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各展风采
“求公主饶命!求公主开恩!”一时间,许多原本答应游戏的女子也纷纷跪下来,磕头求饶。
“哼!”思琴公主冷哼一声:“原以为咱们大臣的子女一个个儿都是人中龙凤,原来也不过如此。”
“玩不起的,就趁早滚出去吧!”思琴公主一句话,许多人如获大赦般离开了贵族女子的行列。
看着一个个女子离开行列,思琴公主的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最后肯留下来的,有三个人,分别是苏府嫡次女苏月娄,苏府三小姐苏玉伶,还有丞相府的嫡次女宋如嫣。
“不错,相府和将军府的女子,果然不同!”思琴公主一笑,就把手中的重瓣金菊交给一旁的婢女:“去戴在苏三小姐头上,本公主射这第一箭。”
“是。”那婢女下去,将金菊插在了苏玉伶头上。
箭拉弓上弦,弯如满月,倏尔,“嗖”地一声飞了出来。
“啊”苏玉伶一声尖叫,捂着耳朵蹲了下去,那支箭直直地飞向她身后的树干,深深地插进树干里。
“你……”思琴公主有些惊讶,有些愠怒。再看苏玉伶,裙子下湿了一片,一股尿液的骚味正弥漫开来。
“思琴公主饶命,各位殿下饶命……”苏玉伶见了,不住地磕头求饶,悔不该逞一时之勇。
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她便不会第一个站出来了,或者说,刚刚跟那些小姐们一起退下去,也不至于如此难看。
“算了,滚吧。”思琴公主撇了撇嘴,不太高兴。而下面的少爷小姐,因为苏玉伶吓尿了的关系,则看足了苏玉伶的笑话。
“苏二小姐,那么现在,就轮到你了!”思琴公主接过婢女手中的弓箭,说道。
“任凭公主安排。”苏月娄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惊慌。
“等等,皇姐。”八殿下阻止道:“我听说,这折枝飞箭,是从关外传过来的一种游戏,是贵族男子向女子表白的一种方式;何况,皇姐你都射过一箭了,这剩下的,怎么说也得交给我们了是吧?”
“哦?”思琴公主略带玩味地看了一眼梁一辰:“莫非,你对她们有兴趣?”
不,并非有兴趣,他只是想小小地报复苏月娄一番。
“心仪的女子?”不等梁一辰回答思琴公主,梁玉霄就摸着下巴,略带玩味地看着苏月娄说出了这句话。
苏月娄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直犯恶心。
“算了,让给你们了。”思琴公主说着,把手中的弓和箭放在了婢女端着的托盘里,自己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观看。
梁玉霄的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导致梁一辰也愣在了原地,他还没想到要怎么接茬儿,四殿下就朝着弓箭走去。
梁一辰看着梁玉霄直发愣这四哥,会喜欢一个人尽皆知的草包丑女?!
苏月娄心里直难受,无奈地垂下眼眸。她宁愿射她箭的是八殿下,哪怕他报复也好。
“四哥,不好意思,我先拿到弓!”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苏月娄才睁开眼。
只见六殿下梁子邺已经到了托盘前,弓箭已被他牢牢地握在手里,他面对四殿下气定神闲。
而梁玉霄,显然,脸色并不好看,他伸到半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六弟,你……”
“四哥,承让了。”梁子邺握拳一笑,拿起弓箭朝前走去。
混世魔王不愧为混世魔王,人们常说兄友弟恭,这个场合,恐怕也只有他敢公然忤逆自己哥哥的意思了。
“等等!”梁玉霄一声喊,伸手就抓住了梁子邺的左肩:“六弟,不如咱们比试一番,这才公平!”
说话间,梁子邺一个闪身挣脱了梁玉霄的手,两位皇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试起来。
梁玉霄出招很快,然而梁子邺都一一化解开来。内行的人都看得出来,相比于梁玉霄用尽全力,梁子邺更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哎哎!我没有看错吧,两位皇子为了这个女的打架?不是说她幼年被毁了容,成了丑女吗?!”
“莫不是她的脸好了?不然,四殿下和六殿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丑女大打出手?”
“嘁!怎么可能,她那张脸我原本见过的,难看极了,那块黑疤大着呢。而且,她若好了,怎么还会一直戴着面纱?”
“我看啊,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你们想啊,她就算再丑,父亲却是权侵朝野的镇国大将军,破船还有三板钉呢!”
“啧!果然家世好就是不一样,长成这样都有皇子相争。”
众女子议论纷纷。
“四哥,我赢了!”众女议论之间,只见梁子邺一掌把梁玉霄打出了老远,一掀衣袍,握住弓箭的手反背于身后。他身形极帅,引得一众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发出几声叹息。
梁玉霄这才停下来,虽心有不甘,仍然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一旁皇嗣专用的椅子上。
婢女将另一朵金菊插在苏月娄头上,苏月娄再抬头时,六殿下的箭已经上了弓弦。隔着弓弦,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一样地气定神闲。
“苏二小姐,准备好了吗?”梁子邺问道。
苏月娄不答,只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眉眼弯弯。
“嗖”箭离了弦,精准地射向苏月娄鬓边的金菊,一时间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煞是美丽。那支箭穿透了花径,直射到她身后的树干上。
众人也被两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震慑。
一支箭算什么,苏月娄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不为所惧。
“好!”思琴公主不住拍手,引得众人喝彩。
“不是说她是个不中用的草包吗?胆子竟然这样大?”底下的人忍不住发出叹息。
“好了,六弟、苏二小姐,你们可以各自随意挑选一件礼物了。”思琴公主说道。
苏月娄挑选了一只青玉扳指,六殿下则选了一对琉璃手镯。苏月娄跪地谢恩后,就轮到宋如嫣折枝飞箭了。
几位皇子兴致缺缺,最后,还是八殿下接过弓箭,完成了折枝飞箭。
这一环节吊起了众人的兴致,接下来,就是各位贵小姐显示才艺的时间了,采取抓阄的方式,抽到什么表演什么。这表演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琴棋书画舞。
开头两人皆抽到了了古琴,众人被苏月娄和宋如嫣的折枝飞箭吊足了胃口,再看琴棋书画,显得有些乏味。
第二人快结束的时候,苏玉伶换好衣服出来了。
“哎!刚刚苏月娄的折枝飞箭,怎么样啊?”她好奇,随便找人问了一问。
“呵。”那人见问她的是刚刚尿裤子的苏玉伶,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比起你来说,好了不止一丁点儿,思琴公主还赏了她一只青玉扳指呢!”
苏玉伶看她说话的态度,不由得心头火起:“哼!你不是也没胆参加吗?有脸在这里说我。”
“总比你好吧,你还尿裤子了,也不嫌丢人!”那女孩儿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你……”苏玉伶想要反驳,却显得有些无力,只得自己退到了一边,离刚刚那个女孩儿远远地。
前两个女子表演完,就轮到苏府的女子了。三王妃身边的灵鹊宣布完名册上两人的名字,苏月娄和苏玉伶便齐齐上来,朝着三王妃和思琴公主行礼。
“你是将军府的庶女?”思琴公主问苏玉伶。
“……是……”苏玉伶不得不如实回答。
“你爹倒是疼你,不过你自己的本事,倒是没你嫡姐好。”
思琴公主鄙夷地看了苏玉伶一眼,真不知道苏玉伶怎么想的,刚刚才出了这么大的丑,偏偏还挑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穿了出来,惹人注目得很。
“小女惭愧。”苏玉伶说道。
“说吧,你们谁先来?”思琴公主问道。
“公主,姐姐是嫡我是庶。自然是姐姐先来的。”苏玉伶说道。刚刚自己逞强已经吃了苦头,她自然不敢一马当先了。
“苏二小姐,那你抓阄吧。”
“是。”婢女将抓阄的箱子递上来,苏月娄便随意抽了一个。
“舞剑?”苏月娄惊讶地问道。她起初还以为,是下人们无意间在舞字后面多加了一个“剑”字。
“是。本公主新加的一环,若你不会,换一个就好了。”思琴公主说道。
“既然公主喜欢看舞剑,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苏月娄说着,后退两步,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来。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她便拿起剑舞了起来。一旁的乐师也很是配合,就着苏月娄的剑法谱了一曲十面埋伏。
乐谱时而婉转,时而铿锵,时而底浅,时而高昂。虞姬和楚霸王的绝地爱情,被苏月娄的剑舞演绎得淋漓精致。
可是一个人舞这一曲终究孤独,舞到一半的时候,六殿下见势也加入了进去。
这一刻,仿佛她是虞姬,他是叱咤一方的楚霸王。
苏月娄身形高挑,舞起剑来翩若惊鸿,一身绛蓝色的衣袍更衬得她宛若云中仙子;六殿下一身银边白袍,两人的剑碰到一处,发出脆响,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十七章 霸王别姬
六殿下前世就帮过苏月娄的,刚刚还替她解围,所以苏月娄对他并不讨厌。
不知为什么,梁玉霄看到两人相视一笑的那一瞬,心猛地疼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苏月娄那样的笑容太过熟悉,仿佛她也曾这样对自己笑过,真诚地、毫无防备地。
可是,是在哪里呢?他想不起来。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舞终了,苏月娄像戏曲里的那般,一剑封喉,偏偏倒地,众人皆被两人的剑舞所折服,沉浸在剑舞最后结局的悲怆里。
“好!”丞相之子宋陵率先鼓了掌,人群中再次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六殿下朝着苏月娄伸出一只手,仿佛示意扶她起来。
苏月娄犹豫片刻,最后自己不动声色地单手撑地,起身来。
“你刚刚,很出色。”六殿下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赞叹道。
“多谢六殿下赞赏,六殿下舞剑,风流无双。”
梁子邺苦笑,这样的回答太过官方,他有点失落。
他朝着座椅走去,背对苏月娄摆了摆手。
接下来,轮到苏玉伶表演了。
苏玉伶抽到了书法,便有下人在她面前铺开了一层宣纸,她上前来,毛笔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宴”字。
苏玉伶的书法本来就平平无奇,再加上前有苏月娄做铺垫,更显出了云泥之别。
苏玉伶写完字,呈到了三王妃和思琴公主面前:“王妃、公主……”
思琴公主慵懒地抬眼看了看,也不作点评,便说道:“下一位。”
苏玉伶跪在原地,站也不是,继续跪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正是苏月娄前世的处境吗?如今,倒是调换了一番处境。
苏月娄坐在一旁的贵宾椅上,默默喝了口茶,看着苏玉伶出丑默不作声。
“下一位,丞相府千金宋如嫣。”灵鹊通报。
宋如嫣站了出来:“如嫣见过思琴公主、三王妃。”
思琴公主眼睛一亮:“你是刚刚折枝飞箭的女子,是丞相府的嫡女?”
“是,小女丞相府嫡次女宋如嫣。”宋如嫣再次向思琴公主和三王妃介绍自己。
“镇国大将军和你父亲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你和苏二小姐都很出色。”说着,思琴公主斜眼瞟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苏玉伶:“不过,这镇国大将军府里的嫡女庶女,胆色气度可截然相反。”
“宋二小姐,抓阄吧。”三王妃见气氛有些冷场,吩咐道。
“是。”
宋如嫣手伸进木箱里,抽到了一个舞字。
“王妃、公主,我抽到了一个舞字。”宋如嫣如实说道。
“那你可会?”王妃问道。
“略懂。那我……就舞一曲长相思吧!”宋如嫣回答道。
宋如嫣更了一身绯色的舞裙出来,摆好姿态,笛声便响起了。
“长相思兮长相忆,思美人兮无穷级……”宋如嫣曼姿轻舞,她的哥哥便在一旁弹琴和曲。
前世,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哥哥也还没出征,哥哥跟她感情极好,经常带她去军中。所以,即使过了一世之隔,她仍然记得哥哥的军中好友,丞相府的嫡长子宋陵。
看着他们兄妹两人其乐融融的场景,苏月娄不禁想起自己的哥哥来。如果哥哥在身边的话,也一定会这样配合自己的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也不知道哥哥在边疆过得好不好。
“哎!”八殿下梁一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苏月娄身后,打了个响指:“丑丫头,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三哥,喜欢宋家的长公子?”
“说什么呢?”苏月娄白了梁一辰一眼,觉得自己再不澄清,他又该误会到底了。
“我是想哥哥了。”她低头嗫嚅,梁一辰这才闭了嘴。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原谅你。”下一秒,梁一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凑到苏月娄的耳边:“你在偏殿对我做的事情,我一直记着呢!”
苏月娄侧过头,看着他挑眉的模样,觉得他有些幼稚。
这个八殿下,动不动就说喜欢不喜欢的,而且嘴还把不住秘密,着实让苏月娄一度无语。
宋如嫣的舞姿极好,当所有人都朝着她看去的时候,苏玉伶才悄悄起身。
今天她接连出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再加上刚刚今天一番折腾,屁股上受了刑的伤口有些裂开了,她就想着先回苏府去。
“这位姑娘……”她走到清宴园的大门口,叫住了一个婢女:“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去,您看,能不能为我备一辆马车?”
“你是苏府的三小姐?”那个婢女问。
“嗯。”
苏玉伶才进清宴园时的狼狈模样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再加上方才在一众皇族面前尿了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就连看门的婢女都不由得对她心生鄙夷。
“姑娘,按照惯例,宴会还没结束,您是不能走的。”
“事急从权,拜托你了。”苏玉伶取下手上一直未取下来的金镯子,塞到了那个婢女的手里。
“这样……那你等着。”那婢女说完,转身走了。
苏玉伶站在清宴园的大门口一直等着,冷风呼啦啦地吹了差不多一刻钟,才看到刚才那个婢女领了一个马夫过来:“苏三小姐,随我出去吧。”
苏玉伶跟着他走到清宴园外面,外面侯着一排马车,一直走到尽头,才看见一辆轿帘都洗得发白的马车。
“苏三小姐,您可以乘坐这架马车回去。”婢女说道。
“什么?!”苏玉伶脸色突变。那顶破旧的轿子,很显然是下人乘坐的。
“这、这、这些轿子,这么多轿子,为什么不能给我乘坐,非要给我这辆最破的?”苏玉伶指着路边停着的一排轿子,指责道。
“你收了我的东西,就是这么敷衍我的?!”苏玉伶声音有些大
“苏三小姐!”那婢女听到她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也有些怕了。早知道,就不收她的镯子了。
“苏三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婢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些轿子都是其他皇子公主、还有各位贵公子贵小姐的,哪能随意给你!”
“你自己没有乘坐轿子来也就罢了,我已经竭尽所能给你安排了,你竟然还嫌弃!”
“我不管!”苏玉伶怒道:“那轿子又脏又破的,我不坐。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替我办好,去重新给我备一顶新轿来!”
苏玉伶说着,就像撒泼的市井夫人一样,拉着那个婢女不肯放手。那婢女也急了,脸红脖子粗地想要挣脱开她。
忽而,婢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她拉到一边。
她拿出刚刚收下的镯子来,重新塞回苏玉伶手里:“苏三小姐,你的镯子我不要了,还给你,至于轿子,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还有,这些轿子,包括刚刚你不要的那顶轿子,都是有主的,如果少了一辆,我就告诉思琴公主和三王妃是你偷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婢女说完,也不再管她,带着马夫就离开了。
这下,苏玉伶欲哭无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如果自己走回去的话,这里离苏府还有十里地呢,如果留的话,等会儿苏月娄等人出来,又得看她的笑话了。
她想着,理了理头发,走到清宴园外另一个婢女面前,拿出那只金镯子:“姑娘,你看,能不能为我弄一顶轿子?”
