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朝阳,透过黄得有点发黑的窗户纸上那几处细小破孔,在空气中拉出几道长长的shè线,投映在土炕前沿。
平整干净的黄土地面上,七八个烟头零乱地在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边散落着。
杨卫平神sè有点恍惚地坐在炕沿,双手微微颤抖地划着火柴,哆哆嗦嗦地将含在嘴里的那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两口,顺手将未燃烬的火柴梗甩灭扔在地上。
尽管这已经是杨卫平连续抽吸的第七支烟,但他依然没法让自己保持镇定。
再一次抬眼望着对面那堵土墙上挂着的扯页rì历,看清楚rì历上显示着的1976年8月17rì,杨卫平禁不住又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右大腿,强烈的痛楚告诉他,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因为过于劳累导致心脏病突发,杨卫平晕倒在实验室里。但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陇西省,金南县,红旗公社,罗家湾大队,上岭村的知青点!
作为一位世界知名动力专家,又是一名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者,杨卫平历来都是无神论者。但此时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起离奇玄异事件,由不得他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确充满了太多的不可知。
华夏第一代航母载舰机虽然试制成功,也在华夏第一艘航母“泰山”号成功起飞着降,但是杨卫平对此并不满足。因为他知道,歼十五并不是世界最先进的,很多方面与美国最新型战机还存在一定的差距。特别是在发动机上,WS-10H的最大推力即算达到了128千牛,但在其他方面还是有不少缺陷。
杨卫平的一生都献给了国家的航空事业,甚至没有娶妻生子。回顾自己这一生,杨卫平无怨无悔。唯一遗憾的,就是华夏的动力技术一直都受制于欧美发达国家,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人的心脏不好,就会体弱多病,受人欺负。
一个国家的心脏不好,这个国家就会落后,就会挨打,就会被发达国家欺压和剥削。他的腰杆就挺不起来!!!
而今,华夏,我的祖国,她的心脏一直病着,从来就没有好过。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一直不如人,没有先进过硬的发动机技术,我们就无法拥有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我们的国家工业体系整体不如欧美发达国家,我们的国家经济不得不忍受着西方世界的层层盘剥,我们的国民不得不得任由西方世界抽取我们的鲜血,榨压我们的骨髓!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所以我们的汽车工业制造不出高品质的汽车,让我们的国人明明知道要拒绝rì货,却不得不违心地掏钱买rì本车!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我们的战斗机一直都在山寨,华夏的天空上飞行的全是外国制造的大飞机。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所以我们的海军舰队甚至不如东边恶邻的海上自卫队。所以他们胆敢入侵我们的东海,说钓鱼岛是他们的!甚至就连东南亚的几个弹丸小国的军舰,竟然也敢在我们的海疆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占我海岛,撞我渔船,伤我渔民,掳我同胞,窃我资源!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我们的航母舰队无法形成真正的战斗力,构不成真正的威慑力。使得我们的海疆被那道该死的岛链紧紧的封锁着,严重制约着华夏经济的发展!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美国的导弹比我们的导弹速度快一倍,jīng度更高,所以让美国zhèng fǔ胆敢公然炸毁我们的领事馆,胆敢公然拦截我们的海轮羞辱我们的海员,胆敢指使那些奴才走狗在我们的新.疆,我们的西.藏,杀我军民,毁我家园,无恶不作,为所yù为!
因为我们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我们的国防,我们的蓝天,我们的海疆,终年乌云密布,不见云开!
每当想到这些,杨卫平就会感觉有种无法形容的悲愤和痛苦,在心脏里悄然滋生,蔓延。
猛然间,杨卫平意识到他不再是前世那个为祖国发动机工业呕心沥血却依然是那么无助,无力,无奈的动力专家。
天可怜见,他重生了!他回到了这个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知青时代!回到了这个可以改变伟大祖国前途命运的热血时代!
这是一个知青jīng神飞扬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他学到了勤奋勤学,勤劳勤俭,自立自强,自主自尊,铸就了他为人处事的特殊风格;
在这个时代,他明白什么是艰苦奋斗,创业进取,吃苦耐劳,不畏艰难的知青本sè。
在这个时代,他深深懂得了牺牲自我、奉献自我的知青jīng神!
