梁玉霄点点头:“明日早朝过后,就在前朝放飞吧。”
“可是......”侍从犹豫:“不是说要等到苏将军寿辰的时候再放飞吗?若是提前到明日,奴才只怕......”
梁玉霄乜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奴才不敢。”侍从见四殿下不悦,跪了下来:“奴才遵命。”
梁玉霄手握成拳:“这次若不成功,你们便用命来赔吧!”
“是。”底下的侍从答应道。
苏月娄!梁玉霄手握成拳,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神色。
最近除了秋雨频繁,黄河水患,再没有其他的大事了。黄河水患皇上已经派了人前去治理,所以,今日早朝上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
上完早朝,群臣快要散去的时候,大殿外忽而刮来一阵疾风,众人听得一声鹰唳,便见一只鹘鹰远远地逆风飞来,在乾明殿上空盘旋了几圈后,立在了乾明殿的檐牙上。
第三十二章 面圣
丰盛的羽翼、庞大的体格,以及睥睨天下的姿态,好不威武!
“冲天一搏气如虹,踏浪凌波入海中。未有虎狮声震耳,却能潇洒比鲲鹏!”皇上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点点头:“好鹰!好鹰!”
“是啊,皇上!”一旁的公公上前,拍马屁道:“鹰击长空,好兆头呢!”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地道喜。
“哈哈!”梁宣帝见了这鹰,一时间也心情大好:“想不到在宫中还能看到这等景观!”
以往天气好的时候,也能看到各种飞禽经过,可是这么大一只鹘鹰,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雄鹰属于长空,终究是留不住的。”梁宣帝的话语中包含着些许无奈,群臣无话。
“父皇,若能留住呢?”人群中,梁玉霄缓缓地站起来。
他命旁边的宫人取来一截竹笛,放到嘴边两长一短地吹着,那鹰听了,没一会儿就扑棱着翅膀往下飞来,落在最近的勾栏上。
竹笛没了声音,那鹘鹰便伫立在勾栏之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众人。
“父皇。”梁玉霄走上前去,将那枚竹节置于掌心奉上:“儿臣前些日子,在驯兽师傅那里学了点皮毛,今日偶然用上,希望能博父皇一笑。”
“哈哈!”梁宣帝一笑:“若真留得下这只鹰,便让驯兽师来领了去,好好养着。不过,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本事,朕竟然不知道。”
“原本也只是些没用的功夫,儿臣愚钝,远不如三哥、六弟能为父皇分忧。”
“你也不错。”梁宣帝看着梁玉霄不住点头:“你们几兄弟,各有各的好。”
“来人。”梁宣帝命人前来:“去驯兽园派遣几个御兽人来,看能否将这只鹘鹰降了。”
“是。”几人去请驯兽园的御兽人。
然而,正说话间,那鹘鹰便盯着不远处的梁宣帝,双翅一振,朝着身穿明黄色华服的梁宣帝猛地扑过来。
“皇上小心!”一时间,大臣们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梁玉霄双目一凛,暗叫不好!
原本是想献上这只鹰,讨皇上开心的。没想到操之过急,这只鹘鹰野性难驯,竟给他使了这么大一个绊子!
“父皇!”梁玉霄见了,立马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梁宣帝。
那鹘鹰毕竟是个野物,一爪下去,梁玉霄的手臂当即见了血。
梁玉霄疼得闷哼一声。他先前被苏月娄所砍的剑伤还没有好,如今旧伤添新伤,瞬间血流如注。
梁宣帝也惊了:“老四。”
然而,那鹘鹰见了血更加兴奋,于是在空中一个俯冲,又朝着皇上冲了过去。
梁玉霄依旧挡在梁宣帝面前,用身体护着天子之躯。四周的侍卫闻言也急忙赶了过来,纷纷围在了梁宣帝和四殿下面前。
那鹘鹰见近不得他们身边,于是在空中盘旋良久,准备离开。
“嗖!”那鹰飞上百尺高空,还没有飞远,便被一名侍卫射中了翅根,扑棱几下翅膀,最终哀嚎一声,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驯兽园的人也赶到了。
除了梁宣帝,众人都跪拜在地,不敢动作。
“你说!”梁宣帝走到一名驯兽师面前:“这鹘鹰,为何偏攻击朕一人?!”
“皇上。”驯兽师战战兢兢,如实回答:“这畜生,对颜色鲜艳的龙袍较敏感,所以......”
“罢了!”梁宣帝大手一挥:“将这畜生带下去好生**吧。”
那几个驯兽师领了命令,下去查看鹘鹰的伤势。梁宣帝才将目光转到梁玉霄的身上。
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
虽说梁玉霄在众兄弟间一直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刚刚还因为救自己......
想到这里,梁宣帝眉头一皱:“快宣太医......”
梁玉霄的伤势不轻,在经过太医的一番诊治包扎,伤口渗出的血依旧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父皇。”包扎好后,梁玉霄看着梁宣帝,单膝跪地问道:“父皇刚刚可受伤了?”
“没有。”梁宣帝回答:“倒是你,原本就有伤在身,没想到还那么奋勇地来救驾。”
“说起来,朕还不知道你这旧伤是怎么来的呢?”梁宣帝随口问道。
“这......”梁玉霄听闻,随即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若儿臣说了,父皇莫要怪罪。”
“这是儿臣与苏家小女切磋武艺时,不小心弄伤的,不过也只是皮外伤,所以儿臣并没有太在意,也还请父皇莫要怪罪于她。”
“苏家的女子?”梁宣帝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朕记得,苏将军的子女除了大少爷苏君安,的确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女儿,老四,你莫不是......”
“父皇,苏家女儿苏月娄果敢刚毅,的确是儿臣所心悦的......”
“哈哈,原来如此!”梁宣帝大悦:“原本我儿中意的是苏家的姑娘?!”
“我听思琴说起过,苏家是有这么一位嫡女,在今年秋宴上表现非凡,可是她?”
梁宣帝显得有些兴奋,梁玉霄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说起来,你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若是苏家的姑娘合你心意,那朕便为你们做主!”
梁玉霄低头,跪地行礼:“儿臣先谢过父皇。”
梁玉霄暗自庆幸,原本以为鹘鹰的事情弄巧成拙,没想到反而帮了自己一把。
晚秋的太阳上了百尺竿头,苏将军上完早朝刚准备回来,还没走出宫门口便被拦人了下来,请到偏殿小坐。宫中的赵公公也带着口谕来了苏府。
“苏家嫡女苏月娄是何人?”他一踏进门,便问道。
“公公稍等。”一旁的小厮见了,立马上前,躬身招呼着:“二小姐住的清画苑有些远,奴才这就去禀二小姐来见您!”
没一会儿,苏月娄便从清画苑出来,见到了在正殿等候的赵公公。
苏月娄有一瞬间的惊讶。
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前世自己身为四王妃,也是见过赵公公几面的,今天他亲自前来传口谕,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苏月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就是苏家嫡女苏月娄?”赵公公乜了蒙着面纱的苏月娄一眼,语气如常。
“回公公,民女正是。”苏月娄福身行礼,答道:“民女苏月娄见过公公”。
“传皇上口谕,苏家嫡女即刻入宫觐见。”赵公公拂尘从空中划过,单手摊开作出请的动作:“苏姑娘,请吧”
“是。”苏月娄说着,朝着赵公公微微点点头,往苏府外走去,青绾和昀湘紧随其后。
一路乘着轿撵进了皇宫,在赵公公的带领下,苏月娄进了乾明殿。
乾明殿的内殿,梁玉霄坐在梁宣帝身旁,他袖子上刚包扎好的纱布也沁了血。
“民女苏月娄,参见皇上。”苏月娄大抵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脸上却无一丝波澜,跪下行礼。
“苏家嫡女苏月娄?”梁宣帝上下打量着她。此女面对天子依然镇定自若,骨子里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与傲气,颇有将门风范。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你为何蒙着面纱来见朕?”
“回皇上,民女幼时顽皮,玩爆竹时伤了脸,恐惊扰了圣上,所以……”苏月娄如实回答道。
梁宣帝犹豫了。
若说不看她的相貌,要是将一个毁了容的女子被自己指给了皇子,传出去到底贻笑大方;可要是让她当众揭下面纱,又难免让女儿家难堪,甚至拂了苏家的面子。
“父皇,没关系的,虽然月儿容貌上有缺憾,可她文武双全,其他方面不比别的女子差,儿臣十分钦慕!”梁玉霄在梁宣帝面前劝解道。
梁宣帝沉思:“蒙面面圣本就不妥,你可愿意解下面纱?”
“是。”苏月娄如水的眸子看了梁宣帝一眼,伸手就揭下了面纱。
本是唇红齿白的绝代佳人,奈何右脸旁的那块黑疤太过碍眼,可惜!可惜!。
苏月娄平时很少照镜,自然不知道那块黑疤已经比最开始小了一点。不过,即使这样,那块黑疤依旧碍眼。
梁宣帝皱了眉。若早知道是这样,他便不会宣苏月娄进宫了。
苏月娄是将军府的嫡女,权臣之女,自然不会身居妾位的。可是皇妃向来是在才貌双全之人之中挑选,这苏月娄,容貌上欠缺太多了。
“皇上,民女容貌有缺,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苏月娄伏地磕头。
“哎”梁宣帝叹一口气:“无碍。若是怪罪于你,倒是朕的不是了。”
“罢了,你回去吧。”梁宣帝说道。
“是。”苏月娄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出了乾明殿。
梁玉霄显然有些着急了:“父皇……”
“皇儿,朕看苏家嫡女的容貌,实在无法做皇家的妃子。”他转头:“这苏家女子众多,不缺她一个,你还是仔细斟酌斟酌吧。”
“不!父皇!”梁玉霄从椅子上站起,又在天子身边跪了下来,态度诚恳:“父皇,儿子自从第一次见到苏月娄,就认定她是四王妃无疑了。纵然她容貌及不上其他的官家女子,但在儿臣的心中,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三十三章 苏将军寿辰
“父皇,此生儿臣认定了苏月娄,哪怕世间千千万万的美女,在儿臣眼中也及不上她半分。若是父皇不允,儿臣便……长跪不起了!”梁玉霄说着,跪着将头匍匐在地。
“这……”梁宣帝一时有些惊愕,在之前,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皇子,为了一个毁容的女子,对自己苦苦哀求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梁宣帝目光悠远,沉默良久:“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求,那便去偏殿传个话儿,宣苏将军进来吧。”
“是!”梁玉霄心头一喜,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梁宣帝:“儿臣先谢过父皇!父皇铁血仁心,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梁宣帝被吹捧得有些高兴:“快去吧!”
大殿内,苏将军行礼:“臣参见皇上。”
“苏大人。”梁宣帝看向苏将军,并不打算绕弯子:“朕记得,你女儿众多,却不知道嫡女苏月娄,如今年方几何?”
“回皇上,臣的嫡女年芳十四,尚且未及笄。”苏将军感觉有些不妙。
“吾儿梁玉霄,刚刚跟朕谈论了一番。”梁宣帝顿了顿:“朕有意与将军做个亲家,苏将军意下如何?”
“皇上,臣女尚且年幼,成婚的事情……”
“先订下来,成婚的事情以后再办,三媒六聘还须备上一年半载。”
“臣女容貌有缺,实在配不上……”
“无妨。朕的儿子非她不娶,朕也就由着他了。”
“臣女顽劣,怕是……”
“老四中意她,想必日后会事事让着她的。”
“皇上,微臣以为……”
“苏卿家。”梁宣帝有些不悦,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朕敬你是一朝老臣。不过子女联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卿家是对朕的儿子不满吗?”
苏将军彻底没了反驳的言语:“微臣不敢。”
“那便这样定了。”梁宣帝开口道:“在朝廷,咱们是君臣;私下里,咱们是老友;往后,您老……便是朕的亲家了。”
“谢陛下抬举!”苏将军不再反驳,跪地谢恩。
“时候不早了,苏将军请回吧。”梁宣帝目的达到,于是问道。
“是。臣告退。”苏将军说着,行了礼,退出了乾明殿。
苏老爷回到苏府的时候,苏月娄已经在院门侯着了。
苏老爷知道苏月娄是不愿意嫁给四殿下的,只是当下木已成舟,再没有别的办法。
“月儿。”苏老爷开口唤了苏月娄一声,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苏月娄见到苏老爷这番神情,心里也大概猜到了:“皇上还是让我与四殿下联姻,是吗?”
苏将军只无奈地点点头:“总归是个王爷,你也不用太难过,说不定哪天荣登大宝……”
“我知道了。”苏月娄淡淡说了句,便朝着苏老爷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进了清画苑。
清画苑比起仙云阁小了不少。仙云阁宽敞明亮,现在已经整修完毕,苏月娄不日就可以搬回仙云阁了。
苏月娄倚在塌上小憩,眉眼间有说不出的哀伤。
难道,今生也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一定不能就这样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只是,现在真是……绝望又无助。
哥哥,哥哥,你还在玉南关吗?应该快回来了吧?
“二小姐。”一旁的昀湘拿了几匹布来,见苏月娄在小憩,也不知睡着了没,于是战战兢兢地开口。
苏月娄并没有睡着,听到响动睁开了眼:“什么事?”
“二小姐。三日后就是老爷的生辰,张姨娘给各房的姨娘和小姐都备了衣裳首饰。二小姐的是张姨娘特意请顾氏衣铺的人做的,小姐要不要先试试?”
托盘里,是一整套淡蓝色的衣服,还有淡蓝色的珠花首饰,清淡素雅。
“不用了,放下吧。”苏月娄没有心情试衣服,于是吩咐昀湘把衣服首饰放到一边。
“二小姐。”昀湘再次开口:“今天上午,有人过来通报,仙云阁已经修葺完毕,可以搬过去了,二小姐要不要早些收整,搬回仙云阁?”