那个婢女显然看到了刚才的时候,也不愿意搭理她,苏玉伶说了两遍,她都恍若未闻。
苏玉伶说第三遍的时候,那个婢女不耐烦了:“苏三小姐,请你自重,贿赂宫里人可是大罪,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苏玉伶彻底没了辙,只能默默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
“王妃、公主。”苏玉伶前脚走后,那个受了气的婢女就到了王妃面前,将苏玉伶要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她走了倒好,清净。”思琴公主答到:“去给苏二小姐也说一声,苏三小姐走了不打紧,本公主很喜欢二小姐,让她务必在清宴园玩到最后。”
“是。”婢女领命。
清宴园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方才结束。
一行人走出清宴园去,思琴公主上了马车离开后,许多人也上了马车离开,只有几位皇子、宋家兄妹,还有苏月娄停留在门边。
“苏二小姐。”三殿下开口:“本王记得,你来的时候只骑了马,并没有备马车?”
“啊!是,来的时候遇到劫匪,我的马车也便没了。”苏月娄如实回答,三殿下和三王妃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两人来的时候也是同乘一轿的,也没有多余的马车。
四殿下开口:“三哥和三嫂伉俪情深,两人一辆马车,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你。不如这样吧,苏二小姐,我送你回去。”
他有着狭长的丹凤眼,勾人的薄唇,一身玄色衣裳衬托得他风华无双。
只有苏月娄才知道,他看似豁达随意、与世无争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狠辣心机。
第十八章 质问
看四殿下向苏月娄示好的言行,加之他白天抢弓的举动,众人都惊得忘了呼吸四殿下这样的行为,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远处的六殿下见了,就要迎上前去,他的贴身侍卫白皓伸手拦住他,在一旁阻止:“六爷!”
“四殿下,更深露重,况且殿下与我并不顺路,还是请回吧。”苏月娄拒绝道,声音带了几分清冷之意。
“哦?你都没去过我府邸,又怎么知道不顺路?”四殿下反驳道。
这倒是把苏月娄问懵了,她的心跳也随着四殿下这个问题问出口,停驻了两拍。
她前世是嫁入了四王府的,自然对四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这是今生,按照今生的轨迹来说,她的确还没有去过四王府。
“……小女子性子野,经常出府游玩,自然是曾路过四殿下府邸的。慕王府三个大字,我还是认得!”
四殿下听她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敌意,令他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他便当着众人的面,一步步走到苏月娄面前:“我何曾得罪过你,你这样对我?!”
她对所有人都很疏离有礼,偏偏对待他的时候,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敌意。这让四殿下很不爽!
尤其是上次在苏府,她的一记断子绝孙脚,让他一直想不通是哪里得罪了她。
“四殿下并没有得罪过我,只是我实在不喜欢您同我说话。您若不想我与您针尖对麦芒,不和我说话便是了。”
“大胆!”众目睽睽之下,四殿下说道:“本王是皇子!你这样跟本王说话,信不信……”
“悉听尊便!”苏月娄毫无惧意,一双眼朝着四殿下回看过去。
她亮亮的眸子里带着泪光,五分绝情五分冰霜,让梁玉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像白天一样,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后面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六殿下见到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场景,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想要上前去。
“六爷!你若上去,咱们的计划要怎么处理?”白皓再次拦住四殿下。
“四殿下、苏二小姐。”正在六殿下和白皓胶着之间,有人上前和场。
关键时刻,还是宋如嫣站了出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与苏二小姐刚好顺路,不如我送她回去吧。”
“是。”宋陵在一边为妹妹帮腔:“来的时候,我与妹妹各自乘了一匹轿,舍妹可以送苏二小姐回去。何况,她们妯娌之间,也好说说话儿。”
“苏二小姐。”三殿下问苏月娄:“你意下如何?”
苏月娄挽了挽宋如嫣的胳膊:“如此甚好。”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六殿下才默默地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琉璃手镯放进了袖中,带着白皓一前一后出了清宴园。
“记着,没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计划破坏了可以重新想办法,可她若出了意外,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白皓一头雾水。
六爷常年待在府里,从前都不知道他曾喜欢过谁家的女子。他连六爷什么时候认识苏月娄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六爷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
月上中天,苏月娄跟宋如嫣在同一辆马车里,听宋如嫣说着她去军营玩,和宋陵在军中遇到的一些事情,一时间马车里气氛松缓,也多了些欢声笑语。
“说起来啊,以前苏大哥在的时候才好呢。”宋如嫣陷入了沉思:“以前苏大哥在的时候,治军严明,虽然苏大哥不苟言笑,不过却是极好的人。”
“你……喜欢我哥哥?”苏月娄小心翼翼地问道。
“噗……”宋如嫣看着苏月娄认真的模样笑出了声:“干嘛这么认真,我们刚刚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放松一点,哈哈。”
不过,宋二小姐对这个问题也一直没有否认。
“说起来,她走了这么久,有没有给你们寄过家书?你不担心他吗?虽然我平常跟我哥像仇敌似地,但要是我哥真上了战场,我可是会担心得要命,巴不得能跟他一起随军出征呢!”
“担心,怎么能不担心呢。”说到这个问题,苏月娄显然没有宋如嫣那样轻松:“俗话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哥哥走了那么久,也就上个月才回了一封书信。”
“啊?”宋如嫣惊讶:“他那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家书上会写些什么?”
“他就写了一个字安!”苏月娄如实回答道。
可是,一个“安”字,就是苏月娄和爹爹最好的定心丸。
苏月娄计算着,这个月如果顺利的话,家书也快到了吧。
“哈哈,还真是他的风格呢!我告诉你,之前我去军营……”宋如嫣一问起苏君安来。就有些喋喋不休,整个行程,苏月娄听她说了一路。
想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哥哥吧。
到了苏府已经很晚了,苏月娄下了马车,跟宋如嫣道了别,才往府里走去。
“二小姐!”苏月娄一进门,就看见陈姨娘坐在院里的石凳子上,见到她回来,立马站了起来:“玉伶呢?”
陈姨娘看到苏月娄的时候,并没有多意外。大概,黑衣人刺杀失败后,已经跟陈姨娘通风报信过了。
苏月娄心里猛地一酸有娘的孩子真好啊。不管怎么样,娘始终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女儿。
可惜,陈姨娘不是苏月娄的娘,而是她的仇敌。
“她下午就离开了宴会,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吗?”苏月娄有些意外。
“啊?”陈姨娘靠近她:“你说她下午就离开了宴会?你是她姐姐,你怎么能任由她擅自离开呢?你……”
“陈姨娘,黑衣人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苏月娄见她咄咄逼人地倒打一耙,也没心思跟她废话,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我还没告发你,你倒先兴师问罪了。”
“有这闲工夫,不如早点带几个家丁出去找人。更深露重的,你跟我多耗一会儿,她的危险也多一分。”
苏月娄说完,陈姨娘彻底愣在原地。苏月娄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回了仙云阁。
“快!快去禀报老爷,多派几个人,一起去找三小姐!”苏月娄身后,是陈姨娘的呼喊。
看来,今晚自己的事情还没完。
快到仙云阁的时候,远远地,苏月娄就看见青绾守在院门口等她。
苏月娄心头一暖,上前去抱住了青绾。
“小姐……”青绾愣了,双手悬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在秋宴上受了什么委屈?”
“不是,青绾,我就是有点难过……”
青绾轻轻拍着苏月娄的背:“小姐,别难过,不管怎么说,你还有青绾呢……哦!还有球球!”
“噗!”苏月娄一笑。听青绾说了两句话,心情总算好多了。
“二小姐!”身后,一个丫鬟过来,行礼:“二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知道了。”苏月娄没有一丝意外,抬手从袖中拿出白天思琴公主赠的青玉扳指来。
这是她为父亲拿回来的。可是这会儿,父亲却要为了另一个心怀歹意的女儿兴师问罪。
苏月娄安抚好了青绾,就去了前厅。
前厅灯火通明。
这会儿父亲原本应该在某位姨娘的房里睡觉的,却因为苏玉伶的事情特意在前厅见她,可见苏玉伶不回来,父亲也很担心。
一进前厅,苏月娄就见到了父亲铁青的脸。
“跪下!”
“父亲……”面对苏齐章极为难看的脸,苏月娄还是有些意外。
“我让你跪下!”
苏月娄这才跪了下去。
“你身为长姐,为何任由三妹胡闹?任由她在秋宴的途中离开?”
“父亲……”苏月娄望着苏齐章,顿了一顿:“我原以为,父亲明察秋毫,不料听了陈姨娘一番言语,竟也不问始末,就对我兴师问罪了。”
“为何?您为何不去问问思琴公主?”
“月儿……你……”一时间,苏齐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秋宴,女儿陪伴王妃公主,受命不能离身,也是后来清宴园的下人前来禀报,才知道她不辞而别的,如何去寻她?”
“这……这可是秋宴!好端端地,她竟离开了,还不打一声招呼?”苏齐章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父亲,若您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等她回来让她自己说吧。”苏月娄也不想多费口舌。
不过,虽然苏月娄也没有说什么,苏齐章冷静下来,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月儿,你从前从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苏齐章眼里满是不解。
“那是因为,父亲从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跟我说话。女儿今天莫名受了一通教训,心里委屈。”苏月娄答道。
她跪在地上还没起身。苏齐章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想先扶起她来,一切等苏玉伶回来再说。
“老爷……老爷……”正在父女之间气氛有所缓和的时候,陈氏带着刚回来的苏玉伶进了前厅。
陈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求老爷为玉伶做主!”
苏月娄回过头去,只见苏玉伶形容狼狈,一头蓬松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一双脚已经被磨出了水泡。
第十九章 受罚
“怎么回事?”苏齐章问道。
他强大的震慑力让苏玉伶忍不住颤抖着。
“女儿……女儿回来的路上没有马车,一路走回来的。”只见苏玉伶身上,一件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了。
原来她一出清宴园没多久,就遇到了抢劫,将她身上所有的贵重物件儿抢了个干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歹人,将她的清白也夺走了。
她现在依然能够感受到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对于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子来说,这件事是十分丢人的,所以她不敢说。
她原本想先回紫东苑好好洗个澡,然后消化这件事情的。没想到,一回来就被陈姨娘拖进了前厅。
“我是说秋宴的事情!”苏齐章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参加秋宴的人非富即贵,你只是一个庶女,若是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苏玉伶侧头,就看见苏月娄跪着,身形歆长。
“是你!”苏玉伶发了疯地扑向苏月娄:“是你告状的对不对?”
她还没扑过去,两个离她最近的婢女就上前来,齐齐地按住了她。
“三妹,莫要胡闹!”苏月娄声音清冷。
“呵!”苏玉伶冷笑,眼中带泪:“苏月娄!你以为你多伟大,多讨人喜欢?那是因为别人都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说起来,你还不如我呢!我今天就要扒下你的面纱,让大家看看你丑陋的面目!”
苏玉伶说着,再次扑了上去。她的力气极大,挣脱了押着她的两个婢女。
然而,她还没靠近苏月娄,就被苏齐章一脚踹开:“无法无天!”
“爹爹……”苏玉伶被踹断了一根肋骨,眼泪也一瞬间掉落下来:“连你也这么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为什么?”
“三妹,皮囊好不好看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的为人处世。”苏月娄说完,看向苏齐章。
“好了,看你的样子,我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滚回房去吧。”苏齐章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今天前厅这一番闹腾,让他对苏玉伶越来越失望了。
“是,老爷。”陈氏说着,跟两个婢女一起架着苏玉伶离开。
原本今天是想带着苏玉伶来诉苦博同情的,哪知道苏玉伶情绪这么激动,不仅没能趁机栽赃苏月娄一把,反而让老爷对苏玉伶的印象越来越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边,苏玉伶离开后,前厅终于安静了。
“父亲,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女儿也该告辞了。”苏月娄说。
“嗯。”苏齐章点了头,目送着苏月娄离开。忽而目光一转,见到了不远的桌上放着的一只青玉扳指。
他走过去拿起那枚青玉扳指来,仔细端详着。
就算他一向不爱这些玉石物件儿,他也看得出来那枚扳指成色极好,应当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哎。”苏齐章叹息一声,悔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误会了苏月娄。
苏月娄一出前厅门,就看到青绾在门口等着,她一时间有些意外。
“青绾,我不是让你到屋里等我吗?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青绾回答道。
“走吧,没事了。”苏月娄拍拍青绾的肩,走在了青绾的前面。两人回了仙云阁,洗漱一番,就已经很晚了。
直睡到日上三竿,苏月娄才被仙云阁外一阵喧闹吵醒。
“青绾……”苏月娄习惯性地喊着青绾的名字。
“小姐!”青绾破门而入,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小姐,外面闹翻天了。四殿下带了十几株重瓣金菊来,说是要送给小姐的,这下,外面都快闹翻天了!”
“什么?!”苏月娄瞬间睡意全无。
洗漱完毕后,她蒙了面纱,匆匆地出了府门,就看见梁玉霄堵在门口,丫鬟守门们快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有说有笑的,有的人手里还捏着一沓银票,显然是从梁玉霄手里得了什么好处。
梁玉霄看她出来了,上前:“二小姐。”
“四殿下什么意思?”苏月娄反问。
“苏二小姐,你看这满车的花,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非要本王说出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苏月娄念着诗,瞥了一眼那些花,随手就折了其中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来。
“每每看到菊花,我就想起这首诗来。”
“我记得,黄巢题诗没过多久,就起兵造反了。”苏月娄嗅了嗅手中那朵折下的金菊:“所以四殿下是,借着菊花暗语黄金铠甲,在向我宣战?”
“我真佩服二小姐!”
四殿下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苏月娄,像是在看一头难啃的猎物:“二小姐,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描写菊花的诗句那样多,向来是褒多贬少,二小姐竟然能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曲解我本意的诗句。”
“总之,我不喜欢菊花,请你拿走。”苏月娄不想跟他纠缠下去,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转身一瞥之间,看见了角落里正在围观的熟悉人影。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
另一队人马过来,手里抬着重重的物件。
苏月娄不解地回过头。
“二小姐!”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地:“这是六殿下命微臣送过来的。昨天秋宴,六殿下见二小姐穿得素净了些,特意去顾氏的成衣铺里选了些上好的料子,还请苏二小姐笑纳。”
“哦。”那侍卫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手镯来:“还有这个,也是主子特意嘱咐微臣送到二小姐手上的。”
“六殿下还说,若苏二小姐不收,微臣便……便不必回府了。”
苏月娄一眼就认出,那琉璃手镯,就是昨天秋宴上六殿下赢来的那只。
“苏二小姐,你很厉害呀!”梁玉霄在一旁:“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六殿下了?”
“随你怎么想,仙云阁庙小,容不下四殿下这尊大佛,还请带着您的菊花回去吧。”说着,苏月娄不想再理会,转身要走。
“苏月娄!”梁玉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说清楚。”
她是自己的!她只能是自己的!怎么能容忍别人染指?!