现在,他要为历史作出更好的选择,他要秉承历史赋予的宝贵权利,他要秉承老一辈革命先烈薪火相传的至高理念:牢记为中华民族之崛起而奋斗终身!
华夏,还是一个年轻的国家,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伟大从来不是上天赐予的,伟大需要通过不断的努力去创造。
我们的国家是从一穷二白开始,这是一条无比艰辛充满了坎坷之路。
这条路上,从未有过捷径或者妥协,这条路上不适合胆怯者,也不适合享受安逸胜过享受工作的人,更不适合只为追求名利的人。
这条路,是勇于承担风险者之路,是实干家,创造者之路。这其中或许有一些人能名留青史,但更多的人却是默默无闻的工作者。正是这些人,带着领着我们走过了漫长崎岖的建国之路,带领我们走向繁荣和富强。
为了我们,先辈们勇敢地向压迫者和剥削者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为了我们,先辈们忍辱负重,用血汗浇铸工厂;为了我们,先辈们在荒芜的废土上辛勤耕耘,建设边疆;为了我们,先辈们用双手和算盘,造出了两弹一星!
一次又一次的,我们的先辈们战斗着,牺牲着,奉献着,cāo劳着,只为了让我们可以生活得更好。在他们看来,华夏的强盛与伟大,超越了个人的雄心,也超越了个人的出身、贫富和派系之分。
但是,不论我们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付出,即算我们富起来了,强盛起来了,可由于先天不足,我们总是在追赶,不停地追赶,从来就没有过领先!
因为,华夏没有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她的心脏是从国外移植过来的,是有缺陷的,不健康的!
情不自禁的,杨卫平突然变得亢奋激昂起来。右手握拳用力挥动猛然砸在炕头,长身而起。只有在海外生活过的人,才知道我们华人的地位有多么的低等。我要改变,我必须要改变!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改变!
我愿用我的一生,为我们的祖国塑造一颗最强劲的心脏,让她可以飞得更高,飞得更远!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哪怕粉身碎骨,遗臭万年!
我不要我们的国人用两倍甚至三倍的价钱,只能买到最末流且不安全的汽车;
我要让我们的国人花最少的钱,拥有全球最顶级,最豪华的名车!
我不要再看到东南那些弹丸小国在我们的海疆猖獗横行;
我要让我们的蓝水海军拥有最强大的战舰,来悍卫我们的万里海疆!
我不要再让我们的飞行员驾驶着飞机去撞击那些侵入我们境内的敌机;
我要让我们的空军拥有最先进的战机,捍卫着我们的蔚蓝领空!
我不要我们的航空母舰只能在近海充当训练平台;
我要让我们的航母舰队拥有最强的远洋作战能力,冲破封锁着我们的那道邪恶岛链!
我不要看到我们的导弹还在途中,而别国的导弹已经打到我们的国土;
我要让我们的国防拥有世界最顶级的导弹,将笼罩在我们头上的那层乌云彻底搅散!
第一章 启动资金
“咚咚!咚咚咚!”
“杨卫平,你起床没?”
入耳门外传来的这阵女子清脆嗓音,杨卫平下意识扭头望向房门,沉声问道:“谁?”
亢奋激昂的情绪被人突然打断,杨卫平显然有点不太高兴。
“是我,苏红梅,听知青点的人说,你昨晚发高烧,他们今天帮你请了病假,我爹是苏长贵,让我代表队上来看看你。”
苏红梅?苏长贵?
