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澈也携走慕容仙,刘申无耻闯皇宫
澈也准备一招制敌,‘隐流神道,人隐剑生!’他将荒川直直地仰天举起,略作些停留,然后向前猛地一劈,自己的身影却在荒川劈下的那一刻如第二把荒川一般朝着雷鸣刺了出去。
雷鸣一时间难以应敌,他既要面对荒川的一劈,也要抵挡飞刺过来的澈也,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也从面没有应对过这样的招式。
在澈也生活的那个地方,武者讲究一击必杀,在战场上,斩杀或者被斩杀,通常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事,所以最初的一击往往也是最后又一击,而‘一击决胜负’的思想下,就要求自己和对手必须能做到迅速集中精神,而他准确地对对手的破绽处进行会心一击。
澈也一开始就看出来雷鸣虽然身负高强的武功,但是身材高大,行动就有缓慢,所以中门胸前、腹部就是敌人的破绽之处,这是澈也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的招式,‘人隐剑生’,劈出去的荒川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刺出去的自己才是真实的‘剑生’,自己就是一把无比锋利、一击必杀的剑!
雷鸣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破绽之处,他心惊对手竟然直接朝着自己的胸口杀来,显然是要一招取他性命,情急之下,面门与胸口他只能保其一,雷鸣赶忙收回准备回击的金锏,将他横挡在自己的胸前,与澈也本人来回拆招,可是那劈下来的荒川生生地将他砸出去数丈之远,可怜的雷鸣,空有一身好武功,却因为不懂对手招式,加上被杀得措手不及,生生是吃了一个大瘪。
还好是澈也只剩下左手,不然的话雷鸣现在的心脏都被会他刺穿了。
雷鸣并未受重伤,起身提锏欲再战。
澈也转头看了看肩上死去的慕容仙,然后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步容,他大声地对所有人说道,‘我不陪你们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后会有期!’
‘快拦住他!别让他走了!’雷鸣赶忙对手下吩咐道,虎贲军立马向着澈也冲去,那澈也对他们根本不予理会,他的双腿稍稍一蹬地,然后突然又竖起,整个人一瞬间拔地而起,只留下地上的众人望尘莫及!
‘哎!’雷鸣大声叹道,今日没有除掉这个人,他日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小王爷,你没事吧!’这是步容清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因为伤心过度、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快将小王爷与使者抬起来!’雷鸣赶忙吩咐手下道,他是老王爷步渊亭从最底层一手提拔的,步家对他恩重如山,没有步家就没有他雷鸣的今日,所以他不能让步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虎贲军领命将地上昏死的步容与陆游原二人抬了起来,抬到了郡守府外。
京城皇宫,德昭宫,女皇寝宫,德昭女皇躺在自己的龙床之上,此刻的她依旧是昏迷不醒,那张仙姿玉色的脸上毫无血色,惨白一片。
明儿在龙床旁陪着德昭女皇,口中不停地喃喃道,‘昭公主,您可要醒过来啊。’
德昭女皇已经昏迷了四五个时辰了,明儿一步一步地将她从地洞中背了出来。
明儿现在不敢叫太医来,因为昨日德昭女皇才告诫她的,若是在现在这个大夏动荡的危急时刻让别人知道了天子身体抱恙,后果不堪设想,她将随队的侍卫们都关了起来,怕他们走露了风声。
‘明儿。’德昭女皇开口了,声音软绵无力,她从明儿的阵阵呼唤中醒来。
‘昭公主,您终于醒了啊!’明儿喜极而泣,她将德昭女皇的玉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德昭女皇微笑道,她欣慰自己身边还有个明儿,‘谢谢你,明儿。’
‘昭公主,您可不要这么说,可是折煞了明儿。’听到德昭女皇道谢,明儿赶忙跪下,就要行大礼。
德昭女皇阻止道,‘明儿你不要这样,你与朕情同姐妹,以后干脆不要再行礼了吧。’
‘这怎么行,你我虽是姐妹,可您也是天子,我明儿能有幸这辈子跟天子做姐妹,乃是我家祖上修来的莫大福气啊!’明儿感叹道,她是一位弱女子,就这样成了德昭女皇身边最亲近的人。
德昭女皇看着明儿,心中五味杂陈,心想自己要是明儿该多好,那会有这么多忧愁烦心,那会有这么多负担在身。
德昭女皇问明儿,这时候的她已经是面无表情了,再也不是刚开始时候的悲痛欲绝了,那种绝望到无法再绝望的感觉只有她才能体会,‘至尊剑消失了,你说朕现在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明儿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其实明儿何尝不知,至尊剑遗失的这件事比德昭女皇重病还要更让人担忧,自古以来,得至尊剑得江山,失至尊剑失天下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种种迹象表明大夏千年的江山不保。
‘唉,皇兄啊,您让昭儿如何是好啊?’德昭女皇仰天长叹道,她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明儿赶忙上前用干净的湿布给她擦拭。
‘飞鸽传书,召容儿回来。’德昭女皇对明儿命令道,现在她唯一能寄托,且只能寄托的只有她的外甥步容了。
‘好,等会明儿就去做。’明儿领命道,她打了一盆热水,在给德昭女皇擦脸。
‘报。’不多时,忽然女皇寝宫门外传来侍卫的一声急报。
‘看来是刘申那阉贼来了,’德昭女皇听到侍卫的急报声,对明儿说道,‘尽力让他不要进来。’
明儿起身走到门口,对那侍卫问道,‘女皇正在休息,什么事?’
‘禀明姐姐,太师有要事着急进宫。’侍卫对着明儿回答道。
‘没听到我说女皇在休息吗?她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还是明日上朝再说吧!’明儿再次重申了一遍,看来是赵太医已经去通报刘申德昭女皇生病之事。
刘申狡诈至极,他前来哪是有什么急事,分明是想看德昭女皇是否真的染恙而已!
‘这。’侍卫一时犹豫了,他现在是进退两难,以如今刘申的势力,他哪敢退出去说女皇休息了不让进宫这样的话。
‘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明儿怒了,眼前这个侍卫把太师刘申那狗贼看得比大夏天子德昭女皇还大!
‘明儿,你生什么气?这么不待见老夫吗?’语气声不男不***阳不定,这时候,刘申从门外径直地走了进来,他走得缓缓悠悠不急不慢地,那张老脸上一直在努力掩盖着喜悦之情,可就是怎么也盖不住。
‘大胆!’明儿怒道,她哪管刘申是什么太师不太师的,刘申没有收到德昭女皇的命令,竟敢私自闯入女皇的寝宫,真的是天大的胆子!
‘哼,老夫要干什么,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说话?你还不够格!老夫要跟女皇说话!’刘申直接忽略了明儿的愤怒,就想要去掀起寝宫的门帘。
这可怎么行?当今女皇的寝宫怎么能是别人想进就进的?
明儿一个箭步挡在刘申的身前,她迅速地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一把短剑,死死地抵在刘申粗短的脖子上,‘没有女皇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去,我敬你是朝中元老,还请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呵,当今大夏王朝,还无人敢动老夫,当真以为老夫是吓大的吗?’刘申又向前迈了一步,他脖子已经流血到了明儿的短剑上。
‘是何人在朕寝宫外吵闹?扰朕午休?’就是明儿与刘申双方都不肯让步之时,德昭女皇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此刻的她仅仅是披着一身洁白的丝布,身上的各个隐秘的地方若隐若现,若仔细看就是清清楚楚,丝布到她的大腿上部就没了,她那柔白的**显露在众人面前。
‘昭公主!’明儿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德昭女皇这样的倾城倾国的佳人竟然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岂不是便宜了刘申这个阉人、狗贼!
刘申不敢直视,赶忙弯腰行君臣之礼。
‘原来是刘太师啊,无妨,’德昭女皇笑着对刘申说道,然后对那传报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德昭女皇的双腿,明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中的短剑一甩,那侍卫应声倒下,不过他的死是值得的,因为他有幸目睹了人间绝色。
德昭女皇接着又说,‘刘太师是阉人,无妨。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说罢。’
‘不了,老夫还是等明日上朝再说吧!’刘申说罢,便甩了甩袖子,径直地离开了女皇的寝宫,他当年是乞丐被先帝带入宫才成为阉人的,这一点是他一生的痛,那种耻辱是对他来说难以言喻的。‘明儿,快扶朕回去。’看着刘申渐行渐远的佝偻身影,德昭女皇对着明儿说道,明儿已经将刚才因为亵渎德昭女皇被而她杀死的侍卫尸体派人扔了出去。
‘好的,昭公主。’明儿拉开女皇寝宫的门帘,扶着弱不禁风的德昭女皇回到了龙床之上,然后赶忙将厚厚的鹅毛被子给德昭女皇盖上,生怕她再着了凉。
‘可恶的刘申,当真不把朕放在眼里,竟敢私自闯入朕的寝宫之中!’德昭女皇用力地捶了下床沿,她气得恨不得咬碎了自己的银牙,心中更是怒火万丈,大夏千年来哪有这样大胆的臣子!
‘那昭公主为何刚才不让卧杀了那阉贼?’明儿对着德昭女皇好奇地问道,刚才在门口完全可以治刘申一个擅闯天子寝宫之罪,即使不立刻杀了他,也足以将他打入死牢了。
‘唉,朕何尝不想杀了他,奈何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就连朕这个天子也无奈啊,’德昭女皇稍稍地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怒火,然后缓缓地对明儿解释道,‘皇兄在世时,大夏朝中已分文派武派,刘申身居太师之职,乃是文派的领头,他本与武派的代表步王爷两人在朝中争锋相对,势均力敌,可是如今步王爷已死,朝堂上就数他刘申说话的分量最大,如果今日刘申死在朕的寝宫之外,那朝中的文派以及整个东厂势必会大乱,在虎贲军下江南地区后,他们随时有逼宫的可能。明儿,你要知道,他刘申是什么样的人,老谋深算、阴险歹毒,今日他敢如此猖獗地闯朕的寝宫,身后必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明儿听完德昭女皇的这一番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朕现在无妨,你快去将飞鸽传出去,速速让容儿回宫!’德昭女皇又咳了两声,不过她的喉咙强忍着,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至尊剑遗失的大事,‘记得悄悄去去宫外传飞鸽,如今皇宫之中全是刘申的眼线,切勿让他们察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昭公主!’明儿朝着德昭女皇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走出了寝宫之外,那门口侍卫的尸体早已被其他侍卫抬走了,明儿一路只见皇宫各个大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人铲起堆在一旁,大理石路面露了出来,上面撒了不少的海盐,着实好走了许多。
在皇宫的大门口,锦衣卫的轿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紫衣书生吴忧算好了时机,此时已经捧着一件纹着龙印的洁白锦缎貂皮袄站在了宫门之前,见到太师刘申颤颤巍巍的身形越来越清晰,吴忧几步便迎了上去,将手中的皮袄披在刘申的身上,然后毕恭毕敬地问道,‘太师,不知宫中情况如何?’
‘哼!’刘申一声冷哼,此刻他的脸上通红一片,显然是刚才在宫中被气得不轻。
第三十二章 吴忧计谋联北海,刘申动情谣江南
‘你们快将太师抬进轿子!’吴忧不敢再多问,赶忙扶着刘申朝轿子走去,上来三四个锦衣卫跪在雪地上,刘申抬脚踩在他们的背上,他们要用自己的背将刘申‘抬’到轿子中。
突然,可能是因为雪地太凉,其中一个锦衣卫撑地的手不小心晃了一下,让正踩在他背上的刘申一个踉跄地跌在了雪地上,此时半个身子跌在雪中的刘申仿佛是一头栽进了雪地里的老牛,非常狼狈。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大惊失色,一时都呆呆地愣在那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去扶刘申。
刘申本来就是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习武之人,怎受得了这样一跌,他只感觉自己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在雪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他对着众人大怒道,‘你们还不快过来扶老夫一把!’
吴忧和手下的锦衣卫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将刘申扶起来,刘申冻得浑身发抖,半边身子都被雪水浸透了,一时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张老脸上怒火横生,他怪里怪气、结结巴巴地怒问道,‘刚才是谁弄得老夫倒下?’
这时候那位将刘申弄倒的锦衣卫已经跪在刘申的脚下,只一个劲地朝着刘申磕头,颤颤巍巍地不敢说话。
刘申缓缓地弯下腰,伸出一只手将那名锦衣卫的脸抬起,让他直视着眼前自己,刘申看到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刘申冷冷地对他说道,‘很不巧,老夫今日心情很差,只能怪你倒霉了。’
说罢,刘申又抬起另外一只手,猛地朝着锦衣卫的脸上扇去,‘啪’的一声,当真是火辣辣的疼,‘啪!’刘申反手又是一掌!
那位锦衣卫哪里敢说话,任凭刘申扇他的脸,心中只祈求他能给留自己一条活路。
吴忧在一旁粗略地数了一下,刘申最少扇了二三十掌,那锦衣卫的脸上已经是血丝道道,口中更是流血不止。
‘好了,老夫打够了,’刘申拍了拍手,然后就一边起身上轿,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正跪在雪地上的那锦衣卫说道,‘老夫暂且饶你一命。’
‘多谢太师不杀之恩,多谢太师不杀之恩。’那位锦衣卫听到刘申这么说,顿时激动不已,仿佛是心中一万斤的大石都放下了,他对着刘申不停地磕头。
‘嗯,你们将他阉了吧。’刘申对着吴忧等人吩咐道,然后便一挥手,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剩下的几位锦衣卫便将跪在雪地上的那锦衣卫拖了下去,只留下‘太师不要啊’等求饶声回荡在皇宫门口。
吴忧当下心中便知,刘申是被德昭女皇戳了伤口,他万不能再提及此事,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吴忧就一直跟在太师刘申的轿子旁边,他们行走不多时,刘申便拉开了轿窗,对着吴忧淡淡地说道,‘外面冷,你也上轿吧,陪老夫烤烤火炉。’
‘小的不敢。’吴忧对着刘申拱了拱手,婉言拒绝道。
刘申今日的轿子是八人抬的,轿身特别大,可以容纳三四个人,因为天冷,轿子里面都装有火炉,轿子周围都是用厚厚的貂皮围起来的,很是保暖,也非常名贵。
‘老夫叫你上来你就上来!’刘申大声地呵斥吴忧道,看来他是有不明白的问题要问吴忧,吴忧哪里敢再拒绝,只得上了刘申的轿子。
‘坐吧。’刘申朝着自己的对面一伸手,吴忧便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出宫时的那腔怒火了,又重新转而为一种平淡欣喜的表情。
吴忧惊叹于刘申的表情转变,心中暗暗道,‘太师果然是城府之人,一喜一怒的转变都在瞬息之间,全然不露声色,这种人当真是太可怕了。’
待到吴忧坐稳了,刘申便将进宫后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忽略了德昭女皇骂他是阉人的那一段,最后刘申认真地问吴忧道,‘现在对于女皇患病这件事,你怎么看待?’
‘禀太师,小人之前对女皇患病的传闻还有几分疑惑,现在看来,这传闻是确信不疑了,’吴忧经过短暂地思考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据小人对女皇的了解,这十年里她一直是个有一说一、信守承诺的女天子,然而恰恰是这一点,今日她若不见您还好,若是见了您,定是想以假乱真!她想凭借自己从不说谎的原则,对太师您假装她自己身体很好,其实真相是她已经重病在身了。她本想以假乱真,可反倒在今日不打自招了。’
刘申听完吴忧所说,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很赞同吴忧的猜测,如果今日德昭女皇不见他,他到现在可能还在疑惑德昭女皇是不是真的身患重病,可是今日德昭女皇见了他,而且无论是从德昭女皇的语气脸色还是行为举止中,都能看出她是一直在强忍着病痛!
就这样,德昭女皇的谎言在刘申与吴忧两位精明之人的对话中不攻自破。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刘申又问道,脸上的喜悦之情显而易见,褶皱的老脸在寒冷的冬日里焕发了容光。
‘依属下愚见,我们还需再等等。’吴忧将自己的双手靠近火炉烤火,炉火将他的双手烤得通红,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甚为诡异。
‘还要再等?快说来听听?’吴忧对于刘申来说,不过是确认自己想法的一个手下罢了,刘申生性多疑、喜怒无常,他常常连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他需要一个像吴忧这样的人替自己拿定自己本已定好了的主意。
‘对,等。’吴忧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低下头对着刘申悄悄地说道,‘据我们昨日在北海来的线报,里面说道北海的轩辕刀将会联合赤狄、白狄、山狄三部狄族反出大夏,小人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飞鸽传书与轩辕刀的门主司马有道说好了,东厂与轩辕刀结为联盟,他日事成我们以北海千里草原作为交换,到时候等他们在北海一反,太师就趁着女皇无力应对之时,举保全中土大地的旗帜逼宫,这样既师出有名,又事半功倍,那时候大夏就尽在您之手了!’