苏月娄旋身,右手反扣在梁玉霄的手指上,将他的手挣脱下来:“四殿下,请你自重。若你再纠缠不休,我也不会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梁玉霄说着,就趁势握紧苏月娄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拉。
苏月娄力气不足,一瞬跌到了他的怀里。
他冷冽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今生,她第一次闻到他熟悉的气息。
不过她已经不再留恋了,她恨眼前这样一个负心人。
苏月娄一脚踩在了梁玉霄的脚背上,他吃痛,她寻找到机会挣脱了他。
下一刻,梁玉霄愠怒,两人便仗着心中怒火,在仙云阁打了起来。
苏月娄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武功技巧自然不弱,不过力气比梁玉霄小得多,所以打斗中防守更多。
梁玉霄招招压制她,不过还算手下留情,也没有真的伤了她。
“唰!”苏月娄招架不住之时,抽出了一旁六殿下侍卫的剑来。那侍卫傻傻呆呆地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苏二小姐竟然提剑砍皇子!
下人们见两人打斗激烈,苏月娄还拿了刀,也不敢上前劝架,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或者被当成炮灰给劈了。
一个是苏府的嫡小姐,一个是皇上的子嗣,两人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只得让两个机灵的赶紧去禀报镇国将军。
众人只见两人打斗激烈,梁玉霄步步紧逼,苏月娄用剑防守。有了这柄剑,一时间两人难分胜负。
上次梁玉霄被踢,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现在倒不容易吃这个女子的亏了。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梁玉霄分了心,向后看去。
苏月娄被前世的仇恨迷了眼,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一剑狠狠地劈了下去。就连梁玉霄的贴身侍卫,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唰……”刀刺破皮肉的声音。众人见梁玉霄受了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四殿下!”苏齐章慌忙赶来,单膝跪地:“老臣救驾来迟,还请四殿下责罚!”
“无碍。”梁玉霄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茶褐色的瞳孔也黯淡下来:“先找人包扎!”
大夫很快赶来,将梁玉霄扶至前厅包扎,由于伤了上臂,需要脱下衣服,所以除了苏府的大夫,众人都需要回避。
此刻,偏殿。
“跪下!”苏齐章惊魂未定,责令苏月娄。
苏月娄双膝跪地:“女儿知错,甘愿领罚!”
“月儿,我一直以为你是家中最明事理的,没想到你今天……”
“若是惹怒了四殿下,你有几个脑袋?如果四殿下真要对付你,为父再怎么力保你也没用。何况,你要让整个苏府跟着你受牵连吗?”
“父亲,女儿知错,您罚女儿吧。”
“女儿自愿受荆刑!”苏月娄跪地磕头。
第二十章 苏月娄受刑
“荆刑,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苏齐章惊讶,声音也颤抖着。
“女儿知道。女儿不想让苏府受累。女儿伤了四殿下,为了让四殿下消气,这是唯一的办法。”
“请父亲责罚!”苏月娄乞求。
“老爷!老爷!”关键时刻,青绾跑了过来:“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顾好二小姐,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青绾!这是我的过失,你帮不了我的!”苏月娄转头,朝着青绾说着。
“不,小姐。小姐自幼丧母,孤孤单单地长大,一直都是青绾陪着小姐的,青绾不愿意小姐受任何伤害。”
可是,眼下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来人。”苏齐章命令。
“是。”两名侍卫上前。
“把这个贱婢押到柴房关起来!”
“是。”下一刻,青绾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了。
“上荆刑!”苏齐章发了话,没过多久,就有人抬了刑具前来。
两尺长的鞭子,上面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倒刺,众人看着刑具,忍不住为苏月娄捏了把汗。
“啪!”一鞭下去,苏月娄背上立马溅出了血迹,染在白衣上,像盛开了一朵朵红梅。
“啪!”又是一鞭。
整个过程,苏月娄都紧紧地咬着牙,哪怕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也不曾说一句求饶的话。
四殿下包扎完毕,才让自己身边的鹏宣进了前厅。
“那贱婢怎么样了?”梁玉霄脱口而出。
“啊?殿下说的是哪个……”鹏宣不解。
“苏月娄。”梁玉霄脱口而出。
“她被镇国将军带走了,听说这会儿在偏殿受刑呢,四爷消消气。”鹏宣如实回答道。
“受刑?”梁玉霄嘴角弯出了弧度:“哼!这苏老将军,这次不来点真的,恐怕都收不了场。”
“嘶”他的手一抬,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殿下,您不是想把苏二小姐收入囊中吗?依末将看,这倒是个好机会!”鹏宣在一旁,想起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也便明白了。
“去看看。”梁玉霄理了理衣衫,带着鹏宣就往偏殿赶去。
两人到了偏殿,原本乌泱泱的一群人见了,也都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住手!”就在下一鞭子快要落到苏月娄身上的时候,梁玉霄喝止住了行刑的侍卫。
“月儿!”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苏月娄身边:“月儿!”
忽而,他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谁让你们对她用刑的!”
“四殿下。”苏齐章站了出来,行礼:“小女伤了四殿下,理应受罚。”
“本王只是与月儿打斗嬉闹,刀剑无眼,是本王自己不慎,没有躲开。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月儿伤人?”
“月儿……”四殿下痛心疾首:“快宣大夫,先止血。”
“鹏宣!”四殿下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扔给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快去请宫里的御医来,别让月儿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是。”鹏宣拿了令牌,往宫里赶去。
“这……”苏齐章目瞪口呆。
苏老爷子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苏月娄头一歪,晕了过去。
“月儿……月儿!”梁玉霄将苏月娄打横抱起,手忙脚乱地往仙云阁赶。
“若是月儿有什么事情,本王要你们陪葬!”梁玉霄说完,抱着苏月娄进了仙云阁。院门大开,却没有一个人赶跟进来。
“月儿……”梁玉霄将苏月娄放在床上,嘴里喃喃。
她眉头紧锁,鬓边的头发散落,被薄汗贴在额前。
她的白衣被鲜血染红,整个人显得削瘦,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这个女人,昏迷的时候还不算太讨厌。
“殿下,殿下!”那大夫替梁玉霄诊治完,才刚回到苏府的医所,又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在医所做事的丫鬟。
“快,替她处理伤口。”
“是。”
那大夫剪开苏月娄背后的衣角,替她诊治,梁玉霄别过头去。
“大夫,伤得可深?”
“是。二小姐的伤势有些严重,需要用盐水先清理,然后再上药。”
“好,你先处理。”
苏月娄的伤口多而密集,一番包扎下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鹏宣带着宫里的太医也赶到了,诊治过后,多开了几味祛疤的药物,内服外敷。
所有人都离开后,只有梁玉霄一人守在苏月娄的床前。
他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苏月娄,竟下意识地伸手,想为她捋一捋额前的发。
然而,还没有碰到她,苏月娄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四殿下。”苏月娄的声清冷而疏离:“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梁玉霄一愣,将手收了回来:“算盘?什么算盘?”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让我爹为你所用,不是吗?”
梁玉霄一愣,半晌便明白了。
“所以你刚刚,根本没有晕倒?”
“若是我晕倒了,还怎么看到殿下这样精湛的演技?”苏月娄说道:“不过我与四殿下并无交情,四殿下的演技,在我眼里,未免浮夸了些。”
“浮不浮夸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将军如何想、如何看。”梁玉霄有恃无恐,狭长的丹凤眼透露出些许算计。
“今天这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王妃,你说,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染指?”
想到秋宴那天,梁子邺为了她,跟自己抢弓箭,他就有些来气。
“没人会染指,不过,我永远也不会跟你这样的人为伍。四殿下,你不会如愿的。”苏月娄别过脸去。
“做四王妃有什么不好?就算是因为其他的关系,可你要是做了四王妃,一辈子风光无限,衣食无忧。你知不知道,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哈哈!”苏月娄想到前世父亲死后,自己的惨死,不由得笑出了眼泪。
前世就是因为太傻,没有看穿他拙劣的演技,才毁了自己的一生!
“四殿下,我只信狡兔死走狗烹,至于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所说的福气,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说完,苏月娄别过头,把脸靠近墙的那边。
“苏月娄!”梁玉霄气急败坏,上前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双手抱着她的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然而,他在她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冷若冰霜。
苏月娄被他弄疼了伤口,于是支撑着,伸手狠狠掐了梁玉霄的剑伤。
梁玉霄吃痛,闷哼一声,终于放开了苏月娄:“苏月娄,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苏月娄从床上坐起来:“四殿下,你不是要故作深情吗?这点小伤小痛就受不了了吗?”
“苏月娄,你够狠!”梁玉霄脸色极黑:“咱们走着瞧。”说着,拂袖而去。
“呼……”苏月娄长呼一口气,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梁玉霄出了苏府,气不过,一拳砸在了路旁的一颗柳树上。
他另一条包扎好的手臂上,还有五个沁血的手指印。
“四爷,依末将看,那二小姐是匹野马,轻易不能驯服。要不,咱们把目光转向苏府的其他小姐?”
梁玉霄思索着鹏宣的话,眼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儿,透露着算计。
“不!”
“苏月娄,其他人轻易不能替代。”
且不说她是苏老将军最重视的女儿,单说她的狠劲儿和心机,若是彻底归顺四殿下,也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梁玉霄可不会忘记,秋宴那天她是如何将苏玉伶收拾成个跳梁小丑的。
还有今天,她装作晕倒。重伤之下大夫用盐水为她清理伤口,她都没有暴露分毫,连他都没看出她是在装晕。
这样的耐力远非常人能及。
可是她为什么会那样恨自己呢?梁玉霄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情,也许是她恨自己入骨的关键。
若是解开了苏月娄的心结,说不定有机会让她为己所用。
“鹏宣!”梁玉霄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去查查苏月娄的底细,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所有大事我都要知道。”
“是。”
“小姐,小姐。”苏月娄正昏昏沉沉要睡去的时候,青绾急急忙忙从柴房赶回来:“小姐。”
“青绾。”苏月娄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是张姨娘帮着奴婢说话,奴婢才被放出来的,小姐,你受苦了小姐……”
“别哭,我没事。”苏月娄拍拍青绾的背,不住安慰道。
苏月娄感觉到手上湿湿地,于是抬起手来一看。
是血。
“青绾,你这是怎么了?”她的手颤抖着。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小姐。当务之急是小姐要养伤……”
苏月娄没听她说完,拉过她来,一眼就看见她背上渗出的点点血迹。
很显然,有人也对青绾用刑了。
“青绾,你应该知道的,若是让人欺负了,一味地忍气吞声,别人就会以为咱们软弱,变本加厉地欺负咱们。”
“今天有人借我被罚的缘故对你滥用私刑,那么明天呢?明天只会更狠。”
“所以你如果不说,就是把咱们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了。”
第二十一章 张姨娘相助
“小姐!”青绾跪下来:“是紫东苑的阿邓,他说我没有看顾好二小姐,让二小姐犯了错,所以……所以带着一群人来,……对我用刑了。”
苏月娄听完,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心里也不断自责:如果不是因为她砍了皇子一剑,青绾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罪过。
“小姐,小姐你不用难过。”青绾安慰道:“他们用刑没多久,张姨娘就赶来了,是她放了奴婢的。”
“张姨娘……”苏月娄嘴里喃喃。
她看着总是不声不响,没想到这次这样帮自己,就连青绾的安危也想到了。
“青绾,你把桌上的药拿过来。”苏月娄吩咐道。
“是。”青绾照做,将那瓶药拿到了苏月娄面前。
苏月娄将青绾拉到自己的床上来,伸手就解开了青绾的衣裳。
“小姐!小姐使不得。主仆有别,您不要这样。”青绾慌了,哭求着。
“躺好。”苏月娄声音清冷,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是。”迫于苏二小姐的压力,青绾不再挣扎。
经过梁玉霄这样一闹,仙云阁院门口的布料和金菊就这样搁置在了原地,六殿下的侍卫也只得先回去禀报了。
整整一天,仙云阁的门口都有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下人和姨娘们都在传:苏二小姐不简单,看来不久,就会成为四王府的王妃了。
也许六殿下还会横插一脚!
就连青绾去膳房为苏月娄拿些粥水点心,也听到这样类似的传言。
三五个人聚在一堆讨论今天仙云阁发生的事情,见到青绾路过,就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仙云阁从前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成为整个苏府的谈资!
“青绾姑娘……”青绾手端着托盘,里面盛着一碗桂圆粥,就有其他院子里的婢女围了上来:“青绾姑娘,听说四殿下和六殿下都钟情于二小姐?”
“青绾姐姐,我来帮你端吧。”一个丫鬟伸**青绾手里的托盘。
“青绾姑娘,以前妹妹不懂事,得罪过苏二小姐。您是二小姐身边的红人,麻烦姐姐帮我在二小姐身边美言几句,二小姐大人有大量……”
“够了!”青绾喝止她们:“我家小姐现在还受着伤呢,你们赶紧让开,我得回仙云阁照顾小姐去!”
青绾说完,就往仙云阁走去。
暗处的苏玉伶见了,伸手掐断了一旁的树枝。
这个苏月娄,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着她身边的青绾,也都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反观自己的紫东苑,如今别人躲避还来不及呢!
青绾从那群婢女的“包围”下逃脱,一路回了仙云阁,喂苏月娄喝粥。
苏月娄从早上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口东西,的确有些饿了,就在青绾的照顾下一口一口吃起了东西。
正在这时,父亲过来了。
“月儿,别动。”苏月娄想要行礼,却被苏齐章制止了。
“月儿,为父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四殿下怎么回事?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爹也好替你好好安排。”
“爹,若我说我跟四殿下没有瓜葛,您会信吗?”苏月娄反问道。
“可是,今天你昏迷的时候,四殿下很是着急,不像是假的。”苏齐章低头沉思。
“爹,您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不少人都会把主意打到苏家。若咱们想过得舒心些,就要把眼睛擦亮,万万不能成了别人的棋子。”
“四殿下这个人,表面上不争不抢。可是他要是真的凡事不声不响,从前又怎么会日日来找您下棋?难道爹爹的棋艺,当真比翰林院的师傅还要高超?”
“而且,女儿前些日子,听说江湖上有个叫‘三训门’的组织,就是四殿下暗自训练的杀手,这样的人,咱们不得不妨。”
苏齐章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原本也觉得这个孩子让人看不透,没想到你什么都明白。”
“不过四殿下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还看不出来,再等上一段日子,如果他真的……”
“爹,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和四殿下有什么瓜葛。”
“你……”苏齐章惊讶。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苏玉伶身上,恐怕她早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女儿不愿与毒蛇为伍,女儿更想做的,是拔掉毒蛇的獠牙。”
“月儿,这话,也就说与父亲听一听就是了,在外人面前,万万不能说这些话。”
苏月娄点点头。
与苏齐章长谈一番后,苏齐章才从仙云阁出来。
苏月娄将桂圆粥喝完,趴在床上无事可做,睡意渐渐翻涌而来。
正当她要睡着的时候,青绾跑着进来:“小姐,小姐……六殿下送的东西着火了。”
苏月娄猛地惊醒,看向屋外,只见院门边放着的那箱布料着了火,滚滚的黑烟打着卷儿向天空冒着。
“青绾,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放的火?”苏月娄问。
“奴婢刚刚去为小姐备些水果点心,从膳房回来就看见那箱布料着火了,并没有看见谁放火。”
“哦,对了。”青绾回忆道:“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紫东苑的阿邓提了个火油桶,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会不会是他?”
“大白天的,仙云阁的位置离紫东苑那么远,他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这个天气,也不至于要用上火油才能生火了。”
想明白了这些,苏月娄心生一计:“青绾,你想不想为自己报仇?”