杨卫平隐约中似乎有点印象,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对方是谁。
苏红梅,罗家沟生产队队长苏长贵的独生女儿,上岭村的一枝花,当地唯一一名初中生,也是上岭村小学唯一的教师。
上一世,杨卫平这个时候因受风寒发高烧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苏红梅细心照料,守着他一天一夜,不辞辛苦用一盆盆井水帮他做冷敷降温退烧,能否挺过去还真不好说。
也正是经过这件事,他与苏红梅被上岭村的村民和知青点的知青们戏称为小俩口,常常弄得他们俩既尴尬又不好意思。
不过,当时杨卫平和苏红梅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俩之间并没有那么回事,只是偶尔比较谈得来,仅此而已。
1977年恢复高考,杨卫平成功考上大学,离开了上岭村。参加工作之后曾经回过两次上岭村,苏红梅当了民办教师,可不知为何快三十了也没结婚嫁人。杨卫平记得在她家里吃了顿饭,饭桌上两人聊得挺愉快,提及当年的一些糗事时,两人更是笑得不行,都说自己当年太幼稚不懂事。后来杨卫平由于出国留学,之后再也没回过上岭村,也不知道苏红梅生活得怎么样。
忆起这段往事,杨卫平的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转脸看了眼炕头柜上摆着的那个漆sè斑剥的双耳闹钟,七点四十五分,想来知青点的其他人这时候都已下地干活挣工分去了。
捏着烟头最后吸了一口,杨卫平随手将烟屁股扔在地面,收脚盘膝,腰杆挺直的端坐在炕沿,语气淡定地朝门口说道:“请进,门没上栓。”
“那我进来了。”随着苏红梅清脆的音落,房门“吱吱”响着被人从外面推开。
强烈的阳光从门外涌入,使得整间房里亮堂了不少。
当门而立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约二十左右的大姑娘,身形修长,脸蛋白净清秀,线条柔和,两条辫尾扎着天蓝sè蝴蝶结的大辫子很自然地垂在傲然挺拔的胸前,双只纤细修长的巧手端着一只盖着碗盖的小砂煲。
刺目的光线使得杨卫平禁不住微眯双眼。
满屋里迎面扑来的浓浓烟味,让苏红梅赶紧别过脸去一阵咳嗽。
“天呀!你怎么抽这么多烟啊!”
苏红梅一边惊讶失声,连连轻咳着走到炕沿,一边赶紧走到炕边将手里的小砂煲搁在小炕桌上,然后快步走到窗户边将两扇窗页朝外推开,用窗杆将窗页稳狠撑住,动作轻巧麻利。
“呵呵,抽烟偶尔也能治病的,你瞧我现在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杨卫平转脸望向苏红梅,温和地笑了笑。
苏红梅转过身来冲杨卫平皱了皱俏皮的鼻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抽烟能治病,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信你才怪!”
“你我初次谋面,我骗你干嘛!”杨卫平右手握拳不轻不重地在胸膛捶了捶,微笑着答道:“高烧退了就没事了,我现在健壮得能吃下一头牛!”
“真的吗?”苏红梅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将信将疑地怔然问道。
“当然是真的。”杨卫平收起笑脸,正sè说道:“谢谢你来看我。认识一下,我是杨卫平,木易杨,保卫祖国的卫,世界和平的平。很高兴认识你。”说着,杨卫平从炕头下来,踏着解放鞋,主动地向苏红梅伸出右掌。
见杨卫平向她伸出右手,苏红梅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走过来伸出纤长白晰的右手,跟杨卫平握手为礼。
“你好,我是苏红梅,苏州的苏,红梅花开的红梅。以前听何国栋、周援朝他们经常提到你,说你是知青点最有才华的大才子。”
苏红梅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像是一汪深潭,黑得让杨卫平有些怔神。她含笑向他点头,眸中闪过一抹羞涩,宛若chūn风拂面,让杨卫平觉得整间屋子更加亮堂了。
有力的握着她那只纤长,却又有些茧子的秀手,望着这纯净如莲花的姑娘,杨卫平感觉心里空灵一片,没有丝毫的玷污亵渎之意。这纯净的笑脸,明净的笑容,好象只有在书画中才能有幸一见啊!