‘哈哈哈!好!好!好!’刘申听完吴忧这么一说,连夸了他三声好,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一个宦官逼宫,有违祖例,现在就吴忧这个法子看来,自己反倒是正义之师了,最关键是这样就有十成的把握逼德昭女皇让出大夏天子之位!
可是刘申又是贪心的,他的贪得无厌是出了名的,吴忧早看出了他的心中顾虑,还未等他开口,便又说道,‘等到事成之后,您已是中土天下的第一人了,您大可召司马有道以及三部北海狄族的长老来京城领北海千里草原的赏赐,他们定会惊喜万分,到时候我们在京城来一个瓮中捉鳖!保管他们有去无回!’
‘嗯嗯,如此甚好,我中土大地虽大,但是那北海的草原足有千里,少了北海倒是不全了。’刘申认真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已经是心花怒放了,透过火炉中的红黄色火光看着刘申的那张白眉老脸,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在做当天子的美梦了,可能刘申也没想到,自己从原本不过是一个快要饿死在江南街头的小乞丐,到如今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五十多年来,一切恍如昨日。
可这,对他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要的是这唾手可得的中土天下,他要的是这三千年来的第一人!因为这有这样,才能弥补他身体上的那一丝缺憾!
渐渐的,虽然轿子颠簸,但是刘申却昏昏欲睡,人满足了就想要得到充分的休息,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江南地区乞讨时常哼的一首江南小曲,时隔五十多年后他再次哼了起来,‘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中间很多句刘申已经记不得了,他便忽略了,直接跳到了最后几句,‘一攀攀到太师位,每日思想要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我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好一首十不足!’吴忧赞叹道,他也是江南地区的人,在京城呆久了怎会不怀念家乡的曲子呢?
‘唉,可惜记不全了。’刘申感叹道,他只觉得这五十年过得太快,自己即使是快进棺材了,却还未停止脚步,这一首‘十不足’当真是完整地诠释了他的一生。
‘罢了,老夫乏了,要小憩一会。’不知不觉的,在刘申与吴忧二人说话间,那轿子已经到了东厂,吴忧将刘申扶到太师府中,刘申便让他下去了,留自己一人脱掉了在皇宫门口时无忧给他披的那件洁白锦缎貂皮袄,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这时候服侍他的干女儿刘雨深从屏风后缓缓地走了出来,将刘申丢在地上的那件貂皮袄捡了起来,摸着上面纹着的龙印,略显娇气地嗔怪道,‘爹爹,您是嫌这上面的龙印不好看吗?’
‘哈哈哈,当然不是的,女儿,’刘申大笑道,他从刘雨深的身后一把将她水蛇般的细腰搂住,回答她道,‘爹爹是嫌它不是金色的,明日你给爹爹换件金色的。’
‘嗯,好。’这个刘雨深,她仿佛是一幅美人画,脸若鹅蛋,倩影水蛇,肌肤胜雪,她的乌黑长发两分披于胸前,一袭白色小袄仅仅裹着全身,只觉得她的身后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当真是人见人爱,更填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她正是刘申的养女,今年不过才刚满二十岁,可谓是芳华的年纪,据说去年夏天在她二十岁诞辰那一天,刘申足足是设宴七天,摆桌千余,可见他对这个养女的疼爱!
‘爹爹老了,进了棺材也带不走今日这些,待到那时候都是留给你的。’刘申朝着太师府门外的空地用手一指,示意这一片中土大地都尽在他手,他是阉人,并无子嗣,所以以后自己的一切都会留给这个养女。
‘爹爹休要乱说,深儿会生气的!’刘雨深嗔怪刘申道,但是语气中依旧透露出甜美与满足。
刘雨深原本是刘申政敌的女儿,后来刘申将政敌一家全都杀了,独独见到这个小女孩刘雨深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于是便在十年前将她带回了太师府中,说来也奇怪,刘雨深明明知道刘申是杀她全家的仇人,可是她还是做了仇人的养女,曾经有人问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吗?
刘雨深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血海深仇我无力去报,我不过是一个随风飘零的弱女子,我心中只认强者,爹爹对我好我就会一直跟着他。’
就这样,刘雨深在太师府中一待就是十年,从当初的懵懂童年到如今的青涩少女,可见时间不过是匆匆流过的河水,快且一去不复返。
‘好好好,爹爹乏了,深儿你扶爹爹去休息吧!’刘申对着刘雨深大笑道,他一笑起来那稀疏的白眉毛就被额头上的皱纹给盖住了,当真是奇丑。
刘雨深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搀扶着刘申进了里房,扶着刘申上了床,最后将火炉生好,刘申只眨了三两下眼皮便睡着了,她这才从里房退了出来。
在这天下所有人中只有刘雨深才能得到刘申百分之百的信任,也只有她才能让刘申睡得这么香,睡得这么安稳。
第三十三章 转眼间二月开春,断臂失爱痛在心
一晃已经离开山东济州三日了,就快要到徽州的境内了,虎贲军一行万人,除了将军雷鸣外其余将士都身背着二三十斤粮食,这本不是多重的负担,可是他们却走得非常缓慢,不时就有人被滑倒或者是栽进了烂泥沼泽之中。
雷鸣骑在马背上,算了算日子,如今已经是二月开春了,按照往年的情况,二月树木枝干都该发新芽了,地上的花花草草也早就破土而出了,唯独今年甚是奇怪,雪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下着,空气中的气温仍是低得很,地面上的雪水冻住了怎么也化不掉。
‘现在的路面如此难走,以这样的速度,我得几时才能到江南地区啊!’雷鸣心中甚是忧愁,他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们,各个浑身上下都是烂泥,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不少将士身上背的粮食都发了霉,他走时信誓旦旦地跟德昭女皇做了保证,结果现在还未到江南地区就已经困难重重,‘我一人受罚是小事,万不能再苦了江南的无辜百姓们啊!’
‘报!’就在雷鸣忧心的时候,从军队的后面跑来了一位虎贲军,雷鸣赶忙停下马。
‘禀报雷将军,小王爷与使者醒了!’那虎贲军对着雷鸣上报道。
‘可是当真?几时醒的?’雷鸣顿时喜上眉梢,这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属下不敢欺骗,就在一刻钟前醒的!’那虎贲军见雷鸣表情激动,赶忙又回答道。
雷鸣不再问,他对自己身旁的副将吩咐道,‘军队照常前进,天黑时寻平稳少雪之处安营扎寨,我要去后面看下小王爷他们!’
‘是。’雷鸣的副将低头领命道,等他抬起头时雷鸣骑着马已经消失在军队的后方。
‘驾!’虎贲军一万精锐在雷鸣的眼前匆匆划过,不多时他就到了军队的最后方,遥远可见有两辆板车,每辆板车都有**位虎贲军在前后推拉着,板车上俨然可见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在上面躺着,他赶忙下马,向着他们二人跑来。
‘小人参见小王爷,见过江湖使者。’雷鸣弯腰对着躺倒的步容行大礼道,一是出于他对步容父亲步渊亭的尊敬,二是出于步容官阶比他还有高一级,然后他又对陆游原抱拳道,他与陆游原虽然一个是有实权,一个是虚职,但是的确属同一阶的官员,所以他就抱拳行礼。
‘雷将军,小人还难以起身,恕我难以起身回礼。’陆游原躺在板车上,对雷鸣双手做抱拳状,客气地回答道。
‘使者,这一点我当然知道!’雷鸣大笑道,模糊的脸上清楚地露出一张张开的大嘴,他乃是正直之人,从来不说虚话也不会客道。
‘我们还要多谢雷将军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与大哥恐怕早就死在那个人的巨剑之下了。’陆游原向雷鸣道谢,的确没有雷鸣,他与步容二人恐怕也随慕容仙去了。
‘这有什么的?不必不必。’雷鸣笑着摇了摇手,脸上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是他见到步容仍不理睬他,只得尴尬地问道,‘小王爷这是?’
‘大哥从不久前醒来,就一直这样不说话。’陆游原回答道,他当然知道步容是怎么了,他自己一觉醒来发现慕容仙不在,步容如此伤心,就知道慕容仙是凶多吉少了,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比说什么都好。
见到雷鸣前来,步容一个转身侧卧在板车上,将那落寞寂寥的背影留给了雷鸣与陆游原二人,雷鸣乃是大条之人,他赶忙又绕到了板车的另一边,正对着步容,步容这次倒是不回头了,干脆闭上了双眼,显然是不想理睬雷鸣。
此时的步容身上受的伤基本已无大碍,就是整条右臂被纱布厚厚地包裹着,他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这只右手的存在,右手是他的用剑手,这只手废了,就宣告着他二十年的‘蜀山剑法’毁于一旦,这是外伤。
然而,步容的心中怎么会忘得了那个为他挡剑而死的慕容仙,他想到了这些天慕容仙的陪伴,想到了京城郊野外见到她的那片树林,想到了他们在东海碧波鲲背之上过得春节,数不清的点点滴滴,忘不掉的多多少少,总之,慕容仙的那张芙蓉脸那双柳叶眼一直浮现在他的混乱的脑海中,久久萦绕、难以挥去,步容怎么也不会知道那句‘我喜欢你啊’竟是慕容仙与他的最后诀别。
步容不想陆游原与雷鸣二人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本是一个只看重胜负生死的简单人,他本以为自己只会在意自己输给了那个看不起他的男人,可是现在的他竟是这么地多情伤感,他多么希望当时死在那男人剑下的是自己!
步容忘不了啊,他闭着的双眼却挡不了止不住的泪水,眼泪顺着他的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直直流下,滴在了板车上,滴在了雪地上。
雷鸣见步容仍是不愿理睬他,也知道步容心中的那股悲痛欲绝,他只得挥了挥手,一旁的虎贲军上前俯身在他的耳旁说道,‘雷将军。’
‘速速去准备些吃的、喝的,不能让二位大人饿了,’雷鸣低声地对手下吩咐道,‘将他们的帐篷安扎在我的帐篷旁边,然后将我的火炉拎给他们用。’
‘可是那将军不就是要受冷了,这样怕是不妥吧?’那虎贲军回答道。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让你去就去!’雷鸣怒道,还好他一直都是压低了音量,不然那官兵定会被他的声音震晕过去。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那虎贲军再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地退下了。
‘陆使者,伤势好点了吗?’这时候已经有手下将雷鸣的马牵走了,雷鸣转过身来,一边走一边问陆游原道。
‘承蒙雷将军关心,已经好多了,’陆游原微笑着回答雷鸣道,此刻的他那张有棱角的脸上惨白一片,显然是内伤很重,还需要多日的调养,也万幸他有‘紫阳真功’护体,不然早就死在济州郡守府中了,‘雷将军,莫要折煞小弟了,以后喊小弟名字即可。’
‘哈哈哈,好,我年长你几岁,就喊你游原小弟好了。’雷鸣大笑道,他也觉得‘使者’喊起来有点拗口。
‘哈哈哈,雷大哥,这样才好,显得我们亲近。’陆游原也改口称雷鸣为‘雷大哥’,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笑着答复道。
‘那好,我们言归正传,三日前济州郡守府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对手究竟是谁?竟如此强绝。’雷鸣收起脸上的笑容,那张脸又重归模糊之中,他问得很严肃,此事不容小觑。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三人本是想抄小路去蓬莱岛的,可是雪下得太大,只能走通行的大路,就路过了济州,望见济州城中一片凄惨的景象,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乞讨的人也不在少数,便好奇去济州郡守府一探究竟,去了之后才发现整个郡守府已经被那个人掌控了,那个人一直追问京城拨给济州的粮食去路,随后我们就与他大战了一场,之后的事雷大哥你也知道了,’陆游原一口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雷鸣讲清楚了,那日后来的事他因为昏迷了所以也不清楚,包括慕容仙为步容挡剑的这一事,他摇了摇头又说道,‘至于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他的穿着服饰、武功招式都非常的奇怪,不像是我们中土的人。’
‘嗯,整件事看来就是这样。’雷鸣深深地点了下头,他双手负在身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那你为什么会及时赶到?’陆游原疑惑地问道,板车突然陷入了泥沼之中,一时众人难以拔出。
‘我本是奉了德昭女皇的圣旨,南下增援江南地区雪灾,那日恰好到了济州城中,我察觉东南角有数道杀气与剑气,金色、暗青色等真气乱窜,所以便快马加鞭的率部队赶到,可是还是迟了一步。’雷鸣看了看步容的背影,看到他那条裹满纱布的右臂,心中愧疚不堪,若是自己早到那么一时三刻,步容就不会这样,如今他的手也不知是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哎,当今中土天下又出来这么一个强敌,’陆游原叹气道,济州郡守府遇到的那个敌人强大到匪夷所思,自己远远不是他的敌人,‘本来一个余川就惹得江湖大乱,现在看来中土武林的形势更加危机了。’
‘是的啊,’雷鸣双手用力一推,生生地将陆游原那辆陷下去的板车推了出来,他就是一个将领而已,他做主不了这中土天下,‘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徽州的北方与山东的南方交壤的地方,地势以丘陵山坡为主,少有人烟,往东几十里就是鼎鼎有名的梭子峰。
二月开春的天也黑得特别早,大约又行了一两个时辰,天色就已经变了些,将军雷鸣率领的虎贲军一行万人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栖身之所,那是在一处平原之上,路面上的积雪甚少,未结冰也容易铲。
在此处平原旁边有一条源流不绝的活水河流,方便官兵们生火扎寨,不过在东南角的不远处有一处悬崖,悬崖高足有千丈,俯身向下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雷将军,在此扎寨怎么样?’雷鸣的副将恭敬地问道。
‘此处甚好,将雪铲尽,就让弟兄们在此歇息吧!’雷鸣点了点头,对此处平原甚是满意。
‘好,属下这就去做!’副将弯腰领命道,然后他对着身后的手下们一挥手。
‘哈哈哈!’身后的虎贲军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欢呼雀跃了,他们赶紧将身上的行李、粮食都放下了,拎起铁锹就开始卖力地铲雪,他们赶路这么多天,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这个快天黑的时候,不用再被雷鸣逼着赶路。
看着自己手下将士们浑身烂泥,满脸疲惫,雷鸣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作为领袖,他着实不忍心自己的手下每天受这寒冷刺骨之痛,背井离乡之苦,不过雷鸣相信他们既然选择跟了他,就要身负天大的责任,等到这些粮食到了江南地区,凯旋京城之日时,他定要启奏德昭女皇,重重奖赏眼前的每一位虎贲军的将士。
‘雷将军,您的帐篷扎好了,外面天冷,您还是先进帐篷吧。’副将好心地对雷鸣说道。
‘暂时不急,我还要去看看小王爷与使者他们二人。’雷鸣拒绝了副将的好心,他转过身便大步朝着虎贲军后方的步容与陆游原二人走去。
‘哟,游原小弟,你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啊,当真恢复神速!’天色虽黑,但是雷鸣眼尖,在老远处便见到陆游原已经从板车上起身了,他大笑道,声音洪亮、震人心魄。
‘雷大哥,你且莫笑话小弟了,’陆游原赶忙回答雷鸣道,他身怀中土武林数一数二的内家心法‘紫阳真功’,一下午的打坐调息,虽然对身上的严重内伤还未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下地走路远远不是问题,‘只是刚能下地罢了。’
‘待会我还会让人给你们带来些御用的金创药和血丸,务必要按时敷,早日恢复!’雷鸣认真地对陆游原说道,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那还要多谢雷大哥了。’虽然他与步容二人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金创药、血丸了,但是毕竟是雷鸣的一番好意,陆游原弯腰作揖感谢道。
一旁的步容仍然是躺在板车之上,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他的内伤远没有陆游原的严重,而且‘无求渡’早已将他的内伤愈合得七七八八,只是他不肯起身罢了。
第三十四章 步容忍痛断右手,游原渴望喝好酒
‘小王爷,你的伤可好些了?’雷鸣身材高大,为了表示尊敬,他特地弯下腰问步容道。
‘好多了,’步容淡淡地回答道,声音失落无力,他也跟陆游原一样很客气地称雷鸣为‘大哥’,‘多谢雷大哥关心。’
‘哈哈哈,这是哪里的话!小王爷说话了就好!不然当真是要急死我了!’雷鸣性子特别直,什么都喜形于色,一是听到步容终于开口说话,二是步容还称他为大哥,当真是心花怒放,他赶忙大笑地回答道。
听到步容开口说话,连陆游原都笑了,其实他也一直神伤慕容仙之死这件事,但是毕竟他不是心爱慕容仙,加上他一直对慕容仙心怀猜忌,所以远远达不到步容心痛的那种程度,不过他也心中愧疚,愧疚自己之前对慕容仙的猜忌。
步容缓慢且吃力地从板车上起身下来了,他拖着一只不知是残了还是没残的手臂,很是难受。
‘快来几个人,将小王爷扶到帐篷中去!’雷鸣对一路上推车的几位虎贲军们命令道。
‘让他们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步容突然打断了雷鸣说话,看着这几个人脸上的疲惫不堪,他知道这一路上他们推着他实属不易,而且也不多说什么,步容心中很是感动。
雷鸣一时语塞,只得摇了摇大手,让虎贲军们退下。
那几位虎贲军连连鞠躬道谢,‘谢谢小王爷,谢谢雷将军。’说罢他们便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我们边走边说,’步容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走在最前面,身后陆游原与雷鸣二人一左一右地跟着,‘雷大哥,我刚才下午观看了一下,你带来南下的虎贲军都是精锐,那空了的京城怎么办?’