“不止报仇,还把整个仙云阁翻新一番,再为你添置几个丫鬟。”
苏月娄一笑:“他不是要放火吗?那就让他放一把大的。”
“小姐,您有办法了?”青绾惊讶。
“嗯!”苏月娄点点头,拉过青绾来,靠在她耳边向她说了什么。
“小姐,不行,奴婢不能让你有一分危险!”青绾不放心,不住地摇头。
“青绾,你放心吧,如果情况真的控制不住,我会跑出来的。再说了,这次如果忍气吞声,他们一定还会变本加厉的,到时候才防不胜防。”
“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赌上一把,看谁以后还敢拿仙云阁作软柿子。”
“可是小姐……”青绾还是不放心。
“青绾,快去吧,你拖得越久,我的危险才越大!”苏月娄握着她的手,说道。
“是。”青绾不舍:“小姐你要撑住,你要等我回来!”
青绾说完,就朝着张姨娘的祥云苑跑去。
沾了火油的衣物燃烧得很快,没多久,大火就烧光了衣物,火势直蔓延到了院内。
青绾一路疾跑着,尽管背上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了,却也一步都不敢停歇。
“张姨娘……”远远地,青绾就跌倒在了祥云苑的门口。
“她拉着看门丫鬟的衣角:“求求你,让我见见张姨娘吧!””
此时张姨娘听见动静,才从里屋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坐着的青绾:“哎呀!青绾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姨娘,救命!救命!”张姨娘伸手拉她,她靠近张姨娘的耳朵,将小姐交代她要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那紫东苑的,怕是嫉妒疯了,连皇子的东西都敢烧!”张姨娘说着,将青绾扶起:“咱们快回去救二小姐,看看紫东苑的,究竟要作什么妖!”
“香莉,你赶紧去前厅禀报老爷,仙云阁被人放了火。”张姨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是。”香莉回了句话转身就朝着前厅跑去。
张姨娘和青绾带着一队人火急火燎地往仙云阁赶去,远远地,就看见仙云阁冲天的火光。
“小姐!”青绾见火势太过迅猛,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仙云阁跑去。然而,火势太大,她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院门口灼热的火蛇燎得退了回来。
“这还得了!”张姨娘喊到:“快来人,赶紧救火!哪几个胆大的进去救二小姐。”
一行人忙忙乱乱去找救火的水。
青绾火急火燎地要继续往火里冲,被张姨娘拦住了。
“青绾,你别急,说不定小姐已经出来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进去了也救不了小姐,反而会添乱。”
可是那些家丁们都去打水救火了,没有一个人肯舍命进去。
恍惚间,一道白衣闪过,猛地一脚踢开了院门,就冲进了火场里。
屋内,苏月娄正拿着一盏烛台,往自己的手臂上烫。她光洁如玉的臂膀上,赫然被烫了碗底大小的一块疤。
“苏月娄你疯了!”来人怒吼着,伸手将烛台夺过,扔开:“你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吗?”
“是你?”苏月娄惊讶:“我自己有分寸,你快走。”
他反手将苏月娄擒住,扯痛了苏月娄背上的伤口,苏月娄闷声一哼:“放开我。”
然而,不由苏月娄分说,来人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外冲去。
黑烟缭绕,他原本干净的面容和华服上也沾上了黑灰。
冲出了仙云阁后,他单膝跪地,让苏月娄的头枕着自己的胸膛:“二小姐!”
苏月娄已经晕了过去。
“快,快找大夫!”他说着,就在丫鬟的指引下抱起苏月娄往仙云阁的医所跑去。
张姨娘和青绾也紧随其后。
第二十二章 设计
大夫说,苏二小姐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吸入的烟尘过多,导致昏厥。
那救她的男子见她没有大碍,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月娄身上,转身溜走了。
除了苏月娄,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是张姨娘派的人救下的苏月娄。
“怎么回事?”苏齐章火急火燎地到了仙云阁,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和手忙脚乱灭火的仆人。他们说苏二小姐被带到了医所,他又连忙赶到了医所来。
苏月娄听见苏齐章的声音,幽幽转醒,咳了几声。
“月儿,你这才受了伤,怎么又……”
“父亲。”苏月娄脸上还有大火留下的烟尘,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她水汪汪的眼望着苏齐章,一下就扑到苏齐章怀里,几滴眼泪就应声而落:“有人想要女儿的命!”
“什么!”苏齐章大惊。
“老爷!”青绾也跪了下来:“今天若不是张姨娘及时赶到,找人从大火里救下二小姐,二小姐恐怕早已经魂归西天了,还请老爷为二小姐做主!”
苏齐章长叹一口气:“青绾,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是。”青绾点头。
“今日奴婢去膳房为小姐拿些茶果点心,回来就看见紫东苑当差的阿邓朝着仙云阁放了一把火。仙云阁被他浇了火油,火势蔓延得太快了,仙云阁又没有其他婢女家丁当值,所以奴婢只得去求张姨娘帮忙……”
“哪成想……奴婢一回来,就看见……就看见……”
“仙云阁成这样了。”
“是啊,苏三小姐白天才被冤枉伤了皇子,被打了一顿,哪里还有力气出来。”张姨娘帮腔。
本来今天四殿下责怪苏老爷罚了苏月娄的时候,他就对苏月娄心怀愧疚,现今被张姨娘一说,越发觉得自责。
“老爷,这还不算。”张姨娘在一旁,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老爷将青绾关进了柴房,妾身听老爷的,去放青绾那丫头出来,结果哪成想……”
“竟看到紫东苑的阿邓和几个家丁都在对青绾动用私刑呢!”
“妾身糊涂!”张姨娘跪了下来:“原本妾身以为这是小事,将那几个歹人训斥一番也就是了。没想到,阿邓那歹人竟然会对二小姐下手。”
“妾身有知情不报之罪,还请老爷责罚妾身!”张姨娘说得情真意切。
“伤了哪里?”苏齐章问青绾。
青绾转过身来,她裂开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老爷,奴婢伤在背上。原本小姐心疼奴婢,亲自为奴婢上药包扎了,可是刚刚一番跑动,伤口又裂了。”
“岂有此理!”苏齐章一掌拍在了茶桌上,拍得茶桌猛地一震,在场的人心里无不颤了颤。
“将陈氏和三小姐,还有紫东苑的其他人一并带出来。”苏齐章发了话,谁也不敢怠慢,当即去了紫东苑。
去紫东苑的人还没到,紫东苑就听到了医馆传来的风声。
而陈姨娘,显然是这会儿才知道。
“什么?玉伶,你竟让人去烧二小姐房里的东西?你疯了吗?”陈姨娘惊讶。
“娘,我也只是想把两位殿下送给她的礼物烧了,我也没想……”
“是你!”苏玉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提起旁边阿邓的衣襟:“一定是你阳奉阴违,来栽赃我的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三小姐!”阿邓也急了:“奴才没有,奴才什么都是听您的话做的。”
“那为什么仙云阁会起那么大的火?为什么现在被人告发了?”
“奴才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做事的,怎么现在出了事情,您倒撇得干干净净,净顾着责问奴才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只说了让你把礼物给烧了,又没让你放火烧人!”
“好了!”陈氏被两人闹得头疼:“要我说,玉伶你现在就带着阿邓去前厅,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娘......”苏玉伶怀疑自己听错了:“娘,你是知道父亲的脾气的,他如果知道是我派人做的,他一定会狠狠地罚我的。”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您这是又要让我受罚吗?”苏玉伶跪下来,拉住陈氏的手:“娘,你那么聪明,替我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受罚。”
“陈姨娘。”门外来了通传的人,进了门,就单膝跪地:“陈姨娘、三小姐,老爷在医所,宣紫东苑一干人等前去。”
“医所?”陈姨娘故作惊讶:“可是老爷生了什么病,才去了医所?”
“这......”通传的人有些为难:“您去了就知道了。”
紫东苑的一干人等去了医所,才看见苏月娄一身狼狈地躺在床上,也知道传言不假了。
“玉伶,你最近,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有?”苏老爷子率先开口。
“爹......”苏玉伶的舌头有些打结。
“自从秋宴回来,女儿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爹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阿邓跑到仙云阁浇火油、放火又是怎么回事?”苏老爷子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阿邓。
“是他自己想要害二小姐吗?”
“老爷。”阿邓朝着苏老爷子磕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
“爹,紫东苑的仆人那么多,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哪里能够一一清楚啊?”苏玉伶连忙撇清道:“您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嘛。”
“三小姐......”阿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玉伶。
“说起来,三妹可真是幸福。”坐在床上的苏月娄惨淡一笑。
她受了伤还没有恢复,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元气大伤的苍白来:“三妹院里仆人众多,而我只有青绾一个,就在今天早上,还被阿邓和一群仆人动用私刑给打伤了。”
“三妹。”苏月娄望着苏玉伶,痛心疾首:“紫东苑的人就那么容不得仙云阁吗?你们纵容手底下的人胡作非为,可有想过别人要怎么活吗?”
“阿邓。”苏老爷子开口:“说清楚,怎么回事?”
“老爷......”阿邓开口:“老爷冤枉啊,奴才压根没有对青绾姑娘动用私刑,也没有放过火,一定是青绾姑娘记错了,冤枉了奴才,求老爷明鉴啊!”
“糊涂东西!”张姨娘一听这话,气得马上站了出来:“你是说,我也看错了吗?上午可是我亲自去放青绾姑娘出来的,我还因为这件事情打了你一巴掌呢!你现在竟然翻脸不认账?”
“不用废话了。”苏齐章开口:“苏府留不得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就是了。”
“是!”两名苏府的护院上前,就要拖走阿邓。
“老爷!老爷!”见到那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上前来拖自己,阿邓慌了:“陈姨娘、三小姐,你们救我,你们救我!”
“老爷......”陈氏害怕阿邓将苏玉伶供出,于是求情道:“老爷,您看,阿邓毕竟在苏府做事做了这么多年......”
陈氏话还没有说完,苏老爷子如鹰一般锐利而威仪的目光就朝着她看了过来,陈氏也就识相地住了嘴。
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姨娘和苏玉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救得了他,于是母子二人都战战兢兢跪在苏老爷子的面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三小姐,是你指使奴才的,你现在倒好,不顾奴才的死活了?”情急之中,阿邓一口气说出了真相。他不断挣扎着,企图逃脱制裁。
“慢!”苏齐章见时机成熟,手一挥,两名护卫就识相地下去了。
“你说,是三小姐指使你的?”苏老爷走到阿邓的面前,开口问道。
阿邓抬头看了苏玉伶一眼,一时间有些犹豫。
“爹,您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奴才该死,临死还想将我拖下水。这种人就应该立刻拉下去,乱棍打死!来人,来人!”苏玉伶见阿邓的模样,也有些慌了,口不择言,还想叫人前来把阿邓拖下去。
殊不知越慌乱越出错。整个医所的丫鬟护卫,没有一个听她调令。
“老爷,是三小姐指使奴才的!”阿邓见到苏玉伶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决定和盘托出:“上午的时候,二小姐砍伤四殿下受了罚,三小姐认为二小姐难逃一劫,所以让奴才带人去为难青绾,替三小姐出一口秋宴时出丑的恶气。”
“后来,三小姐见四殿下对二小姐太好了,于是十分嫉妒,便让奴才去将两位殿下送给二小姐的东西烧了。”
“奴才是做了一些错事,但是万万不敢谋害二小姐的性命啊老爷。”阿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苏老爷子面前忏悔,悔不当初。
“不敢害命?”青绾站在一旁,说道:“今天若不是张姨娘的人冲进火场救了二小姐出来,二小姐哪里还有命留在这里,看你这一番痛哭流涕的表演?”
“父亲......”一旁的苏玉伶早已经吓傻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苏齐章。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心也越来越歹毒了。”苏齐章听闻几人的辩白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苏玉伶:“我曾经以为,我苏齐章一世英明,生出的女儿不说才貌双全,至少也是品行端正的。”
“看来,事实并非这样。”
第二十三章 东窗事发
苏老爷子武将出身,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震慑力,逼得苏玉伶连连后退。
“老爷,老爷......”陈氏上前,拉住了苏老爷子的裤腿:“老爷,玉伶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教女无方。”
“不管怎么说,玉伶都是妾身和您的女儿,是妾身的心头肉,还请老爷看在妾身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吧,老爷......”
“玉伶她还小,不懂事,难免有犯错的时候啊。如果你不解气,那您惩罚妾身就好了,妾身绝没有半句怨言。”
苏齐章看向陈氏的目光中有几分动容。
“我问你,玉伶的事情,你可知情?”苏老爷子问道。
“老爷,妾身发誓。”陈氏举起右手发誓:“妾身对今天的事情毫不知情,妾身若是知情,一定不会容忍玉伶犯这样的错误的,老爷......若是妾身撒谎,妾身愿意死无葬身之地。”
陈氏比苏玉伶聪明多了,她当然毫不知情,若是知情,一定不会允许苏玉伶犯这样的错误。
“若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早一剑杀了你!”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苏玉伶:“看来打板子对你没用,你便受荆刑吧。”
“三十鞭荆刑,受完之后,便留在佛堂抄写女卷吧,你身上的妒恨和戾气太重,不磨一磨,难改你的性子。”
“父亲,不要,我不要受荆刑。”苏玉伶见苏老爷子发了话,于是哭诉道:“父亲,求求你,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荆刑那么可怕......”
白天四殿下来看苏月娄的时候她看见了,苏月娄砍伤了四殿下她看见了,苏月娄受荆刑,她也看见了。
当时她还在幸灾乐祸,巴不得下人们把苏月娄打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她自己受刑了。
苏玉伶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护卫架着拖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两名侍卫见了,瞥了一眼,在苏老爷子的面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两位小姐在一天之内都受了荆刑,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至于你......”苏老爷子转过头来,望向一边的阿邓:“苏府留不得你这样的奴才。”
“拖下去大打四十大板,赶出府去。”
“老爷......”阿邓呆滞了。
没一会儿,前厅此起彼伏的惨叫传了过来,尽管医馆隔得很远,医馆的人也能将前厅的动向听得一清二楚。
苏玉伶和阿邓被拖下去后,紫东苑的人走了个干净。
苏齐章看着苏月娄被烧伤后包扎好的手,有些心疼:“疼吗?”
苏月娄望着父亲,淡淡笑着,摇摇头。
“哪能不疼啊。”苏齐章说道。他从前南征北战,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他也知道,所有的伤疤中,只有烧伤是最疼最难受的,烧伤后绵绵不绝的灼热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你是第一个,向为父开口求受罚的人。”苏齐章说道:“可是今天你毕竟伤了皇子,为父只有对你用刑,才能给皇家一个交代。”
“你倒也识趣,主动开口求受罚。”苏父笑着,抬手摸了摸苏月娄的头。
他在战场上是将军,在朝廷是重臣,在家是一家之主,可在苏月娄面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啊。
“月儿知道,月儿不怪爹爹。”苏月娄淡淡回应着:“只是,今天亏得有张姨娘相救,女儿才能劫后余生。”
苏月娄说着,就要起身拜谢坐在一旁的张姨娘:“今日救命之恩,月儿还没有好好谢过姨娘......”
“哎,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苏月娄还没有起身,张姨娘就过来,将她扶回床上:“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能起来?”