苏红梅大方地迎视着杨卫平对她的打量。他的手掌很有力,握得她的右手隐隐有点生痛,稍紧即松,那感觉,就跟县革委会副主任来学校视察时跟她握手时的感觉很相似。
他的jīng神显得很饱满,一点也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给她一种刚毅、正直的感觉。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和,平易近人。那双炯然有神的眼睛,目光坚定而锐利,仔细看又觉得那双眼睛很深邃,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淡淡的沧桑。
这个样子,好像与她之前听说过的那个杨卫平不太像啊!苏红梅好奇心大起,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可现在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成熟、稳重而且有点睿智的男人。
“那是国栋哥和援朝哥他们夸张了。我这个才子,除了数理化好点,基本属于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扛枪。”杨卫平叹然摇头笑道。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杨卫平,过份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苏红梅柔婉地笑道,走到炕边将炕桌上冒着热气的砂煲往杨卫平面前轻轻一推,“你能自己下床,自然也就能自己吃东西了,来之前我还以为得我一口一口喂你呢!赶紧趁热喝了吧,小米鸡蛋粥,特意为你熬的,加了两个鸡蛋。”
杨卫平依言将砂煲盖子揭开,一阵引人馋嘴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肚子里不受控制的“咕噜”一声细响。
“小苏啊,谢谢你,这锅小米粥还真是及时雨呢!”杨卫平笑呵呵地边说边将砂煲端起,轻轻吹了吹热气,拿起里面的小木勺子,盛了一杓,凑到嘴边美滋滋地喝了一小口。
久居领导职位的杨卫平,现在似乎还没有完成角sè的转变,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当成了北方工业总公司的总经理、董事长。
一声“小苏啊”,说得苏红梅禁不住一愣。这感觉,好像是长辈在跟晚辈打招呼,又有点当领导的在跟部下谈话的味道。听起来很自然,并不像是在跟她故意装腔摆谱。
可眼前这个家伙的年龄明明比她还小两三岁,他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来跟我说话?!苏红梅那双水灵灵的大睛睛里满是惑然不解之sè。
她半侧着身子靠着炕头而坐,微微歪着脑袋注视着杨卫平。
他刚才说话时候的那种笑容,真的让她觉得和蔼可亲。可这种笑容怎么会出现在他这样的年轻人脸上呢?
眼瞅着他慢调斯理的一勺一小口的坐在那喝得津津有味,苏红梅越看越不觉得他像是病号。
难道他是在装病?苏红梅心中一动,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也不对啊!昨晚她明明看到公社的胡医生替他量过体温,高烧四十一度,这话还是公社的胡医生亲口说的。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哪像是一名高烧卧床的病人!不过,他喝粥的样子还真是蛮有意思的。斯斯文文,似乎还有点雍容雅致。不像是在喝,更像是在品。跟其他知青狼吞虎咽的吃相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苏红梅轻咬着下唇,两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杨卫平,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苏红梅坐在炕边看着杨卫平发呆。
杨卫平这会儿一边喝着甜滋滋的小米鸡蛋粥,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他接下来的路该怎样走。
重生了,他的人生轨变必然彻底改变。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为祖国塑造一颗强劲有力生机勃勃的心脏!
搞动力研究,材料是核心,是关键!得尽快建立一个新型材料研究中心。
现在是1976年8月中旬,四人帮马上就要被推翻,zhōng yāng即将拔乱反正,十年动乱很快就结束了。
与国家联营?不,不行。条件不允许,环境也不适合,保密更是大问题。虽然zhōng yāng决定实行改革开放,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这其间的变数实在太大,政策变来变去的,稍不留神就得翻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流水。
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这句话说出来容易,但真正实施起来,问题太多了。摸着石头过河,其实说白了就是允许犯错误,发现错误,改正错误。但是,杨卫平是绝对不能容许他的事业出现任何一丝差错和闪失!特别是在保密措施方面,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这不是他不相信别人,而是担心有些人会好心办坏事。
绝不能让外行来领导内行!华夏的发动机工业,只能由他来引领,也必须由他来主导!
国营,这条路显然行不通。但私营的话,要等到1992年邓公南巡后,华夏的民营企业才迎来真正的chūn天,现在才1976年,他怎么可能白白浪费这无比宝贵的十六年时间!
万丈高楼平地起,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得一口一口吃。
当务之急,是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到第一笔启动资金。而且这个时间必须在1978年年初以前完成。
按照历史的走向,明年,也就是1977年10月,zhōng yāng将在华夏rì报上公开宣布恢复高考这一轰动全国的重要消息。
上一世,上岭村知青点,包括整个金南县境内所有参考的两千七百多名考生,只有他杨卫平一个人被北方工业大学录取,当年也算是轰动了全县。
而今,他完全可以让知青点的大哥们提前复习,有他从中指导,相信一定能让知青点的那些有想考大学的知青们都圆上大学梦!