从下午雷鸣与陆游原二人的对话中,步容也知道了雷鸣为什么会带虎贲军出现在济州,如果说现在什么是步容最关心的,那无疑是京城的皇宫之中了。
‘回小王爷,现在的京城交由东厂所管。’雷鸣回答道。
‘什么?’听到雷鸣这么说,步容与陆游原二人都大为惊讶,在现在大夏这么危急的关头,德昭女皇如此做法等于是正中刘申的下怀!
‘德昭女皇怎么能这么做?如此一来等于是狼入虎口,正合刘申那老阉贼的奸计!’陆游原在下午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步容这么一问,才知道问题的真正严重性。
这一下雷鸣不敢说话了,他停步愣在那,模糊的脸上阴晴不定,因为当初正是他毛遂自荐,德昭女皇才会这么做,犹豫了很久,他才尴尬地说,‘不是女皇的想法,那日朝堂上刘申不愿再添兵到江南地区,我实属无奈,只得自谏带兵带粮食南下了。’
‘你!’步容听完雷鸣所说,顿时怒了,两眼瞪得老大,他抬起左手指着雷鸣的鼻子,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哥,我想这其中定有苦衷,’陆游原赶紧来圆场,他短暂地想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我想,江南地区乃是中土大地的富庶之地,人口财富数量最为庞大,如果江南不保,大夏也难保下来的。’
雷鸣点了点头,显然被陆游原说中了重点,步容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刚才不过单纯是为了发泄一下自己对刘申这种趁着国难,威胁天子的肮脏龌龊行为的不满。
‘太师刘申乃是与老步王爷同时期的大夏三朝元老,我相信他不会有什么歹念的。’在雷鸣心中,刘申虽然在朝堂之中飞扬跋扈、目无天子,但是他是阉人,对大夏的王朝绝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不敢说,人心隔肚皮,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是刘申,整个中土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大夏王位,盯着女皇手上的那把至尊剑!’陆游原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着实没想到这一点,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原路返回京城吗?’雷鸣接连问道,他不想因为自己,导致朝中出现什么难以挽回的差错。
‘那肯定不行!江南地区是一定要有人去的!现在我们前后两难。’陆游原担忧地说道,前有江南雪灾,后有刘申乱政,确实是棘手得很。
‘我只想知道我大姨现在的情况。’步容虽然关心国家大事,但德昭女皇的安危才是他最在意的,国家可以不要,最后的亲人却一定要守住!
‘我走之时女皇尚好,如今已有半个月有余,不过据前日飞鸽来报,说朝中一切稳定,叫我不要担心。’雷鸣将前日步容与陆游原二人昏迷之时的飞鸽传书从胸前的盔甲中取了出来,递给他们二人看。
‘大哥,现在看来保护京城的安危才是当务之急,去蓬莱岛之事我们还是要先放下。’陆游原思索了很久,然后才说道。
步容正准备开口,陆游原赶忙伸手让他不要说,陆游原又说道,‘我知道黄冢御龙诀事关中土武林的安危,而且是慕容姑娘生前所一直追求的,但是凡事都有缓急轻重,如果给刘申逼宫了,那时候大夏都不在了,我们还能与余川斗什么?’
‘是啊,小王爷你身上有大夏王族的血脉,即使你身为江湖儿女,也是大夏的一份子,若大夏不在了,我们都将是亡国之奴啊!’雷鸣也赶忙劝道,不让步容开口。
步容知道他们二人的想法,也就不开口了,自从下蜀山之后,他便痛恨自己去哪都要背负着大夏的名声,可是没办法啊,他只得妥协地低下了头,‘呵呵,不过如今我已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大夏?’
步容现在一想到自己被白纱布的整条右胳膊,就一点也提不起动力,他现在无法使剑,即使空手御剑功力也大打折扣。
转眼间,他们三人已经缓慢地走到了两顶帐篷之前,一个是雷鸣的,从外面看里面是漆黑一片,另一个是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的,从外面看里面通红一片,显然是他们二人的帐篷中放了不少火炉。
‘哈哈哈,到了,二位进去休息吧,我会派人将晚饭送进来的。’雷鸣潇洒地一个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帐篷中,步容与陆游原二人也进了帐篷。
‘大哥,你还好吗?’进了帐篷中,陆游原问道步容,他见到步容的脸色不对,按照他对步容的了解,对于用剑手被废这件事,步容定会痛苦得疯狂,可是现在的步容却一反常态,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冷静。
‘我没事,’步容淡淡地回答道,他坐在火炉之前,对着炉火取暖,‘明日我们便回京城吗?’
‘嗯,我们得回去,时刻做好勤王的准备。’陆游原也坐在火炉旁,回答步容道。
‘你说我这个样子还能帮到大夏的忙吗?’步容脸上的悲哀无奈之情在火光下显露得淋漓尽致。
‘大哥,你不要这么问,不是你能不能帮到,而是你是否愿意帮,你忘了我们当初离宫之前对德昭女皇的承诺吗?男儿承诺值千金啊!’陆游原对步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丧失挚爱之痛,右手被废之痛接踵而至,无论换作是谁,一时半会都难以调整过来,当初的步容是多么的自信张狂,再看看现在眼前的他,又是多么的沮丧,‘我相信,凭大哥你,足以力挽狂澜!’
‘哈哈哈,此话当真吗?’步容大笑道,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满面,心中苦痛不说!
步容左手抬起,御剑之术随手而起,只见那镇妖剑从板车上朝着帐篷中呼啸而来,‘嗖’地一声,划破宁静无波的傍晚天际,步容左手稳稳地接住了镇妖剑。
在火炉的光照下,步容将镇妖剑的剑尖、剑身、剑首,从头到尾在自己的眼前过了一遍,那剑上的妖气在张牙舞爪着,想要将步容吞噬,忽然,步容左手抬剑,朝着自己的右臂肩膀处,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地猛劈下来,‘呲!’
步容右臂肩膀处狂涌出通红的鲜血,溅得他与陆游原一身都是,他的鲜血流在镇妖剑上,不断地被剑身吸进,他的那只残废的右臂直生生地掉落在地上。
‘啊!’步容痛苦地怒号着,他自断右臂!
‘大哥!’陆游原根本没反应过来,步容竟然一下子把自己的用剑手砍了,陆游原赶忙越过火炉上前扶住快倒下的步容,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嘴唇发干,已经流了很多血,陆游原封住了他肩膀的四处穴道,血才流得慢了些,陆游原激动地问他道,‘你这是做何啊?’
‘我这只手已经废了,我不想对它再抱有什么希望了,’步容咽了一口血回答道,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认认真真地发誓道,‘仙儿,今日我步容在此对着这只右臂发誓,有生之年,穷尽一生,走遍天涯海角,闯过整个中土,我都要为你报仇雪恨!若有违誓言,有如此臂!’
陆游原不禁眼圈一红,果然这才是他的大哥啊!
‘快来人!’陆游原朝着帐篷外大声喊道,守在门外的几个虎贲军应声而来,他们拉开帐篷的那一刻都震惊了,看到小王爷的整只右手都没了,鲜血流得到处都是,陆游原赶忙对他们吩咐道,‘快去取那宫中的金创药跟血丸!’
那几个虎贲军赶紧去取药,然后通知雷鸣。
不多时,将军雷鸣亲自端着疗伤药,就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见到陆游原正在用白纱布给步容止血,地上的断臂已经给陆游原收了起来,雷鸣赶忙上前焦急地问道,‘小王爷,你这是为何?现在可好一些?’
‘好多了。’步容微微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因为流血过多,甚是虚弱,整张脸上苍白无色,嘴唇都泛起了死皮,半边的身子都倒在地上,看起来特别可怜。
‘雷大哥,把药给我,我给大哥敷上。’陆游原从雷鸣手上拿过药物,将步容的伤口撕开,再从中撒上京城带来的金创药,这可比伤口上撒盐还要疼上百倍,可是步容自始至终从未哼过一句,他一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双眼瞪得老大,吓人得很。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陆游原总算是给步容包扎好了,这边雷鸣也命手下将晚饭端了上来,还带了两瓶他自己都不舍得喝的好酒,雷鸣对着陆游原说道,‘可惜小王爷现在刚包扎好,不能喝酒,游原小弟,只能你自己喝了。’
‘这个还是不喝了吧,我知道是雷大哥你带在路上一直舍不得喝,我怎么能夺你所好呢?’陆游原婉言拒绝道,他知道步容嗜酒,若是此时在旁喝酒,等会定馋死步容,‘小弟不胜酒量,明日还要与大哥北上回京,不能误事。’
‘这。’雷鸣只得将酒让手下收起来了。
‘等到了京城,我们一定要去大福客栈再好好地喝上一杯。’步容心中着实愧疚,他想到了与陆游原离京之前,在大福客栈喝酒的那一次,酣畅淋漓,他们约好要再喝个痛快。
‘哈哈哈,好!’陆游原大笑道,他见步容不再是那么颓废,心中也算是十足的开心了。
就这样,他们三人在帐篷中简单地吃了顿便饭,雷鸣直到深夜才退去,陆游原也睡去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回京城,只有步容躺在床上,伤口的剧烈疼痛加上挥之不去的心痛让他久久不能睡去,他心中起伏不定,脑海中混乱一片,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如今的他进是破朔迷离,退是万丈深渊,然而决定他进退的不是他自己,是那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操纵的大手。
第三十五章 步容游原分扬镳,余川窥探御龙诀
第二日的大清早,雷鸣便已派人将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的血红宝马拉了过来,一万虎贲军整齐有序地站在帐篷门口的平原处,各个如咬定了的松柏,笔直坚挺。
步容与陆游原二人洗漱好,一出帐篷被这眼前的壮景吓了一跳。
‘雷大哥,你这个阵势着实吓我们一跳啊!’陆游原大笑道,为了方便赶路,他今天的穿着是一身骑装,加之他自身的文雅之气,当真是十足的文人雅士,他头戴皮貉帽,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皮貉帽下的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的绑着,显得颇为轻盈。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我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手下将领士兵们,就连小王爷与使者都如此辛苦的操劳奔波,我们还能再苟且懒惰吗?’雷鸣故作大声地回答道,他声音本就是大,提高了音量便真如雷鸣一般,在场的万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雷鸣对自己的手下一向是以严厉著称。
‘哈哈哈,原来你是有深意的,’陆游原又笑道,他朝着虎贲军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也大声地说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还望大家尽心尽力,他日还京,女皇定会有丰厚的赏赐!’
‘好好好。’虎贲军们纷纷叫好,他们斗志昂扬。
‘二位,这是你们的马。’雷鸣亲自将两匹宝马给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牵了过来。
‘我还以为它们丢在了济州呢!多谢雷大哥!’陆游原甚是激动,有这两匹宝马,即使是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何愁不能早日到京城,只是,‘那日你在济州郡守府之外有没有见到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就是那日给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带路的那个小乞丐,雷鸣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那日在一棵树下倒是见到过一个小乞丐,不过发现时已经断气了,应该是饿死的。’
‘唉,’陆游原叹气道,他那张有棱角的脸上双眉深锁,他负了对小乞丐的承诺,‘那济州城的百姓呢?粮食发了出去吗?’
‘前一日济州的将军张安逸已经偷偷地发了出去,现在济州的百姓已经吃上了饭,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雷鸣很确认地回答道,他不想陆游原走得心不安。
‘那大哥,我们出发吧。’陆游原接过雷鸣牵来的宝马,转身对步容说道,步容点了点头,然后便跃身上马。
就在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准备出发之时,‘报!’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急报,步容与陆游原二人勒马停下,因为那传急报的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怎么了?’陆游原疑惑地问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来的飞鸽传书?
‘禀使者,您的飞鸽传书。’传急报的人将捆好的一张白色的纸条递给了陆游原,然后便退下了。
陆游原看了看步容,又望了望雷鸣,才将那白纸条打开,当他看到白纸上所写之时,顿时面如死灰、神情骤变!一时待在马上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步容赶忙问道,他伸手向陆游原索要纸条,陆游原递给了他,步容只见上面写着‘掌门强破天机,难逃反噬,现已弥留,速归武当’的字样,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足足过了好一会,陆游原才对步容说道,‘善虚师傅定是为了寻求破大夏危机之法,所以才想窥破天机,如今这个局面,我必须要先回武当才行!’
‘嗯,我明白,’步容点了点头,他知道善虚道长之前的十二字批语已经中了前八个字,后面四个字‘君子剑出’乃是定天的批语,所以三月初八的武当英雄会一定不能有任何耽误,‘你我分道而行,你回武当,我归京城,三月初八我们在武当山会和!’
陆游原一直称步容为‘大哥’,步容却从未喊过陆游原一声‘弟弟’,但是在步容的心中,陆游原是他在这人世间最信任最可托付的兄弟了。
‘可是大哥你现在功力大打折扣,一个人可行?’陆游原担忧地问道,他知道步容少一用剑手,等于功力少了数成之多。
‘呵呵,有什么可是的,你这是看不起我吗?’步容故作生气道,他虽然最恨别人看不起他,但是陆游原就另当别论了,‘就这么说了,我们武当会和!’步容说罢,便一挥马鞭,在雪地之上扬长而去,只留给陆游原与雷鸣二人以及虎贲军将士们一个独臂的背影。
陆游原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跟上去,几下思索,最后还是一咬牙,朝着与步容相反的方向驾马而去,‘雷大哥,我们后会有期!’
‘好!’雷鸣大声回答道。
东海边,蓬莱岛上,无极门中,无极仙宫内。无极门门主余川依旧是身着深绿色的袍子,静坐在仙宫的正中央,如死人一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无穷无尽的内息之力,忽然,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接着他的嘴唇微微上扬,他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毒辣的眼。
余川乃是中土武林千年来不遇的奇才,闭关未到十日,他便已经重伤痊愈、功力更加精进,不仅完全掌握了‘易筋经’的奥秘,更是将其中的另外半张‘黄冢御龙诀’的地图给悟了出来。
‘哈哈哈!’他那炸雷般地笑声响彻整片蓬莱岛,仙宫外的无极门门徒们在少主余天盛与大长老的带领下,早已等候多时,迎接门主余川出关。
余川此一出关,不仅代表着无极门将重现千年前的光辉荣耀,更是吹响了入主中土大地的号角!
‘轰!’仙宫紧锁的大门被余川隔空一掌拍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余川就已经显形在他们的面前,闪电也不如他的身形之快。
‘参见门主!’无极门众人赶忙跪下便见余川,齐声喊道,‘恭祝门主神功大成!’
‘都起来吧。’余川甚是得意,像他这样的仙风道骨之人也算得上是真正开心了一次,‘无极门踏出蓬莱岛的日子指日可待,诸位当摩拳擦掌、厉兵秣马,待老夫得到黄冢御龙诀之后,即刻出兵,入主中土!’
‘哈哈哈!’众人大笑道,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们等了数十代人,大长老甚至都等白了头发。
‘父亲,看来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要来临了。’余天盛起身走到余川的面前,笑着说道。
可谁知,当着在场数千人的面,余川抬手就是给了余天盛一个耳光,他冷冷地说道,‘你是老夫唯一的儿子,老夫给你这一巴掌,若是别人,老夫早就杀了他!’