“三小姐大方得体,妾身打心眼儿里喜欢,能够帮到三小姐,是妾身的荣幸。三小姐呀,也不用挂怀,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儿......”
苏老爷看向张姨娘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张姨娘性子风风火火,虽然没有陈氏柔情似水,不过骨子里透露着干练果断,关键时候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不过,说起来,仙云阁除了翻修一番,也该多添置几个丫鬟了。
“张氏。”苏老爷说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月儿也该有个临时安身的住所,仙云阁也该翻新一番......还有月儿身边,不能缺人伺候。”
“陈氏从前掌家,我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若交给你去办,你可能办妥?”
张姨娘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老爷信任妾身,妾身一定办妥。”
“嗯。”苏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边,陈氏眼睁睁看着苏玉伶受罚,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
这几次,对于苏玉伶的作为,陈氏的确是完完全全不知情的,正是因为她不知情,苏玉伶才能毫无阻拦地去做。
张氏经过前厅的时候,望着受刑不住哀嚎的苏玉伶不住地摇头叹气:陈氏是有多倒霉,才生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处处拖她后腿的女儿来。
反观自己的女儿苏向薇,虽然不像苏月娄那样大方得体,深得皇子欢心,但至少温柔娴静,不讨人厌。
张氏瞧了几眼,觉得有些没趣,就朝着自己的祥云殿走去。她还要回去安排人去翻修仙云阁,为苏月娄安排临时的住处。
“轰隆隆!”张氏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道炸雷从天而降。一场秋雨一场寒。
“看来,要变天了。”张姨娘若有深意地说着,走进了祥云苑。
“小姐......”张姨娘和父亲都走了之后,青绾一下就扑到了苏月娄的床前,握起她受伤的手不住地吹着:“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很疼......”
“好了好了。”又一道炸雷劈了下来:“天要下雨了,赶紧去后山把球球牵回来吧。”
她凑近青绾的耳朵:“我把球球拴在后山旁的桃树下。”
“嗯!”球球都被小姐转移,活了下来,这是青绾想不到的,青绾惊喜,不住地点头:“奴婢这就去。”
原本她还以为,事情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二小姐受了伤,球球也.....
“哎。”苏月娄拉住她:“别露了马脚,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整日就系在后山的。”
青绾知事地点点头。
虽然苏月娄知道,留下球球也许是将来的一个后患,可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又无辜的生命,还是哥哥走前特意给她买的,她舍不得。
“哥哥,哥哥。”苏月娄垂眸。
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
“什么?”梁一辰听完凌风的表述,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昨天四哥和六哥都去将军府上了?两人还都是因为那个丑丫头受伤的?”
“是……”凌风抬头瞟了自己的八爷一眼:“传闻是这样的,不过,兴许有误。”
今天早上上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六哥手上烫伤的黑疤,还有四哥用白绫悬在胸前的一只手臂,他当时就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竟然都是因为苏月娄这个丑丫头!
“这个丑女,长得丑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会作妖,还有我那两个哥哥,还……还心甘情愿。凌风,你说,那个苏家又刁蛮又丑的二丫头,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法?”
“八爷。”一旁的凌风见他义愤填膺,不由得淡淡地回应道:“末将没有见过二小姐的真面目,所以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光看苏二小姐的身材和气度,应该是众小姐中一等一的。”
“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梁一辰的扇子柄一下敲在凌风的脑门上:“当值去!”
“八爷……”凌风站在原地,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听说,苏二小姐昨天受了很重的伤,这个,应该是真的。”
“嘁”梁一辰撇撇嘴:“谁要知道?”
凌风站在门口当值,梁一辰坐在桌前看书习文,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觉得烦闷。
“啪!”看书也看不进去,他索性合上了书,往外走去:“凌风,你好好在府里待着,本王出去放放风。”
“殿下。”凌风回嘴道:“娴妃娘娘昨日说了,为了殿下的安危,殿下如果出行,末将必须要时时跟着。”
“嗯?”梁一辰朝着凌风咧嘴一笑:“你到底是听我母妃的还是听本王的?若你听我母妃的,本王明儿就把你送到宫里伺候母妃阉了的那种。”
凌风不再说话,梁一辰才转身出了府。
路过苏府的时候,梁一辰没来由地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仙云阁的场景。
他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惧的魄力。
到底她曾经历过什么,才有这样不惧生死的勇气?
这样想着,梁一辰就临时起意,从侧院翻墙进了苏府。然而,映入眼帘的是被烧毁的仙云阁,还有忙忙碌碌翻修的人。
凌风说她受了重伤?
他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你们二小姐现在在哪里?”
“敢问您是......”那丫鬟不认识梁一辰,问道。
“哦,我是苏二小姐的......”梁一辰愣了愣:“一个朋友。”
第二十四章 女子香
那个丫鬟半信半疑。
“听说二小姐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二小姐昨日受了荆刑,后来又被烧伤,现在被姨娘暂时安排在了清画苑,大人您往前直走,前面左拐第二个院子就是了。”
“哦,好!”梁一辰道了声谢,就转身朝着清画苑走去了。
远远地,梁一辰就看见清画苑了。清画苑的匾额悬在上空,字体遒劲而浑圆,莫名给人一种古朴清丽之感。
“为伊判作梦中人,常向清夜画图唤真真。”梁一辰不禁心里感叹,这清画苑,名字可真是古朴而雅致。
若是苏月娄没有毁容,倒是适合她的。
只是,清画苑三个字,与苏月娄相比,更多了几分柔情。
梁一辰见门里门外没人守着,就径自走了进去。
清画苑的院子里也空无一人。
“不是让你们午休吗,怎么还在这儿?”苏月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慵懒地开口,声音从屋里传来,引得梁一辰向里面看去。
轻纱幔帐,苏月娄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对着他。
“算了,既然你没去休息,那就过来为我涂药吧。”苏月娄慵懒地理了理衣服,隔着一层纱帐,慢慢褪下了外面的衣物。
尽管隔着纱帐,梁一辰还是依稀看到她姣好的背影。他仿佛一瞬间变得木愣愣的,忘了该怎么说话。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苏月娄低头理了理睡得有些皱的衣袖。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鬼使神差地,梁一辰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一瓶药。
穿过了一层纱帐,离得近了,他才看得更清。
她的头发全部被捋到脖颈一边,从梁一辰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有着修长的脖颈,纤细的蛮腰,洁白光滑的手臂仿佛未经雕琢的美玉。
一件鹅黄色的薄衫褪到了她的手腕,让她浑身都透着楚楚可怜之感。
荆刑留下的伤口,就是她背上的唯一瑕疵,却也更惹人怜惜。
“轰!”梁一辰的脑子仿佛一瞬间炸了,身上也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梁一辰分了心,没注意到手上的力道,稍一用力,就将苏月娄的伤口弄疼了。
“嘶”苏月娄吃痛,转过头看向他。
“是你?”她惊讶,两人面面相觑。
“登徒子。”
“砰!”的一脚,她将梁一辰踢出了纬帐,直踹到了地上。接着,苏月娄一个旋身,就将褪下的衣服穿上了。
然而,她穿着的鹅黄色肚兜,和胸前的小巧挺拔,仍不可避免地被他看了去。
“丑丫头,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梁一辰翻身从地上起来,咳了几声,不断地捶着胸口。
梁一辰还没反应过来,苏月娄就拿过一旁削水果的刀来,绕到他身后,用刀抵上了他的脖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喂!你这女人,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是你让我进来给你涂药的,你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苏月娄皱眉,一时词穷,只感觉吃了哑巴亏。
是她让人进来涂药的没错,可是她以为是昨天张姨娘新给她拨的丫鬟!
“那你刚刚在外面为什么不说?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还进来?”
“是你让我进来的,你也没问我啊!”梁一辰无赖道:“再说了,你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吗?!”
苏月娄特有的女儿香无孔不入地从他背后钻进鼻尖,让他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他倒宁愿就以现在这个姿势,跟苏月娄耍无赖。
“你少狡辩……身为皇子,你也不嫌给你老子丢人……”
“二小姐,里面发生什么事了?”旁边房里午休的下人听到动静,一个个都醒了,赶了过来候在门口。
门大开着,苏月娄怕他们看见,又挟持着梁一辰往后退了退。
慌乱中,苏月娄小巧而挺拔的胸无意间在梁一辰的背后蹭了蹭。
……
梁一辰脸红到了耳根,心狂乱地跳个没完。
“给你两个选择。”梁一辰压低了声音,故作镇定地在苏月娄的身前抬手比划:“一,放我回去,就当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二,把这件事捅出去,毁了你的清白;或者我吃个亏,娶了你这个丑女。不过……”
“二小姐……”外面的婢女见里面半天没有人回应,准备探头向里面张望。
“我没事。”苏月娄说道:“现在没什么事情要你们做的,你们去给青绾上药吧。”
“是。”那几个丫鬟得了命令,才纷纷走远。
听见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苏月娄才押着梁一辰到了清画苑的后门前,收起了刀。
“滚!”苏月娄说着,一脚将梁一辰踹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丑丫头!
梁一辰拍拍衣裳,转头就看到了从屋顶下来的凌风。
“你……看见了?”梁一辰的舌头有些打结。
凌风抿着嘴不敢回答,只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呆子!看见了还不下来救你爷爷!”梁一辰起身,拍了拍凌风的脑门儿。
“人们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以为八爷是愿意的。”
真是的!梁一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真是丢人丢到皇帝老子家了!
.....
苏月娄踢走了梁一辰,便觉得身后的伤口全都裂开了,不住地流着血。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小时候,哥哥还没有出征,带着她骑马打兔子,和宋氏兄妹在草场玩儿。
只可惜,这样快乐而无忧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接着就是战场的场景,夕阳染红了玉南关,一片黄沙漠漠中,哥哥身披铠甲,与敌军厮杀。
忽而,一杆红缨枪猛地朝着苏君安刺去。
“哥哥,哥哥!”苏月娄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握着的是父亲的手。
“月儿……”苏老爷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做噩梦了?”
苏老爷在书房,一听说苏月娄昏倒的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爹,我梦见哥哥了,哥哥他还在玉南关,哥哥他若是有危险怎么办呀?”
“月儿,你要明白,你大哥是报效朝廷。”苏老爷看着她,有些动容:“他一直是为父的骄傲,为父相信,以他的文韬武略,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今天为父收到了捷报,你哥他尚且平安。若他能打退外敌,不日就能回来了。”
“是吗?爹。”苏月娄想着梦里的场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可是我还是害怕,刀剑无眼,我宁愿上战场的人是我……”
“好了月儿。”苏老爷安慰道:“安儿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他也是为父的独子,若他没有那个能力,为父也不会轻易准他上战场的。”
听到父亲这样说,苏月娄惴惴不安地心终于平静了一点。
幕亲王府。
“四爷,打探清楚了。”鹏宣回来,跪在了梁玉霄的面前。
“说。”梁玉霄的笔顿了一顿,一滴墨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
“说起来,这苏二小姐的身世也真是坎坷。”
“苏家从前并不发达,在苏将军还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苏将军常年驻扎玉南关,一直都是苏将军的正妻金氏带着苏家大少爷和二小姐生活的,那时候,他们一家都住在姑苏。”
“后来,苏将军在玉南关立了大功,才举家迁到了京城,只是,来京城没多久,苏二小姐的生母便……病逝了。”
“后来,苏将军用了八年时间便坐上了今天的位置,可是苏将军的成就一大,府里的姨娘……自然就多了。”
“苏大少爷在的时候,兄妹二人的日子还好过些,总不至于被其他姨娘欺负,可是后来苏将军为了历练苏大少爷,就让他子承父业去了玉南关。”
“再后来,听说苏月娄被意外毁了容,所以大概有些自卑,那时候一度被府里的姨娘小姐欺负得很惨,听说,最惨的时候,她过得还不如府里的丫鬟呢!”
“当家的姨娘见她好欺负,就将她移到了最偏远的房子,让她吃最差的饭菜,甚至有时候苏老爷子不在,会差她去做一些丫鬟的活计。”
“大宅门里,最不缺恩怨的……”梁玉霄嘴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接着说。”
“后来的事,想来您都知道了。”
“上次苏三小姐要二小姐上树给她摘桃儿,二小姐从树上摔下来,也许是摔坏了脑袋,也许是想通了,她就变得厉害起来,容不得别人欺负她半分。”
“四爷。”鹏宣看了四殿下一眼:“上次在苏府被她打的,可不止您一个人,听说苏三小姐和苏四小姐吃的亏更大。不过,她这一闹,偏偏能让苏老爷对她刮目相看,苏府也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咳咳!”梁玉霄干咳了两声:“那她和六殿下,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末将还真没打听出来。不过,听说六殿下对苏二小姐是真好,昨天冲进大火里救她不说,还在外人面前只字不提。殿下若想获得苏家和苏二小姐的帮助,可得努力了。”
第二十五章 突发情况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梁玉霄拳头紧攥,薄唇抿紧,像是在思考什么。
“四殿下,宫里来了人,说有要事禀报四殿下。”门外,有婢女的声音响起。
“你让他到大殿,本王马上就来。”梁玉霄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将书房的东西收好,才出了书房。
“殿下。”那公公见到梁玉霄,行了个常礼。
“魏公公。”四殿下略微有些惊讶,朝着他笑道:“公公今日来四王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啊,”魏公公离四殿下更近些,说了一些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
“原来如此。”四殿下听完,若有所思:“公公出宫一趟不容易,就在四王府多坐坐吧?”
“不了。”魏公公摆摆手:“老奴消息已经带到,至于怎么做,就看四殿下您的了,奴才还得赶着回宫,就……先告退了。”
梁玉霄点点头,一旁的鹏宣就将一只翡翠镯子递到了魏公公手里:“公公,承蒙照顾,四王府随时欢迎您来做客。”
“殿下客气。”魏公公看了眼梁玉霄,笑呵呵地接过了礼物,才走了。
“殿下,接下来……”鹏宣问道,
“父皇病了,你说,这是不是咱们的机会呢?”梁玉霄望着鹏宣的眼里充满志在必得,他想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若殿下觉得是,那一定是。”鹏宣说道。
“走吧,咱们去找找机会,也找找法子。”梁玉霄脸上始终没有更加多余的表情,带着鹏宣出了四王府。
苏府。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苏月娄到书房,裁了张纸条写了句话,交给了等在一边的张姨娘新拨来的婢女昀湘:“这张纸条,你与青绾一起,务必要亲自送到八殿下手上。”
“啊?小姐……这是……”昀湘不解,青绾也有些诧异。
“你就交给他就是了,因为青绾在我身边久了,八殿下认识她,所以还得你出马。如果八王爷府上的人问起,你就说你是贤妃娘娘的人。”
苏月娄望着她:“你放心,不会让你落罪的。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危,我会派几个家丁保护你们。”
“是。”那婢女接过了纸条,与青绾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苏月娄的嘴角微弯:“四殿下,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事事如愿了。”
青绾与婢女昀湘出了苏府,就看见四殿下在门口一旁的柳树下,望着苏府发呆。他大抵是路过苏府,顺带在外面瞧了一会儿。
“奴婢青绾,见过四殿下。”青绾镇定,朝着四殿下行礼。前些天四殿下前来送金盏菊,她是见过四殿下一面的。一边的昀湘见了,也跟着行礼。
“奴婢昀湘,见过四殿下。”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四殿下问道。
“回殿下,二小姐前些天被烧伤,怕留了疤,所以让我们出来采买一些治疤的药材。”青绾在苏月娄身边久了,也慢慢变得临危不惧。
梁玉霄点点头:“女儿家,留了疤确实不太好,去吧。”
“是。”青绾也没有多说多问,便上了一边的马车,昀湘紧跟在青绾身后。
“青绾姐姐……”马车里,一旁的昀湘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二小姐是不是喜欢八殿下,才让奴婢去送信的?不过,为什么要让我们说是娴妃娘娘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青绾摇摇头:“不过,身为小姐的人,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我只知道小姐对下人们极好,也不会害我们,所以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也从来不会问她缘由。”青绾说道。
“是。”昀湘点点头:“难怪青绾姐姐深得二小姐欢心。”
“不过,话说回来,四殿下好像很喜欢小姐。如果二小姐和某位殿下在一起了,那倒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昀湘说道。
“不管怎么样,小姐快乐就好。”青绾垂眸,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喜欢四殿下,看小姐对四殿下的态度,应该也是一样吧。
……
四殿下找了些治疗咳疾的藿香草,正准备送进皇宫,远远地,就听见梁帝撕心裂肺的咳嗽从里面传来。
大门旁,站着六殿下,看他的样子,也许是吃了闭门羹。
他正走到门口,就被管事的赵公公拦住了:“四殿下,这会儿八殿下正在里头,您还是别进去了吧。”
“或者……您在旁边等一会儿?”赵公公谁也不敢得罪,询问道。
“噗”一旁的六殿下手捏成拳,捂了捂嘴巴:“四哥,看来你跟我一样白跑一趟啊。”
“既然八弟在里面,咱们就别白费力气了,你说是吧,四哥?”梁子邺看了梁玉霄一眼,不等他回答,转身走了。
“六弟,父皇病了,你好像很开心啊?”梁玉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父皇有这么多肯为他尽孝的好儿子,我当然开心。”梁子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四哥,你说是吧!”