仙云阁宽敞安静,而且如今修葺得上好,的确是个好居所。何况苏月娄在里面住了多年,也早有感情了。
“那便早些收拾东西,搬过去吧。”苏月娄起身:“今天便收拾吧,早些搬过去也好。”
“是。”昀湘答应,下去传话。
苏月娄也收拾起自己的衣服首饰来她害怕自己一闲下来,就想起那些令自己糟心的事情。
仙云阁和清画苑隔得并不远。苏月娄回了仙云阁之后,下人们陆陆续续将苏月娄的东西收拾齐整,一一搬进了仙云阁。
如今是张姨娘掌事,所以对苏月娄格外厚待,不但将仙云阁的楼栏全部翻新,还为她修建了一座观赏的假山和池塘,风光上好。
一切修整完毕,苏月娄才带着青绾和昀湘四处观看起来。
白墙灰瓦,金色勾栏,在徐辉的映衬下好不美丽。看着这样的好风景,苏月娄的心情也不禁好些了。
“小姐,三天后就是老爷的生辰了,小姐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老爷?”青绾在一旁问道。
苏月娄闻言一笑。
父亲过寿,她自然是放在心上了,礼物也是很早就备好的。
“不过奴婢听说,老爷过寿,四殿下也会来呢,到时候,小姐要是见到他,多尴尬呀……”昀湘在一旁担忧道。
青绾见昀湘哪壶不开提哪壶,乜她一眼,昀湘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小。
“不是还没成婚吗?有什么尴尬的!”苏月娄似乎想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到最后一刻,我便不会死心,定会和这贼心不死的抗争到底。”
总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现在,苏月娄的脑子不太灵光,一时想不到罢了。
青绾和昀湘见了主子这般模样,也便互相对望了一眼,不再发话。
三日过得很快。这天一大早,父亲上完早朝回来没多久,贺寿的人也都一一到了。
来的人大多是朝廷的达官显贵,苏月娄作为苏家的嫡女,也跟着父亲去迎接宾客。一直快到正午时分,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到齐。
“苏将军!”四殿下的一声喊,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看去,只见一身绛黑色华服的四殿下带着两个送礼的侍从,朝着苏将军走去。他的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四殿下。”苏老爷不急不缓,朝着四殿下拱手作揖。
“将军是一朝元老,应该是我向将军行礼才对!”梁玉霄走到苏家父女面前:“苏将军,苏二小姐。”
苏月娄按照规矩,笑着朝梁玉霄福了福身:“参见四殿下。”
“不必多礼。”他狭长的丹凤眼看向苏月娄,充满着毫不掩饰的掠夺,一时间让苏月娄十分反感。
“本王这几日正在准备聘礼,月儿,你也应当好好准备嫁衣了。否则,婚期弄得手忙脚乱就不好了。”
“我想四殿下是着急了点。”苏月娄回话道:“皇上是指婚了,不过婚礼未成,四殿下便是四殿下,我便是苏二小姐,并无过多的瓜葛。”
“四殿下,如果您真的想娶我,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便一个也不能少。还有,我尚未及笄,还想多陪陪父亲和哥哥,婚礼的事情,总得等我及笄后再谈。”
“婚礼关乎将军府和四王府的颜面,自然各种礼节少不了。不过,既然父皇指婚,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管是及笄前成婚还是及笄后,你都会是我梁玉霄的妻子。”梁玉霄在气势上,分毫不让。
“那可不一定。”苏玉伶在一旁,见到两人聊天,见苏二小姐与皇子指了婚,不由心生醋意,于是在一旁插嘴:“咱们府中人人都知道,二姐容貌比不得寻常女子,呵呵。”
苏玉伶与其母陈姨娘前些日子在佛堂吃斋念佛一个月,后来几番恳求老爷,好不容易才从佛堂出来,却好像半点记性也没长。
苏玉伶掩嘴一笑:“四殿下,倘若你与我二姐成婚之前,见了她的真容,想必后悔还来得及!”
“你……”苏月娄身旁的昀湘见苏三小姐这样羞辱苏月娄,一瞬间怒上心头,却被苏月娄给拦了下来。
“由她去。”苏月娄淡淡说道。
苏老爷望着苏玉伶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这场面根本用不着苏月娄开口,可惜苏玉伶还不自知。
苏月娄心生鄙夷:就这样一个多嘴多舌的蠢货,自己前世居然能被她蒙骗这么久,还死心塌地地相信她,只能说明自己前世真愚昧。
不过,刚刚苏玉伶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或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四殿下自己……
“青绾昀湘,咱们先回房去。”苏月娄说着,朝着苏老爷行了礼,就退出了正殿。
现在苏府正殿上除了各位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前来祝寿的各位殿下,苏月娄留在这里也有些尴尬,苏将军便由着苏二小姐回房去了。
第三十四章 若空谷幽兰
到底什么办法呢?!苏月娄坐在椅子上,转着书桌上的一支笔,苦苦思索着。忽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想得太过出神,一时没有察觉,被吓得生生打了个冷战,手中的毛笔也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一转头,正对上了宋如嫣的脸。
“二小姐,一别多日,你可还好?”宋如嫣自来熟,开口问道。
“呼!”苏月娄看清来人是宋如嫣,长呼一口气。一只手就朝着宋如嫣嗔怪地打去:“原来是你!你可吓坏我了。”
仙云阁的丫鬟见状,为宋如嫣挪了张凳子,宋如嫣便不客气地在苏月娄身边坐了下来:“来的时候他们说你在清画苑,我之前便跑到清画苑去了。真是,白跑一趟!”
“是。”苏月娄承认道:“我前两日刚搬回仙云阁的,苏府太大,所以有的人还不知道。”
“今天一来苏府呀,就听说你被指给了四殿下。怎么?要做王妃的人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呀?”宋如嫣八卦道。
苏月娄沉默良久:“我的确不想嫁给四殿下。”
“打从我最开始看见他,我便十分不待见他。如嫣,你可有什么办法?”苏月娄转头问道。
“这个……”宋如嫣低头沉思:“还真没有。”
“毕竟是皇上指婚。若是要忤逆或者反悔的话,那便是和皇上作对了。”宋如嫣望着苏月娄:“不过话说回来,四殿下英俊潇洒,又是皇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就是不喜欢他。”苏月娄倒也爽快,直接承认:“不想这么草率嫁给他。”
“你知道的,与其嫁给一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人,我还不如一辈子陪着父亲跟哥哥。”
“嗯。”宋如嫣点点头:“那倒也是,我也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看来,除了四殿下自己悔婚,便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宋如嫣说道:“不过听说是四殿下亲自向皇上求娶你的,他又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就是啊!”苏月娄手撑着胳膊,苦苦思索着办法。
“月娄,听说,苏大哥要回来啦?”宋如嫣见苏月娄不说话,于是主动打探起了苏君安的消息。
“嗯。”苏月娄点点头:“消息是这样没错。可是哥哥回来之前,还得安顿三军,做许多事情,所以,也许离回来还有一段日子。”
“总算得到消息了,也有个盼头不是吗?”宋如嫣笑着:“不管现在是何处境,咱们都应该乐观。”
两人坐在窗前说着话儿,直到有人前来通传用膳,她们才出了房门。
今日苏府格外热闹。苏月娄跟宋如嫣一起,与各位达官的女眷们坐在一桌。
那群女眷想必都是熟识的,坐在一起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无非是哪位翰林容貌端庄,哪位大人前些日子又娶了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无趣得很。
此次苏将军寿辰,张姨娘还特意从京城请了有名的德容戏班,众人在吃饭的时候,德容戏班就过来了,在外面乒乒乓乓地搭台子。
“月娄,你看。”宋如嫣望着戏台上一个浓墨重彩的小生,眼神朝他扫了扫:“听说这是德容戏班最俊郎的小生了,现在在德容戏班火得很。”
苏月娄闻言抬头,向着屋外搭台的戏子们看去。
那个小生油头粉面,眉目灿若星辰。就算隔着厚厚的脂粉颜色,也能分辨得出他姣好的容颜。
苏月娄记得,前世是见过他的?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化妆术和易容术好似十分出众。
这小生名叫容若。
前世苏月娄幽居于四王府,无聊的时候就会去德容戏班听戏,这小生性子开朗,又很会说话,经常哄得她很开心。
苏月娄望着容若,正想着,那小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冲她展颜一笑。
苏月娄一愣,随即望着他,礼貌性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苏玉伶看在眼里。
苏月娄早早地用完了午膳,向宾客们交代之后,就离了席,来到后院,青绾也交代了几句,将容若带到了后院的偏殿。
“小生容若参见小姐。”容若见到坐在偏殿椅子上的苏月娄,也没敢细看,就跪下行礼。
苏月娄有几分诧异:“你认得我?”
容若才抬起头来,看向苏月娄:“小生并不认识小姐,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我也是。”苏月娄展颜一笑:“你起来说话。”
“是。”容若起来,坐在苏月娄对面的椅子上,仙云阁的丫鬟又为他斟了茶。
“小姐,容若出身低位,小姐如此待我,倒让我有些诚惶诚恐了。”容若说道:“也不知道小姐带我来此,有何吩咐?”
“听说你很会易容?”苏月娄也不打算绕弯子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容若觉得很是诧异,他是会易容不假,不过鲜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奴才的确会些皮毛,不过只是些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容若谦卑,如实说道。
“无妨。”苏月娄笑着,解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露出那一块黑疤来:“我幼时顽皮,伤了容貌,不知道师傅可否替我易容?”
前世的时候,她也有这样想过,却因为自卑,从来都没有让容若提自己易容过。既然重新活一次,不妨就大胆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容若答应着,从旁边的箱子里往外拿着易容的工具:“这位小姐,奴才瞧着,您那块伤疤不是很大,可有想过要怎么治吗?”
苏月娄闻言诧异,拿过一旁的镜子,照了起来,只见那块伤疤,和自己印象里相比,的确小了不少。
怎么会……
也许是错觉!
苏月娄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都是积年的伤疤了,想来并不会轻易治好,你还是先替我看看,能不能易容吧。”
“是。”容若说着,已经将易容的工具一一摆放整齐。苏月娄已经坐在镜前,闭上眼睛。
一番整理过后,苏月娄睁开眼,便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肤如凝脂,薄施粉黛,有着一种清若空谷幽兰的美。
“小姐……”青绾和昀湘在一旁,有些震惊:“原来你原本的样子,这么美啊……”
苏月娄摸向镜子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一直以来,她都因为相貌丑陋而自卑,总是感受到别人满满的恶意,从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自己原本的模样,并不是现在这样的不堪。
“这位小姐。”容若跪在地上:“这易容虽好,不过却因为药膏的缘故,不能持久,两个时辰之后药膏便会溶解化开,所以小姐,与其易容,不如想着法子治疗脸上的伤疤。”
“我知道了。”苏月娄笑着,将手上的手帕沾了些水,洗掉易容的假面:“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本来的面目,今天总归是要谢谢你。”
“小姐客气!”容若答道:“这会儿想必各位正殿的各位大人也已经用完膳了,奴才还得回去准备准备,下午还得唱一下午的戏。”
苏月娄点点头,示意一旁的昀湘拿来了厚礼:“容若师傅,今日多亏你了,这是二小姐一番心意,还请师傅笑纳。”
容若一笑:“二小姐,不必了,奴才看着您合眼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
“收下吧,这也是你应得的。”苏月娄也在一旁劝道。
“砰!”正说话间,偏殿的门被人猛地踢开了。众人听到声音,都朝着门外望去。苏月娄反应极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门外的动静吸引,重新蒙上了面纱。
“好哇,二姐!”门外,是苏玉伶和她手底下的几个奴才:“我说午膳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原来是要和一个下贱的戏子幽会!”
“不知道二姐,是何时跟这卑贱的戏子勾搭上的?!”
苏月娄闻言,变了脸色。
“来人,将这个戏子抓起来,让他到父亲面前说清楚!”苏玉伶不等苏月娄回答,便扣下了私通的罪名,扬言要抓住容若,到父亲面前说个明白。
“我看谁敢!”苏月娄面对着苏玉伶,分毫不让:“容若是我请来的客人,刚刚不过是在偏殿听了一段故事,三妹,你也要上纲上线吗?”
“听一段故事?二姐,三妹很好奇,你和这卑贱的戏子,又是何时认识的。或者说,你何时跟他要好到,要跟他单独说故事?”
“三小姐,您怕是在佛堂吃斋念佛久了,营养跟不上,眼睛也不好使了。”一旁的昀湘见到这番情况,也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奴婢和青绾,从始至终都跟着二小姐的,您是哪只眼睛看见容若师傅和二小姐单独约会了?”
“你……你这蹄子,竟然跟主子叫嚣!”苏玉伶不想苏月娄手底下的婢女敢这样公然跟自己叫板,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于是走到昀湘面前,抬手:“本小姐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之别。”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第三十五章 算计
苏玉伶的巴掌还没落下,苏月娄的手掌就打在了苏玉伶脸上:“若论尊卑,我是嫡你是庶,我是长你是幼,你应该叫我一声嫡姐。”
“你……”苏玉伶挨了狠狠的一巴掌,于是捂着脸,对着旁边的小厮吩咐道:“愣着干嘛,上啊!”
那些小厮听了命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
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将军府的嫡女,老爷的心头肉,哪边都不好得罪。
“两位小姐,不要打不要打,若是等会儿惊动了正殿的宾客,苏大人该罚你们了。”容若为苏月娄担心着,走到两人中间劝起架来。
“罚也应该是罚她,还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败坏苏府的门风!”苏玉伶狠狠瞪了容若一眼,顺带踹了容若一脚,将容若踹了一个趔趄。
“容若!”
苏月娄喊着,上前去扶起容若来。容若刚刚跌到地上,手破了皮。
“上!”苏玉伶对着几个小厮继续吩咐道。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那群小厮出手,苏月娄的簪子就已经抵上了苏玉伶的脖子。
苏月娄不想将事情闹大,于是便吩咐苏玉伶:“让他们撤!”
苏玉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没有说话。那根簪子立马刺向苏玉伶的皮肤,将她刺痛:“让他们撤,否则,我便让你好看。”
“撤!你们都撤!”苏玉伶害怕她真的将簪子刺进自己的脖子,于是发了话让他们撤退,那些小厮一个个如获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偏殿。
现在,大殿内只剩下五个人,苏月娄、容若、青绾和昀湘,还有被苏月娄簪子抵着脖子的苏玉伶。
“你说,现在偏殿只有我的人,我会对你做什么呢?”苏月娄见苏玉伶这幅样子,便想吓她一吓。
“我若是将你扒光衣服绑在这里,想必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吧。”
一旁的容若听苏月娄如是说,也有些意外。
“二姐,不……不要。”苏玉伶听了便信以为真,主动求情。
苏月娄当然不会那样做,只是看不惯苏玉伶嚣张跋扈的样子,有意恐吓她。
“罢了,今天是父亲的寿辰,我便不过多地为难你。”苏月娄这才放下抵着苏玉伶脖子的簪子。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俗话说抓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下次若是没有证据,就别瞎嚷嚷,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你自己。”
苏月娄说完,苏玉伶便一甩袖,离开了。
“二小姐。”一旁的容若跪下来:“今日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跟二小姐来偏殿,给二小姐添麻烦了。”
苏月娄有些无奈:“我问你,今日是谁让你来偏殿的?”