‘父亲,您这是为何?’余天盛捂着自己的半边通红的脸颊,显然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他甚是觉得羞辱,但是也不敢发作。
‘老夫闭关之前让你封岛,你封了吗?’余川对着余天盛问道,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儿子都非常严厉,近乎苛刻,他坚信养不教父之过,‘你可知道,老夫闭关的这十数天,万幸无外人入岛,否则我们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这一巴掌,打得是你不听为父之言,若有下次,老夫保准不会放过你!’
‘是是是,孩儿知道了。’余天盛赶忙弯腰退下,他虽然是余川的儿子,但是他没有余川的天赋,只是比余川自尊心还要重,他对自己的父亲非常不满,甚至是仇恨,他相信有一天会超过自己的父亲,得到父亲的认同。
夜晚的蓬莱岛是寂静无声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小岛显得特别美,如此美景是中土大地远远没有的。
余川站在仙宫顶上,借着月色眺望着东海,心中想法无数。
蓬莱岛乃是人间仙境,修身养性、练功习武的宝地,为什么自己还要去垂涎中土大地呢?他已经是绝霸中土武林了,是什么让他不满足于现状?
余川思索着,他想不通,他需要的是万人的敬仰吗?需要的是中土那片被风雪笼罩着的土地吗?冥冥之中,定数已现,既然决定了,就没有退路了。
‘盛儿,’余川早已发现偷偷站在树后偷窥自己的余天盛,他也不回头,就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明早陪老夫去中土大地,将那黄冢御龙诀取了。’
第三十六章 善虚道长命不久,游原翔林忆往昔
武,止戈也,勇者无畏、仁者无敌。当,及时也,当机立断、敢作敢当。这是武当始祖真武道长取名‘武当山’的含义。
武当山位于湖北境内,离徽州甚近,即使大雪又下了起来,陆游原骑着血红宝马快马加鞭也不过三日便到了山脚下。
陆游原在山脚下安置好了马儿与足够它吃的湿草,抬头仰望巍峨的武当山,心中泛起了淡淡思绪,他是个孤儿,与步容一样在少不更事的年纪就上了山。
武当山上本来的门派是武当派,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当派底下的分支八卦门强势崛起,以‘六十四掌八卦掌’闻名中土武林,不知多少人一听到这掌法就会闻风丧胆。
最后八卦门就取代了武当派,与其说是取代,可以说是完美的融合。
融合之后的武当的功法特点就是强筋骨、运气功,强调内功修炼,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短胜长,取代了以慢击快、以意运气,八卦门的‘八卦掌’结合武当派的‘紫阳真功’,气震江湖、绝步武林,成为了与嵩山少林寺齐名的中土武林正教大派。
传说武当山的内家玄功修到极致,乃会有飞升成仙的境界,甚是玄乎。
在陆游原的双眼里,武当山与嵩山不同,它拔地参天、气势磅礴,所有的悬崖峭壁都被一片白雪覆盖着,可是却盖不住那巍峨宏伟的气势,那一片天空离武当山特别近,仙气与白雪交相辉映,甚是壮观,让人心生敬畏,山顶处那一块连大雪也盖不住的金顶,就是武当山的真武宫。
树上落下一块雪团,将陆游原从沉思之中砸醒,他将鼻头的雪抹去,然后拍了拍马儿的头颅,就朝着武当山上真武宫进发,在外漂泊多日,他总算是要回家了。
对于武当山的上山路线,陆游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多时他便到了山顶。
真武宫的门前有两只高十丈的巨型玄武石雕,乃是当年大夏天子亲赐的,为了表彰武当派的后来而上,与少林寺共同维护江湖治安、除暴安良,门顶上是一副一丈长的巨扁,上面题着‘武当’两个草书大字。
陆游原记得小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被善虚师傅罚过来擦这大匾。
推开真武宫的大门,陆游原踏雪进家门,有正在铲雪的师弟见到陆游原,手中的铁锹都忘记了握,赶忙大声地喊道,‘二师兄回来了,二师兄回来了!’
不一会,门口就聚集了一群武当八卦门的弟子,他们将陆游原紧紧地围住,七嘴八舌、问东问西,‘二师兄,山下好玩吗?’
‘二师兄,你遇到什么高手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没看到二师兄瘦了不少吗?’
陆游原一时语塞,面对眼前师弟们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师弟们与他一样都是孤儿,从小就被各自的师傅带回武当山,就再也没下山过了。
‘你们都围着二师兄在干嘛!还不让他到宫中坐下!’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呵斥声,声音沉稳有力、字正腔圆的,陆游原知道是他的大师兄来了,师弟们一听到声音就立刻散开,朝着大师兄鞠了一躬,纷纷喊道,‘大师兄!’
‘你们平时练武不用心,连铲雪都要偷懒!掌门平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这个大师兄一看就是严厉、认真、古板的那种人,他名叫燕翔林,大约三十几岁,身材伟岸、腰背挺直,脸上干干净净,与陆游原一样倒有几分英俊,身穿一身黑色道袍,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大师兄!’陆游原与其他师弟一样,深深地朝着燕翔林鞠了一躬,行师兄弟之间的礼节,他对自己的大师兄甚是感恩,自从他上山那一刻起,便是被大师兄照料长大的,他跟随大师兄习字、练武。
燕翔林虽然平时要求严格苛刻,但是对武当上下的师兄弟都是用心对待,所以善虚道长才会让他代替自己掌管武当山。
‘快快起来,我先带你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到明日一早我们一同面见师傅!’燕翔林将陆游原的身体扶正,颇为用心地看了看陆游原,眼神之中流露出关爱之情,‘这边走。’
‘好。’陆游原随着燕翔林回屋,余下的师弟们只听到他们的大师兄留下一句冷酷的话,‘今日天黑之前,如果雪铲不尽,你们统统不要吃晚饭!’
师弟们赶忙又挥动起自己的铁锹,投身到铲雪的队伍当中,虽然燕翔林严格,但是他们都尊敬爱戴他,无一人有抱怨。
回到了久违的武当山,这个养活自己的地方,再想想这半年的江湖之旅,心中顿时有了归属之感。武当山的弟子凡事有了名号的,都有自己的房间,陆游原的房间在真武宫的阁楼之上。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走在阁楼中的走道上,走得甚慢,因为有很多话要说。
‘游原啊,此去下山半年,你瘦了不少啊!’燕翔林对陆游原说道,他虽然大陆游原不过十岁,但是陆游原是跟着他长大的,他对于陆游原当真是长兄如父。
‘是的啊,江湖太过险恶,实不相瞒,若不是高人相救,我差点没命回来。’陆游原回答道,这次下山他是与三师弟、四师弟一同的,目的是向中土武林各派广发英雄帖,他下山之时万没想到自己日后会遇到这么多复杂的人与事。
‘可是入海与归山二位师弟早就回来了,他们去的比你还要远啊。’入海与归山显然就是陆游原的三师弟、四师弟,陆游原略有尴尬,然后便将下山后的一言一行、所见所闻都告诉燕翔林听,沙溪客栈偶遇步容、皇宫之中德昭女皇赏赐、越东海偷闯无极门、少林寺围攻余川、济州郡守府死里逃生等等。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边走边说,陆游原说得动听,燕翔林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到了陆游原的房间中。
陆游原见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无白雪覆盖,房间内又是一尘不染、干净如新,不禁大为感动,他知道一定是燕翔林事先替他打扫干净的。
‘竟然这么凶险,难怪这么久还未回来,可难为你了,’燕翔林早已没了开始时的严厉,陆游原每说到一处凶险,他都会攥紧了双手去听,仿佛是自己身临其境,又像是替陆游原捏了一把汗,‘哎,我也想下山啊,可惜师傅的身体,容不得我离开半步。’
可是即使再凶险,燕翔林对陆游原的羡慕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只可惜他虽然是武当八卦门的大弟子,但是天赋远不及自己的二师弟陆游原,他三十多年来不曾下山,所以他何尝不想看看山下的世界。
‘大师兄,请喝茶。’陆游原将在桌上摆着的茶叶与热水端到一旁,他为燕翔林泡了一杯热茶,弯腰双手捧杯向着燕翔林递过去,已经坐下的燕翔林接过陆游原的茶水,一口饮尽,心中甚是温暖。
‘大师兄,师傅怎么样了?’现在陆游原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师傅善虚道长的身体状况。
‘唉,’燕翔林将手中的空茶杯缓缓放下,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显然是善虚道长的时日不多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飞鸽传书喊你回来,一是师傅的大限已至,二是师傅对你有最后的交代。’
陆游原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却一直抱有缥缈的希望,直到现在听到燕翔林这么说,才确认了自己的心理准备,‘师傅,对我有交代?’
‘嗯,’燕翔林点了点头,眼神中的忧伤丝毫不亚于陆游原,他接着对陆游原说道,‘师傅在你下山后,为了大夏王朝与中土武林的安危,再次闭关,强窥天机,遭到了无情天谴,对你交代的应该就是他这次窥到的天机!’
善虚道长既然窥破了天机,所以也就知道要交代的人是谁,选择陆游原,定是有道理的。
‘又是天机?’陆游原不禁感到疑惑,他在想师傅为了天机献出生命的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如今英雄剑亡的批语已经实现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天机。’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只知道英雄剑剑主步渊亭被无名人士所杀,至于至尊剑遗失的这件事目前只有德昭女皇、明儿以及偷剑的人知道。
‘师傅算的从没有失误过。’燕翔林起身走到窗前,向着整座武当山眺望,虽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武当山的全景都尽在眼下。
陆游原也走到窗口,与燕翔林齐肩而战,‘嗯,师傅成了大夏与中土武林的牺牲品。’
陆游原与燕翔林二人并肩站在窗口,望着巍峨雄伟的武当山,心中感想颇多,什么江湖安危、什么保全大夏,都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共同的想法,那是一件非常渺小的事,就是眼前的这扇窗户。
第三十七章 游原重归武当山,步容又回沙溪镇
‘大师兄,可记得当年我还小的时候,非常喜欢这扇窗户,死活求师傅将这间屋子送我住。’短暂地思绪之后,陆游原率先开口道。
‘嗯,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才六七岁。’燕翔林微笑着回答道,眼神从未离开过窗外。
‘那时候这是大师兄你的房间,师傅左右为难,最后是你跟师傅说,要将房间让给我的。’陆游原也笑着说道,他的眼神也从未离开过窗外。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记不大清了。’燕翔林依旧是笑着说道,其实当初就是他求善虚道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陆游原的,在他心中自己的这个二师弟是武学奇才、天赋异禀,自己不过是比他年长了几岁罢了,他理应得到最好的。
‘大师兄,谢谢你,’陆游原的这句谢谢说得很平淡,却又很认真,他接着说道,‘我当初就是被这窗外的武当山美景所吸引,在这武当山顶,只有在这扇窗户之下,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我知道,恰好我也不是风情之人,理应由你来住,’燕翔林当时不过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那时候他忍着痛将这间屋子让给了陆游原之后,自己躲在没人的角落偷偷哭了好些天,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这里的风景真美,即使是被冰雪覆盖。’
燕翔林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大师兄,谢谢你!’陆游原也转过身,不过他是转向了另一边,他背对着燕翔林,再说了一遍谢谢,这次他的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
‘说了没事了啊,’燕翔林脚步略作停留,接着又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明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见师傅最后一样。’
燕翔林挺拔伟岸的背影稍稍弯了些,陆游原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抢了燕翔林的这扇窗户,他知道这对燕翔林来说不是一扇窗户那么简单,即使是武当山八卦门的大弟子,也换不了师傅的一句交代。
陆游原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又回头望着窗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窗外的山。
这次陆游原又想到了步容与慕容仙二人,想到当初他们三人击败余川之后在少林寺的知客堂品茶观嵩山雪景的场景,这才短短一个月有余,他便已经觉得过了几十年那么久,慕容仙更是已经与他们二人阴阳两隔。
‘不知道大哥现在已经到哪了。’陆游原自言自语道,他已经跟步容分开三天有余了,步容现在断了用剑手,功力大打折扣,回京城的这一路上最好不要遇到什么阻碍。
步容北上的这一路上都是马不停蹄、不分日夜,饿了吞吃生禽、野兽,渴了拔草饮雪水,即使暴雪天气也要强逼着自己座下的血红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着实不容易。
因为他知道自己每慢这么一步,刘申逼宫就要早那么一时!
天色已黑,步容已经到了沙溪镇,这时候的小镇比他两月前回京路过时破败了不少,也可能是大雪天加上傍晚了的原因,路上早无过往行人和吆喝的小贩,不过万幸那间沙溪客栈还在。
此刻的步容实在是疲惫不堪、饥寒交迫,他看到自己的马儿也已经走不动路,心中愧疚不已,只得牵着马儿来到沙溪客栈,步容见没有小二上来招待他,只得大声地喊道,‘请问有人吗?’
沙溪客栈中冷冷清清,在这晚饭的时分,并没有一个客人吃饭、喝酒的。
‘在的,在的。’客栈的二楼传来两声客气的招待话,步容听得出来那是客栈掌柜的声音,他闻声抬头朝着二楼望去,见到掌柜的急匆匆地下了楼。
‘掌柜,有客房吗?’步容迈进客栈中,随意地坐在一张板凳上,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向灌了铅,现在只想好好吃上一顿、睡上一觉。
‘有,有,有!’掌柜的笑着说道,他上前来给步容倒茶,当他看到步容的时候,大为惊讶,‘恩公,原来是您啊!’
步容与掌柜的四目相对,在步容的眼中,掌柜的比两个月前他刚见到时明显瘦了不少,在掌柜的眼中,步容也着实变了不少,最起码少了一直右手臂。
‘好久不见啊。’步容笑着说道,这几日奔波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今日总算是遇到了一位旧人了。
‘是的啊,恩公,一晃两个月了啊!’掌柜的将茶水给步容倒好,他在步容的对面坐下,指着步容的没了的右臂处,又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唉,技不如人。’步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不想再说下去了,掌柜的从他‘技不如人’这四个字中就知道了大概,然后就摇了摇头,脸上的惋惜之情显露得非常深,若是在以前,步容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但是现在步容反倒是有了些欣慰,心中甚暖,最起码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掌柜的,你这客栈里怎么没人了?难道是官兵们又来找你麻烦了?’步容环顾着周围冷冷清清的沙溪客栈,略有疑惑地问道,沙溪镇离京城并不远,难道也是因为同济州一样的灾难吗?
‘唉,那倒没有,那日你的同伴将金哮将军的手下赶走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我这客栈捣乱,’掌柜的回答步容道,脸上略有悲哀,‘这两个月里大雪不断、粮食不生,镇上的人都没有了生计,吃不饱喝不好的,怎么还会有多余的钱来我这喝酒,来回京城的人也少了,小二都走光了,客栈也快维持不下去了,唉。’
步容点了点头,就连他这样的人都猜到了原因,这沙溪受雪灾的影响虽然没有到济州那种程度,但是这里也快民不聊生了。
掌柜的从步容的脸上看到的是满满的疲惫,他见步容将手中的茶喝完之后,便赶忙说道,‘恩公,您且等一下,我下厨给您烧几个菜。’
‘辛苦了啊。’步容虽然很想拒绝,因为看得出来掌柜的也快困难地揭不开锅,但是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人是铁饭是钢,不进食他怕是连去京城的路都走不完,‘一个菜就好了。’
‘哈哈哈!’掌柜的大笑着朝厨房走去。
不到一刻钟,掌柜的就端了三碟荤菜与一壶酒上了步容的桌子,步容看到了桌上摆着的这些菜,心中甚是感激,他万万没想到掌柜如此慷慨。
‘哈哈哈,这一顿,我要与恩公一起吃,若不是那一日你们出手,我这个客栈早就没了!’掌柜的大笑道,他将那酒给步容斟上,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举起酒杯朝着步容作敬酒状,‘恩公,这是我客栈的最后一壶酒,明日我便要将这客栈关张了!’