梁子邺的语言神色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桀骜,还有莫名的敌意。梁玉霄手握成拳,看着梁子邺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梁子邺仿佛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死对头。为什么!为什么?!
梁玉霄脑海里不断地在想这个问题。
他记得,他与梁子邺最开始的矛盾是秋宴那天,折枝飞箭!
他明明说了“心仪的女子”这样的话,梁子邺这厮竟然还来跟他抢弓,让他丢尽了脸面。
莫非,从那时候开始,打定苏家主意的,就不止他梁玉霄一个人。
苏家是个香饽饽,他早该料到,想利用苏家的人不止他一个。
梁玉霄想通了,也便离开了乾明殿,回了自己的王府。
乾明殿内。
梁一辰将拿来的香点燃,柔和而淡雅的香气就在乾明殿弥漫开来。
“父皇,可好些了?”梁一辰见梁宣帝的咳嗽和缓了些,就开口问道。
“嗯,是好些了,你这是什么香,这么神奇?”梁宣帝问道。
“父皇,这是儿臣府里自制的香,是用薰衣草、蜂蜜、艾草制成的,有止咳安眠的功效,如果父皇用得舒心,儿臣再让他们多拿些来给父皇。”
“呵呵。”梁宣帝笑着,显得很开心:“你一向是最顽皮、最没心没肺的,这次怎么知道朕病了,还给朕送了特制的香来?”
“儿臣从前也得过咳疾,早上上朝的时候,就听见父皇咳了两声。所以,儿臣担心父皇,就自作主张带着香进宫来了。”
梁一辰垂眸。他收到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皇上咳疾,速去乾明殿,密。”几个字,加上他一度以为是母妃让他这样做的,害怕给母妃带来祸事,所以不敢多说。
“嗯!”梁宣帝对梁一辰的回答毫不怀疑:“你也好久都不曾去看过你母妃了,晚上就留在宫里用膳吧,正好也让你母妃见见你。”
“是。”梁一辰答应。
乾明殿里,八殿下三人其乐融融。
而四殿下意兴阑珊地回了四王府,一路上都在想今天的事情。
今天父皇生病的事情,魏公公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结果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梁玉霄狭长的凤眼微眯,脑子里闪过那张清淡冷漠的脸孔:“难道,是她!”
可是她身为闺阁女子,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缘由知道的。
不!梁玉霄想起今天路过苏府时,遇到的青绾和另一个丫鬟。后面的丫鬟见到他,明显有些紧张,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
一定是她!
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她就那么偏帮着八殿下?
月色寂寂。
清画苑中,苏月娄坐在桌前,用新从书房拿来的宣纸涂鸦,屋里点着几盏灯,灯下只有青绾一人。
“小姐,从前都没有听说过你会画画儿的,也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功夫,倒真让奴婢眼前一亮呢。”青绾打趣道。
苏月娄只用了一支墨笔,就在宣纸上勾勒出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向。虽说不能跟专业的画师比,也能胜过寻常的闺阁女子了。
苏月娄浅笑着,拿起那张宣纸来,细细端详。
“砰!”一个纸团从窗外飞来,砸到了苏月娄的书桌上。
苏月娄皱眉,拿过纸团来打开看。
“八殿下。”上面写着三个字。苏月娄看过,就迅速将纸团揉成了一团。
清绾见苏月娄的脸色变了变,以为是白天去八王府的事情败露了,于是担忧地问道:“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你留在这里,看管着底下的人,我出去一趟。”苏月娄说着,转身出了寝殿。
苏月娄一路往清画苑的后院走去,就见后院的松柏下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背影。
“八殿下,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来?”苏月娄在原地站定,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望着苏月娄淡淡笑着:“若来的人不是八殿下,苏二小姐会不会失望?”
“是你?”苏月娄有些惊讶。
第二十六章 关心
“不然呢?二小姐以为是谁?”梁子邺看着苏月娄,慢慢走近她:“二小姐以为是八殿下吗?”
“呃……”面对梁子邺,苏月娄倒是词穷了。
先前梁子邺就曾在秋宴上替她解围,那天仙云阁着火,也是梁子邺只身冲进火场救她的。所以,面对梁子邺,她总有些亏欠,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前世六殿下就缕缕地帮助自己,今生……还是这样。
“不是,我……”梁子邺不断地靠过来,离她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
“我只是想问,你那天有没有受伤?”苏月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哪有人那么折磨自己的?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丢命的可是你自己。”梁子邺想起那天大火,她不走,反倒拿着烛台往自己手上烫的场景,就忍不住问道。
“六殿下,那你知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室里,比起铤而走险,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容易丢命?”苏月娄想起前世,自己在苏府便缺衣少食,去了四王府也只是被当做操控苏府的棋子,一时间便有些动容。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梁子邺看到自己应声而落的眼泪:“从前我也以为,只要善良一点,逆来顺受一点,我便能好好活着,可是六殿下,你并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屈辱和痛苦。”
“你身为皇子,母妃高贵,又深得皇上信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苏月娄侧过脸,看着他:“殿下,谢谢你那天救我,可是我的命,本来就是要为自己、为青绾而博的,所以我没什么可后怕,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月光下,她脸上的轻纱缓缓飘着,妩媚的眼因为沾上了泪珠显得格外动人。
“你……”梁子邺看着她的侧脸,伸手为她递上了一张手帕。
苏月娄看着梁子邺这样的神情,也不说话。半晌,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六殿下,你现在看见了吧。”
她的脸上,赫然有着一个碗底大小的黑疤。
“我是一个活在深渊里的人,殿下前程似锦,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的好。”苏月娄说完,转身要走。
“你就因为一个黑疤,这样否定自己?”六殿下开口。
“对。”苏月娄驻足,说道:“就因为这个黑疤,我才有了丑女这个称号,从前一度是京都的笑话;就因为这个黑疤,让我从前在府里人人可欺;就因为这个黑疤,注定这辈子不会有男子真心待我,我也不会对任何人抛付真心。”
“六殿下,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从前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你现在,照样是苏将军的掌上明珠,你深得思琴公主关心,还有……这些,还不够吗?”
“可是殿下,你知不知道,那又是我用怎么样的手段博来的?你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讨厌我的。
所以殿下,还是不要跟我有什么瓜葛,否则,我若是狠起来,说不定连你也会利用。”苏月娄说完,便不想再理他,转身走了。
原来,她因为那道疤,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黑暗中,梁子邺握紧了拳头。
“爷!”白皓从一旁的围墙上翻下来:“回去吧。”
“不,去一趟怀若谷。”梁子邺说道。
“怀若谷?”白皓惊讶:“传说白若谷的神医老头古怪得很,六爷,您确定要去?”
“嗯!”梁子邺点了点头。
苏府内,一座破败的屋子里。
“紫环……”苏玉伶因为背上受荆刑的伤口还没好,所以走路有点歪歪扭扭地,她才能下地,就跑到紫环的住处来看她了。
紫环伤口化脓了,还没有好,听到有人在叫她,慵懒地回过头,见到是苏玉伶,便不理她,把头别回来了。
“紫环。”苏玉伶见到她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就提着裙摆,走进了她的破屋。
屋子里陈设简陋,整个屋里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苏玉伶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
“看来,你离开了紫东苑,过得并不好。”苏玉伶开口:“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帮我作伪证的。可是咱们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谁知道上次,苏月娄那个贱人,她那么厉害,把我们俩都……折了进去。”
“三小姐,奴婢一个下人,腿脚已经不利索了,对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您还是早些离开吧。”紫环并不想跟她废话,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上次出事,苏玉伶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紫环推出去,弃车保帅,紫环不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话呢?”苏玉伶上前:“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上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上次我的确有心救你,可是苏月娄步步紧逼,我又能怎么救你呢?”
“自从上次出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来见你,可是父亲母亲看得太紧,后来……后来我又被那贱人陷害,受了荆刑。”
“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勉强下床,我今天也是趁着父亲母亲不在,偷偷来看你的。”
“你看……”苏玉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肉饼来:“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紫东苑厨子做的肉饼。”
紫环因为饿了多天,一时间眼睛放光。
“哦!还有……”苏玉伶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来:“这是给你治伤的药,我担心你伤口化脓。”
“小姐……”紫环有些动容。
从前,她一直是苏玉伶手底下的大丫鬟,帮着苏玉伶做了不少的事,也深得苏玉伶的欢心。
那时候的紫环,在紫东苑除了陈姨娘和苏玉伶,从来都不会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其他的丫鬟家丁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姐姐。
可是自从上次被罚,逐出了紫东苑,她就变成了人人可欺的末等丫鬟,在苏府过得还不如二小姐的狗。
狗?紫环眼神一凝。
清画苑在苏府的边阁,紫环的破屋与苏月娄现在所住的清画苑隔得并不远,所以紫环经常能看见青绾拉着二小姐的狗在后院遛弯。
可是仙云阁早在前些天就付之一炬,救出来的也只有苏月娄一个人,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姐,你说,那天仙云阁大火,救出来的只有苏月娄一个人,那她的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苏玉伶脸色激变,低头思索:“那天救出来的的确只有苏月娄一个人,我们去医所的时候,只看到了她和她的丫鬟。”
“莫非,是她有意栽赃我,所以看见起火了也不扑灭,而是让人牵走了她的狗,再故意栽赃陷害我?!”
“可是,二小姐那天的确也受了很重的伤,也许……也许是原本她的狗就没被系在仙云阁呢?”紫环见苏玉伶情绪激动,于是分析道。
“不!那个贱人,她恨我入骨,她巴不得我被爹打死呢,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要去告诉父亲,让他知道!”苏玉伶情绪上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哎,三小姐!”紫环拉住她:“你别去!”
紫环将苏玉伶拉住:“那天是阿邓放的火,至于他是怎么放的,咱们谁也不知道。如果……如果不是二小姐故意的,那您岂不是又要被罚?”
“可是紫环……”苏玉伶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我们被这个贱人害得这样惨,我好恨她!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如,告诉陈姨娘吧。”紫环建议道:“二小姐心机太深了,我们斗不过她的。告诉陈姨娘,说不定姨娘有办法。”
苏玉伶想想也是,于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紫环,你知道吗?”苏玉伶握住紫环的手:“我多么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是就因为苏月娄那个贱人,让我们不得不分开。”
她的眼里满是戾气:“你等我把她的真面目揭开,等父亲厌恶她的时候,我就找机会把你救出来,让你回到紫东苑。所以,你现在一定要保重。”
紫环有些动容,也落下了眼睛:“好的小姐!我等你,你也要保重。”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苏玉伶才离开,回了紫东苑。紫环捧着热乎乎的肉饼子,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苏月娄回了清画苑前院,就看见青绾和昀湘两人守在门口:“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天色也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父亲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好,我去更衣。”苏月娄平静地说着,转身放下了更衣处的纱帐。
苏月娄带着青绾和昀湘准备出门的时候,正看见苏玉伶独自从清画苑路过。
“三妹,这么晚了,去哪里?”苏月娄言笑晏晏地叫住了她。
苏玉伶侧过头,看向苏月娄。只恨恨地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按照苏玉伶以往的性子,非得笑里藏刀地寒暄一番,今天苏玉伶这个样子,反倒让苏月娄感到意外。
她隐隐觉得不妙。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前厅,于是苏月娄也没时间多想,便往前厅走去。
第二十七章 挑拨离间
前厅里,父亲正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看起来心情不错。
“月儿!”苏夫笑着:“你有一个好哥哥呀,哈哈哈。”
苏月娄听到哥哥地消息,不由得眼睛放了光:“父亲,可是有哥哥的好消息?”
前世的她这时候已经嫁入了四王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哥哥也应当打退外敌,班师回朝了。
“是。你哥哥将帅之才,打退了外敌,与敌国女真签订了和约,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了!”苏老爷显得十分高兴,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苏月娄。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只是陈述了事实,问候了一遍苏父和苏月娄,却让月娄无比激动。
她不久,就会再见到哥哥了!
苏月娄拿着信,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前世,她嫁入王府后,就很少见到哥哥了。后来,梁玉霄以她为棋子,让苏父在朝廷效力,苏家长子在战场为他镇守江山。
而后狡兔死,走狗烹,政局一稳定,苏父便病故了,梁玉霄和苏玉伶两人就急着铲除她。前世,她死得太过突然,并没有看到哥哥的结局。
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历史重蹈覆辙。她一定要扳倒四殿下,不让苏府父子二人沦为四殿下登上皇位的工具!