“是二小姐身边的昀湘。”
“那来偏殿做什么?”
“为二小姐易容。”
“那不就是了。”苏月娄上前,亲自扶起他来:是本小姐让你来的。现在让你受了这么大折辱,应该是我向你道歉的,怎么成了你向我赔罪?”
“二小姐。”容若一时找不到话来说。
以往他也常接到活儿,跟着戏班到一些达官贵人家里唱戏。若是在别家出了差错,他一定是被推出来顶罪的那个。
“你的手受伤了。”苏月娄见容若受伤,接过了昀湘递过来的帕子,递给容若:“待会儿让昀湘替你包扎上。”
“是。”容若答应道。经过刚刚的事情,容若打心眼里感激苏月娄。
经过刚才的闹剧,苏月娄便先回了仙云阁清理脸上的残垢,再从仙云阁出来,来到大殿时,好戏已经开锣了。
宋如嫣坐在台下,见到苏月娄前来,就朝她招手:“二小姐,这儿……”
台下的人熙熙攘攘,苏月娄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到了宋如嫣的身边坐下。
两人一边吃着瓜果点心,一边看戏聊天,好不惬意。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狸猫换太子,众人都被容若和戏班其他师傅精湛的演技折服,心情跟随着戏曲情节的跌宕起伏而紧张。
狸猫换太子!苏月娄看戏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阵灵光。
若能让人瞒天过海,代替自己与四王爷……
再说苏府,想攀皇家高枝儿的人,应该不少吧?!
苏月娄想到这里,不由得计上心来,思绪也飘得很远。
“二小姐……”有婢女越过层层的人群,来到苏月娄面前:“老爷在偏殿,让奴婢来通传一声,让您快些去偏殿见他。”
苏月娄皱起了眉: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陪客人下棋的,怎么会……
“二小姐,老爷说了,有要紧事要***,所以小姐还是赶紧去吧。若是去晚了,奴婢担待不起。”
“好,我知道了。”苏月娄站起来,拍了拍手,就要朝着偏殿走去。
“月娄,我跟你一起去吧。”一旁的宋如嫣见状,也站起身,朝着苏月娄走去。
“哎,这位小姐。”那丫鬟见宋如嫣起身,有些慌了,连忙拦住她:“我们老爷说了,只找二小姐一个,所以您还是在这儿听会儿戏吧。”
连带着青绾昀湘,都被那婢女拦在后面。
“如嫣姐姐,你放心,我没事的。”苏月娄朝着宋如嫣一笑,示意她宽心,就起身走出了院落。
一路跟随着领路的丫鬟去了目的地,苏月娄才看见这偏殿究竟有多偏。
这座偏殿处在苏府后院不远处,此刻大门紧闭着,处处透露着冷清与孤寂。
“哼。”苏月娄见状,心里明白这应该不是父亲做的,于是说道:“父亲即使有事要见我,也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下次你们若要我上当,便换一个好点的理由吧。”
苏月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身后,响起了苏玉伶的声音。苏月娄向后看去,只见苏玉伶现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月娄:“父亲在这里见我们,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说是不是?”
苏玉伶说着,自顾自地朝着偏殿走去,推门进去。
苏月娄见此,好奇心也上了来。于是略一思索,跟着苏玉伶,轻轻将门又往两侧推了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被人点了熏香,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苏月娄进了门,便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待她眼睛适应了眼前的昏暗,便可以看见,眼前空无一人,苏玉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小姐。”躲在床后的家丁头子问道:“这样真的能行吗?”
“放心吧,一定可以。”苏玉伶捂着口鼻,压低了声音宽慰他道:“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嫁给你们其中一个,你还怕没有平步青云的好日子吗?”
事实上,苏玉伶只是将他们当做毁掉苏月娄的棋子,哪里有想过他们的下场。
“快去啊!”苏玉伶捂着口鼻,不耐烦地命令道。
“嗯!”那头脑简单的家丁听了,便提着棍子,蹑手蹑脚地上前,到了离苏月娄两三尺的地方,便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苏月娄早有准备,见那团黑乎乎的人影扑上来,便巧妙地往旁边一让,又夺过他手中的棍子,给了他当头一棒。
“砰!”为首的大块头就这样倒下了。
“你们,上。”苏玉伶见势不妙,便对着剩下的几人命令道。
剩下的几个家丁很清楚,他们要算计的人毕竟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而且为首的人已经倒下,所以他们都犹犹豫豫不敢动。
“如果成了,苏月娄就是你们的人。”苏玉伶继续鼓动道:“即使她是个毁了容的,身材也比一般女子强吧。”
“何况,若你们中谁有幸娶了她,那就是将军府的姑爷了。”苏玉伶这番话果然奏效,话音刚落,几个剩下的家丁便冲上前去。
苏月娄正背对着门,想要打开门离开,不料门已经从外面被人锁上了,剩下的三个家丁也气势汹汹地到了眼前。
正思索间,苏月娄见苏玉伶正爬向屋子一侧唯一的窗子,准备离开。
没那么容易!苏月娄想着,就将手中的棒子掷了出去,精准无误地砸在了苏玉伶的头上。
“砰”地一声,苏玉伶晕倒坠地,没了意识,几个家丁见状,也都停了动作。
苏月娄走到苏玉伶面前,已经略有些瘫软。就算她再小心谨慎,这烈性十足的晴香,还是被她吸入了几分。
那四个家丁一个个如猛虎一般,望着两人的目光充满兽性。
苏月娄眼尖,瞧见了苏玉伶脖颈间挂着的一个香囊。
苏玉伶在屋里这么久,还能生龙活虎,一定和这个香囊脱不了干系。苏月娄想着,一把拽下了苏玉伶脖子上的香囊。
此地不宜久留,苏月娄想着,环视了屋子一眼,她的眼神有着强烈的警告意味,那些家丁一时不敢上前。
苏月娄抓准时机,迅速攀上窗户,翻了出去,反手锁上了窗户。
窗户关上,屋内只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昏暗的光。
黑暗中,一群人相互对望,失了主意。
“这下怎么办?”其中一个胆小的家丁问道。
第三十六章 计中计
“二小姐是小姐,三小姐也是小姐,不管是攀上了谁,……都能做将军府的姑爷!”那人这样说着,伸手就去解苏玉伶身上的腰带。
屋内晴香的香气发挥到了极致,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女子旖旎的**声。
苏月娄出了偏殿,一时有些恍惚,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之后,她便没去正殿旁的戏台找宋如嫣了,而是径自回了仙云阁。
若她没猜错的话,等会儿或许会有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苏月娄回了仙云阁,才将那只香囊烧掉,就看见昀湘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昀湘见到苏月娄,一时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二小姐,原来您在这儿,您不在偏殿!”昀湘惊喜地问道。
“是。刚刚我去偏殿,没见到父亲,所以就自己回来了。”苏月娄故作镇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怎么了,是前厅出了什么事情吗?”
“二小姐。”昀湘见到苏月娄这般模样,便气呼呼地开口道:“都是四小姐,在前厅众宾客面前胡乱谣言,说二小姐和一群家丁在偏殿私会。”
“现在她正正气势汹汹地带了一群人,要去偏殿捉奸呢!”昀湘如实说道。
“捉奸?”苏月娄倚靠在椅子上,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便让她捉吧。”
“二小姐,她们造谣的可是您啊,您不着急,不去偏殿那边看看吗?”昀湘见二小姐神色淡定,不禁有些意外。
“去,现在就去。”苏月娄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来,带着昀湘往外走去:“咱们且去看看,她四小姐要捉谁的奸。”
两人来到偏殿的时候,偏殿已经看客们围了水泄不通。一同看热闹的,除了苏府的各房姨娘和小姐,还有几位皇子和几位公主。最前面站着的,正是苏老爷和将军府四小姐苏彦婉。
“父亲,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二姐进去的。”苏彦婉斩钉截铁地说道:“二姐今天做出这番有辱门风的事情,就是在给将军府蒙羞,还请父亲秉公处理!”
显然,苏将军脸色并不好看。他一向不喜欢四小姐苏彦婉,现在更是因为她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宾客们看了笑话而十分不满。
只是眼下,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得不前来,秉公处理。
“四妹,说话可要凭着良心的。”苏月娄现在众宾客后面,幽幽开口。苏将军和众人听见声音,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一时间,苏老爷有些意外,众宾客也窃窃私语。
若苏二小姐在外面,那偏殿里面,正发出旖旎**声的,又是谁?
显然,苏彦婉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自以为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苏月娄会出现在偏殿外面。
如果说苏月娄没有留在偏殿,那么偏殿里面的……会不会是……三姐!
苏彦婉这样想着,心仿佛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围观的人见到苏二小姐朝着苏老爷走去,也都主动让开了一条道儿。
“父亲。”苏月娄走到苏齐章前,行了个礼:“先前女儿在前厅和如嫣姐姐看戏,便有婢子前来,说父亲在偏殿,要单独见我。”
“不过女儿见偏殿偏僻无人,青绾昀湘又没有在身边跟着,所以并没有进去,转身走了。所以,女儿也并不知道……现在在偏殿里面的,是何许人也。”
苏将军深呼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向看热闹的人交代。不过,见到嫡女苏月娄完好无损地现在外面,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儿了。
“苏大人,依小女子看,既然众人都被苏四小姐引来了,不如就打开门,弄个水落石出吧,也好还月娄妹妹一个清白。”宋如嫣站在人群中,与苏月娄对望一眼,开口说道。
“宋小姐。”苏彦婉见宋如嫣站在苏月娄一边,为苏月娄说话,有些不高兴:“这是苏府的家事,好像还轮不到外人插嘴吧?”
“苏四小姐。”宋如嫣眼神向下瞟了瞟,似乎对这个道行尚浅的庶小姐有些不屑:“刚刚可是你说偏殿出了事,让咱们众宾客前来帮忙的,现在怎么又不让咱们插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们,拿咱们当你的枪使嘛。”
宋如嫣的这番话,再次引得众人窃窃私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苏四小姐,一心想要害苏二小姐。
“这……,这……”苏彦婉不知所措,握着拳头站在原地,语无伦次。
“把门打开,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在玷污我苏府的名誉!”苏老爷只道是哪个大胆的丫鬟,于是发了话,众人也都安静了,不再多说什么。
“砰!”有家丁上前去,猛地踹开了紧锁的大门。
偏殿的纬帐有些破旧,此刻大门敞开,一股冷风猛地吹开了床上的纬帐。大床上,几具**的身体交叠着,苏玉伶的脸一瞬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啊”见到大门被人踢开,苏玉伶尖叫一声,就猛地用被子捂住了脸。
“玉伶……”陈姨娘也有些震惊。
早在方才苏月娄出现的时候,陈姨娘一直不见苏玉伶的身形,就有些担忧。但是自己只是苏府的小妾,这种场合也说不上话来,加上这件事情一直是苏彦婉主导的,所以才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希望屋内的人不是苏玉伶。
只是,没想到,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三姐……”屋外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沸腾了,苏彦婉站在原地喃喃,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玉伶。”陈姨娘迅速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一把扯开了最边上的汉子:“快,将衣服穿上!”
屋外,苏将军双眉紧簇,仍然拱手作揖,向在座的达官贵人们赔罪:“诸位,今日是苏某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丑事。”
“这件事情是苏府的家事,苏某自会处理,还请各位大人看在苏某的薄面上,移驾正殿,勿要讨论今日的丑事了。”
父亲不愧是老将出身,就算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丑事,仍然掷地有声,处理得宜。
众人还是很看苏将军的面子,此刻听他发了话,二小姐也没事,便纷纷离开了偏殿。不消片刻,偏殿外就只留下了苏彦婉、苏月娄和几个一直跟随着他们的丫鬟小厮。
众人散去后,苏将军侧过头,眼神阴鸷地望了苏彦婉一眼。
今日整件事情,都是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一手策划的!
“让她们穿好衣服后,立刻到后堂来见我。”苏老爷说着,自己率先走出了后堂。
“四妹。”苏老爷走后,苏月娄望着苏彦婉,笑得云淡风轻:“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让你们失算了。”
“你这贱人,是你害了三姐!”苏彦婉明白过来,上前就要抓苏月娄。苏月娄还未动,青绾和昀湘就上前,挡在了苏月娄身前。
“苏彦婉,如果你还嫌闹得不够,那么尽管闹吧,到父亲面前,看你怎么收场。”苏月娄有恃无恐,说完后,就在苏彦婉恶狠狠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
谁知道,才出了偏殿的院门,就见到梁玉霄那张讨厌的脸!
“月儿,你没事,太好了。”他一副庆幸的模样:“我还以为……”
“以为里面的人是我,会给四殿下蒙羞对吗?”不等梁玉霄说完,苏月娄就接过了话茬。
“我怎么样都与四殿下无关,男未婚女未嫁,四殿下珍重。”苏月娄说完,便不再理他,径自走了。
“苏月娄,你认命吧,你已经被父皇指给了我,为什么还总是对我这幅模样呢?”梁玉霄站在原地,看着苏月娄的背影质问道。
“四殿下,那我便告诉你。”苏月娄停住脚步:“从我最开始见到你,我就讨厌你。我知道你为了苏家的势力,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不过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一定不会认命。”
“倘若真有一天,不幸坐上了四王府的喜轿,我便自刎,你也拿不走苏府的一分一毫。”苏月娄转过头,望着梁玉霄:“四殿下,咱们走着瞧。”
梁玉霄手握成拳,目送着这个总是将他气得失了理智的女子离开。
后堂里,苏玉伶、苏彦婉和四五个家丁跪在地上,面对威慑力十足的苏齐章,她早已经抖若糠筛。
“父亲,玉伶知错了,玉伶是被人陷害的……”苏玉伶战战兢兢地开口。
“陷害?谁陷害你?”苏齐章听完,略一思索,还是开口问道。
“是,是……”毕竟做坏事的是苏玉伶自己。面对苏老爷的逼问,一时间,苏玉伶有些无语轮次。
“说!”很显然,苏老爷已经不耐烦了,雷霆般的声音吓得苏玉伶猛地一个寒噤。
“父亲,我也不知道。”苏玉伶害怕将苏月娄供出会让自己更加麻烦,索性自己编起了谎言:“我与二姐一样,正在前厅看戏,就被一个脸生的丫鬟叫了去,说父亲有事在偏殿找我,可是……当我到了偏殿,推开门,便……”
“便被人打晕了过去,不省人事。”苏玉伶说着,掩面而泣。
第三十七章 如何打算
苏老爷将信将疑,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苏彦婉:“你到前厅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二姐和家丁私会,你可是知道什么?”