‘什么?关张了?’步容心中感触颇深,其实那一日在客栈中出手的是陆游原,他并未出手,但是掌柜却一声又一声地喊他恩公,‘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步容也举起酒杯回敬掌柜,他们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我这客栈的位置极佳,但是现在也卖不出去,也没有盘缠去其他地方。’掌柜大笑道,他是乡下出生,当初来到沙溪镇拼命打拼,开始时从贫穷到富贵,结束时从富贵到贫穷,他都经历了一遍,也算是圆满的一生,所以他也没有那么沮丧,他没有妻儿,大不了就是回乡下,‘我在老家还有三亩良田,只是现在大雪,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粮食。’
‘我这还有些盘缠,你拿去吧,想去哪就去哪,离京城越远越好!’步容心中知道如今虽然是开春,不过整个中土大地都都大雪笼罩着,哪里能生什么粮食,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锭黄金,沿着桌子给掌柜的递了过去。
可谁知,掌柜的又将那锭黄金从桌子上推了回来,他虽然是身为平民百姓,但是也知道大夏即将危难,他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恩公,恩公已经救过我一次,这一次我万不能要这黄金。将它留给有用的人吧!’
在掌柜的心中,步容虽然是江湖人士,可也离不开金钱,他不能再对步容有所亏欠了。
‘收下!’步容故作生气地呵斥道,他贵为大夏王朝的王爷,怎么能忍心百姓这么受苦,他虽然救不了中土天下的所有人,但是一个两个人还是刻意的。
‘那好,我们活在当下!’掌柜de 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将那锭黄金收下了,就这样步容与他二人将桌上的菜与酒吃喝得精光。
虽然就简简单单的三碟菜,但是步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多这么饱,掌柜的正在用牙签剔牙,他也吃得很饱,他心态很好,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明日自己的客栈关张后何去何从,就像他喝酒时一直在说的‘活在当下’。
步容婉言拒绝了掌柜的将自己送上楼的想法,自己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上楼,回了自己的客房,而掌柜的在楼下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我等会将恩公的马给喂了。’乐观的掌柜的一边收拾,一边朝着楼上大喊。
‘谢了。’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的步容实在太累了,他一回到客房,来不及打热水洗个澡就倒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三十八章 步容发誓杀澈也,刘申逼宫仅一线
‘嗵嗵嗵。’刚睡下的步容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桌椅被掀翻的声音,又感觉到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气力笼罩在周围,他赶忙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衣就从房间里警觉地走了出来,自始至终步容都屏住了气息,因为他知道来的人是一个强者,而且这强者,他还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就站在楼下,身穿一身奇异的异族服饰,背上背着一把硕大的巨剑,脚踏一双奇怪的木拖鞋,胸前的紫色蛇徽章闪闪发光,他的那只巨手死死地卡着掌柜的脖子,将掌柜的整个人从地上单手举起,勒得掌柜就快要窒息了。
步容怎么会不认得这个人,这就是废了他右手、杀了他挚爱的人,步容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他忘不掉那背影、那身形!步容双眼都瞪红了,眼神中的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那只断了右臂的肩膀震得流出了鲜血,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冒出,他现在恨不得冲出去将眼前这个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但是步容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身负重大的使命,现在不能再去搏命,他身体健全的时候都不是那个人对手,更何况现在,如果此刻的他冲下去,毫无胜算,就像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步容只能在客房的角落中死死地盯着楼下的那个人,只听到他问道,‘怎么没有酒?’
‘没有酒了。’掌柜被勒得脸通红,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哼,可我明明都闻到了酒的味道!’澈也冷冷地说道,他走了很久的路,一路上都没有酒喝,所以他就杀了一路人,好不容易到了有酒味道的地方,结果却告诉他酒喝完了,澈也怒不可遏!
‘真的喝完了,那是最后一壶酒。’掌柜的快要断气了,他拼命地挣扎,不停地想从澈也的那只巨手中挣脱,可是谈何容易,就像是鱼入沙漠,越挣扎死得越快,毫无生机。
躲在暗处的步容将这一切都目睹在眼中,心中愧疚万分、痛苦百分!
那最后一壶酒,是掌柜的给他步容喝了的!
是他步容给掌柜惹来了杀身之祸!
好像是掌柜的看到了步容,临死前的他微笑着看着步容,澈也是背对着步容的,但是掌柜的没有将步容暴露出来,他给步容使了个眼色,眼神指向的是那收钱的柜台,那是他对步容最后的交代!
‘你都不配我拔出荒川!’澈也大怒道,他是多想喝酒!
澈也大手一挥,将手中的掌柜的扔了出去,掌柜的就像是在风中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飞出去很远,砸在了门外的雪地上。
澈也头也不回地从客栈中大步走了出去,他本是大气之人,没有察觉到步容的存在。
然而从始至终,步容都躲在二楼客房的角落之中,不敢喘息、不敢说话,他攥紧了自己的左手,他恨自己的无能!
步容觉得自己不像步容了,何时他也变得这么贪生怕死?可是如果自己刚才出手,死的就是他与掌柜的两个人了。
步容陷入了矛盾之中,第一次进沙溪客栈的时候,当初是自己隐忍没有出手,可是这一次,他是因为怕死才没有动手!不知不觉间,步容仿佛改变了。
直到八女川澈也走了很久,步容才敢小心翼翼地从楼上下来,他走到门口将掌柜的尸体抬了回来。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掌柜的尸体已经冻僵了,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脖子上的勒痕甚是刺步容的双眼,说是抬,步容不过是吃力地用那只独臂将掌柜的拖了回来,他将尸体上的雪水给清理干净,然后就盯着它不知所措了。
突然,步容想到了掌柜的临死前的眼神,他赶忙朝着收钱的柜台跑去,他翻遍了整座柜台,最后发现柜台的底下有一个抽屉,他急忙打开抽屉。
抽屉中有两样东西和一封信,一样是一壶酒,一样是步容给掌柜的那锭黄金。
步容诧异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还有酒,掌柜的就是死也要撒谎说没有酒了,步容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信上赫然写着墨黑色的字,‘恩公,滴水之恩我无以为报,这最后的酒与金子,您路上带着用。’
步容顿时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步容哭得惨烈、喊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会这样!’步容心中不停地追问自己!
他与掌柜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掌柜竟然为了给他省一壶酒白白地搭上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何等的情谊!
‘我为什么又没有出手!’步容连续错过了两次做恩公的机会,但是却换来掌柜的无尽感恩,他受不起。
步容愚笨,他分不清这世上的人与事,为什么有的人贪生怕死,有的人宁死也要守护一些不曾重要过的东西,简简单单一壶酒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可是步容知道,若是陆游原在场,即使是会惨死,他都要冲上去与那个人杀上一番。
步容蜷缩在地上,那只独臂的左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身上的‘无求渡’在不知不觉地运作着。
失魂落魄的步容将掌柜的留给他的那锭黄金装进了怀中,将那最后一壶酒洒在了掌柜的尸体上,然后牵了已经吃饱了的血红宝马走出了沙溪客栈。
客栈外面被白色雪地映得洁白一片,步容回头看了看客栈,手中拿着的火把直闪直闪的,倒也刺眼,这个不大不小的沙溪客栈是他下蜀山之后来到的第一个地方,他在这里遇到了陆游原,可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飘落的大雪已经将步容头发都染白了,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步容将手中的火把从客栈门外扔了进去,扔在了掌柜的尸体上,‘哄’的一声,火把点燃了掌柜的尸体,客栈从里到外烧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片火光之中被掩盖。
步容没有回头,他死死地按住自己胸口前的那锭黄金,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欠了他两条人命,此仇不报,他枉为人!
京城已经在不远处,步容经过刚才的险境,即使再疲惫,也要速度赶回去,因为他感觉那个男人也是去京城的!
刚开春的早晨,天还是亮得很晚,现在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天上的云很重很浓,月亮被云完全地遮盖住。
卯时还未到,东厂中所有的锦衣卫就已经倾巢而出,他们冒着纷飞的大雪、顶着彻骨的寒冷,各个装备齐全、严肃整齐地站在太师府前,他们一切都已准备好,就等太师府中的那个人一声令下了!
不多时,紫衣书生吴忧从太师府里走出来了,他率先从里面推开了太师府的大门,神情严肃地凝视着眼前的上万锦衣卫,默不作声。
紧接着,太师刘申才慢悠悠地从府中走了出来,扶着他出来的正是他的养女刘雨深。
今日的刘申再不是往常的穿着了,一身金色大袄从头到脚地披在身上,袄上纹着九条金色真龙,他那张苍白的老脸上抹了粉,稀疏的眉毛也是被勾画了不少,倒真有点不男不女的感觉,不过他今日的神色真算得上是容光焕发、满面喜色。
刘申身旁的刘雨深较往常倒是平淡了不少,单单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貂皮外衣,不过这恰好将她的水蛇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双高跟的棕色羊皮靴子与雪地格格不入,那没有被盖满的丰胸露出不少,不禁让众人想入非非。
‘你表情这么沉重干嘛?’刘申从吴忧的身旁走过,但是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微笑着问道。
‘太师,今日我们所行的毕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啊!’吴忧朝着刘申深深地鞠了一躬,回答道,的确自古以来虽然有宦官专权,但没有阉党自立为王的。
太师府门前的锦衣卫更是跪在雪地上朝刘申行君臣之礼,不过他们却没有改口,他们朝着刘申大声地呼喊道,‘太师!’
‘嗯,都起来吧,’刘申笑眯眯地对着跪在雪地上的所有锦衣卫说道,他双手向上一抬,示意所有人起身,‘今日事成,所有人官升三阶,赏黄金千两,女人十位!’
其实现在的大夏国库拮据,黎民百姓难保温暖,但是刘申在朝当官五十余年,其间不知道强抢了多少民脂民膏,贪污偷税不计其数,他这些年来的积蓄是难以想象的,曾有传闻他富可敌国。
‘好好好!’听到刘申这样的承诺,锦衣卫都欢呼起来,那股为刘申卖命的热情空前高昂!
现在刘申不出兵,是在等卯时,卯时一到,他即出兵逼宫,逼宫主要在于逼,能不动干戈则不动干戈。
‘北海那边的消息怎么样?’刘申背过身再次走回府中,吴忧与刘雨深二人一左一右地跟着他也进了府。
‘禀太师,据探子来报,昨夜子时轩辕刀门派与三部狄族联手出兵了,北海郡守与将军的人头还挂在城门上。’吴忧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北海作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以此要挟德昭女皇最合适不过。
‘嗯,看来那帮蛮夷还是挺讲信用的,’刘申笑着说道,北海草原一乱,加上他之前断了明儿放出去的飞鸽传书,德昭女皇已经是孤立无援,此时的他对于逼宫之事十拿九稳,‘我们坐下喝杯茶。’
第三十九章 锦衣卫皇城之下,刘太师逼宫在即
刘申他们三人围坐一桌,上好的龙井早已泡好,这时候正是饮茶的最合适温度。
桌子上有放着一张数尺长的白色宣纸,宣纸旁笔墨都已经准备好,刘申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你说叫什么好?’
‘锦安吧,’吴忧回答道,改朝换代,当然要换字号、换国号,‘繁荣似锦,国泰民安。’
‘哈哈哈,好名字,’刘申大笑道,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随手提起毛笔,蘸了些许墨汁,然后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锦安’两个大字,‘大夏做不到的,换朕的锦安做!’
刘申狂笑声响彻整个太师府,仿佛整个中土大地都将尽归他手。
吴忧当下就明白了刘申的意思,他快速起身走出去,一把推开太师府的大门,他双手向天做祈祷状,接着又迅速地放下,他大声地对眼前的所有锦衣卫们命令道,‘出发!’
早已摩拳擦掌等候多时的一万多位锦衣卫应声而动,声势庞大、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那一阵阵的脚步声犹如九天上的响雷,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京城中的百姓们见这么多锦衣卫朝着皇宫进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惶恐不已,纷纷落荒而逃,生怕自己被那锦衣卫的铁蹄踏为泥浆。
望着自己辛苦栽培的锦衣卫陆陆续续地离开自己的府邸,刘申的心中感慨万分,当年在江南地区乞讨之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能称王称帝的今日。
刘申一把搂过自己的养女刘雨深,他那双褶皱不堪的老手不停地在刘雨深的水蛇腰上抚摸,然后那张老脸就快要贴着刘雨深的鹅蛋小脸,他的声音说得越轻,就越显得不男不女,‘深儿,等过这天上的月亮落下,就是我们父女做主天下的时候!’
‘深儿不想要什么天下,有爹爹陪着就好了。’刘雨深笑着说道,她丝毫不介怀刘申的猥亵,反而是将自己的脸完全贴在刘申的老脸之上,她轻轻地将刘申的一只老手扶到自己丰满的胸前,任由他抚摸。
‘爹爹老了,日后这一切都将会是你的。’刘申扶在刘雨深胸前的那只老手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赶忙收回,他是个阉人,越渴望越得不到。
刘雨深不再说话,她与刘申二人,一老一少,紧紧地抱在一起,久久不说话。
偌大的皇宫之中,上下里外都已经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德昭宫中,德昭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她身穿一件金黄色的龙袍,头戴十二串白玉冕旒,脚踏一双祥云虎皮靴。
即使是身患重病,她的仙姿玉色也是无法掩盖的,睫眉依旧是淡墨茵染,她的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说她是倾国倾城,可这词还她差三分,在她眼神之中的睥睨更是尽显无疑,那种天下尽归我眼底,群雄尽为我折腰的天子之气!
她代表着大夏天子的威严与庄重。
德昭女皇派去监视东厂的侍卫此刻正跪在德昭宫的大殿之上,向她禀报道,‘禀女皇,刘申那阉贼已经带着锦衣卫在逼宫的路上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德昭女皇的玉臂搭在龙椅的扶手之上,玉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她的那双绣眉深深地锁着,绝世的容颜没有一丝丝血色。
‘女皇,我们皇宫中的所有守卫与您同在,他们要想进来,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那侍卫在退下之前表示了自己与德昭女皇共存亡的决心,他是德昭女皇一手提拔的,此刻早已将自己的生死放下!
‘谢谢,谢谢。’德昭女皇的双眼都湿润了,虽然侍卫说的话让她深深为之感动,但是她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等到那侍卫退下之后,明儿从德昭女皇身后的帘子中走了出来,跪在她的身旁,不知道说什么好。
‘容儿回来了吗?’德昭女皇闭着双眼,淡淡地问明儿道。
‘回昭公主,还没有小王爷的消息,’明儿低声地回答道,就光是今天早晨,她就已经数次力谏德昭女皇逃离皇宫,都被拒绝了,‘东厂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昭公主,您还是先行离宫吧!’
‘朕不会走的,如今至尊剑已经丢失了,朕不能再失了这皇宫!朕相信,容儿一定会回来的!’德昭女皇冷冷地回答道,她再也不想听什么撤离、退出等有关字样,她还在自欺欺人,‘谅那刘申也没那么大胆子!’
‘昭公主!如今皇宫上下人心惶惶,甚至是各怀鬼胎,此时您不走就再没机会了!’明儿哭着求德昭女皇,她紧紧地抱着女皇的**,只求女皇能够动摇留下的念头。
‘你别说了!’德昭女皇大声地呵斥道,她吃力地将明儿踢开,再也不说话。
德昭女皇本已是身患重病,加上气急攻心,现在的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沉重不堪,四肢也软弱无力,她整个身子都靠在龙椅之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在这里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外甥步容。
德昭女皇心中还有最后的筹码,自古以来,豪强都是得至尊剑者得天下,如今至尊剑遗失,刘申得不到那至尊剑,即使谋朝篡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与此同时,八女川澈也已经到了京城的城门门口,原本守卫城门的锦衣卫早就加入了逼宫的队伍之中,京城处于无人守护、城门大开的状况
。澈也在门口略作停留,他仰头凝视着城墙,口中喃喃道,‘这就是中土最繁华的地方吗?看来也不过尔尔!’说罢他一个跃身跳上城墙,朝着皇宫快速奔进。
就在澈也离开没有多久,步容就驾马赶到,他见城门无人把守,知道定是出事了,他更是飞快地冲进了城墙之中。
就这样,步容与澈也二人一前一后地朝着皇宫前进,锦衣卫也在向着皇宫逼近。
皇城内,风云激荡,殊不知,皇城外,群雄也正并驾齐驱地朝着这里赶来。
‘快把门打开!’锦衣卫已经兵临皇宫之下,领头的站出来,在门下大声地嘶嚷着。
这皇宫的宫门口就是当初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约定正式入江湖的地方。
‘嗖’的一声,从皇宫中射出一阵箭雨,将那领头的锦衣卫乱箭射死在门外。
这下门外的锦衣卫都慌乱了起来,上万人扯着嗓子呐喊着,挥着手中的长枪长矛,就要冲进皇宫之中!