“终于,终于又要见到哥哥了。”苏月娄有些激动。
苏月娄将那页信纸叠好,放在心口的位置,仿佛就见到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都说战场刀剑无眼,即便是胜了,所有人都欢庆,她依然心疼哥哥在战场受的那些苦。
即使知道此战能胜,她也在无数个日夜里为哥哥担惊受怕。
“多大个人了?”苏父打趣道:“孙家的长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一说起哥哥,你还跟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也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啊。
“父亲。”苏月娄擦了擦泪:“哥哥跟月娄一母同胞,身在战场,月娄自然是无比担忧的。不过,有这样的哥哥,月娄很自豪。”
“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苏父突然问道。
“张姨娘将我照顾得很好,补品日日吃着,伤药日日涂着,自然好多了。”苏月娄望着父亲,淡淡一笑。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苏齐章看向苏月娄,目光炯炯:“你哥哥优秀,你也不差。”
“你放心吧,用不了十日,等他安顿好军中将士,便能班师回朝了。”苏齐章说道。
“是。”苏月娄朝着苏齐章行礼:“父亲也早些休息。”
苏齐章点点头,苏月娄便回去了。
从前厅回来的时候,苏月娄路过一间破败的小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她向小屋里看去,就见一个人惊恐地缩了回去。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渗人。
“小姐,有人!”青绾显然也见到了,指着小屋说道。
“我看见了。”苏月娄答。
她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兴许是被哪个姨娘赶出来的丫鬟,又或者,是别人派来监视她的。
“要不要奴婢进去问问她?”青绾问道。
“不必了,这么晚了,要问明天再去吧。”苏月娄记得,她搬进来的时候,旁边的丫鬟住的小屋里就是有人的。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明天还是找人探探她的底细。”苏月娄转念想起今天苏玉伶的神色,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于是又补充说道。
“是。”青绾和昀湘答应。
苏月娄想到哥哥即将班师回朝的事情,激动得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早早地就去前厅等着用早膳。
一进前厅,就见到了前来伺候用早膳的陈姨娘。
“陈姨娘……”苏月娄有些意外,前些天用早膳晚膳,她虽很少来,但一直听说都是张姨娘在伺候的。
“哟,月儿!”陈姨娘笑着将一盘炒花生摆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可好?”
苏月娄抿着嘴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昨晚啊,姨娘生病了,承蒙老爷体恤,所以来了我房里,要不然,我今儿还见不着二小姐呢。”陈姨娘寒暄。
苏月娄依旧抿嘴不语。
“二小姐?”陈姨娘见苏月娄不说话,继续说道:“姨娘知道,玉伶不懂事,若她有什么不好的,冒犯了你,你告诉姨娘,姨娘替你骂她!”
这样高超的演技,若不是她前世输得很惨,她差点就信了!
“姨娘,玉伶还小,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跟她生气。倒是姨娘需要保重身体,否则,若再像昨天晚上一样,爹爹该担心了。”
正说话间,苏老爷走了过来:“在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爹。”苏月娄笑着迎了上前,扶他:“女儿听说陈姨娘昨晚病了,在嘱咐陈姨娘注意身体呢。”
苏老爷抬眼,看了陈姨娘一眼,仿佛在埋怨陈姨娘什么都跟孩子说。
“吃饭吧。”苏老爷坐下来,苏月娄也在他旁边坐下,他抬手为苏月娄夹了一块炖鹅肉:“鹅肉滋补,你多吃些。”
苏月娄夹起那块鹅肉,送入嘴里。
“老爷,妾身听说,大少爷在玉南关抗击匈奴有功,不久就会回来了是吗?”陈姨娘突然问道。
苏月娄夹肉的动作一顿。
“哈哈,是啊,这孩子出息,在玉南关屡立奇功,的确是给苏家争光啊!”说起苏君安,苏老爷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二小姐跟大少爷感情一向很好,大少爷要回来了,这下二小姐可高兴坏了吧。”陈姨娘打趣道。
“哈哈!”苏老爷看向苏月娄:“我想也是,前些天,你还喊着哥哥呢!”
苏月娄淡淡笑了笑:“哥哥与我是亲兄妹,我自然担心他。”
“月儿,我听说,大少爷走的时候专程买了一只狗狗送给你,你养了这么久,大少爷回来看到,一定很开心吧。”
苏月娄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是啊。”她看了陈姨娘一眼,答道:“那是哥哥给我的,我自然要养好”。
“说起来,它也算是命大,上次仙云阁发了那么大的火,它还能毫发无损地逃过一劫。说起来真是后怕,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苏老爷吃饭的动作一下子就停顿下来。
“说起那天的事,月儿也觉得后怕呢,若不是青绾早先嫌它吵闹,将它系在苏府后院里,系得远远地,怕是早就烧成灰了。”
“那可是哥哥给我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月儿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也更不能原谅自己。”
苏月娄抬手夹菜,露出腕上包扎的白布来。
“哎。”陈姨娘叹了口气:“都是玉伶不懂事,险些酿成了大祸。”
陈姨娘原本听苏玉伶说了那条黑狗的事情,想趁机在苏老爷面前将苏月娄一军的,没想到苏月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圆了过去,还又将那天的事情翻了出来。
“都过去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所以您也不必再提了。”苏月娄淡淡笑着,说道。
“月儿大度,不过你......”苏老爷抬头,看向陈氏,也不说话。
陈氏一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地:“妾身失言,还请老爷责罚。”
苏老爷也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一直到苏老爷吃完饭离开,都没有让陈氏起身。
“陈姨娘,起来吧,父亲都已经走远了。”苏月娄见父亲吃完饭上朝去了,对着陈氏说道。
陈氏缓缓起身,面带浅笑:“二小姐,好几日不见,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恰恰相反,我如今,才慢慢了解姨娘呢。”苏月娄笑着:“姨娘昨天生病,还是早些用了早膳,回屋休息吧。”
两人都面带微笑,仿佛说些家常。苏月娄说完,也就离开了前厅。看得出来,比起苏玉伶,陈姨娘可沉稳、聪明得多。
苏月娄隐隐觉得,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即将弥漫开来。
苏月娄回了房里,让下人为自己的伤涂了些药,就坐在桌前看起了医书。
“小姐,奴婢打探清楚了。”青绾和昀湘去了趟昨晚经过的小屋回来,说道:“奴婢们去了一趟小屋,发现里面住着以前紫东苑的大红人紫环呢。”
“紫环?”苏月娄思索。
难怪昨晚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原来是紫环啊。
“小姐。”昀湘说道:“紫环原来是紫东苑的人,您说,她在这里,是不是被三小姐派来监视咱们的?”
“那倒不像。”苏月娄想起紫环昨晚蓬头垢面的模样,分析道:“若是她们派来监视咱们的,不至于落魄成那般模样。”
而且,紫东苑这段时间一直处在苏府的风口浪尖,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断然不敢这样作妖。
可是,昨晚苏玉伶从清画苑经过,恨恨的模样,八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也就是今天陈姨娘说起的,关于狗的事情。
紫环就住在清画苑旁边的下人房里,日日都能看到清画苑的生活起居,狗的事情,也十有**是她泄露给苏玉伶的。
第二十八章 眼线
也难为陈姨娘苦心积虑,半夜把苏老爷骗去,就为了今天一大早拆穿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紫环在这边,就相当于一个监视清画苑的工具。
“不过,紫环的心始终是向着紫东苑的,早点找个机会把她调到别处最好。”苏月娄说完,就低头看医书了。
月上中天,苏月娄看了一天的医书,也有些累了,于是就趴在了书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感到格外的累,一趴到桌上就睡得格外地香。
......
“喂喂,醒醒!”迷迷糊糊中,苏月娄似乎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肩膀。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家中,而是被人带到了郊野。
而眼前,不正是自己最恨的人吗?
“二小姐。”梁玉霄席地而坐,将苏月娄抱在怀里,拍了拍她蒙了面纱的脸:“别来无恙。”
苏月娄立马变了脸色,无奈全身酸软恐怕是被人下了迷香!
“你真卑鄙!”苏月娄望着梁玉霄,说道。不过对于梁玉霄的为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怪她平常疏于防范了。
“二小姐,昨天我听说了你的故事,原本还对你感到惋惜。可是,也不知道本王哪里冒犯了你,每每我与你见面,你总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神情。”
“四殿下步步为营,竟会跑到将军府掳人了。”苏月娄闭上眼睛:“你这样的为人,让我如何看得起你!”
“呵!”梁玉霄一笑:“好歹我也是皇子,你与我联手,有什么不好的?”
“我就是看四殿下不顺眼,所以不愿与您联手,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苏二小姐,兵法有云,有用之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为我所杀。你说,你现在在我的手里,你选那条路呢?”
“四殿下,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吧。因为我苏月娄,这辈子再不会帮你任何一件事。”
“除非帮你去见阎王!”
“可是,如果我成了你的夫君呢?”梁玉霄邪魅的脸一点点靠近她:“那你会不会跟我一条心?”
“你......”苏月娄猜到了什么事情,瞬间从头凉到了脚。郊野无人,远处又有密树遮挡着,她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梁玉霄狭长的凤眼对上她的杏眼,伸手就环住了她的柳腰。
“别说,你的身材是真不错。”梁玉霄的手游走在苏月娄盈盈一握的***间,伸出另一只手就解开了她蒙着的面纱。
一块黑色的疤赫然出现在了梁玉霄眼前。
她原本柳眉星眸,有着十分好的底子,可是深夜里,月色衬得她脸上的黑疤格外可怖。
梁玉霄浑身打了个冷战,他跌坐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
“看见了吧,四殿下。”苏月娄说道:“想来,我让你失望了。”
她犹记得前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揭开她面纱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和疏离。她也并不是看不懂。
不过是因为前世太爱他了,才有意忽略这样的事情。
可是前世,若不是因为父兄,她哪里能坐得上王妃的位置?
梁玉霄见到了她的脸,来不及说话,就骑上一旁的马儿,落荒而逃。
苏月娄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又陷入新的绝望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偏偏她还被下了十足的迷香,动弹不得!
正想着,苏月娄听见一旁通体翠绿的毒蛇“嘶嘶”地吐着杏子的声音。
也许,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真遗憾啊,还没有扳倒苏玉伶和梁玉霄,她还真有点不甘心呢!
“唰!”黑暗中,一支木簪破空而来,直刺中那条毒蛇的七寸,只一瞬间,毒蛇便倒地而亡。
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的人走近,她身量比一般的侍卫显得娇小。
“二小姐,您没事吧?”她凑近苏月娄,上前扶她,说道。听到她的声音,苏月娄就笃定了她是女子。
苏月娄摆了摆头:“没事,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是。”那人上前扶起她来,就要往回走。
然而,远方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原来梁玉霄那家伙不放心把苏月娄一个人留下,又折了回来。
那黑衣人也聪明,见梁玉霄折了回来,拉着苏月娄躲到了一边。
“你敢不敢得罪他?”苏月娄见他折了回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就靠在黑衣人的耳边,看着她说道。
“除了主子,末将谁也不怕得罪!”黑衣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苏月娄的迷香发作,靠着意志力强撑着,此刻已经大汗淋漓:“把他打晕,咱们抢了他的马回家去。”
“是。”黑衣人答着,随手捡起一截湿树枝当做武器,眼疾手快地朝着梁玉霄的后脑勺打去。
精准无误地命中。
苏月娄在她的扶持下上了马,马儿一路狂奔,到了苏府门前。
此时已经更深露重,苏府的人都歇下了,大门紧闭。
“等等。”苏月娄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若是寻常人,中了这样厉害的迷香,早已经倒下了。
她额上是大颗大颗的冷汗:“翻墙进。”
“是。”那女子大概知道苏月娄的用意,扶着苏月娄三两下就攀上了墙。
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朝着苏月娄看了过来。苏月娄匆匆扫过一眼,心里仿佛“咯噔”一下。
是紫环!她难保不会告密!
黑衣姑娘扶着苏月娄进了房间,才看见清画苑的丫鬟倒了一地。轩窗上被什么东西烫了个洞!
苏月娄不禁在心里腹诽道:卑鄙小人!今晚他若不被蛇虫猛兽吃了都算烧了高香!
“苏二小姐。”黑衣姑娘为她端了碗茶水泡的蜂蜜:“这是蜂蜜水,喝了能够缓解软筋散带来的作用,您......”
她将蜂蜜水喂进苏月娄嘴里,苏月娄喝进一小碗,才觉得身子活泛些了。
“青绾,青绾!”她走到青绾面前,拍了拍她的脸,青绾没有功夫底子傍身,一时间睡得有些沉。
一杯蜂蜜水下肚,青绾才幽幽转醒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咱们房里的人,都晕过去了?”
苏月娄摇摇头:“等会儿若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咱们一直在房里,哪也没去,好吗?”
“嗯,好......”青绾答道。
她的身子还没有活泛,起身总觉得瘫软。
又将其他人喂了点蜂蜜水,等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之后,苏月娄才暂且舒了一口气。
“砰!”一支银箭破空而来,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黑衣女子上前,将它拔下来:“苏二小姐,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你今天救了我......”苏月娄走近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或者......”
“你叫什么名字?”苏月娄问道。
“二小姐。”女子单膝跪地:“在下奉了主子的命令保护您,不过主子说了,现在并不想让您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恕在下现在不能告诉您。”
苏月娄点点头:“你去吧。”
也不知道是谁暗中保护了自己。苏月娄想起今天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后怕。她还是低估了梁玉霄的为人。
“砰砰砰!”黑衣女子刚从后门离开,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月儿,月儿在吗?”外面是陈姨娘的声音。
“陈姨娘,这么晚了,都睡了,您要干什么?”苏月娄不想开门,手上迅速将穿到郊外的鞋子扔到床底,换了双鞋,顺便佯装打了个哈欠。
“姨娘听说你院里溜进了坏人,十分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你开开门呀。”陈氏在外面不依不饶地敲门。
与此同时,她吩咐下人去将清画苑的后门围住了。
“没有的事,姨娘,我已经睡下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苏月娄继续拒绝道。
“你确定那奸夫可还在里面?”陈姨娘问一边的紫环。
“奴婢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一个黑衣人搂着二小姐进了清画苑,不会有错的。”
“二姐,我娘听说你院里进了坏人,大半夜来看你,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你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好歹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青绾。”苏月娄示意青绾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面是陈氏、苏三小姐、苏四小姐和紫东苑的一干丫鬟。
“陈姨娘是来看我的?”苏月娄为自己倒了一杯掺杂了蜂蜜的茶:“带着这么多人深夜前来,若不是月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以为陈姨娘是要来捉奸呢!”
“二小姐,如今老爷已经睡下了,但是嫡小姐房里溜进了贼人,我作为苏府掌事的姨娘,又不能不管。”
“为了二小姐的安全,依我看,要把清画苑彻查一番才好。”
“二小姐,得罪了。”陈姨娘说着,挥手吩咐下人们在清画苑东翻西找起来。
苏月娄抬眼,朝着门边的昀湘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到底机灵,又是清画苑的生面孔,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只一眼昀湘便懂了,转身朝着张姨娘所住的祥云苑跑去。今夜苏老爷在祥云苑与张姨娘同住。
第二十九章 指证
“奴婢清画苑昀湘有事求见张姨娘。”昀湘到了祥云苑外,便跪了下来,求门口的两名丫鬟通传。
张姨娘朦朦胧胧被吵醒,随意披了件披风便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姨娘,陈姨娘说二小姐房里进了贼人,现在正在清画苑翻箱倒柜地搜查呢。奴婢们见她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拿主意,所以只能来求见张姨娘,想想法子了。”
“别急别急,我穿好衣服就来。”张姨娘说着,朝着寝殿走去。
“老爷......”张姨娘行动间,将苏老爷叫醒,说了说清画苑的事情。
于是,祥云苑的人收拾妥当,也都往清画苑赶了过来。
此时清画苑经过一番搜查,已经被陈姨娘带来的人翻得乱七八糟。
苏月娄本是将军府的嫡女,若是往常,苏月娄便不必忍着,将陈姨娘和苏玉伶打出去就是了。只是现在,迷香还没完全从体内清除,清画苑的丫鬟们也正体弱,所以动起手来胜算不大。
而陈氏母女见搜查清画苑苏月娄一声不吭,只当是苏月娄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将清画苑搞得人仰马翻。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苏老爷才穿好衣服,就跟着张姨娘来了清画苑。他睡眼惺忪,看到眼前这一幕火气大得很。
“老爷。”陈姨娘见张姨娘和老爷一起来了,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
奸夫没有抓到不说,还将清画苑搞得人仰马翻。
“陈姨娘,你这大半夜的闲着没事,也不用到清画苑发脾气吧。”张姨娘见到这样的场景,在一旁为苏月娄帮腔:“人家是嫡女,你只不过是个姨娘,你就敢公然带着一群人搜查二小姐的院子?”