“不,父亲。”苏彦婉连忙否认道:“我也是听了别人指使,是......是一个脸生的丫鬟告诉我的,让我去偏殿,并不知道是三姐遭了别人的暗算啊!”
“你没有弄清事情始末,就擅自跑到前厅,惊扰宾客,是嫌我苏齐章的脸丢得不够大吗?”苏齐章说道:“来人!”
门外等候的人听了命令,上前行礼:“老爷!”
“四小姐为人浮躁,误信谣言,拖到苏府看不见的地方去,三十大板,小惩大诫。”
“是。”两个家丁上前,架住苏彦婉。
“父亲,父亲,四妹也是无心之失,求你……”苏玉伶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齐章狠狠一眼瞪得将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
“至于你,败坏门风,让老夫丢尽了脸面,往后,便不要抛头露面了。”毕竟今日苏玉伶也算是最终受害者,所以苏老爷并未重罚她。
“老爷,小的们一时疏忽犯下大错,小的知错,愿意竭尽所能弥补。”几个家丁见苏老爷处置完了苏府的小姐,把目光转向了他们,便主动开口说道。
他们以为,这番生米煮成熟饭了,再不济,他们其中一个也能做个庶房的姑爷。
“弥补?”苏老爷听闻,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来,极力克制着胸中的怒火,一步步走向他们:“你们倒说说,怎么弥补?!”
“小的......”为首的家丁鼓起勇气,跪了下来:“现在木已成舟,小的愿意娶三小姐为妻,倾其所有地照顾她。”
“小的虽然自幼为奴,但是家里总算攒得几亩良田,可供三小姐后半生衣食无忧。”
苏玉伶在一旁,将几个家丁的丑恶嘴脸看得明明白白,这才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玩火**。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苏将军走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脚踩上了他的脸:“你以为,我苏家的女儿,是能随便算计的吗?”
“老爷......老爷。”苏老爷下了极重的手,没一会儿,那家丁脸上就挂了彩,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求饶。
“我告诉你,苏玉伶,绝不会下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也要为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苏老爷看着那几个肇事的家丁:“来人,将这几个家丁拖下去,杖毙!”
“不要,不要。”几人一听,纷纷磕头求饶:“老爷,我们上有双亲,下有弟妹,求老爷绕我们一命吧。”
“老爷饶命,小的知错,求老爷网开一面......”
苏玉伶麻木地跪在一旁,巴不得这几个忤逆她、以下犯上的家丁早点死才好!只是,若是袖手旁观,难免那几个家丁急了,将她算计苏月娄的事情抖出去。
“父亲,父亲饶命。”苏玉伶朝着父亲磕头:“那贼人歹毒,在屋里点了十足的晴香,这些家丁都是普通人,难免......难免会把持不住。所以,就算他们有万般不是,还请父亲网开一面。”
苏齐章听了苏玉伶的话,有些动容:“那你们且说,你们去偏殿做什么?”
“小的们是按规矩去洒扫的,只是,到了那儿没多久,就已经意识涣散了,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小的也就不知道了,冒犯了三小姐,纯属无心之失。”
“好一个无心之失!”苏老爷怒道:“玷污了我将军府里的小姐,纵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那便将你们移交到附近的官府,接受官府的盘查吧。”苏老爷发了话,就有下人上前,将这几人架走。
“老爷.....老爷!”那些家丁到现在,大概都还是一头雾水,原本以为捡了个香饽饽,没想到,竟然是深陷牢狱之灾的结果。
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就是官府的酷刑。
苏玉伶不再说话,任由着几个家丁被人架走。
一切处理完后,苏老爷前脚去了正殿陪客人,苏玉伶后脚就回了紫东苑。
此刻,陈姨娘正眼巴巴地守在院门口,等着苏玉伶回来。
见到陈姨娘,苏玉伶便急忙上前,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姨娘:“娘......”
“你说,今天偏殿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陈姨娘也不管苏玉伶是否刚回来,便急切地开口问道。
苏玉伶无奈地垂下头:“是。”
“可是娘,我原本和四妹计划好了的,谁知道......”苏玉伶辩解。
“我早说过,苏月娄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斗不过她的。我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不要去招惹她,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呢?”陈姨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娘。”苏玉伶面对陈姨娘,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知道错了娘。”
“只是,我今天这番模样,以后......以后......”
“哎。”陈姨娘怨念地望了苏玉伶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那几个家丁,最后老爷怎么处理的?”
“那几个家丁,爹已经让人押到衙门了。”苏玉伶如实说来。
“什么?”陈姨娘吃惊:“押到衙门?若是他们将你供出来,那可怎么是好?”
“啊?”苏玉伶见陈姨娘这般模样,也慌了:“那娘,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陈姨娘定了定神,不消片刻就冷静下来:“这件事还不算麻烦,交给我来处理,你先进去,把避子汤喝了。”
“哦,好,好!”苏玉伶点头如捣蒜,急忙进了屋,含着泪将桌上盛着的一碗避子汤喝了个精光。
仙云阁内。苏月娄在卧房小休,青绾陪侍,其他婢女家丁都守在院外。
“小姐。”苏玉伶的风声一传出来,仙云阁的耳目就打探了出来,昀湘便回来报信:“紫东苑的结果出来了。四小姐挨了板子,三小姐闭门思过。”
“那几个犯错的家丁呢?”苏月娄问道。
“家丁被老爷派人送去了衙门,说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昀湘如实回答。
苏月娄闻言,低头把玩着茶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说,那些贼人会不会熬不住刑,将您给供出来?”
“比起我来说,有人会比我更担心,说不定还会买凶杀人呢。”苏月娄说道。
“可是衙门重地,想来她们......”
“那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我应该操心的,是如何对付四王爷。”苏月娄扶额,有些头疼:“这次三小姐的事情,说起来我也有份儿,若紫东苑要有什么新的动作,咱们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小姐,最近提神伤脑的,当心熬坏了身子,奴婢给您备点参汤。”青绾从旁边的小火炉里舀出一些炖的正好的参汤来,放到小桌上晾凉。
苏月娄一瞬间来了灵感:“青绾昀湘,你们说,若是让三小姐嫁给四殿下的话,她会不会愿意呢?”
“三小姐?”青绾昀湘异口同声地问道,又相互对望了一眼。
“三小姐现在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有皇子愿意娶她,想必是上赶着都要嫁的,只是,四殿下应该不会同意。”昀湘答道。
“他若不同意,咱们就用计,让他不得不同意。”苏月娄想到了问题的突破口,一瞬间也心情好了许多,靠在椅子上细细地思索起来。
“可是,这可不是能轻易办到的。再说了,三小姐和您一向不和,若是真嫁给了四王府,借上四王府的势力和您作对,你到时候又要如何自处?”昀湘担忧道。
“若是她真嫁到了四王府,以她残花败柳之躯,想必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再说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便用尽全力,跟他们斗个痛快就是了。”
“只要不跟四王府扯上关系,我怎么样都行。”苏月娄坚定道。
“小姐,若是您决定了,便照做吧,奴婢会一直支持您,陪伴您的。”青绾一直在旁,看着两人说话,见苏月娄做下决定,便淡淡一笑,将盛好的人参汤放到苏月娄的面前。
昀湘亦说道:“奴婢和青绾一样,支持小姐。”
苏月娄坐在小桌前,将来龙去脉统统捋了一遍,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小姐,您去哪儿?”青绾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咱们去找一个人。”苏月娄说着,一只脚就跨出了门槛。青绾和昀湘紧随其后。
一行人到了正殿,见到戏台已经散场,众人都坐在桌前,准备用晚膳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容若还在不在苏府。
苏月娄想着,就加快脚步,向他们临时分配的更衣室走去。
“噔噔噔。”敲了三下门之后,苏月娄便推开了门。屋内,戏班的人正在卸妆,收拾东西。
“这位小姐......”门口的一个戏子见苏月娄进来,立马上前拦她:“这里是戏班师傅们的更衣室,您不能进......您......”
苏月娄被说得不耐烦了,回头瞪了他一眼,那门口的戏班师傅便哑口无言。
第三十八章 容若
一路走了进去,更衣的戏子们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在更衣室的最里面,苏月娄再次见到了容若。
他因为先前为苏月娄易容的事情,耽误了戏曲演出,正在受罚,旁边几个同戏班的人正在围观。然而,即使这样,荆条一鞭鞭打在他身上,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住手!”苏月娄见状,立马拦住了正在鞭打容若的戏班头子。
“怎么回事?”苏月娄看着容若被鞭打流血的背,问道。
“二小姐,这是容若自己的事情。更衣室杂乱,二小姐身份尊贵,还是离开这里吧。”容若劝道。
戏班头子手上的鞭子停了下来,望着苏月娄,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位小姐,这......”
“小姐,咱们原定的是用膳后即刻开锣唱戏的,谁知道今日关键时刻,容若这厮不知道去了哪里,耽误了开锣的时辰。”
“家有家规,老夫......也是不得不罚了。”戏班头子说道。
苏月娄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害容若受了这么大的惩罚:“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二小姐......”容若面对苏月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是因为......因为我有要事找你,被我召去,才误了开锣时辰的?”苏月娄觉得容若有些傻,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藏着掖着不说,非得挨一顿揍。
“容若命贱,挨一顿打不算什么,二小姐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跟容若扯上什么关系,免得流言蜚语误人。”容若说道。
“老师傅。”苏月娄望着戏班头子:“下午是我将容若叫去的,本小姐天生貌丑,便让容若替本小姐易了个容。”苏月娄说着,伸手解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解释清楚了,想必师傅便不会再怪罪容若了吧。”
“哦......是。”戏班师傅拱手作揖:“是老夫错怪了容若。”
“不知道这位小姐匆匆前来,为了什么事?”戏班师傅主动开口问道。
“我有事情找容若。”苏月娄蹙眉,看着跪在地上仍未起身的容若:“赶紧将伤口包扎了,换身衣服出来,我去旁边的大殿等你。”
“是。”容若答应。
苏月娄便离开了更衣室。她一离开,容若起身更衣,更衣室便沸腾了。
“容若,那个苏府的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旁边的人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那还用说吗?”一旁又有人搭腔:“哎,谁让人家长得好,要是真被苏家小姐看上,都够咱们奋斗几辈子了。不过啊,有那样一对水蛭一样的爹娘,只怕多少钱也不够填窟窿的。”
“谁让你没长那样一张脸?咱们没有的,你酸也酸不来。”
“刚刚那个小姐,虽说毁了容,不过身材可是一顶一的好,而且刚刚好像很关心你啊。容若哥,你有福了,以后要是做了大户人家的姑爷,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们啊!”打杂的小厮也起哄道。
“瞎说什么呢?”容若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便蹙眉道:“人家是金枝玉叶,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高攀的?二小姐找我,是因为其他事情罢了。”
“哟,什么事情?你个大男人,还害羞?”一旁的人不顾容若的感受,继续打趣道。
容若没有再听,伤口也没包扎,匆匆换好衣服,就去了旁边的大殿。
大殿内,苏月娄危坐在椅子上,远远望去,仪态万千。
“小姐,先前才因为见容若的事情,险些闹到老爷那里去。您要是这会儿见容若,会不会......”昀湘担忧道。若论心眼儿,昀湘肯定比青绾想到的多点。
“不会。”这个问题,苏月娄显然也考虑过了:“紫东苑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干净,哪里还能顾得上咱们?”
昀湘赞同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容若换好了衣服,便来了大殿:“奴才参见二小姐。”
“你起来吧。”苏月娄撇了撇一旁的凳子:“坐。”
容若起身,坐到苏月娄旁边的椅子上,略有些拘谨:“二小姐。”
“你在德容戏班多久了?”苏月娄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回小姐,奴才家贫,自幼便被父母卖给了老师傅,在德容戏班有十年了。”容若如实回答道。
苏月娄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容若的着装。褪去了戏台上的光鲜亮丽,他只穿了一身简朴的、洗得发白的素衣。
“那你在德容戏班,过得可好?”苏月娄继续问道。
容若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人万千,个个都有自己的难处。”苏月娄看向容若:“我虽生在将相之家,却也有着自己的不得已。”
“前些日子,我被指给了一个自己厌恶透顶的男子。容若,我不想跟他成亲,你可愿意帮我?”苏月娄开门见山地说道。
容若闻言,心头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苏月娄:“敢问小姐,需要容若怎么帮?”
“很简单,易容。”苏月娄道:“将别人易容成我的模样,将他们凑成一对儿就是了。”
“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过,需要有人帮助我易容。”苏月娄如实说道:“当然,这要冒些风险,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若你肯帮我,往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便会尽力满足你。如果你在德容戏班过得不舒心,我可以重新为你找个地方。”
屋子里静得可怕,苏月娄一直绷紧着神经,等着他的回答。
“二小姐。”容若起身跪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苏月娄有些诧异:“你说。”
“奴才请求摆脱双亲。”容若求道:“奴才的父母好赌,即使把奴才卖到戏班,也不断向奴才要钱。”
“十余年间,奴才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容若卷起衣袖,露出身上的疤痕:“以往每次我拿不出钱的时候,就会被父亲毒打。二小姐,奴才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求二小姐救命。”
苏月娄看向容若手臂上的触目惊心的伤疤,不禁捂了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大概,就是活在地狱里的模样吧。
前世她与容若虽有些交情,却也只是常去看戏,打赏些银子,万没有知道这么多关于容若的身世。
想来,前世容若只是把她当作众多主顾中的一个,所以并没有必要说太多。
可是这一世,二小姐给容若一种直觉,这个二小姐,是他可以全心信赖的、救他脱离水火的人。
深夜,德容戏班。
“着火啦,着火啦!”一个小厮半夜起床,看见戏班里的棚屋走水,一时慌了神,便大喊着救火。
在棚屋住着的几个戏子听见了,也都纷纷跑了出来。
茅草搭建的棚子,使得火势蔓延得很快,救火的水还没有来,棚屋就被尽数烧毁,连带着旁边的茅厕也遭了秧。
戏班头子吴师傅也赶了过来,见到着火,也不由得大声呼喊道:“人呢?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吗?”