‘不要叫了!’就在这时候,刘申坐着露天的轿子从后方来到宫门前,他仅仅是一声低语,上万名锦衣卫立刻都静了下来,可见他在东厂之中威望多高!
‘守门的小兄弟们,老夫奉劝你们,还是打开城门,我们锦衣卫都是安邦护国的将士,不会与你们自相残杀的,老夫只是有要事与女皇商量,’刘申笑着对守宫门的侍卫说道,虽然是笑着说,但是那言语中的不可退让却很明显,‘若你们再不开门,休怪我们动了干戈!’
‘哼,你这阉贼,无耻窃国!你枉为大夏臣子!当真以为我们怕你这锦衣卫不成,今日除非你们踏过我们的尸体,否则休想进皇宫半步!’那守门的侍卫当着在场万人的面,公然怒骂刘申无耻窃国,可见他就像是之前在德昭宫的那个侍卫一样,要与大夏共存亡。
‘哼,不自量力。’刘申冷冷地说道,说罢他一挥手,示意手下们强攻进去。
‘报!女皇圣旨到!’就在这时,皇宫内从德昭宫中跑来一位捧着圣旨的侍卫,他大老远就大喊,生怕双方都动了武。
皇宫内的人都跪下来接旨,皇宫外的人却纹丝不动,看来已经有人不把德昭女皇当天子了。
‘众侍卫听令,女皇有旨,宣太师、东厂上下进宫,尔等不得阻拦!’侍卫将女皇的指令宣读了一遍,这下不光是守门的侍卫惊讶了,就连门外的刘申都很诧异。
刘申本是多疑之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德昭女皇主动放弃反抗,难道是她真的要放弃大夏天子之位?放弃大夏王朝千年基业?放弃整个中土天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老夫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太师刘申对吴忧悄声地吩咐道。
‘这怕是不妥吧,’听到刘申这么说,紫衣书生吴忧心中颇有顾虑,生怕那德昭宫中有什么埋伏或者阴谋,如果说万名锦衣卫进皇宫确有不妥,但是刘申的个人安全还是要保障的,‘您还是带着一支小队进去吧!’
‘不用,谅那女人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刘申笑着挥了挥手,化了妆的老脸上已经冒了些油光,如今发生地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那样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使是德昭女皇设计请君入瓮,他也毫不惧怕。
‘爹爹,那深儿陪你去吧。我还没有去过女皇住的地方呢。’这时候在刘申身旁一直不曾说话的刘雨深突然开口道,她轻轻地挽着刘申的胳膊。
‘好!’刘申大笑道,在他心中自己的这个养女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只要她一撒娇,刘申什么都能给她,更别说带她进德昭宫了。
就这样,刘雨深搀扶着刘申,他们二人在皇宫侍卫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朝着德昭宫走去,早已无人铲雪的大理石路面上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浅地脚印,刘雨深的那双高跟棕色羊皮靴子甚为显眼。
第四十章 刘太师宦官猖狂,女天子有意忍让
皇宫门口只留下锦衣卫与皇宫侍卫互相敌对着,他们本都是大夏的守护者,如今却彼此刀枪相向,杀气十足。
太师刘申故意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与养女刘雨深聊家常,丝毫不顾及正在等待着的德昭女皇的感受。
这一路上,原本鲜艳生活的花草早已枯萎,被大雪覆盖着,失去了生机,守宫的侍卫也都没了身影,逃的逃,跑的跑,剩下的都在皇宫门口。
足足是过了很久,刘申与刘雨深二人才到了德昭宫门口,那是一阶又一阶西山玉制的台阶,刘申停下脚步,他褶皱粗糙的老手拉住刘雨深鲜嫩的小手,他缓慢地抬头仰望,深深地叹道,‘深儿,这就是女皇居住的地方,可如今却不及我们太师府。’
‘爹爹,可这里却是万人朝拜的中心,住在这里的是整个中土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人啊。’刘雨深本是不懂朝政,也不关心天下大事的小女子,但是连她都知道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她这一句话深深地刺在了刘申的心上。
‘哈哈哈。今晚,我们就会住在这里。’刘申大笑道,他可能是故意的,他的笑声尖锐刺耳,早已隔着德昭宫的大门传到了德昭女皇的玉耳之中。
对刘申来说,在整个中土天下,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上,可是他并不满足!
只有成为了那中土天下第一人,他才能够让世间所有人正视他这个阉人。
‘外面天冷,太师在门口不怕冻着吗?’德昭宫的宫门从里面打开,传来德昭女皇的柔声细语,声音甚是好听动人,只见她拖着龙袍的拖尾缓缓地走出宫中,刘申与她同样是金黄色的龙袍,但是她穿着跟刘申穿着宛如两人,一个是天子的天鹅,一个是妄想成为天子的蛤蟆。
德昭女皇站在西山玉台阶上方,她凝视着台阶下方的刘氏父女二人。
‘呵呵,人老了,当然怕冷,只是女皇您不开门,老臣怎么敢进去?况且您现在的身子恐怕比老臣还要怕冷吧?’刘申傲慢地回答道,他就是故意不上台阶,他在等德昭女皇亲自开门迎接他,而且他知道现在的德昭女皇身患重病,还怎么能受这风寒?
刘申身旁的刘雨深见到传说之中倾国倾城的德昭女皇,不由得惭愧低下了头,她身为年轻貌美、国色天香的女人,自恃相貌容颜已是人间无双,所以最怕最恨的就是遇到比自己还要好看还要美的女人,然而,今天她就遇到了,如果说她是美得不可方物,那眼前的眼前的德昭女皇就是没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只知道自己无法与女皇比美。
‘这位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德昭女皇故意岔开话题,她就是不想让刘申那么快进宫中,眼见一个妙龄少女亲密挽着刘申,心中甚是疑惑,刘申是阉人,她该说是他的情人还是女人好呢?
‘这是老臣的养女,刘雨深。’刘申笑着回答道,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台阶,刘雨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倒也是美得很。’德昭女皇就单单说了一句,然后便转头回了宫中,刘申与刘雨深二人紧随其后。
这可能是德昭女皇与刘申这两位中土天下权位最高的人之间最后的平静。
德昭宫中的九盏真龙炉火早已点燃,将金碧辉煌的墙壁映地甚是刺眼,宫中的侍卫侍女们全都被德昭女皇撤下了,偌大的朝堂上只留有德昭女皇、明儿以及刘申父女四人,略显空荡。
此刻,德昭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明儿站立在她的身旁,大殿之上刘申父女二人随意地站着,刘申肆无忌惮地张望着殿上的四周,一脸的垂涎贪婪尽显无疑。
‘大胆刘申,朝堂之上你竟然不行君臣跪拜之礼!’刘申父女二人已经进宫有一会了,明儿见他们仍无行礼的意向,开口大声呵斥道。
‘哼,’刘申冷冷一笑,拉住了就要跪下行礼的刘雨深,‘在这大殿上老夫已经跪了五十余年,今日倒想试试不跪是什么感受。’
‘明儿,休得对太师无礼。’德昭女皇淡淡地说道,这样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想必你知道老夫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刘申抬起一只老手,直指着德昭女皇那张仙姿玉色的脸,冷冷地问道,自刚才起,他已经不称自己为‘老臣’,不称德昭女皇为‘女皇’,显然他单方面与德昭女皇的君臣关系已经一刀两断。
‘如今大夏已是岌岌可危,中土大地暴雪不停、混乱不堪,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昨日北海的武林大派轩辕更是联合赤狄、白狄、山狄三部狄族造反,听说现在北海郡守、将军的人头正挂在北海的城门之上。’刘申微笑着说道,他身为大夏的太师,这本应该担忧的事现在却成为了他的筹码。
‘你与朕共处大夏朝堂十年,朕待你如何?’德昭女皇还在做最后地挽留,刘申乃是大夏的三朝元老,麾下数十万东厂锦衣卫将士,她可以让步,不到最后时刻她不会撕破与刘申的微妙关系。
‘呵,你也知道与老夫共处十年?这十年你做了什么?就是把中土天下弄成这样吗?’刘申连连反问道,的确是德昭女皇在位的十年来,大夏一日不如一日。
听到刘申这么说,德昭女皇心中甚是委屈,先帝去世之时留下遗嘱,她是被逼着黄袍加身、临危受命,这十年里她不过是一个坐在王位之上的傀儡,她所有的权利都被刘申与老王爷步渊亭瓜分,她没有丝毫的话语权,再加之自去年起天生异象,连降大雪,遍地草木不生、百姓冻死无数,现在刘申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她!
德昭女皇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她知道刘申心中都是有数得很,这一切不过是刘申所谓的‘名正言顺’,她只得无奈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老夫想怎么样?’刘申大笑着反问道,就像德昭女皇知道他心知肚明一样,他同样知道德昭女皇心知肚明,他缓缓地到德昭女皇的跟前,用那双老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坐正坐着的龙椅,‘老夫在殿下看这龙椅看了五十多年,也看乏了,从今以后老夫想坐这龙椅!想试试这龙椅的感觉。’刘申说的肆无忌惮,他能闻到德昭女皇身上的浓郁体香。
‘大胆刘申!你竟敢如此狼子野心!’站在龙椅旁的明儿大怒道,她握紧了双拳,就要上来将刘申碎尸万段。
‘退下去!’德昭女皇呵斥明儿道,她何尝不想杀了刘申,奈何皇宫门外一万多锦衣卫已经蓄势待发,北海草原之上的叛军随时南下,如今虎贲军的精锐都已经去了江南,京城犹如空城一般,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冲杀进来。
‘你要想想你是什么人?你可是不详的人!如今的天象都是因为你治国无方、荒**政所致,现在天上的天神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要再让自己想做天子的私心去害了整个中土天下的百姓了!’刘申低声怒吼着,他在用那所谓的天意逼德昭女皇。
听到刘申拿莫须有的天意来压自己,德昭女皇气得浑身颤抖着,她辩不过刘申那老贼,玉白色的额头上不停冒着虚汗,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那双玉手,强忍着心中的那股怒气,她不禁反问自己是不是不祥之人,她被逼得委曲求全地问道,‘难道没有半点余地吗?’
‘余地自然是有的,’刘申笑着说道,那只抚摸龙椅的老手抬了起来,朝着殿下的刘雨深指了指,示意她上前来,‘你禅让,交出至尊剑!老夫不仅能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享尽一切荣华富贵,至于大夏,老夫只要一句话,锦衣卫就会北上平定北海叛乱,只要一挥手,太师府中的千万黄金、粮食都会发放,千万百姓们就都能吃上饭。再者说,相信你这样不详的人离开王位,这奇怪的大雪就会停止!’
自古以来,中土历代王朝都是以至尊剑为象征,得至尊剑者得天下!刘申要那至尊剑!
‘不行!难道要大夏亡在朕的手上吗?’德昭女皇冷冷地回答道,大夏自开国皇帝李奉贤开始到她为止,千年基业,岂可断送在她的手中,她最担心地那一点终于出现了,其实刘申的篡位之心人尽皆知,但是她一直还抱有可以挽救的幻想,直到这一刻她的幻想终于是烟消云散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刘申将上前的刘雨深拉到自己的身旁,刘雨深这一刻倒不愿了,她不想离德昭女皇太近,刘申却没有发觉,他冷冷地对德昭女皇说道,‘你可以不舍得你的王位,放不下大夏的千年基业,那你能忍心看到黎民百姓因为你饿死无数、冻死无数吗?你能忍心他们无家可归吗?他们死后的冤魂都不会放过你的!’
第四十一章 余川父子终出手,游原回归武当山
德昭女皇不过是一介女流,刘申拿大夏的黎民百姓来压她,拿不存在的冤魂来压她,着实让她害怕了,她吓得痛苦,两行热泪直流而下,染花了她的妆容,她啜泣着说不出话。
刘申一不做二不休,他不顾德昭女皇的梨花带雨,步步紧逼,不让分毫,‘你要知道你没有退路了,如今虎贲军南下,整个京城都不过是空城一座,我不想让将士们的鲜血然红了这美丽辉煌的皇宫!别到时候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人人都道你有倾国倾城的盛世美颜,老夫手下的将士们可对你喜欢得很!’
‘爹爹,她哭了。’刘雨深见德昭女皇哭得伤心欲绝,心中的悲悯之情泛起,她轻轻地摇着刘申的胳膊,想要刘申不要这样逼德昭女皇了。
刘申并未理睬刘雨深,他知道自己对德昭女皇的心理战已经大获全胜,毕竟他是先帝带回皇宫中的,所以他多少要给德昭女皇一些面子,能不动干戈就不动干戈,‘老夫再给你一刻钟的思考时间,交出至尊剑!否则别怪老夫不念这十年共处之情谊!’
说罢刘申便要拉着刘雨深转身离开。
‘哈哈哈!’就在这时,德昭宫的门外响起了一声怒吼,那怒吼声如九天炸雷、又像是晴空霹雳,直震得刘氏父女二人一个踉跄。
蓬莱岛上,无极门中,无极仙宫内。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三个人,门主余川、少主余天盛与大长老三人围坐一圈,古朴的桌子上摆的是一张淡黄色的羊皮纸地图和一本棕黄色的经书,那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易筋经’三个字,打开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父亲,这只有半张地图,您说另一半在这易筋经之中,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啊!’余天盛尤为心急,余川让他今日下午便一同去中土寻找‘黄冢御龙诀’,可是到现在地图的另一半都没影。
‘老夫之前也有怀疑,可是在这闭关的日子里,总算是看清了,这另一张地图的确在这本易筋经之中。’余川笑着回答道,双手依旧是背在身后,绿色的袍子在黑暗的仙宫之中倒显得鲜艳。
‘莫不是其中另有玄机?’大长老疑惑地问道,他见多识广、博学多闻,听到余川一直那么自信地说地图在‘易筋经’中,那这本‘易筋经’就不是简单的天下第一内功了。
‘哈哈哈,不跟你们兜圈子了!’余川笑得很大声、很爽朗,他的心情是极好的,他从背后缓缓地将双臂托于身前,双手慢慢地从绿袍的袖中伸出,整个过程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口中不断默念‘易筋经’的心窍口诀。
坐在一旁的余天盛与大长老二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余川,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大成若缺盈若冲,万物归一气自化!’这‘易筋经’的口诀其实与步容的‘无求渡’口诀相同,不过就是二者之间的意念有差罢了,余川念罢最后一句,双手合十呈尊佛状,一本正经地对着易筋经大喊道,‘开!’
他们三人只见那本棕黄色的‘易筋经’在一瞬间烧了起来,一本书在顷刻间成为了黑焦纸,余天盛想要阻止,但是却被余川挡下了。
‘父亲,这是易筋经啊!天下第一内功心法!怎么就这样毁了啊?’余天盛连连大叫,心中大为惋惜,‘易筋经’乃是少林寺的瑰宝、中土武林最至高的内功绝学,就这样烧了,他怎么能不叹息。
‘这世间没有两全之法,若要得到黄冢御龙诀的另半张地图,就要牺牲这易筋经,况且易筋经老夫已经全数习得,牢记于心,不要那经书也是一样的,’余川一边说,一边双手在烧焦了的黑纸灰之中搜寻着,忽然他好像找到了什么,那是一块手掌大的羊皮纸片,他将其一把抓起,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老夫找到了!’
‘父亲,父亲!’余川几近疯癫地狂笑,声音如连续不断的炸雷,着实将余天盛与大长老二人吓得不轻,余天盛不停地摇晃自己的父亲。
余川足足是笑了快一刻钟那么久才停下来,他将手中的那片羊皮纸递给了余天盛与大长老二人看,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济州、燕州、洛阳等城池,然后用一条黑色的线连在了一起,中间是断开的。
余天盛赶忙将那半张地图与这半张地图拼在了一起,上面写的是京城、燕山、许州等字样,两张图上的黑线共同指着同一处,西山!
‘有了!’余川三人同时喊道,他们辛苦了找寻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回报!
对余川来说,无极门千年前的辉煌将会重复,他们不再是绝霸中土武林,而将是征服整个中土大地!
‘黄冢御龙诀’乃是君子剑的专属剑法,是上古时期黄帝所创,传闻得此剑法武功将会是天下第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若是再有君子剑,当真是能一路杀上九天!
他们无极门数十代,余川辛辛苦苦数十年,为的是什么?就是这‘黄冢御龙诀’!