提前一年让他们复习,他们要是还考不上,除非他们复习的时候不专心不用功。
要帮他们复习,首先得想办法帮他们弄一套复习资料。
复习资料?!哈哈哈!有了!有了!启动资金有着落了!;
第二章 自学丛书
突如其来的哈哈大笑,打破了屋子里的祥和,安静。
正望着杨卫平发愣的苏红梅,顿时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
他怎么突然没事一个劲的傻乐?不会是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吧?这个念头在苏红梅心里刚起,惊得她迅速起身,俏脸上满是关切之sè,失声问道:“杨卫平,你怎么了?”
入眼苏红梅眼中的担扰,杨卫平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笑呵呵地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刚才陡然间想到了一件值得开心庆祝的大好事,所以一时没忍住,小苏啊,让你见笑了。”
“什么大好事?能说给我听听吗?”苏红梅好奇的睁大眼睛望着杨卫平问道。
强烈的好奇心使得苏红梅下意识地忽略了杨卫平称她的第二声“小苏”。
“想不想上大学?”杨卫平放下手里的木杓,笑容有点神秘兮兮地不答反问。
“当然想呀!做梦都想!”苏红梅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
“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保证让你圆大学梦。”杨卫平淡然笑道。
苏红梅眼睛突显jǐng惕之sè,紧紧盯着杨卫平的眼睛,冷着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苏红梅满脸都是那种提防阶级敌人的严肃表情,杨卫平禁不住哑然失笑,“看不出你小小年纪,jǐng惕心蛮重的嘛!”
“我小小年纪?”苏红梅顿时有点不乐意了,想到眼前这个说起话来有点老气横秋的小家伙刚才好像又管她叫了声“小苏”,苏红梅冷眼盯着对方,沉声说道:“杨卫平,你到是说说看,你哪点比我大,我又哪里比你小了!”
听她这么一说,杨卫平不由怔了怔,这才想起他现在是重生回到了青年时代,只不过一时半会儿间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当前的身份,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当成了上一世那个为了国家动力事业鞠躬尽瘁积劳成疾的集团公司老总。
见杨卫平默然无语地皱着眉头坐在那儿低头沉思,苏红梅将快冲出口的“你说呀”三个字生生咽了下去。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隐显的那种深沉,沧桑,实在不像是一个只有十仈jiǔ岁的年轻人的所能拥有的气质。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真的很成熟,很有深度?苏红梅情不自禁在心里问自己。
“对不起,苏老师,刚才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请你别介意。”杨卫平这时抬起头,非常诚恳地向苏红梅道歉。
“真的是开玩笑吗?”苏红梅半信半疑地望着杨卫平。她现在很难再把眼前这个成熟稳沉的男人,与她印象中的那个被村里知青们称为才子的京城知青重叠起来。
“是的,苏老师,都是些玩笑话,请别往心里去。”杨卫平歉然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我说的考大学并非玩笑。你应该知道我来自首都京城,我有很多叔伯长辈都在京里,因此知道一些没向外界透露的内部消息。zhōng yāng很快就会宣布恢复高校招生制度,如果你相信我,可以提前跟我们一起复习,迎接明年的高考。”
“真的吗?”苏红梅欣然问道,跟着眼显狐疑之sè,“杨卫平,你不会是编瞎话骗我的吧?”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杨卫平淡然笑道:“谎言是经不住时间的检验的。现在距离明年高考还有一年多点时间,如果经过系统的复习,被录取的机会很大。毕竟十年动乱让全国绝大多数的学校都停课,这次高考出题难度不会太大。”
“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苏红梅没敢跟杨卫平那双目光深邃迷蒙的眼睛多接触,好像再盯着他看的话,她会不受控制的迷失在那双眼睛里面。赶紧别过脸,轻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杨卫平也没跟她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朝她那张线条柔和jīng致的侧面脸蛋看了眼,摇头笑了笑,端起砂煲,把剩下的小米鸡蛋粥趁着不再烫嘴了一杓一口的喝得干干净净。