棚屋里刚跑出来的几个戏子形容狼狈,相互对望,面面相觑。
“容若呢?”吴老头子没见到容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问道。容若貌美,是德容戏班里的金字招牌,这会儿没见到他,吴老爷子自然担心。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容若。
火势很大,现在进去无异于送死,众人只得抓紧时间打水救火。水井离棚屋有些远,等到大火熄灭后,众人便从茅房拖出了一具被烧焦的死尸。
面目全非,死相极惨。只能从死者的衣物辨认,那人是容若。
吴老头子掩面:“还是告知容若的父母,等他们看过了,再收尸吧。”
“是。”小厮点点头,有些难过,仍然照做,去往容若家中。
容若虽因为貌美备受主顾们青睐,惹得众人心生不快,与他有些隔阂。但他平日里为人不错,这会儿众人见容若没了,也都有些难过,站在原地沉默以对,没有一个肯就此离开。
容若的父母就住在京城,这会儿正从赌坊回来。今天运气不错赢了些钱,两人都十分高兴。
已是半夜,那小厮在容若家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夫妻两个优哉游哉地回来。
“大叔,婶子,出事儿啦。”小厮见到两人,便上前去:“德容戏班着了火,容若没有跑出来。师傅问你们,是否要去见容若......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男人手里的酒坛子应声落地,哐当砸在了地上。
几人赶到了德容戏班,地上一直躺着的尸体早已冰凉。也不知是谁为他的尸体搭上了一层白布。
“容若。”那妇人见状,立马扑了上前,颤抖着掀起了白布。
待她见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眼泪便吧嗒吧嗒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虽说嗜赌成性,可他毕竟是那妇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多少还有些感情。
“容若,娘对不起你。”三十岁余的夫人坐在地上,握着尸体冰凉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娘从前对你不好,为了还赌债,还把你卖了,是娘不好,娘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
“娘不是人,娘赌性难改,拖累了你半生。”
第三十九章 状似妥协
“你还年轻啊,你那么俊,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的。”她坐在地上,似乎是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用力摇晃着他的手。
“你活过来,娘保证不赌了,娘努力攒钱,让你离开戏班,买两亩田,娶一个妻子,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在场的人都明白,斯人已逝,再不可能活过来了。
不远处的洋槐树下,一直注视着棚屋的黑衣少年有些动容,他双眉微蹙,不自觉向前挪了一小步。
“现在出去,那一切就白费了。”一旁的黑衣少女拉住他的衣角:“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若还当他们的摇钱树,他们还是会赌的。”
少年停住脚步,眼里蓄了淡淡的泪光:“走吧,离开吧。”
两人朝着长街走去,一辆马车正候在街边。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掀开轿帘,远处太阳正升起,天渐渐亮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虽已秋日,这天太阳却格外明艳。
用罢午膳后,苏月娄坐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看一本书:“容若呢?这会儿起了没。”
昨晚苏月娄连夜设计了一出偷梁换柱,让人将一具身形跟容若相似的死刑犯尸体从乱葬岗拖了出来,又换上容若的衣服,一把火后,代替了容若的身份逝去。
回来后,她便把容若安排在了旁边的次院里。
“小姐,奴婢先前去给您拿点心,路过次院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便从门缝看见他起了,应该是在院里打扫呢。”昀湘答道。
仙云阁宅屋宽敞,房间多,隔前厅又远,藏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苏月娄叮嘱容若进进出出锁上院门,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府里那么多下人,要他打扫做什么?”苏月娄疑惑:“让他来主院一趟,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昀湘说着,转身就走出了仙云阁的主院。
“记着,从后门进。这件事情也别让太多的人知道。”苏月娄嘱咐道。
“是。”昀湘转身面对着苏月娄,微微点了点头,才出去了。
次院内,容若早早地起床,将一屋子的落叶清扫干净,又将院内的东西归置整齐,直收拾到午后才归置妥当。
才几个时辰,久无人居住的次院已经焕然一新。远远看上去,朴实而干净。
“砰砰砰。”昀湘敲了几下次院的门:“大人,您在里面吗?”
容若才搬到仙云阁的次院,这会儿听见敲门声,格外警惕地望着院门的方向,也不说话。
“大人,我是二小姐身边的昀湘,您开开门。”昀湘靠近门缝,开口说道。
容若这才过来开门:“昀湘姑娘。是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容若生得俊郎,这会儿面对昀湘,很自然地说着话,昀湘却羞得红了脸低头:“我家小姐找你,想必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好。”容若出了院门,顺带将院门关上:“劳烦姑娘带路。”
“容若公子客气。”昀湘淡淡说完,便领着容若往主院走去。
主院里,苏月娄一直等着容若。容若从后门进了去,便跪地行礼:“奴才参见二小姐。”
“你起来吧。”苏月娄望了望旁边的椅子:“坐。”
“是。”容若起身,坐在苏月娄对面。
“昨晚休息得可好?”苏月娄主动开口问道。
“回二小姐,次院干净宽敞,奴才很是喜欢。”容若答道。比起最开始的拘谨,第二次见到苏月娄,容若明显比第一次放松了些。
“那便好。”苏月娄说道:“昨天在偏殿,我三妹是见过你的,所以把你安置在仙云阁的次院多少有些危险。”
“不过昨天计划得太过突然,本小姐暂时,还没有找到……”
“小姐。”苏月娄的尾音拖了一拖,容若便趁势说道:“小姐救奴才脱离苦海,给奴才这么好的院落居住,奴才已经很知足了。”
“奴才会易容,人多的时候,奴才会小心谨慎,把自己易容成别的模样的。”
苏月娄蹙了眉:“你是我请来的易容师傅,便不用自称奴才。”
在苏月娄心里,从前世到今生,容若都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他不会以权谋私,不会仗势欺人,更不会小人得志,这是苏月娄一向精准的直觉。
“是。”容若答道。
“小姐,容若还有一事相问。”容若低头,顿了一顿:“德容戏班,还有……他们……现在怎样了?”容若指的是德容戏班和容若的双亲。
只是,一来他的旧身份已经死去,他已经是苏月娄的人;二来,昔日他们对他不好,父母二字,实在难以再说出口。
“昨日之后,我又托人去了一趟,确认德容戏班无人伤亡。我以慰问的名义向容若的师傅和父母分别捐了些钱,不大手大脚的话,一辈子衣食无忧肯定是够了。”
容若低头,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小姐连这一层都想到了,替他还了生养之恩,死生不再相欠。
“容若,虽说他们对你有生养之恩,不过他们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这样的债无非是用银子还。”
“我给他们的钱,足够他们花几辈子了,你也不必愧疚,以后你便是自由的,你不欠任何人。”
“可是,容若欠小姐的。”容若看向苏月娄:“容若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
“不。”苏月娄笑着,望向容若:“你是我请来的易容师,你不欠我。只要你帮我过了与四王爷婚约的难关,往后便可去留随心。若你不想跟着我冒险,往后便攒一些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新的生活。”
“小姐?”容若不解。
“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便会托人为你找个好地方,以后,也一直在我手底下做事就是,我也信得过你。”苏月娄怕容若想歪,便补充道。
“是。”容若继续说道:“容若惭愧,不知何德何能,竟得二小姐如此相助。”
“只是,过去的容若已经死了,还请小姐,赐我一个新名。”
苏月娄翻了翻手中地诗集:“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以秦为姓,以歌为名,少了几分诗意,却多了几分男儿的潇洒意境,你可愿意?”苏月娄问道。
“自是愿意。”容若起身,而后又单膝跪地:“那……以后世间便只有秦歌,再无容若。”
秦歌的眼里有光:“多谢二小姐赐名。”
苏月娄点点头:“若没什么事情,便先回去吧,一日三餐我会差人给你送来。”
“多谢二小姐,……秦歌……告退。”秦歌说着,退出了仙云阁的主院,顺着原路返回了次院。
秦歌离开没多久,仙云阁院外就有人急急忙忙地前来通报:“小姐,老爷在前厅,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苏月娄感到有些不妙。
“是。”丫鬟喘着粗气,顿了顿:“奴婢听说,四殿下带了聘礼,来向四小姐下聘,现在估摸着已经进了苏府了。”
苏月娄整颗心如被石头闷声砸中,一时间连喘息都变得异常艰难。
“走,去看看。”不能坐以待毙,苏月娄只得迎难而上,带着一众丫鬟往前厅赶去。
前厅。梁玉霄手底下的人带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前来,见到苏齐章,便拱手作揖:“苏将军,晚辈有礼了,不知道二小姐此刻在不在府中?”
“父亲。”苏齐章还没答话,苏月娄就赶到了前厅,礼貌性地朝着梁玉霄福了福身:“四殿下。”
梁玉霄只道是苏月娄想在苏将军面前扮演乖乖女,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苏将军,二小姐,前些日子父皇赐婚,本王得知后便十分高兴。”
“本王自知月儿是苏府的金枝玉叶,自然不敢亏待,于是便差人寻了各国奇珍异宝,苏伯伯和月儿一同看看,可还满意?”
梁玉霄说着,大手一挥。同行的侍卫便将十来个沉甸甸的箱子一一打开。一瞬间,各色奇珍异宝闪得众人眼睛放光。
识货的人都看得出,这十几箱的珠宝,随便挑出其中一件来,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见梁玉霄对苏家二小姐的上心程度。
“月儿是老夫的掌上明珠,若是月儿没有意见,老夫自然没有意见。”苏将军后来也算想通了,那天皇帝将自己召去,扬言要将苏月娄嫁给梁玉霄,完全是梁玉霄一手主导。
再加上女儿苏月娄并不喜欢四殿下,所以苏齐章对他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梁玉霄也不恼怒,转向苏月娄:“月儿,你觉得如何?”
苏月娄强压住内心的厌恶,脸上摆出一副十分满意的笑容:“四殿下有心了。”
“月儿,我算了算日子,婚礼的服装和喜轿这些,即使让人加紧时间去办,少则也要半年的时间,月儿,你可等得?”
“月儿等得。”苏月娄平静地说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比起以往的剑拔弩张,两人今天见面,显然要和平得多。梁玉霄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可是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第四十章 苏月娄的妥协
“四殿下。”苏月娄开口:“月儿有话想单独跟你说,不知道殿下是否有空?”
梁玉霄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乐了。原本觉得她今日温顺,只是装出来的表象。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或许是认命之后,愿意倾力相助的妥协!
“有!”梁玉霄点头:“只要月儿需要,本王随时有空。”
苏月娄不置可否,转身朝着一边的偏殿走去。
偏殿内,遣散了丫鬟,只余下苏月娄和梁玉霄两人。进了偏殿,梁玉霄便在殿内的椅子上坐下:“月儿,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坐下说吧。”
苏月娄却朝着梁玉霄福身行礼:“不,殿下。”
“月儿从前不懂事,对四殿下多有冒犯,是月儿的错,今日特意与四殿下相见,实在是内心不安,想亲自到殿下跟前赔罪。”
梁玉霄闻言,受宠若惊。一口茶也没细品,便咽了下去:“月儿。”
“殿下,您宽宏大量,不会生月儿的气吧?”她眸如秋瞳剪水,楚楚可怜地看向梁玉霄。
“怎么会?”梁玉霄站起来,过去将苏月娄扶起:“本王心悦月儿,从未与月儿有过间隙。”
“只是……”梁玉霄顿了一顿:“如今朝堂形式尚未明朗,皇上立储的态度尚未明确,月儿跟着我,怕是要吃些苦了。”
苏月娄心里直冷笑。她与梁玉霄共处一个屋檐一生一世,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说这番话,无非就是试探苏月娄的意图,想看看她是否有心助他荣登大宝。
“既然月儿被皇上指给了四爷,就是四爷的人了。只要月儿活着,就会拼尽全力帮助四爷。”苏月娄答道。
“四爷?”梁玉霄一愣,听到四爷的那一刻心仿佛漏掉了一拍,他低头沉思:“这样的称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种柔婉的、千娇百媚的、有些独特的声音。
苏月娄心下震惊,前世自己是梁玉霄的正妻,这样的称呼,也从来都是只有她和鹏宣会叫的。刚刚只顾着与他逢场作戏,一时口快,竟忘了这茬儿。
“四殿下,也许……也许是您身边的下人这样叫您吧。”苏月娄打圆场。
“嗯。”梁玉霄点头:“鹏宣也是这样叫本王的。不过,你是本王的未婚妻,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本王,本王喜欢你这样称呼本王。”
“月儿。”梁玉霄笑着,满意地看着她:“本王真高兴,你总算接纳了本王。”
“能与四殿下联姻,是月娄的荣幸。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向月娄交代?”
梁玉霄笑着看向苏月娄,摇摇头:“本王还要去准备婚礼事宜,你便好好在家待着,准备新嫁娘的衣裳吧。”梁玉霄说着,春风得意地踏出了门。
苏月娄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梁玉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梁玉霄毕竟年轻,刚刚那一番表演,想来他已经信了。
天牢潮湿,那几个玷污苏玉伶的家丁,此刻正遭受着酷刑。
因为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事情,行刑的人不敢怠慢。才一天的时间,几个家丁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
“想要少受点苦的话,还是如实招来,要是你们想痛苦地死,我们也可以成全你们!”行刑的人说着,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了其中一个家丁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牢里就响起了烤肉一样“滋滋”的声音,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也钻进牢里众人的鼻子。
“啊”那家丁感受到了极致的疼痛,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大人,我说,我说!”
行刑的人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
“是……是三小姐设了一个局,原本是要害……”
“嗖!”一支细长的暗器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直插进那个家丁的喉咙,一箭封喉,取了他的性命。
其他人见状,纷纷慌了:“有刺客,有刺客!”
“嗖”接二连三的暗器飞来,将几个被绑在刑柱上无法动弹的家丁刺杀得一个不留。
“快,快去禀报大人!”狱卒喊到。
几个狱卒急急忙忙开门去禀报,大概因为他们是官府的人,刺客也不敢将那些狱卒怎么样。
一场风波过后,刑房里重新归于平静。然而那几个家丁已经没了呼吸。
仙云阁内。
“小姐。”苏月娄曾让昀湘派人暗中留意牢房的动向,这会儿一有消息,昀湘就前来报信儿。
“是牢房那边有动静了?”苏月娄猜道。
“是,小姐。”昀湘说着,看了看周围一屋子的丫鬟。
“本小姐有些乏了,想小憩片刻,除了青绾昀湘,你们都去外面侯着吧。”苏月娄见势说道。
“是。”一众丫鬟听了命令,纷纷退了出去。
“二小姐。”昀湘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牢房来了刺客,将那些家丁……全都刺杀了。”
“最毒妇人心。”苏月娄嘴角露出一抹浅淡凉薄的笑意:“意料之中。”
若是任由那群家丁一五一十地说出那日偏殿的实情来,首当其冲的当然会是紫东苑,所以紫东苑才会不遗余力地免除后患。
只是,苏玉伶玩火**,被众家丁玷污的事情,苏月娄也不能完全撇清干系。
所以与其到时候被牵扯出来,给父亲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映象。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紫东苑自己把这件事情彻底了结。
不过因祸得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因为这件事的风波,变得好办多了。
“昀湘,你去问问张姨娘,最近陈姨娘身体可好。”苏月娄提点道:“如今张姨娘掌家,还是要多关心关心其他姨娘,偶尔小聚一番也是好的。”
青绾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还是不明白。昀湘低头思索片刻,便明白了。
现在想来,青绾前世跟着自己在王府多年,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大概是个奇迹。或者说,别人不愿意给她更精明的丫鬟,所以一直将青绾这个蠢萌的留在她身边。
“是。”昀湘聪明,一点就通,所以也没有多问,转身出去。
苏月娄说完,就靠在了身后的琉璃榻上:“我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还得亲自去会一会苏玉伶。”
紫东苑的主心骨是陈氏。经过了先前的事情,陈氏一定对她有所防备,所以苏月娄才让昀湘报信,让张姨娘支开陈氏。
苏玉伶被几个家丁轮番玷污的事情如今闹得人尽皆知,若是将她和梁玉霄送到一起,才真是好玩!