‘在西山?’大长老疑惑地问道,看他这个深邃的眼神,显然西山这个地方不简单。
‘西山在什么地方?’余天盛也颇为疑惑地问道,西山这个地方不起眼。
‘老夫也不知道,但是西山这个词老夫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余川也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有关于‘西山’的一切,‘哦!老夫想起来了,京城皇宫德昭宫前有九阶西山白玉台阶,传闻那白玉贵重无比,一阶白玉抵得上百万两黄金!’
余川年轻的时候曾经奉旨入宫面圣过,那时候先帝在位,德昭宫还不叫德昭宫,叫大夏宫,那宫前的九阶西山白玉台阶让他一生难忘,‘凭什么天子能有这白玉做的台阶,我余川没有!’
‘是的,你这么一说老夫也想起来了。’大长老点了点头,当时他是陪着余川进宫的,被余川这么一提醒,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老夫知道西山在哪了!’
‘在哪?大长老快说来听听!’余天盛听到大长老这么一说,顿时将大长老的双手紧紧握住追问道,一旁的余川也甚是期待地看着大长老。
‘你可还记得当时老夫是怎么问先帝的吗?’大长老提醒余川道。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还会记得这一茬。’余川没好气地回答道,不过他倒是不急了,因为知道西山这个地方就是‘黄冢御龙诀’的所藏之处,所以他不相信没有人会不知道西山。
‘当时先帝见我们二人对西山白玉台阶目不转睛,笑着问我们是不是喜欢这白玉,你说是的,先帝笑着回答说,可惜了,这中土的西山白玉只剩这么九阶台阶了,因为传说是当年黄帝在涿鹿炼上古三神剑,真龙火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就此西山白玉也在那火中锤炼而成!正是数量稀少,所以显得非常昂贵!’大长老将当年余川与先帝之间的对话缓缓道来。
直到听到这里,余川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往事犹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是的啊!’余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他还不过是刚当上无极门门主的年轻人,那时候不远千里进宫就是为了朝见大夏天子,不过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最重要的点是西山有了大致的地方,‘也就是说西山在涿鹿?’
大长老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涿鹿当年是人祖黄帝与邪神蚩尤交战的地方,中土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西山应该是古时候的地名,不过想必就是在涿鹿周围不远处!黄帝的衣冠冢就葬在那里!’
‘盛儿,速速去点门徒五千,一个时辰后启程!’听到博学的大长老如此说,余川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对余天盛吩咐道,现在的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下去,他生怕有人赶在自己之前将‘黄冢御龙诀’夺去,不过显然他是多虑的,这地图在整个人世间只有他余川有,所在之处只有他们余家叔侄儿三人知道。
‘是!’余天盛激动地回答道,然后便一个跃身离开了仙宫之中,出门点兵去了。
‘为何带这么多人去?’大长老略有顾虑地问余川道,这样一来无极门的门户就空了不少。
‘黄冢御龙诀这事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老夫决不能让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余川是何等老辣之人,自从自己败走少林寺之后,就更坚定了要有十成的把握去做一件事,更别说这‘黄冢御龙诀’事关无极门入主中土武林成功与否!
武当山真武宫的最上方阁楼是武当八卦门掌门善虚道长的养伤之处。
陆游原跟在燕翔林的身后,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三师弟周入海和四师弟周归山,入海与归山相貌相似,身高相仿,显然是一对亲兄弟。
他们四人穿着相同的武当道袍,都是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朝着最高处的那间阁楼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阁楼的门口,燕翔林上前轻轻用手扣门,对着里面问道,‘师傅,翔林带着三位师弟来了。’
第四十二章 游原受最后嘱托,善虚天谴命归天
‘嗯,’阁楼里面传来一声老气秋横的话语声,又隔了一会才传出来第二句,‘先让游原进来吧。’
门外的四位师兄弟面面相觑,陆游原心中也不甚明白,但是他知道善虚掌门是有要事要交代他,他推门而入,紧接着那门又自动地合上了,只留下燕翔林三人在门口候着。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陆游原跪倒便拜,脑袋在地板上狠狠地响了三声,他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行拜师礼。
因为善虚道长现在身体畏光,所以阁楼里的周围是漆黑一片,陆游原的双眼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此时此刻的善虚道长躺在一张古朴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发早已脱落掉光,那张脸上起满了各种各样的毒疮,就像是一堆淤泥一般,甚是吓人。
‘你来了。’善虚道长缓缓地开口道,不过那张嘴巴仿佛都没有打开过似的,他虽然是躺着的,但是陆游原知道他浑身上下都已经不成人形了,然而追究这一切,都是天谴所致。
‘是的,请恕徒儿迟迟未归!’陆游原跪在善虚道长的床头,紧紧地握住他的那双腐烂不堪的手。
‘呵呵,师傅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吓人?’善虚道长笑着问道,他说话非常吃力,而且不停地咳嗽,‘为师看到你在山下的遭遇了,你的所作所为让为师感到骄傲!’
‘不吓人,一点都不吓人。’陆游原哭着回答道,想想善虚道长从小将自己带上武当山,下山之后他又强忍着天谴之痛关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对陆游原来说,他是师傅,更是父亲!
‘我今日殒命,但是好歹窥察到一二,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善虚道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即使有再多的情感想对自己最疼爱的这位徒儿说,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这个时代,恰逢黄帝与蚩尤大战三千年后,天上北斗与地上星官再次相冲,中土大地将会发生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所有人都会死!英雄剑亡,至尊剑失,君子剑亡,此十二字批语,已中前八字,君子剑不日也将会出世。’
善虚道长将自己对下山前的陆游原说过的批语再次复述了一遍,这一次他说得更清楚、更仔细!
‘什么?至尊剑已经遗失了吗?’陆游原大惊失色道,他心中顿时顾虑万分,因为几天前他才与步容分道扬镳,失去用手剑的步容进宫勤王,可如今至尊剑已失,难道是步容勤王失败了吗?
‘嗯,已经遗失了,我只能看到一个迷迷糊糊的黑影,将它从大夏皇宫后面的真龙观地洞中偷走,’善虚道长缓缓说道,此时他的喘息都已经困难了,但他仍坚持地说下去,‘那人功力高深莫测、来去出神入化,竟然能够发现我在用天机之术暗中窥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遭到天谴反噬的!’
陆游原心中大惊,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能够强行看破天机的如此强横之人,加上这段时间山下的遭遇,也让他逐渐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接下来我吩咐你一件事,你务必要替我办好!’善虚道长没有因为陆游原的惊讶停下,现在的他一旦停下可就真的起不来了,‘替我下山寻一个人,他是人世间最无情的人!也只有找到他才是找到了这次中土大劫的破解点!否则,整个中土大地都会沦为荒芜破败之地,万年都将寸草不生!’
‘这,’陆游原犹豫道,人世间最无情之人,中土大地活人千百万,习武之人数十万,要想找到这样的人,不像是找天下武功最高之人有迹可循,那无情是个隐形的尺度,谈何容易,‘徒儿怕有辱使命!’
‘这是为师交代你的最后一件事,为师相信你可以。’善虚道长肯定地说道,这便是将第二道批语交给了陆游原,‘最无情人之人才能救苍生!’
‘徒儿遵命!’陆游原扣头领命道,他的泪水已经流湿了他的道袍。
‘记住,中土大地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善虚道长颤颤巍巍地再次强调道,他也在流泪,只是脸上的毒疮将他还未流出的泪水都吸干了。
‘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我们武当八卦门虽然是以止戈为号,但绝不是心中仁义,手中使不出武功的废物,’善虚道长吃力地抬起他腐烂的手,指了指自己床板的下方,陆游原赶忙低头朝着床板下方探去,那是一本紫色的秘籍,‘收下它,算是为师给你最后的礼物。’
陆游原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将那秘籍装入了怀中。
‘行了,你退下吧!’善虚道长对着陆游原说道,他不想陆游原再看到他这个样子。
陆游原含着泪朝着善虚道长再次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善虚道长,便退下了。
此时此刻,陆游原终于能明白步容在全家被杀之后的那种感受了。
‘翔林、入海、归山,你们进来。’陆游原刚从阁楼中出来不久,善虚道长便呼喊燕翔林他们三人进去。
燕翔林看到陆游原失魂落魄、悲痛欲绝地出来,心中也颇为难受,他用手拍了拍陆游原的肩膀,二人擦肩而过。
‘师傅!’燕翔林他们三人进阁楼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向善虚道长行拜师礼,燕翔林也很久没见到善虚道长了,自从他的身体恶化之后,就一直锁着阁楼不让武当子弟进入。
‘嗯,都起来吧。’善虚道长微微点了点头,他试图背对着自己的三个徒弟,不然他们看到自己的模样,奈何身体已经听不了他的使唤。
‘为师已是弥留,在此有事向你们三人嘱托,务必做到!’善虚道长用自己最后地气力说道,‘在此我立翔林为武当山八卦门新任掌门,入海、归山你们二人负责辅佐他,我不求你们将武当山发扬光大,只求你们将三月初八的英雄会做好,该注意的该要做的我之前就已经跟翔林说了。’
这中间燕翔林几次想要打断善虚道长所说的话,但是又停下了,善虚道长乃是知天机之人,他如此安排定是有他自己的深意。
只是燕翔林心中甚是疑惑,之前善虚道长说有要事要跟陆游原交代,他本以为是交代陆游原做武当山八卦门掌门之事,只是现在为什么让自己做这个掌门?
可谁知,不等燕翔林领命,善虚道长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师兄弟三人更加震惊,只听到善虚道长断断续续地说道,‘翔林,你成为掌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二师弟陆游原逐出师门!’这句话说完,善虚道长就咽了气,魂归西天。
‘什么?’燕翔林大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燕翔林等不到回答了,周入海兄弟二人此时发现善虚道长已经死去了,他们抱着他的尸体就嚎啕大哭,‘大师兄,师傅殡天了!’
在阁楼外的陆游原听到里面有了哭喊声,知道自己的师傅走了,他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心中的苦痛、不舍如江水般连绵不绝,他望着远处山上无尽的白雪,口中喃喃道,‘师傅您老人家为了这中土大地付出了生命,徒儿定不会有辱你的期望!’
燕翔林师兄弟三人在阁楼里足足是哭了一个多时辰才走了出来。
‘大师兄。’陆游原一直在阁楼的门口等着燕翔林他们三人,他其实一直想进去,但是没有敢进去。
‘师傅走了。’燕翔林冷冷地对陆游原说道,他眼神之中对陆游原仿佛是多了一抹仇恨,他说完便与周入海兄弟二人转身离去,并未再多搭理陆游原一分。
在真武宫前的一片练武的空地上,地上的积雪早已被铲尽,刚落下的雪水也化得很快,所以空地上显得湿漉漉的。
此时所有武当山八卦门的弟子都身着白色丧服,头戴白色纸圈,每一位弟子都神情悲伤、笔直肃穆地站在那空地之上,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三个人面对着他们,燕翔林、周入海和周归山三位师兄,他们三人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在他们的身后停放了一个紫檀木棺材,棺材上摆着善虚道长生前用来推算天机的星盘。
‘我们的师傅善虚掌门已余一个时辰之前殡天!’周入海站在所有弟子的身前,大声地说道,‘善虚掌门将我们每一位弟子从山下带上山,养活我们生命、教会我们武功,没有他就没有我们这些弟子,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武当山!呜呼,哀哉!师傅生前总是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师傅为了中土大地的安危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伟大仁义、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己任的精神是我们武当山上的每一位弟子都要去学、都要去做的!’
听到周入海如此一说,在场的所有弟子都哭泣了,他们不停地呼喊‘师傅’,他们若不是小的时候被善虚道长带上武当山,哪还能活到今日!
第四十三章 燕翔林继承掌门,刘太师杀进皇宫
‘师傅生前留下遗嘱,立大师兄燕翔林为我们武当山八卦门的新一任掌门人!’周入海又说道。
燕翔林为人虽然严厉,但是对师弟们的关爱却是无微不至的,在场的所有弟子都簇拥他,可是他们也心中疑惑,善虚道长生前最疼爱的弟子是陆游原,而且陆游原是武当山万名弟子中武功最高、天赋最好的,不过这一切都不影响,他们纷纷大喊道,‘燕掌门,燕掌门!’
燕翔林站了出来,他双手一挥,然后向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不要再说话,他有话要说。
‘如今师傅殡天,我继承掌门人之位,我会带领大家继续我们武当山的辉煌!’燕翔林大声地说道,他很激动,他万万没想到善虚道长将武当山八卦门的掌门人之位留给了自己,他接着又说道,‘二弟子陆游原在师傅生前勾结邪派无极门之人,现在将其逐出师门!’
‘啊?’听到燕翔林如此说,在场的所有弟子们都惊讶不已,陆游原可是武当山青年一代的翘楚,深得师傅的喜爱,现如今师傅才刚刚去世,新掌门就要将他逐出师门,他们议论纷纷。
站在远处的陆游原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事先燕翔林也跟他说了这是师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那张有棱角的脸上悲伤动容,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燕翔林看到陆游原离去时落寞孤单的背影,心中也颇为悲凉,奈何这一切都不是他们自己所能决定的。
在一大段话之后,一系列仪式之后,善虚道长的星盘被放入了棺中,因为他的尸体已经化成了脓水,所以只能用这张星盘来做他的衣冠冢。
下了山的陆游原找到了自己的血红宝马,他短暂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悲伤情绪,他本想去看下朱王村现在怎么样了,但想想有诸葛义在那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然后他一个跃身上马便朝着北方前去。
陆游原要去京城,他要去找步容。
果不其然,那声狂笑是来自德昭宫外的八女川澈也。
澈也那日带走的慕容仙尸体已经不在,只剩他一人。
澈也依旧是身着异族服饰,胸前的紫色大蛇徽章闪闪放光,脚下踏着奇怪的木拖鞋,踩在雪地中丝毫不觉得寒冷,他的背后背着一把有普通人那么高的巨剑,他的巨手上捧着一坛子酒,醉醺醺的,他大声地问道,‘你们整个中土,都找不到一坛好酒吗?’
听到门外有人的大笑声,德昭宫内的德昭女皇、明儿以及刘氏父女都诧异不已,他们各自都以为那人是彼此的帮手。
‘砰’的一声巨响,德昭宫的紫檀木大门被澈也一掌拍得粉碎,他将手中的酒坛往雪地上一丢,然后便一个跃身冲进了宫,在场的众人都没有看清楚他的身影。
‘哼,乱臣贼子,图谋不轨!’澈也冷冷地凝视着太师刘申。
‘呵呵,你是怎么进来的?’刘申笑着问道,皇宫城墙高数十丈,唯一的宫门被他手下上万的锦衣卫死死地看守着,一般人怎么也进不来,眼前这人如此魁梧,轻功再高也难以迈进皇宫的。
‘就凭你手下的那些酒囊饭袋还想拦住我?’澈也大笑道,德昭宫中回音甚大,他在努力地压低自己的音量,生怕将在场的众人震晕过去了。
德昭女皇心中甚是疑惑,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就他刚才那么说,明显是针对刘申的,可是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曾听闻过,而且看他这样的奇装异服,绝不是大夏的子民!
‘我想大夏的天子之位谁人都可以坐,唯独你这个阉人不行!’澈也大笑道,他指着刘申的面门,‘这若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刘申还未发作,他身旁的刘雨深便站了出来,声音虽然娇气,但是语气甚为严厉。
‘哦?这还有个女娃娃?’澈也笑着问道,他一直都没有将大殿之上的所有人放在眼里。
‘老夫虽不知你是何人,但是今日之事,你已经阻挡不了!’刘申冷冷地对澈也说道,也是对德昭女皇说道,他心中有恃无恐,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即使武功再高强,也不敢杀他!
否则整个京城、大半片北海甚至是中土大地都将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万劫不复!
‘朕念你是大夏的三朝元老,也敬皇兄的在天之灵,若你肯收手,告老还乡,朕绝不追究!’德昭女皇本就是一介女流,眼见有人为自己做主,心中颇感安慰,顿时有了勇气,刚才那无助、不堪、恐惧都一扫而光,她绝不能让大夏亡在自己的手里。
‘呵呵,老夫既然敢有今日之举,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刘申是何等人?
他的老谋深算、阴险狡诈可是出了名的,他拍了拍手掌,德昭宫外就有一片人影,接着那些人影便朝着大殿之上涌来,身法、脚步都极其诡异。
澈也见此嘴唇微微上翘,心中嗤之以鼻。
在江湖上,有的人习武为的是强身健体,有的人习武为的是保家卫国、有的人习武是光耀门楣,而有的人说是求财却寻欢作乐、嘴上报恩却又滥杀无辜!