“苏老师,谢谢你的粥。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喝到你亲手熬的粥。”杨卫平微笑着边说边将木杓放进小砂煲里面,将盖子盖上。
“你想得美!”苏红梅冲杨卫平皱了皱俏皮的鼻头,走过来将砂煲端起,“杨卫平,你现在既然病都好了,那就赶紧去地里跟何国栋他们打声招呼,免得他们还替你担着心。”
“嗯!”杨卫平坐炕头下来,弯腰将踏着的解放鞋鞋帮穿好,双臂舒张,连续做了几次扩胸运动。
年轻真好!杨卫平一面适应着这副朝气蓬勃的年轻力壮的新身体,一面暗自在心里感慨着。想到他上一世积劳成疾的虚弱身体,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趁年轻把身体锻炼结实,毛爷爷说得太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副健壮的体魄,何谈为国家为民族发奋图强作贡献。
苏红梅尽管心里对杨卫平有着太多的好奇,但男女有别,她实在不方便在他屋里多呆。
“我走了,杨卫平,记得呆会儿去知青们干活的地里一趟。”苏红梅边说边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左臂曲肘握着粉拳朝他扬了扬,“杨卫平,要是让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在骗我,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那神态,宛若一只可爱的小母狮子在发威。
说完后,也没等杨卫平有什么反应,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扭腰转身就走,两条大辫子向后一甩,只留给他一道靓丽的身影。
杨卫平缓步来到门口,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耀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在眼前挡了挡,做了个深呼吸。
望着那道远去的丽影,杨卫平禁不住哑然而笑,机会给了她,至于她能不能把握住,那不是他所能左右得了的。
打量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农家小院,一幕幕当年的往事像是幻灯片似的在杨卫平脑海里清晰地闪现。
这是一个有着明显陇西农村窑洞结构的农家院落。院子很大,房子也大,房子和院墙虽然破落,但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见半根杂草。
院角放着一些犁铧、锄头、蓑衣等等之类的农具,墙上挂着一串串金黄sè的玉米棒子。院中间摆着一大盆等待铡刀剁切的麦杆,边上是个有些年头了的石磨,向阳一则的墙边架着一副竹制凉衣架,上面晒着几件打有补丁的海魂衫和红背心。
大敞四开的厨房中,没见人影,灶台的大铁锅里冒着淡淡白气,不知在煮着什么,烟熏发黑的墙上什么吃的也没见挂着。
真是个一穷二白的时代,但也是一个充满了朝气和勃勃生机的奋发向上年代。
杨卫平心里感慨着,东张西望地四处打量着缓缓出了院门,左右看了看方向,然后抬步沿着左侧那条铺着不规则碎石块的黄土路,悠哉游哉地一路观赏着两侧的田园风光,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不知什么原因,杨卫平一路过去没看到什么人影,偶尔遇到三两只游荡觅食的土狗,它们也只是盯着他,不躲也不叫。
渐渐地,一幢幢充满了陇西农村特sè的土筑窑洞院落进入了杨卫平的视野,那些扶摇直上的缕缕炊烟和鸡鸣犬吠,晒谷坪上相互追逐打闹的村童嘻笑,昭示着村里人气的存在。
黄泥土砖砌成的院落占地面积都不小,时不时的在院落门口可以碰到个忽睁着大眼睛流着鼻涕,衣着朴素的小孩。小家伙们一点也不怕生,那一双双满是没有受到污染的纯真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好奇神情。
杨卫平像是来到大观园的刘姥姥,只不过人家观赏的是金壁辉煌的画梁雕栋,而他感兴趣的则是纯朴自然的乡土风情。
一边走着,杨卫平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刚才苏红梅的反应提醒了他,现在跟人说明年会恢复高考,估摸着知青点的人没一个会相信。
哪怕是对他非常了解熟悉的何国栋和周援朝,也难以说服他俩相信。
杨卫平可以打着京城的幌子来唬弄苏红梅,可何国栋和周援朝跟他都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这种话对他俩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最主要的是,从小到大,杨卫平在何国栋和周援朝面前,从来都只有听的份,压根就轮不到他为这二位大哥拿主意。
杨卫平心里很清楚,何国栋和周援朝都属于那种能力强,又特别jīng明的jīng英型人物。重生前,他的这二位老大哥,何国栋官居一品,位列朝堂大员,周援朝官拜大将军,荣任华夏南方战区司令员。如果没有特别有力的说辞,很难让他俩听信他编出来的善意谎言。