她想到梁玉霄羞愤交加又不得不接受事实的神情,心里不由兴奋极了。
前世她苏月娄倾其所有,却只换来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和梁玉霄、苏玉伶这一帮人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苏月娄想着,眼角却莫名流下两行泪。
前世她太苦了,梁玉霄甚至……亲手持剑捅向她腹中,杀死他们共同的孩儿。这些至今都是她不忍回忆的伤痛。
最后淋漓的鲜血,是她如今每晚的噩梦。
一番回忆后,她睁开通红的眼:“该去找她了。”
紫东苑内,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就看见苏月娄带着青绾远远地过来。
“敢问,陈姨娘和三小姐在吗?”青绾上前问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二小姐知道三小姐这段时间心思郁结,特意做了人参汤来看望三小姐,劳烦你们带路。”
“二小姐。”两个丫鬟稍一犹豫,便跪了下来:“二小姐,三小姐这段时间正在气头上,我们……我们都不敢到跟前伺候着,您还是回去吧,免得触了三小姐的痛处。”
“我就是知道她心思郁结,所以才来看看她。”苏月娄说道:“你们若不肯一同前去,那我便自己进去了。”
“二小姐。”苏月娄要走进紫东苑去,跪地的丫鬟连忙说道:“二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带路。”
一行人来到紫东苑,苏玉伶的次院,一只呈着茶水的茶杯就从里面飞了出来。苏月娄伸手,将脸挡住。
“你把茶弄这么烫,让我怎么喝?”苏玉伶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定是看我落魄,有意报复我的吧。”
“没有,小姐。”一旁伺候的丫鬟哭哭啼啼地跪下来:“奴婢以前也是这样泡茶的,奴婢一直都是泡的八分烫……”
“你还敢狡辩?!”苏玉伶背对着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了人,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那个可怜的奴婢的脸上:“你这个贱婢!”
苏玉伶仍然不解气,眼里闪过几分阴鸷,她伸手提起桌上呈着滚水的茶壶:“既然如此,那你便喝光它。”
说着,就伸手揪住那个婢女的头发,要将烧开没多久的茶水往她嘴里灌。
“三妹这是做什么?”苏月娄开口:“也不是什么大错,骂一骂也就过去了,这样大张旗鼓地责骂,同院的人见了,还以为妹妹不宽宥下人呢。”
苏玉伶抬头,眼里有几分诧异:“是你?”
“是我。”苏月娄看了青绾一眼,青绾便把手中的人参盅放到桌上:“我听说三妹最近心思郁结,所以过来看看。”
第四十一章 合谋
“苏月娄,不用你假好心。”苏玉伶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咱们都心知肚明。我斗不过你,我甘愿承受结果。”
“你滚吧。”苏玉伶没有心思跟她说过多的话,开口下了逐客令。
“哎。”苏月娄也不恼怒,只摇头叹气:“原本以为,三妹貌美,愿意与我商量嫁入帝王家的事情,现在看来,三妹怕是不愿意呀。”
苏月娄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算了,青绾,我们走吧。”
“是。”青绾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月娄身后。
“等等。”就在苏月娄即将踏出苏玉伶寝殿门口的时候,苏玉伶叫住了她:“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我还能嫁入帝王家?”苏玉伶慢慢走近苏月娄,问道。
苏月娄慢悠悠转身:“三妹年轻貌美,为什么不能?”
“呵,这么好的事情,你会让给我?”苏玉伶低头思索一番,忽而冷笑:“你一定有阴谋,对不对。”
“三妹,言尽于此,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苏月娄说着,转身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苏玉伶叫住她:“我……我愿意听你说。”
苏月娄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迟迟没有开口。
“没眼见的东西,滚出去。”苏玉伶一脚踢在那倒霉丫鬟的胸上。那丫鬟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青绾,你也出去吧。”苏月娄说道。
“啊?”青绾有些意外,因为担心苏月娄的安危一时不愿意离开:“小姐……”
“你放心吧,我与三妹有体己话儿要说,你在这里不方便。”苏月娄安慰道。
“是。”青绾只得退出了苏玉伶的寝殿。
所有丫鬟都遣出去之后,苏玉伶的寝殿静得出奇。
“你说让我嫁入帝王家,我想问……”苏玉伶见苏月娄不说话,主动开口道。
“三妹,你想不想嫁入帝王家?”苏月娄打断她的话。
苏玉伶点点头:“想。只是……”
“你知道的,我被皇上指婚给了四殿下,可我不想嫁给他。”苏月娄看向苏玉伶:“你愿不愿意?”
“可是……”苏玉伶犹豫道。
“我知道你中意的不是四殿下,是六殿下对吗?”苏月娄试探着问道。
“秋宴那日,我看见你看他的眼神了。”苏月娄说着,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苏玉伶一眼:“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说得对吗?三妹。”
苏玉伶不回答,算是默认。
“不过,且不说六殿下多年不近女色,混世魔王的名声在外,你难以接近他。单说皇家,也不会让你一个失了清白之身的女子名正言顺地做皇家子嗣的正妻,六王爷更不会心甘情愿地娶你。”
“与其一直抱着幻想,不如为自己的未来放手一搏。再不济,做个四王妃也是好的。”
“只要你愿意,我便有办法让你做四王爷的正妻。”
苏玉伶低头沉思。
苏月娄继续说道:“三妹,那日高朋满座,你失贞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你不抓住这次机会,往后便只能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可若你成了四王妃,谁又敢说你半个字?”
“三妹,你要清楚,这是你最后翻身的机会。”苏月娄最后给她敲起了警钟。将所有利弊分析完后,苏月娄就静坐着,等着苏玉伶的答复。
苏玉伶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将茶杯猛地掼在桌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答应你。”
从苏玉伶的卧房出来,苏月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一路回了仙云阁,苏月娄便修书一封,让手底下未曾在四殿下面前露过面的小厮将信送去了四王府。
四王爷正在府中筹备婚礼的细节,这会儿就听见下人来报:“四殿下,门外有人前来求见,说是苏二小姐院里的人”。
梁玉霄从苏府离开了约摸两个时辰,这会儿见仙云阁的人来求见自己,有些意外:“见。”
小厮进来,躬身递上一封信:“四殿下,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说是,须得殿下亲启。然后给信上写下一个答复,可还是不可。”小厮照着苏月娄的吩咐说道。
梁玉霄不明所以,便打开了那封信。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四爷,今夜亥时,我在苏府清画苑等你可好。”信上如是说道。
清画苑?这不是苏月娄的居所吗?之前仙云阁被烧毁,苏月娄搬进清画苑,梁玉霄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苏月娄已经搬回仙云阁了。
梁玉霄将信看完,回忆着今天苏月娄向自己低头认错的模样,属于男人的征服欲填满了脑子:“你回去告诉月儿,可。”
那小厮听到答复,继续说道:“二小姐还说了,须得殿下写在纸上,由奴才带回去。”
梁玉霄不疑有他,将信纸带到书房写了个“可”字,才重新交还给了苏月娄派来的小厮。
小厮拿到信纸,谦卑地退了出去。
虽说苏月娄被毁了容,可是她的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细嫩,腰肢纤软,再加上前凸后翘得恰到好处,不知道抱起来有多舒服呢。
何况,有了她,就有了苏家父子的势力支持,可是有了半壁江山呢!还有那个算命老先生,他的话,梁玉霄也一直记着。
“四爷。”一旁的鹏宣有些担忧:“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末将看苏二小姐先前对您恨之入骨的模样,她怎么会……”
“你不用担心。”梁玉霄挥手,打断鹏宣的话:“今天我去见过她了。她嫁给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她大概是想通了,今天她还单独跟我认了错。”
“这……”鹏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能先把她弄到手是最好的,免得以后节外生枝!”没有到手的东西,始终是不放心的,梁玉霄总归有些急不可耐,生怕苏月娄像长了翅膀的天鹅般飞走了。
他捏紧了拳头,志在必得。
今夜早早地吃完了饭,苏月娄就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画画。苏月娄心神不宁,画的画也晕染上了许多墨汁,看起来有些难看。
“小姐,这会儿还早,要不您先出去,散散心?”昀湘提议道。
“不。”苏月娄拒绝:“若我真出去,他来得早了,待会儿本小姐脱不开身怎么办?”现在来说,待在屋里才是最安全的。
快到亥时的时候,苏月娄就带着青绾昀湘从后门绕去了仙云阁奴才的一间偏房,那里,秦歌已经为苏玉伶易好了容。
为了保护秦歌的安危,苏月娄便让秦歌易容成小厮的样子,将苏玉伶易容成了苏月娄的模样。
“二姐。”苏玉伶见到苏月娄,毕竟算是“有求于人”,所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哇!”青绾看着易容好的苏玉伶,慢慢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衣角,上下打量着:“这也太像了吧。”
不过,外貌是极像,可苏月娄空谷幽兰的气质,是谁也模仿不来的。这样的相似程度,加上昏暗的灯光,不知道能不能将梁玉霄骗过去。
苏月娄看着对面几乎一模一样的“自己”:“记住我白天跟你说的了吗?”
苏玉伶点点头:“记住了。”
苏月娄看看一旁的沙漏:“时候差不多了,快去清画苑吧。”
“嗯。”苏玉伶淡淡答应了句,便从后门离开,一路去了清画苑。
亥时。
梁玉霄孤身一人,翻过清画苑的院墙,来到了主院。原本鹏宣也要跟来,可是梁玉霄嫌他太过多疑,怕破坏自己的好事,于是便将他留在了王府。
只是,清画苑以往丫鬟成群的宅子,如今静得出奇,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
梁玉霄心里发怵,可是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路到了清画苑的主院。
“吱呀。”一推开门,一具温软的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四殿下。”
梁玉霄皱眉,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却见她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她薄薄的面纱上,透着淡淡的桃花酒气息。
“月儿,你……”梁玉霄不解地问道。
“四殿下。”她的手抚上梁玉霄的脸:“我……呕……”
“你醉了。”梁玉霄闻着她身上的酒气,心里暗喜,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寝殿的床上。
“月儿你醉了,先躺下好好休息。”梁玉霄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的媚眼,一时有些动情:“月儿,你现在的样子,真美呀。”
她的面纱沾了些许的酒液,梁玉霄便不得不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撤掉。
只是,此刻的她,那道黑疤上精心画了三两朵红艳的梅花,整张脸看起来倒是独特而又迷人。
梁玉霄一吻印在了她微凉的额头,又作势说道:“不过男未婚女未嫁,我不能伤害你。”
说着,他坐在床前,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床上的女子。
“四殿下。”她的柔夷攀上了梁玉霄的腰:“月儿迟早是你的人了,不如……不如……”
她说着,慢慢坐起身来,胸前的柔软贴上了他广阔的背。
第四十二章 木已成舟
“可是,我们还未行成婚礼,这样对你不公平。”
“月儿不在乎。”她双手捧过梁玉霄的头,让他不得不直视着自己:“月儿迟早是你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着,微凉的薄唇就吻上了他的唇。
她本就尝过了鱼水之欢,做起这些事情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只三两下,就将梁玉霄所剩无几的理智消磨了个干净。
梁玉霄双手慢慢环住她的腰,在她的引导下一步步深入,直到一番**过后,梁玉霄背对着她,陷入沉思,指甲深深地嵌进拳头里。
她竟然……她……
若不是因为苏家背后的势力,还有他亲口向皇上求下的婚约,他真想亲手把身旁这个不知廉耻的**杀了。
这样的事情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子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身后的她久久不再说话,而梁玉霄则还没有从刚刚知道的事情中缓过劲来。他能怎么办呢?现在的他只能将这件事情隐瞒到底,忍气吞声地娶了她。
否则,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开了,父皇肯定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再说将军府,也注定要和自己成为仇敌。
想到此,梁玉霄几乎气得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殿下,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水。”她开口说道。
“我不渴,你喝吧。”梁玉霄头也没回,不冷不热地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变了模样的女子。
她起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啊”一个不稳,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响声太大,梁玉霄听了动静,这才别过头去看她。然而,对上那女子的眼睛,梁玉霄整个人身体的血液仿佛都要逆流了。
这……这不是……前些日子因为和家丁私通而臭名远扬的苏玉伶吗?
“你……怎么会是你?”梁玉霄脸色巨变。
“四殿下,你怎么……怎么舒服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今晚和你在一起的,一直都是奴家啊。”苏玉伶反问道。
“荒唐,本王一直心悦的是苏月娄,怎么会和你……你这个**有什么瓜葛?!”
“可是殿下,您刚刚在床榻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苏玉伶反驳道。
“荒唐!”梁玉霄立马起身,手忙脚乱地穿衣:“贱婢,今晚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本王定要取你性命!”
“殿下!”苏玉伶申请去抓梁玉霄的衣角,慌乱中再次打翻了几个茶杯,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滚!”梁玉霄的大袖一挥,便将苏玉伶掀翻在地。
“抓刺客!”门外想起小厮惊恐的声音。黑暗中,声音响彻了整个清画苑,传得很远。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脚步声判断,外面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现在正迅速地朝着清画苑主院过来。
梁玉霄衣衫还没有整理好,此刻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要朝着窗户走去。
“殿下,你别走。”苏玉伶既使被他掀翻在地,依旧死死地拖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手。
好不容易到了窗前,掀开窗户,却看见窗外也是乌泱泱的人。
看见窗外的那些家丁,梁玉霄又“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刺客在屋里!”窗外的人听见响动,迅速召集身边的人,包围清画苑主院。
“砰!”门猛地开了。
衣衫不整的梁玉霄和苏玉伶,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四王爷?”外面缓缓走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正是张姨娘无疑。
她看见四王爷和苏玉伶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捂了嘴:“四王爷,您不是和二小姐有了婚约吗?怎么这会儿竟然和三小姐……”
梁玉霄抬头,刚想解释,就看见后面一人缓缓走来:“张姨娘,刺客抓到了吗?”