这种人在江湖上为其他武林人士所不齿,中土武林中有不成文的规定,遇到这样的人皆可杀之。
挡在刘氏父女身前的是八个人,他们的身形都不是很高,却沉稳得很,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贪婪无知的嘴脸,他们脚下的大理石地面生生是凹下去不少,他们每个人都是右手手持铜铁狼牙棒,左手手拿圆面铜铁尖锥盾,身着青黑虎形钢盔。
此时此刻,他们那要吃了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龙椅之上的德昭女皇,看来他们今日是要杀了德昭女皇,助刘申得到中土大地的天子之位。
刘申虽然心中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恩先帝救命之情,但是那感情在他无休无止的野心之下早已化为泡影,他料到今日之事没有那么顺利,所以早就安插了这八个人在德昭宫的周围,助他成就霸业!没有准备的仗,他从来不打!
可是这八个人什么来头呢?
要知道在五十年前的中土武林之中,最强的门派不是无极门、剑阁、仁义山庄这些武林大派,也不是少林寺、武当山八卦门那样的江湖支柱,而是一个在一夜之间站出来的、在华山上一天之内狂屠华山、泰山、恒山、嵩山、巫山等十二大派掌门的金刚门!
传闻当年江湖上有十二个大门派都同时收到了一封比武邀请的帖子,邀它们的掌门人上华山一较高下,那帖子上的言语甚是嘲讽,落款为‘金刚门’三个字,这十二个门派的掌门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他们若是不受邀,传出去就将是整个中土武林的笑话!
可他们从没有听过有金刚门这个门派,心想它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想借他们的江湖地位将自己的门派在江湖上传出去罢了。
就这样,这十二位掌门人上了华山,可谁曾想,他们却再也没有下来过,等到他们的弟子们去华山寻他们之时,只剩下十二具干瘪的尸体。
要知道这十二派的掌门各个都是武功深不可测、造诣无可揣摩之辈,这其中就包括无极门的前任掌门余全,也就是当今无极门掌门余川的父亲,当时的余全可是凭借一套‘无极剑法’绝霸武林、问鼎江湖。
一夜之间,‘金刚门’这三个字响彻整个中土武林,就在江湖其他门派惶恐不安之时,这金刚门却再也没出现过了,它仿佛是昙花一现,接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十二门派掌门惨死华山之上的疑案,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杀的,也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凭他们的伤口来判断,确信他们是死在同一人之手,而且是都是一剑封喉,说明是那是一位用剑的高手!
第四十四章 八大金刚初登场,步容澈也合迎敌
眼前这八个人曾经便是金刚门之人,可后来他们逃出了金刚门,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过他们生性嗜赌好色,所以就毛遂自荐进了太师府,既暗中保护刘申,又帮助刘申铲除敌对,只要刘申给足够他们想要的钱与女人。
他们常常自诩自己是金刚门的座下八大金刚,深得门主的亲传,也的确,他们强得无可匹敌,刘申让他们杀的人,就从没有杀不了的。
刘申曾经问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回答说没有名字,他们就叫‘八大金刚’,他们八人如同一人!
杀一个人,他们八人一同出手,杀一万个人,他们八人也是一同出手。
‘不自量力!’八女川澈也冷冷地说道,他盯着眼前的这八大金刚,缓缓地从背后将自己的巨剑荒川拔出,不过他不敢小觑眼前这八个怪人,他能感觉到他们很强。
八大金刚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当下明白要想杀德昭女皇,就必须先过眼前这个魁梧之人这一关!
他们一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二是早已垂涎德昭女皇的仙姿玉色,若是得到这样的女人,就是死都值得!
顿时德昭宫中被两股澎湃的真气所笼罩,这真气不停地涌动、对流,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明儿上前用自己微薄的真气牢牢地将德昭女皇护住,生怕那真气伤了她。
‘杀!’八大金刚有如心神相通,他们齐开口怒喊道,身后的刘氏父女生生是被他们的怒吼声震倒了!
澈也不敢托大,直接是持剑冲上前,与八大金刚缠斗在一起!
八大金刚乃是八位武林高手,他们都是那位当年在华山顶屠杀十二位掌门神话的座下弟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狼牙棒在他们的手中更是犹如舞剑般轻盈灵巧,再加上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彼此心意相通如同一人!
澈也虽然深通中土武林的招式武功,可是哪里知道还有这个金刚门啊,他以一敌八,着实不好对付,不过,他毕竟他们那个地方的战神!
怎么会没有一点本事呢?
之前在济州郡守府,他不过是小玩玩罢了,今日棋逢对手,他心中的那股杀意!狠劲!尽显无疑。
澈也想到了当年他曾经一人杀了自己整个师门!
对于八大金刚同时出手,以少敌多的澈也并未说什么,因为这就是江湖规则!
再说荒川在澈也的手中又何尝不是轻巧呢?
‘砰!’澈也用荒川抵开了八大金刚的同时,碰上砸向他的八根狼牙棒!
这股巨大的劲足以让小半座山垮下,若是一般人早就成了浆糊,八大金刚与澈也心中都是一惊,他们九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被震得火辣辣的疼!
荒川与狼牙棒的交碰声不断,震得德昭女皇耳膜生疼,刘申与刘雨深二人更是难受得捂着胸口,这里太沉闷了,他们就想要走到德昭宫外去感受新鲜的空气!
转眼七八十个回合已过,双方仍是不分胜负,澈也与八大金刚彼此都很惊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在自己手中活过五十招的对手了!
忽然,澈也一个转身,躲过了其中一位金刚的狼牙棒,刚才差点就要被那棒子砸穿了肋骨!可是第二棒接踵而至,澈也挥剑硬撼!
‘嗵’的一声巨响,德昭宫墙壁上的金子落下不少,澈也与八大金刚各退了几步!
‘这八个人比之前的几个小毛贼强太多!’澈也心中想到,看来他一直都是低估了中土武林的高手,他万万没想到几个为人卖命的江湖败类竟然会这么的强!
不过对他澈也来说,这真的没什么!
‘隐流神道,人隐剑生!’澈也又出招了,就是这必杀一招,那日在郡守府杀得虎贲军将军雷鸣无处可逃,他当时被步容致命一招偷袭,忍着重伤打出的这一招就强到匪夷所思,更别说今日在这德昭宫中他还只是受了轻伤而已!
澈也手中的荒川瞬间放大千百倍,要将整个德昭宫给刺穿,只见它朝着八大金刚刺去,与此同时他自己魁梧的身子也化身为一柄巨剑朝着八大金刚刺去!
人为剑生,剑为人生!
八大金刚岂是泛泛之辈,他们可是那位神话的座下弟子!只见他们八人将左手上的圆面铜铁尖锥盾高高举起,他们上下呈‘二三三’叠在一起,以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面巨大的‘人形盾牌’!
澈也的‘剑’刺在八大金刚的‘盾’上,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实的盾!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发生响彻天地的交击声,德昭宫也没有瓦解,两股真气犹如实形了一般,化气为实!
大殿之上的其他人基本上都不会武功,只有明儿傻愣愣地站在那看着,她是练武之人,她知道要想将真气由虚变实是多么的难!
若是在场有其他的武林高手,也铁定会看傻了眼!
并不是澈也不强,而是这八大金刚也很强,他们八个人即使分开,单独每一个人也都是中土武林的翘楚!
僵持了多时,澈也与八大金刚彼此仍不分高下,剑未断、盾未破!
就在这时,从德昭宫宫外飞出一个身影,一柄妖气四射的金色剑光朝着正与八大金刚对峙的澈也!
是步容!
步容单臂御剑而起,镇妖剑拖着他朝澈也的右臂刺去!
正全神贯注的澈也大吃一惊!
澈也的右臂那日在济州郡守府硬撼了步容的致命一击,虽然没有步容断臂那么严重,但是右臂受的内伤也是不轻,还未完全恢复,成了他的弱点!
显然步容很明白这一点,你断我一臂,今日我要你性命!
‘容儿!’见到心心念念、日夜难忘的步容,德昭女皇心中大喜,她大声地喊道,可是,她看到步容仿佛缺了什么,紧接着她又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这时候的步容眼中只有这个废了他右臂、杀了他最爱的这个人,澈也赶忙忍着被八大金刚重伤之痛,强行将自己的这柄‘剑’收回,八大金刚的真气将澈也整个人猛地轰了出去!
步容一剑刺空!
‘呵呵!’澈也抹了嘴上少许的血,冷笑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血了,没想到今日在皇宫之中吃瘪!‘我保大夏女皇一命,你却要杀我?你以为你挡得住这八大金刚?’
步容疑惑,他刚赶过来,眼见澈也,心中愤恨,便没来由地杀向了澈也,他转过头看了看德昭女皇。
德昭女皇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少了一只臂膀,她点了点头,示意澈也说的是对的!
步容当下傻了,不知所措!
眼见八大金刚又逼了过来,他们充满**的眼中只有这倾国倾城、比天仙还要美的德昭女皇!
刘申在八大金刚身后冷冷地笑,他那不男不女地声音嘲笑着步容,‘多谢小王爷助老夫一臂之力!他日老夫的锦安定会保你王爷之命!’
在刘申的心中,他的锦安王朝已经在屹立之中!
澈也心下一笑,他故作受伤,倒在地上不肯起身,他倒要看看眼前步容这个搞笑之人能有何作为。
步容乃是愚笨之人,这边澈也是人是鬼他还不分不清,那里刘申的八大金刚已然上前,他站在中间,像个傻子。
八大金刚像已经爆发了的荒蛮野兽朝着德昭女皇并驾齐驱地冲了过来,所到之处的大理石地面全都崩碎成渣。
明儿站在德昭女皇的身前,她要用自己弱小的身躯保护大夏天子!
八女川澈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举剑阻止八大金刚,他来中土大地的使命就是保住德昭女皇性命!
此刻容不得步容多想,他清楚地知道,八大金刚实在太强!
第四十六章 绝地危机时出手,刘申关键刻败北
整个德昭宫的人都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老者竟如此强大,特别是步容与澈也二人,他们二人刚才在与八大金刚斗争之时,已经觉得八大金刚难以战胜,可是没想到现在却被如此轻易地钉在了墙上,任他们再强也动弹不得。
那老者又回头看了一眼澈也,并未说话,澈也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捡起地上的荒川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德昭宫外,他即使再高傲,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他生怕这个老者改变了让他回去报信的想法,他知道只有活着,才能报今日之耻!
可是步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让澈也逃走,他与澈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就要追上前去与澈也一较高下,报自己的断臂之仇、报慕容仙惨死之仇!
步容的身形本就是很快,可是那老者的身形更快,他直直地挡在了步容的身前,不让步容再向前半分,步容恼怒,大声地问那老者道,‘你为何要拦我?’
‘我并没有拦你,只是你自己过不去罢了。’那老者笑着回答道,他很有尺度,连刚才的身形步容都过不去,这样的武功修为去找澈也等于是送死。
步容只得作罢,眼睁睁地看着澈也逃离,手中的镇妖剑攥得很紧很紧。
那老者御剑之术收起,钉在墙上的八大金刚轰然倒地,毕竟是自己的座下亲传,他还是不舍得杀。
‘多谢师尊不杀之恩。’八大金刚忍着剧痛说道,他们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心中不仅不添憎恨,更是对那老者感激不尽。
‘哼!你们不帮老夫杀人,休想得到半点黄金!’刘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万万没想到从不失手的八大金刚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失手了。
八大金刚同时恶狠狠地盯着刘申,现在只有那老者一句话,他们仿佛就能将刘申活吞了一般。
‘太师,你未登天子位,先置杀人刀,差点就让你的阴谋得逞了,’那老者朝着刘申缓缓地走去,一边走一边很有礼貌地说道,‘我中土大地自人祖黄帝至今已有三千年历史,多少女中豪杰做天子尚情有可原,但却不曾有阉人做天子的先例。我大夏王朝泱泱千年,曾几何时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你身为大夏的三朝太师、东厂的掌舵,受天子宠幸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更是比其他人沾了光!如今你要造反,于情于理,天地不容!’
‘哼,天子之位当有能者居之,这个女人做天子十年,大夏不仅是兵荒马乱,更是天灾**不止,难道要将中土天下的千万黎民百姓的生命交给她?’刘申冷冷地回答道,他虽不是习武之人,但是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的老者千军万马都挡不住。
‘我今日不与你在这里争论,等到多日之后你便会感谢我今日在这德昭宫中的所作所为,’那老者笑着对刘申说道,他空荡荡的袖子飘来飘去,显得有些滑稽,‘你速速回你的太师府吧,明日照常上朝,今日之事我做个中间人,一笔勾销。别人不敢杀你,我可是敢。你不要想拿京城、北海的安危威胁我,我想你若真的死了,他们也未必能得到你答应他们的那些东西吧。怎么把握在你自己。’
‘哼!’刘申略作犹豫,然后冷哼一声,便带着刘雨深转身离去了,他心中的愤怒、羞耻无人可知,他很后悔今日带刘雨深入宫,他在他最疼爱的人面前失了面子。
刘申这一生算是传奇的,他五十多年来处心积虑,到最后一刻却还是梦碎成空。
从德昭宫到皇宫门口,这么一截路刘申走了很久很久,他觉得仿佛有自己一生那么久,纷飞的大雪染白了他的龙袍,也染白了他的老脸,刘雨深一声不吭地扶着他,陪着他走,她的那双高跟棕色羊皮靴子已经被雪水浸掉了色。
‘爹爹。’刘雨深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爹爹没事。’刘申苦笑着回答道。
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还是到了宫门口,往前再迈一步就出了皇宫。
‘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氏父女出来之时,皇宫门外的上万名锦衣卫纷纷跪拜道,对于这十拿九稳的天子之位,他们想要刘申先感觉到,同时心中幻想着自己的千两黄金与十位美人。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紫衣书生吴忧看到太师刘申是一副不正常的神色出来的,心中当下明白了他们的逼宫之事可能出了意外,他赶忙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不要再喊。
刘雨深扶着颤颤巍巍的刘申,一步一步出了宫门,只有出了宫门,吴忧才敢上前迎接。
吴忧正要扶过刘申,却被刘申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天冷脸上干燥,那耳光直扇得吴忧口流鲜血,吴忧不敢躲避,他早已把一切都算得很好很精准,他拦截了明儿传给步容的飞鸽传书,他介绍给刘申的八大金刚也是江湖中的绝世高手,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阻碍刘申逼宫夺位,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
一旁的刘雨深朝着吴忧使了个眼色,吴忧便不敢再问,他生怕再多嘴就会像赵太医、御史大夫张达那样失去生命,他再次朝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做收兵的手势。
这下子锦衣卫都喧哗起来,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纷纷起哄不肯后退。
见此情景,刘申并无心思管这些,吴忧只得怒吼道,‘收兵回东厂,若有不服者斩立决!’
就这样锦衣卫像吃了败仗一样,丢盔卸甲、零零散散地退出了皇宫门口,他们来时如龙似蛟,走时却这么不堪,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黄金、女人都统统作废了,偌大的皇宫城墙边只留下那些守护宫门侍卫的嘲笑声。
德昭宫在八大金刚与步容、八女川澈也的三方激战下,已经快要面目全非,大理石碎块散落一地,金碧辉煌的墙壁上也脱落不少金沙,大殿的中央有一道数丈长的剑痕。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大夏王朝保下来了。
‘这次还要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助,不知大侠的名号是什么?’刘申走后,德昭女皇赶忙从龙椅上起身,在明儿的搀扶下她拖着沉重乏力的龙体朝着殿下走来,这次若不是眼前这位老者,大夏的千年基业当真可能就不保了,所以德昭女皇心中的感激之情是难以掩盖的。
‘我不过是个无名之人,不足女皇牵挂。’老者微微地朝德昭女皇鞠了一躬,表示对天子的尊敬,他身后的八大金刚哪里还敢看德昭女皇,只一个劲地叩头跪拜道,‘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八大金刚如此大的转变,德昭女皇竟觉得有些好笑,她笑着说道,‘各位请起吧。’
八大金刚这才敢起身。
‘你救了朕的大夏,破了刘申那阉贼的狼子野心,朕一定要重重的赏你,朕要告知整个大夏你的功绩!请接下朕这一拜!’德昭女皇诚恳地对那老者说道,她朝着眼前的这位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鞠得很深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