她秋衫轻揽,胸前雪白,举手投足间都是十足的风情。
“爹。”苏月娄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今天女儿也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陈姨娘就带了一群人来,说我院里进了贼,要搜查。”
“便这样不由分说,将我的院里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了。”苏月娄眸子清亮,对着苏老爷说出这番话来:“无奈陈姨娘带的人多,所以女儿也只有由着她们了。”
“你抓的贼呢?”苏老爷反问道。
“老爷息怒。”陈姨娘说道:“兴许,兴许是紫环看错了呢?”
陈姨娘说着,看向了一旁衣衫褴褛的紫环:“紫环,你说是吧?”
“妾身也是为了二小姐的安危着想,否则,大半夜的,妾身也宁愿在家睡觉的。”陈姨娘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是你说,你看见贼进了清画苑的?”苏老爷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战战兢兢的紫环。
“奴婢不敢欺瞒!”紫环见到这样的阵势,一个腿软跪了下来:“老爷,奴婢的确看见,二小姐被一个黑衣人搂着从围墙飞进来,进了清画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黑衣人......又不见了。”
“胡说八道!”苏老爷当即发了火:“我看你是有意造谣,破坏嫡小姐的名誉!”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造谣。”紫环跪在苏老爷面前,抖若糠筛:“对了,奴婢早先还看见......还看见嫡小姐被一个男人抱着,出了苏府,是方才才回来的。”
“不过,那两个人身量不同,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奴婢担心嫡小姐的安危,才告诉了陈姨娘的。”
紫环这几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唏嘘。女子最重名节,今天清画苑若不拿出个说法来,苏月娄的名节也算是毁了。
之前苏月娄被掳出府的事情,是紫环先前没有告诉陈姨娘的。
陈姨娘像是抓到了希望一般,指着从床底下搜出来的沾了泥土的鞋子:“这么说,二小姐方才是出府去了?这双鞋子......”
众人都被那双沾满了泥土的鞋子吸引。
“紫环,你可认得带小姐出府的是什么人?”陈姨娘仿佛抓到了生机,乘胜追击地问道。
哪知道紫环一听到这话,立马磕了个响头:“陈姨娘,奴婢不敢说。”
“说。”苏老爷面色阴沉,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得不刨根问到底了。
“奴婢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是四殿下!”紫环说道。
清画苑的气氛又变得严肃起来。
即使真的是四殿下带了苏月娄出府,苏府的仆人,也断然不敢非议四殿下。
四殿下先前去仙云阁送花在先,救苏月娄荆刑在后,紫环的这番话,成功地让众人皆以为四殿下和苏月娄有染。
“虽说姐姐攀附上皇子是姐姐的荣幸,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苏府的规矩,姐姐你还记得吧?”
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深夜私会者,杖责四十,情节严重者赶出府去。
苏玉伶洋洋得意地看着苏月娄,像是在等她的答复。
“玉伶!”陈姨娘在旁拉了苏玉伶一把:“老爷,玉伶不懂事,童言无忌,还请老爷不要放在心上。”
“今夜,只有紫环一人作说辞,未免太过牵强,还请老爷不要当真。”陈氏赶紧说道。
陈氏的确比苏玉伶和苏彦婉看得更多。若四殿下和苏月娄真到了那一步,拆穿了,将来便和四殿下成了敌人,这不合算。
何况,就算今天出了这事,想来老爷也并不愿意与四殿下为敌。罚了苏月娄,不就等于拂了四殿下的面子么?
每个皇子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若真惹怒了皇族,只怕自己的脑袋日后都得悬着。
可惜陈氏懂,苏玉伶和苏彦婉不懂。
“陈姨娘,本来就是,二姐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苏彦婉看向苏月娄:“深夜和男子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清白之身还在不在呢!”
苏玉伶在一旁,见苏彦婉闹起来,也暗自高兴。那日秋宴回来的路上,她被几个男人轮番**,自然已经并非清白之身,所以她现在巴不得苏月娄赶紧出丑。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
“四妹,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嫡姐,这句话还轮不到你来说。”苏月娄回答道:“鞋子上的土,是我去后院遛狗的时候沾上的。至于紫环......”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紫环:“我并不知道她为何要信口雌黄、随意诬赖!”
“二姐,你就别装了,你说得再真,大家心里也都有底的。”苏玉伶是十分相信紫环的:“有本事你让府里的婆子验一验,看看你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放肆!”苏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一盏茶杯朝着苏玉伶掷了过来:“你嫡姐的清白岂是你能非议的?!”
“父亲......我说的是实话,我......”苏玉伶捂着额头流血的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委屈。
苏彦婉也上前扶她:“三姐。”
“爹。”苏月娄打断了苏玉伶的话:“我与四殿下并无瓜葛,女儿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
验身以证清白,却也等同于受辱。
苏月娄自己也知道,今天陈氏和苏玉伶这一闹,就算自己说破了天,苏府还是会传言她与四殿下有瓜葛。
所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简单粗暴的证清白的方法,与四殿下撇清关系的好。
“月儿......”张姨娘也惊讶了:“其实不必的。老爷明察秋毫,老爷若是发话,苏府上下没人敢非议半分的。”
“是我自己,不愿背上这样的骂名,也不愿意苏府的子女与四皇子扯上任何瓜葛。”苏月娄说道:“张姨娘,劳烦您派人去请验身的婆子来吧,月娄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爷……”张姨娘看着苏老爷,一时拿不定主意。
“去吧。”苏老爷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张姨娘房里的丫鬟便去将验身的婆子请了过来。
清画苑里,红烛昏罗帐,苏月娄褪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姣好的身材。她美腿修长,有着盈盈一握的柳腰,红烛摇曳下,显得前凸后翘,少女风韵十足。
只是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愁绪。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月娄和验身的婆子便从里屋出来了。
“回老爷。”四名婆子在苏齐章脚边跪了下来:“二小姐是清白的!”
“父亲。”苏月娄跪了下来:“女儿不知谣言从何而起,但女儿……问心无愧。”
“陈氏。”苏老爷看向跪在一边的陈氏:“你怎么说?”
“老爷。”陈氏回答道:“早先是紫环说清画苑进了贼,所以妾身为了二小姐的安危才来搜查的。哪里知道,这贱蹄子临时改口诬赖二小姐,老爷明查啊!”
“老爷!”一旁的紫环见了这样的场景,立马慌了,连连摆头:“老爷,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是真的看见……”
“贱蹄子,住嘴!”陈姨娘呵斥她:“我真的不该听你的鬼话,上你的当!”
“既然如此,那便杖毙。”苏老爷发落下来:“紫东苑丫鬟紫环,肆意造谣,无事生非,污蔑苏府小姐,杖毙。”
紫环听了,整个人吓得控制不住地颤抖:“老爷……老爷,奴婢说的是实话啊,您为什么要杖毙奴婢……”
第三十章 紫环杖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府进来的家丁拖了出去。
“陈氏,滥用职权、胡作非为,往后,便不用协理府中事务了。”他看向一旁的陈氏。
“你跟你教出的好女儿一样,心不干净。”苏齐章站起来:“那便每天去祠堂烧香祈福,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再出来吧。”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甘愿受罚,只是这不关玉伶的事,还请老爷莫要迁怒玉伶。”陈氏向着苏老爷求情。
“是啊,爹,我们也是听了紫环那个贱人的谗言,所以才这样做的。而且,我们也是为了苏府的声誉着想,爹,三姐她不应该受罚的!”苏彦婉也跪下求情。
“我还没说你,你倒质问起我来了?”苏齐章看着苏彦婉,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如此,你便与陈氏二人一起去佛堂。”
“从明天起,每日吃斋念佛,抄写经书,没我的命令不许出佛堂。”原本苏老爷看在苏彦婉亡母的份儿上,今天并没有打算追究苏彦婉的责任,谁知道她竟不知死活撞到枪口上!
“张氏。”苏老爷说道。
“老爷,妾身在。”张氏说着,上前跪在苏齐章面前。
“以后,你便学着协理府中事务。”他微微低了低头:“你可能胜任?”
张氏抬头:“妾身愿意学着料理事务,为老爷分忧。”张氏举止得体地朝着苏老爷磕头。
“嗯,天色不早了。”苏老爷点点头:“都散了吧。”
“是。”陈氏带着苏玉伶和苏彦婉,以及一众丫鬟离开。
“月儿,今天委屈你了。”陈氏走后,苏老爷说道。
“既已还女儿公道,女儿便没什么可委屈的。”苏月娄说道:“只是今天连累父亲和张姨娘,这么晚了还跑来一趟,女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苏老爷上前,扶起她来:“你懂事,为父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今天你最无辜,父亲心里也有数。”
“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苏老爷说完,转身走了。张姨娘跟在老爷的身后,也离开了。
其他院里的主子仆人陆陆续续走了之后,清画苑又归于宁静。只有前厅外行刑的空地上,时不时传来紫环痛苦的闷哼声。
行刑的人怕紫环吵闹声惊扰了主子,于是往她嘴里塞了满满当当一沓破布。
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根本不会在意她太多。
夜深人静,苏月娄出了清画苑,来得紫环行刑的门边。
行刑的杖棍一板一板结结实实地打在紫环身上,直将紫环打得血肉模糊。
苏月娄立在门边,看着紫环受刑,指甲已经深深地抠进门缝里。
“小姐,太血腥了,咱们还是回屋歇着吧。”昀湘在一边劝慰道。
苏月娄没有答话,只看着紫环忍受着杖刑之苦。
前世,紫环帮着苏玉伶做了不少的恶事,没想到,这一世,竟这样憋屈地就结束了。
紫环上次的伤口已经生了脓疮,这次,都没有经受住六十大板,便没了气息。
“总管……”行刑的人向总管报备:“死了。”
“既然这样,那就拖到乱葬岗埋了吧。”总管见他们将紫环的尸体用草席包裹起来,也起身走了,微微叹了口气:“哎。”
苏月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有些累,于是兀自回房,躺在了床上。
“青绾,你明天一早吩咐下去,我苏月娄平生最恨内奸。今天清画苑的事情,若是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便不必留在清画苑了,我自会为她寻个好去处。”
“是。”青绾答道:“小姐放心,今天有紫环这个例子在先,没人敢再造次的。”
苏月娄点点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青绾,你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苏月娄开口道。
“不,奴婢不放心。”青绾说道:“刚刚奴婢们还都在清画苑里,都没能保护好小姐,现在……”青绾直觉,今天紫环说的是实话。
不过,紫环的性命比起小姐的声誉来,还是小姐的声誉重要一些。
何况紫环并不安守本分,今天的事端也是她一手挑起的,合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你放心。”苏月娄侧过身看着青绾:“我没事的,我就是心里太乱了,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青绾仍然犹豫。
“你放心吧,你看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我不也没事了么?更何况,现在陈姨娘她们自保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时间来对付我们?”
“好吧。”青绾点了点头,出了清画苑的卧房,回了旁边的丫鬟房里。
夜深人静,清画苑熄灭了灯,苏月娄躺在床上,才觉得无边的羞耻感和失落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刚刚被紫环等人指摘的时候,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气定神闲,与陈氏等人周旋。
不过陈氏也很聪明,事情败露后,便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罪责推到了紫环身上。如果不是这样做的话,恐怕陈氏和苏玉伶现在也不止吃斋念佛那么简单了。
可是,她今生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女子,当众验身自证清白,多少还是有些屈辱的。
还有郊野外,梁玉霄那个眼神。
苏月娄想着,不自觉地落下泪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这个疤,是她少年时候玩耍鞭炮,意外弄伤的。没想到,竟然跟着她从前世到今生,穿越了两世。
前世梁玉霄掀开自己盖头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眼神吧?这样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只是因为前世她深爱着梁玉霄,所以选择性忽略罢了。
直到枕头湿了一片,苏月娄才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因为先前吸入了太多迷香,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
已是夜深人静,苏府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清画苑的小轩窗被人轻轻推开。
那人一身夜行衣,借着月光,轻手轻脚地来到苏月娄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她罗衫轻解,根根发丝缠绕,遮住了她脸上的黑疤。这样看着,这女子也是极美的。
只是,他知道,她的内心,大概是苦极了。
那人撩开她的发丝,将手中的小瓷瓶打开,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地涂在苏月娄脸上的黑疤上。
涂完了药,他又将剩余的药膏和在了苏月娄平常擦脸的护容霜里,一切妥当之后,他才从轩窗翻了出去。
辽河水患,他奉命前去治理,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也就意味着有些时日见不到她了。
次日午时。
梁玉霄走了许久,方才看到远处京城,卖包子的小摊贩处,蒸笼里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摊前,早已饿有些受不住:“老板,给我来一屉包子。”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往摊贩处一拍。
“啊……是,是,是!”那小二看见白花花的银票,连连点头:“客官你还要吃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的,全都上上来吧。”梁玉霄说着,坐在了一旁的矮椅子上。
“好嘞!”那小二说着,转身去忙。没一会儿,一笼白花花的包子还有一只荷叶鸡、一碟油渣莲白、还有几个风味小菜、一盅豆浆就上上来了。
梁玉霄就着温热的豆浆“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又抄起筷子来,夹了一个新鲜的包子送入嘴中。
昨晚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荒野,又没有马,只得恨恨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京城。
只怪自己当时为了把苏月娄拐得远远的,又不被人发觉,所以选了这样一个僻静之地,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走了许久,钗发散乱,形容狼狈,几乎要丢了皇子的风范,到了京城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饿。
这会儿食物就在眼前,简简单单几道小菜,却胜过他从前吃过的所有美味。
“苏月娄!苏月娄!”他恨恨地咬了一口包子,恨不得把那包子当做苏月娄吞下肚去。
也不知道这贱婢用了什么方法,中了迷香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将他打晕,抢了马逃了。
“哎!年轻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见梁玉霄一个人点了那么多菜,于是凑上前来:“你一个人点了这么多菜,吃得了吗?”
梁玉霄抬头,那老道士便看着他,愣了愣。
梁玉霄只看了老道士一眼,便低下头喝粥,没理他。
谁也没料到,那老道竟凑上前来:“给我吃点好伐?”
梁玉霄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反正自己也吃不完,于是还是没理他。
那老头兀自坐到梁玉霄对面,伸手,从荷叶鸡上扯了一只鸡腿:“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没礼貌!”
若不是梁玉霄在荒郊野外走了一夜,骨头都快散架了,还真想上前跟这个怪老道武力理论理论的。
“好!”老道啃了一口鸡腿,又从腰间解下酒壶来,喝了一口酒:“痛快!”
“年轻人,你身在迷局,却不自知啊?”老道吃着鸡腿,开口说道。
梁玉霄愣住了,看着老道,略微不屑地笑了笑:“哼!你不过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牛鼻子老道,若真有神通,那就管好自己的吃穿吧。”
“你别不信。”那老道猛灌了一口酒,伸手向腰间的布袋掏了掏,掏出一把木签来:“抽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