来人正是苏月娄!
苏月娄见到两人这番场景,也用葱根般的手指捂了捂嘴:“四殿下,你怎么……”
“你今日还说心悦月儿,要三媒六聘,娶月儿过门的,这会儿怎么和我三妹……”苏月娄说着,双眼通红地望向苏玉伶:“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嫉妒我,故意勾引四殿下的对不对?!”
苏月娄说着,就要上前掐苏玉伶,却被张姨娘和昀湘拉住了:“二小姐,你冷静啊二小姐!”
“二姐,不是这样的,是四殿下,说我貌美,想和我结连理之约。三妹也是一时糊涂,求二姐原谅!”
“原谅?”苏月娄双眼通红,瘫坐在原地:“是啊,月娄貌丑,怎么敢奢求四殿下对我真心?”
梁玉霄望着在场的人一头雾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机会插上一句话。
“月儿,不是,你听我解释……”梁玉霄说着,伸手就要去拉苏月娄。
“四殿下,你已经负了二小姐,还要负咱们苏家的三小姐吗?你当我们苏家是什么?”张姨娘呵止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正焦灼间,苏老爷和陈姨娘听了风声,也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这……”苏老爷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怒从心起:“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哇!”苏玉伶哭着爬到苏老爷面前:“今天下午,四殿下派人说思慕女儿,想见女儿,女儿一时糊涂,喝多了酒,**之下,就和四殿下有了夫妻之实。”
“只是四殿下抵死不认,刚刚还扬言说……若是女儿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就……就取了女儿性命。”
“四殿下。”看着眼前这一幕,苏将军浑身迸发出猛虎般的怒意:“你有何话说?!”
“将军,并非如此。”梁玉霄说道:“实在是三小姐扮成二小姐的模样,欺骗了本王。”
“四殿下。”苏月娄缓缓站起身,开口:“虽说三妹与我有些相似,可终归是不同的,你难道连你的未婚妻,也分辨不出吗?”
“再说,我三妹心思单纯,断不是心机深沉之人,你该不会说她会些法术,变成我的模样,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吧?”
“这……”梁玉霄一时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说,你和三小姐的事实摆在眼前,你就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苏老爷说道:“这事老夫不理亏,即使闹到皇上面前,老夫也要讨个公道。”
“将军息怒,这……”梁玉霄处于劣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四殿下,今日咱们大伙儿也是看见的,既然您今日和玉伶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对玉伶不公平吧?”陈姨娘插话道:“二小姐是苏府女子,三小姐照样是。娶了三小姐,想来也不算悔婚约。”
梁玉霄冷汗涔涔,全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她苏玉伶是个破鞋,让他娶一个在宾客面前丑态百出的女子,这简直是个笑话。
“月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苏齐章看着苏月娄,问道。对这个母亲早亡的女儿,他总是多几分关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原本我还以为四殿下钟情于我,可是没想到,今天竟发生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苏月娄继续说道:“父亲,经过今天的事情,若是再让我与四殿下共结连理,我宁死不从。”
“四殿下,这件事情毕竟你有错在先,若是闹开,被皇上知道了,我们谁都不好看。不如,你拿出一个咱们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式,今日的事情,老夫也就不再追究了。”苏老爷说道。
“四殿下,好歹我们三小姐也是出水芙蓉的美人一个,你娶了她,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张姨娘在一旁帮腔。
“四殿下,你觉得呢?”苏将军再次问道。
眼下,梁玉霄衣衫不整,被苏府乌泱泱一群人围观着,的确有失体面。
白日送信的小厮兴许是苏月娄的人,也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以苏月娄的名义算计他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
如果此时梁玉霄要查的话苏老将军八成是不允许的,再说了,即使查,那算计之人想必也有备而来,早已把罪证销毁得一干二净。
如今木已成舟,众目睽睽之下梁玉霄不脱层皮似乎是脱不开身了。
若是闹到皇上面前,他一个母亲身份低微的皇子,再破坏了自己在父皇跟前的形象,实在得不偿失。若是得罪了苏将军,将来权谋也会大受阻碍。
“是。”梁玉霄不愿与苏府为敌,沉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三小姐温柔体贴,适合做本王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算了了。还请四殿下记住今日之事,记住你对老夫、对苏家三小姐的承诺。以前你想与月儿如何,如今和玉玲就该如何。若你来日甘当无赖,老夫也不介意让皇上评理。”
“将军,哪里的话。”梁玉霄毕竟做了错事,再加上生母微分低微,面对镇国将军气势不由输了一大半:“将军的女儿个个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娶回家再好不过了。”他暗讽苏玉伶、苏月娄两人合谋算计他。
“那便好。”苏将军装作没听懂他的话中有话:“天色已晚,老夫女儿众多,为避免损毁清誉,四殿下还是早些整理好衣裳回去,不要在苏府宅院四处晃悠了。”
“是。”梁玉霄谦卑地答道。
第四十三章 有所好转
苏将军这才带着两个姨娘、一群家丁离开了清画苑。
没过多久,乌泱泱的人群陆续离开,只留下苏月娄、苏玉伶还有梁玉霄在清画苑。
“四殿下,既然事情有了判决,那民女也告退了。”苏月娄福了福身,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梁玉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失落。毕竟以为煮熟的鸭肉,就这样飞走了。
“等等!”梁玉霄开口叫住了她。
苏月娄站定,没有回头。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结果对不对?”他想过了,以苏玉伶在秋宴和苏老将军生辰的败局来看,按照苏玉伶的头脑,她断不会是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
那么,幕后主使,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位,一直厌恶他的苏月娄了。
苏月娄站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与我三妹有了夫妻之实,以后还得好好待她。”
“所以,真的是你!”梁玉霄气极,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双手将她的双手按在墙上:“所以你白天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麻痹我,好让我上当是不是?”他喘着粗气,双眼通红,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原来……原来她说接纳他、以后会留在他身边,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上当。可是她的演技真好啊,好到他信以为真。
苏月娄奋力挣扎了几番,奈何梁玉霄力气太大,她实在挣脱不开。
她厌恶地瞥了瞥梁玉霄衣衫不整的样子,索性就对上他的眼睛:“四殿下,你和我三妹的事情,我没强迫你,你也没必要来质问我。”
“今天我父亲也说得很明确了,往后你好好待我三妹就是。至于你我,再无瓜葛。”
两人都双眼通红,梁玉霄望着她满眼的冰霜,心猛地一疼:“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苏月娄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无比讨厌你。”
“苏月娄,你让别人做我的正妃,可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纳你为妾。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梁玉霄如是说道。
“四殿下,我苏月娄对你恨之入骨,你说的那一天,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梁玉霄一把将她的双手甩开,也不顾衣服还未整理好,便大步流星地出了清画苑。
“三妹,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往后是福是祸,全凭你自己把握。”苏月娄说完,出了清画苑,往仙云阁的方向走去。
苏玉伶跌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现在与四殿下有了婚约,若是往后机遇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想到今天梁玉霄对待自己的模样,她也难免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凉。
“苏月娄,我恨你!”她咬着牙,对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流露出极度的恨意。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按照苏月娄说的去做,因为她经过偏殿一事,已经臭名远扬,再没有其他退路了。
如今,黄河水患已经治理好,梁子邺也终于空闲了些,稍作休整,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梁子邺难得空闲,这会儿坐在桌前,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盏茶,多日的劳累使得他一饮而尽:“杯子太小,换碗来。”
“是。”底下的人转身出去拿碗。
“爷,咱们要办的事情也办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班师回朝啊?”白皓问道。
“不用太急。现在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总得稍作休整再出发。”梁子邺说道。
“可是,爷,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皓有些犹豫。
梁子邺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于是皱了眉:“你说。”
“爷,是关于苏家二小姐的事情。”白皓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什么?”梁子邺预感到情况不妙,脸色突变,转头望向白皓:“你说清楚。”
“是关于苏家二小姐的。”白皓鼓起勇气说道:“半月前,京都传来消息,说是四殿下在皇上面前求了亲,皇上亲自给苏二小姐和四殿下指了婚。”
“半月前传来的消息?他们俩……”梁子邺急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白皓的衣襟:“我说你最近怎么总是支支吾吾的,半月前传来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王爷。”白皓整个人靠在墙上,动也不敢动:“这是皇上派给您的任务,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办砸了,王爷恐怕会受到牵连。”
“再说王爷日日早出晚归,每天休息不足两个时辰,末将不想让您操更多的心。”
梁子邺盯着这个常年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十分气愤又无可奈何:“我告诉你,以后关于她的事情,少给我自作主张。”
他说着,一把放开了白皓:“整顿军队的事情,你留下来做。如果你做不好,就别回来见我。”
梁子邺说着,转身走出了房屋。
“爷?”白皓喊他,却没有听到他的答复。
梁子邺到马棚挑了一匹快马,二话不说就骑了上去。
星夜,梁子邺快马加鞭,速速赶回了京城。
“青绾?”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月娄便被外面脚踩落枝的声音吵醒了,她原本以为是青绾,然而叫了却没有人答应。
苏月娄抬头望了望窗外,正准备继续睡去,却看见外面一个人影闪过。
“谁?”屋子里静得出奇,苏月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以为是梁玉霄的人想要蓄意报复,于是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步步走向门口,开了门。
果然有人!
黑暗中,苏月娄不管不顾,还没看清来人,就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朝着那人插去。
“是我。”那人动作极为敏捷,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转身便绕到了她身后。
“六王爷?”苏月娄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听见他的声音,便知道是他。
“听说你与梁玉霄订了婚?”他靠近她的耳朵,声音低沉,问话中似乎带着几分颤抖。
“那是昨日前的事情了。”苏月娄声音清冷:“现在是我三妹跟他有婚约在身,我跟他毫无瓜葛。”
“你说什么?”梁子邺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惊喜:“你是说,你现在……”
“听说六王爷治理水患,如今回来,想来是事情也已经圆满解决了?”苏月娄反问道。
“是。”梁子邺看向苏月娄,止不住地心疼。也不知道她被指给了四殿下的半月里,有多绝望,多难熬。只是,这样的时刻,自己却全然不知,也没有陪伴在她身边。
他从她的发丝打量到青葱的十指。猛地意识到自己环着她的身子,一时红了脸,触电般地弹开。
“那便好。”苏月娄若无其事,转过头看向梁子邺。
然而,转头她就惊了。
蓬头垢面,那是怎么样的狼狈啊!
只见他浑身的衣裳布满了风尘,头发有些凌乱,青青的胡茬显得整个人异常憔悴。
“六王爷,你……”苏月娄一时有些诧异。
“哦!”梁子邺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在形象问题,于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额头:“本王治理水患,刚刚班师回朝。”
“路过苏府顺带过来看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不得苏月娄回答,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仙云阁。
这……
苏月娄目瞪口呆。
“六殿下,等一等。”苏月娄叫住了他。
梁子邺身形一僵,转过头来:“还有何事?”
“六殿下。”苏月娄顿了顿,就朝着他走过去。对于这个前世就不遗余力帮助她的男子,她总是多一分信任。
“我前些日子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他于我有恩。可要是将他长期安置在仙云阁,传出去总归不妥,不知道六殿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这简单。”梁子邺开口道:“顾家成衣铺前些日子走了个掌柜,我跟顾老板交好,可以让他过去历练历练。”
梁子邺伸手解下自己的玉佩抛给她:“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便明白了。”
苏月娄伸手接住玉佩,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子邺便转身走了。
“哎?”这个男人,就这么把自己的贴身物件随手丢给别人吗?苏月娄拿着这枚玉佩,仿佛双手捧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可是为了秦歌却又不能扔。
梁子邺虽然满身疲惫,却走得极快极稳。他一路想象着半月来,苏月娄面临婚约,一个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苏月娄则抬头望了望还有些残星的天空,回房打算继续睡觉。
然而,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几张面纱,正在梳妆台上放得好好的。她刚刚出门太急,根本就没有蒙上面纱。
然而,六殿下先前看她的神色并无异样。
难道自己的伤疤好了?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还是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只是跟之前相比,小了不少。
她走到梳妆镜前,明显察觉到自己的伤疤好了很多。怎么会?那样一个许多大夫都说过药石无灵的伤疤,竟然就这样莫名奇妙地好转了!
第四十四章 顾家成衣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人在暗中相助?或者前世今生的轨迹不同,冥冥之中,许多事情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苏月娄想着,便慢慢走到床前,倒了下去。
天色还早,她便躺在床上苦苦思索,直到天渐渐亮了,她才再一次入睡。
第二天苏月娄起得有些晚,也没去前厅用早膳。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起床梳洗,坐在桌前吃些点心。
“二小姐。”仙云阁院子外的丫鬟前来,跪地禀报:“四殿下的人前来找老爷传话,说是四殿下说,筹备婚礼要许久的时间,再加上三小姐年幼,与老爷商量婚期可否再往后推迟一年。”
苏月娄半块点心放在嘴里,有些干涩,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还真是够精的。”苏月娄将点心咽下,喝了口茶:“若是真如他所愿,等他有所动作,这亲岂不是结不成了?”
“小姐,依奴婢看,结不成也有结不成的好。若是让他们凑到一块儿,三小姐有了王妃的头衔,怕是会压小姐一头。”昀湘分析道。
“何况,陈姨娘一向是老爷最宠爱的,最近又跟张姨娘平分秋色。若是借了这件事情,被老爷扶正,怕是更不妙了。”
“嗯。”苏月娄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不过婚约本就有半年期限,半年时间,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剪了苏玉伶的羽翼,再把他俩绑到一块儿对付,似乎更方便,也省得她多费一番功夫。
“这件事情相信爹会处理,我就不过问了。”苏月娄说着,再喝了一口茶。
苏月娄抬头看了看角落的漏斗,这会儿已经巳时,秋冬的太阳也升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让秦歌来见我吧。”苏月娄吩咐道。
青绾和昀湘同在苏月娄身侧,两人对视一眼,昀湘便微微低头:“是。”
此时的秦歌已经穿戴整齐,因为要去见顾家成衣铺的老板,并未易容,露出清秀俊逸的面容来。
“秦公子。”昀湘敲了次院的门,秦歌听到声音,就转过头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明明是个男子,却眼如秋波,眉似峰峦,有些一张极好的皮相。经过这几日的好生招待,越发唇红齿白。只一眼,昀湘便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昀湘姑娘。”他打开门,礼貌地喊了一声。
“二小姐现在在仙云阁,让您去一趟。”昀湘说道,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我知道了。”秦歌答应着,出了院子,关上房门。
仙云阁里,苏月娄正正襟危坐,等着秦歌的到来。
“二小姐。”秦歌单膝跪地。
“顾家成衣铺你可听说过?”苏月娄开门见山。
“嗯。”秦歌点点头。
“那边最近走了个掌柜,想找个好苗子先培养着,你可愿意去试试?”
“那里隔苏府并不远,而且平常的事情无非就是算账和打理生意,不会太复杂,看多了总能学会的。”苏月娄补充道。
“秦歌愿意。”秦歌起初听到这件事情有些惊讶,不过没过多久,他便接受了。
“那便好。”苏月娄点点头:“你去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启程。”
“是。”秦歌起身,将头半低着转身,走出仙云阁的主院。
“二小姐。”一直站在苏月娄身边的昀湘见了,说道:“秦公子一个人的话,收拾行李想必要很久。不如,奴婢去帮着秦公子打理吧。”
苏月娄点点头,算是默认,昀湘就追了出去:“秦公子,等一等,等一等。”她一路小跑,还险些绊了一跤。
“小姐。”青绾站在苏月娄身旁,看昀湘慌忙地追出去:“您说,昀湘是不是对秦公子……有意啊?奴婢可没见过她对其他人这么热情。”
“由她去吧。”苏月娄开口:“她还小,总归容易感情用事。也许秦歌离开一段时间便好了。”
苏月娄平淡说着:“去拿着盘缠备着吧,秦公子出门在外,总归是需要打点的。”
“是。”青绾转身备盘缠。
“秦公子。”昀湘小跑着追了上去,秦歌面对着昀湘,眉头微蹙:“是小姐还是什么事情吗?”
“哦。”昀湘一愣,随即笑着:“小姐怕公子一个人收拾不过来,所以让我来帮忙。”
秦歌没有说话,转身继续朝着次院走去。昀湘紧跟在他身后。
“秦公子,其实顾家成衣铺也挺好的,不过,要是你走了,或许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昀湘说道。
“我留在仙云阁,只会给小姐带来麻烦,所以走了也好。”秦歌走着,不曾停下脚步:“人生聚散无常,往后总归还是会再见面的,所以也不必难过。”
“嗯。”昀湘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秦歌身后。
秦歌的次院整洁干净,他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秦歌进了门,就打开衣柜,往外拿一些寻常穿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来到苏府后,二小姐找人为他做的,可谓很用心了。
“秦公子,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昀湘站在一旁,开口问道。
毕竟衣物是贴身的,所以秦歌不喜欢她在一旁看着,于是说道:“那你帮我把书桌上的书抱过来吧。”
“是。”昀湘听了,转身去收拾书本。
那些书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桌上,一本诗集正摆放在书桌正中,被人翻开来,停留在其中一首诗上。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首诗是卓文君遭受司马相如抛弃后,写下的白头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诗被他用毛笔勾下来,还在旁边题了一行小字。
昀湘一时看得入神,秦歌题的字有些小,她就将书本拿起来,想要看清书上秦歌题的小字。
一页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飞了出来,掉落在桌上。
秦歌虽在戏班长大,可是会些文墨,易容和丹青也极好,信纸上只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夜灯下,一对少年男女身着黑色斗篷、并肩而立的场景。
画像的背景是一颗洋槐树,那少年神情悲凉,旁边的少女拉住他的衣角,与他并肩站在树下。
少年清秀的模样,分明就是秦歌无疑了;而那少女......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我一个人也能收拾过来的。”秦歌背对着昀湘,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昀湘回过神来,急忙将那一页信纸藏回书里,将书合上:“总归是小姐一番心意,秦公子去了成衣铺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秦歌回过头,朝着昀湘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是。”
昀湘见了,迫切想要摆出一副笑脸来,却没有想到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歌也许没看见,转身继续收拾衣物。
约莫过了半柱香,秦歌的行礼就收拾好了,于是便去仙云阁见了苏月娄。
“走吧。”苏月娄也没有多说,起身就带着秦歌往外走去。
一行人一路无话,雇了辆马车,去了顾家成衣铺。顾家成衣铺生意不错,况且前来挑选衣服、定制衣服的人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富人。这里大半条街都是顾家成衣铺的产业。
然而,苏月娄听人说过,这只是顾家成衣铺的产业之一。顾家成衣铺专服务于达官显贵,来光顾的除了富贵人家,很多都是宫里的大人和娘娘,寻常人家和工农阶层可是轻易买不到的。
“这位小姐。”顾家成衣铺的小厮见到苏月娄,以为是前来挑衣服的主顾,就捧着茶杯迎了上去:“您要买点儿什么。”
“你们老板在不在?”苏月娄问道。
小厮听闻,神色略微僵了一僵。苏月娄拿出那枚六殿下留下的玉佩:“我来找你们家老板。”
“哎,好嘞!”小厮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客官楼上请。”
几人上了楼,在楼上见到了不常露面的顾老板。他须发灰白,穿着一件简单朴素的灰色长袍,一点也没有财大气粗的模样,周身反而散发着老者的威严和淡淡的疏离。
顾老板正在研究一件衣服的新花样,见到有人来,抬眼瞟了一眼:“你们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苏月娄淡淡笑着:“敢问,您可是顾家成衣铺的老板?”
“正是。”顾老板说着,头也没抬:“如果你只是要挑衣服做衣服,下去找我们掌柜的谈就行了。”
“敢问顾老板,顾家成衣铺的掌柜有多少个?”苏月娄问道。
“这里大半条街都是老夫的店铺,有多少家店铺,老夫就有多少个掌柜。不过前些天,主店刚走了一个。”顾老板抬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月娄抬手,亮出那枚玉佩:“顾老板,这枚玉佩您可认识?”
老头凑上前来,半眯着眼向前看去,隔了小半会儿才看清,于是站起来:“哎哟,原来是六殿下的朋友。”
他起身走上前,双手作揖:“敢问几位贵人有何要事?”
“本小姐听说您这里缺一个好苗子,刚好本小姐府上有一位,不知道顾老板愿不愿意费心培养,让他试试?”
第四十五章 秦歌安身
“那自然是可以的。”顾老板点着头,上下打量着站在苏月娄身边的秦歌:“可是这位公子?”
“正是在下。”秦歌微微点头,以示礼节。
“嗯。”顾老板点点头:“生得倒是极好,不过做掌柜,管账这些事儿都是细活儿,要十分细心,你可有信心?”
“秦歌愿意学。”秦歌点点头。
“那好,你跟我来。”顾老板说着,带着秦歌向三楼走去。
顾家成衣铺,一楼是主顾们挑选衣服的地方,二楼是用来做花样子和囤货的,三楼是掌柜们休息的场所。
“小姐,您坐。”小厮见顾老板带着秦歌上了楼,便上前招呼苏月娄。
“嗯。”苏月娄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她也算放下心来。顾老板虽说为人略有些冷淡,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难以相处之辈,秦歌在这里,也算重新找到了归宿。往后是好是坏,也就各凭本事了。
再说这里与原来秦歌所待的戏班相距甚远,又是一些达官显贵们爱来的场所,寻常工农人家进不得这里。原本认识秦歌的人,也断不会再见到他。
打点好了一切,秦歌才从楼上下来,苏月娄站起身来:“这里可好?”
秦歌点点头,单膝跪地:“二小姐,无论身在何方,秦歌愿意......”
苏月娄食指放在嘴唇之中,做了个噤言的动作,秦歌便没有再说下去。
“你满意就好。”苏月娄扶起秦歌:“好好跟着顾老板学本事,无论身在何方,你都是本小姐的朋友。以后若想回来看看,也可以随时到苏府来找我。”
苏月娄说着,接过青绾手中的一枚苏府信物,递给秦歌。
“天色也不早了,你留在这边,我先走了。”苏月娄把头转向顾老板:“您多费心了。”
顾老板点了点头,苏月娄才转身离开顾家成衣铺。
天色不早了,几人在外找了个小酒馆,吃完了饭才回家。
因为今天外出有告知丫鬟,快到中午的时候如果她们还没回来,就禀报老爷他们在外面用餐了。彼时陈姨娘和陈玉伶刚在前厅和苏老爷用完膳,回紫东苑的路上就远远看见苏月娄刚回来。
“玉伶,我的镯子方才用膳的时候放在前厅了,你去替我取一下吧。”陈姨娘开口对苏玉伶说道。
“是,娘。”苏玉伶说着,远远地乜了苏月娄一眼,就转身往回走去。
“二小姐,不得不说,您可真大度,好好的一个王爷,您就这么让给了三小姐,我可真得谢谢你呢。”陈姨娘看着苏月娄,眼里似乎是嘲讽,或者是示威。
“四殿下和三小姐能够共结连理,是三妹的福气,并非月娄的功劳,陈姨娘说笑了。”苏月娄望着陈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情绪。
“二小姐心思细腻,三小姐并非如此,所以她不是四殿下中意的人选。不过我一个做母亲的,总归是希望她好的。他日若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妾身最该感谢的就是二小姐了。”
“毕竟,如果没有二小姐,三小姐如何会在偏殿大出洋相,从而因祸得福呢?”陈姨娘说道。
“陈姨娘,您这话就说得过了,想当初……”青绾要替苏月娄打抱不平,苏月娄斜眼看了一下她,她便噤声了。
“陈姨娘,月儿一向懂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可惜有的人不懂,不知道陈姨娘懂不懂呢?”苏月娄一句话,堵得陈姨娘哑口无言。
“与其找别人的麻烦,不如好好教导三妹,别让她到处闯祸更好。否则,他日三妹去了四王府,恐怕就不会像在苏府这么逍遥自在了。”
苏月娄说着,苏玉伶已经拿了镯子急急忙忙地赶来。
苏月娄朝着陈姨娘微微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娘。”苏玉伶不明所以:“你刚刚在跟她说什么?”
“没什么。”陈姨娘转过头来:“你以后是准王妃了,言行举止可要格外注意。”
“嗯。”苏玉伶点点头,眼睛恨恨地瞟向一旁苏月娄的背影:“是那个贱人跟您说了什么吗?”
“以后可不许乱说。”陈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斥责苏玉伶:“隔墙有耳。”
乾明殿外,梁玉霄缓缓前来:“公公,麻烦通传一声,本王有事见父皇。”
“是。”公公说着,转身往内殿走去。
梁玉霄站在原地,心里始终打鼓。毕竟当初他求娶的是苏月娄,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前来变卦,多少有些难堪。
若是父皇细细追究……
想到此,梁玉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可要是不说,来日苏将军把那晚的事情抖搂给皇上,自己恐怕会更难堪。这个哑巴亏,也只能……
“四殿下。”公公出来:“皇上刚用完膳,您进去吧。”
“有劳公公了。”梁玉霄朝着公公微微点头,进了乾明殿。
“说吧,什么事。”梁宣帝刚用完膳,从饭桌起身,走到书桌前,不紧不慢地拿起书桌上的狼毫笔。
“父皇,儿臣求娶苏家三女苏玉伶。”梁玉霄此时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梁宣帝的手一顿,抬头望向梁玉霄:“朕记得,你之前求娶的,是苏家的二女儿?”
“是。”梁玉霄答道:“不过儿臣想过了,虽然苏家二小姐性格果敢,敢爱敢恨,不过容貌上有所欠缺,儿臣担心这样的举动反而给她造成负担;而且……而且苏二小姐心里没有儿臣,强扭的瓜也未必甜。”
“三小姐清丽脱俗、单纯善良,比之二小姐,似乎是更合适的人选。”梁玉霄说道:“父亲,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与其让二小姐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儿臣,儿臣愿意不娶。”
梁玉霄忍着心里的失望,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番话。
“三小姐钦慕儿臣,若能与她共结连理,一来儿臣也能有一个料理王府家事的女主人;二来,对父皇、对苏家也算是一个交代。”
梁宣帝沉默良久,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乾明殿里静得出奇。
“你前些天还来跟朕说,非苏家二小姐不娶,还没过一个月,便前来改口,可见你并不是沉稳之人。”梁宣帝的神色有些不悦:“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别让苏家觉得有所亏欠就行。”
“是。”梁玉霄如获大赦,退出了乾明殿。
经过今天这样一闹,以后他想要求什么东西,可就难上加难了!
苏月娄在房里写写画画,便听到有人粗鲁叫嚣的声音。
“苏月娄,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
听到声音,苏月娄不由厌恶地蹙了眉。
“二小姐。”门外有人通报:“四小姐来了,正指着仙云阁叫骂,我们也被她好一通训斥呢!”
“小姐。”昀湘担忧:“您这会儿还是不要出去吧,免得被她伤了。就当她是条疯狗,让她叫好了。”
“我出去看看吧,让她一直在外面叫嚣,成这个样子。”苏府的几个女子里面,就数苏彦婉脾气最火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为此苏老爷也没少罚她,偏偏她死性不改,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苏月娄走出来,就看见苏彦婉望着她,嘴角慢慢擎上一抹笑:“二姐,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三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幅样子,如果被父亲看见,又要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苏月娄神色平静,显然不肯与她多计较。
“呵呵。”苏彦婉笑着,望着苏月娄,一步步走过来:“怎么?做了恶事,你还怕人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三姐的事情,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就是你为了让她能嫁给四殿下,让你摆脱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苏月娄看着她,心里只觉得眼前这个苏彦婉有些难缠。
苏玉伶的事情,苏老爷那么有洞察力的一个人,很难说完全没有察觉到端倪。可是有些事情木已成舟,何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谁也不会说破,可偏偏这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蠢货……
苏月娄冷着脸:“四妹,凡事都要讲证据。若你没有证据,在这里胡说八道一通,我可是要赶人了。”
“你有本事害我三妹,没本事承认?我……”
“噗嗤。”苏月娄低头一笑,打断了苏彦婉的话。
“你笑什么?”苏彦婉不明所以。
“我笑你愚蠢。”苏月娄说道:“如果我是你三姐,只怕这会儿是觉得你有意报复。”
“什么意思?”苏彦婉不解。
“苏玉伶现在已经是准四王妃了,你说,你在这里吵闹一通,我有什么坏处,她有什么好处呢?”苏月娄说着,看向苏彦婉,她仍然是这样一副懵懂的状态。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不妨再说明一点。如果你三姐知道,你跑到仙云阁,大张旗鼓把她以往不堪的事情通通再抖搂一遍,她大概不会感激你为她出头,她反而会为有你这个蠢货妹妹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