重生这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玄异事情,杨卫平当然不可能跟任何人讲,哪怕是他最信任的人。
如果连何国栋和周援朝都没法说服,又谈何让别人相信。杨卫平越想越纠结。这么看来,内部消息还是不要随便乱说乱传的为妙,说不定还有可能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在编写高考复习教材的过程中,能引起何国栋和周援朝的关注和重视。
想到高考复习教材,杨卫平心情顿时变得舒畅起来。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第一桶金就得靠这套复习教材来实现。
十年动乱,基本上让所有华夏青年学子都中断了学业,就算有幸呆在学校时继续上课的,所学的课本加起来也只有三本:《毛选》、《工基》、《农基》。
等明年十月,zhōng yāng向全国宣布恢复高考制度,手头复习资料,将成为全国所有想上大学的年轻人共同面临的大难题。
作为十年动乱后第一批成功考上大学的时代骄子,杨卫平对于上一世发生的全国疯抢《数理化自学丛书》这件事可谓是记忆尤新。
从1978年到1982年,那套由沪海科技出版社编写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前后卖了435万套,总计发行7395万册。这个数字,是华夏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
当时每册定价为0.61元,7395万册,按百分十的版税,就是4510950元人民币。
四百五十多万人民币,以当时的物价,换算成2012年的价值,最起码也值四个亿!
如果加以后世的商业炒作手法,这套丛书的发行数量按保守估计也能翻一番!
在这个“不见面的老师”引领下,知青们一步步由浅入深地迈进了知识的殿堂,也由此而引发了一场全社会读书热cháo。
杨卫平当年之所以能第一批考上大学,就因为他的箱子里有一套1963年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这套丛书,是杨卫平已经过逝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送给他的生rì礼物。作为对父母的纪念,杨卫平一直都将这套丛书保管得非常好,重生前这套书还在他家里的书柜里珍藏着。
78年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是在63年版的基础上加以完善编写而成的,以杨卫平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两个版本都存在着很多不足之处。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他手里的那套63年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为模版,利用他超前这个时代几十年的丰富理论知识,重新编写一套适合所有大学以下青年学生当自学教材的《新数理化自学丛书》!
杨卫平有绝对的自信,等他编写的这套新《数理化自学丛书》成功面世,完全可以作为将来初中、高中学生的数理化教材来使用。
华夏未来的发动机工业,光凭他杨卫平一个人是断然不行的。他需要借助这套教材,为华夏培养出百万,千万,甚至亿万的理科人才,共同为祖国的强大作贡献。
第三章 兄弟情深
这是一个可以重新决定华夏工业化进程未来走向的激情燃烧的年代。
这也是一个国人需要jīng神胜过享受物质的纯朴年代。
杨卫平知道他完全可以利用他远超这个时代数十年,更先进、更科学的数理化知识,来改变未来华夏学子的知识结构,让大家明白,工业化时代,需要更多的是各种高级技工和技术人才,而不是只拿一张空白文凭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发动机工业,是一个基本可以覆盖整个工业领域的庞大产业链,也是华夏国家工业化的核心组成部分,亿万个岗位等待着各级理工人才大显身手。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为未来的华夏产业工人提供一套最适合的从入门到jīng通的通用教材!
知识改变世界,知识改变命运,而今,这些宝贵的知识,就掌握在杨卫平手里。
“走开走开,赶紧走开,这要是不小心被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弄坏了,让你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一阵鸭公般沙哑的男子噪音,打断了杨卫平的思絮。
杨卫平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就见距他大约十几米的路边,停着一辆成sè相对较新的大型轮式拖拉机。
一名身穿深蓝sè长袖工作服,个头瘦高的男青年,双手连连挥动,像是赶鸭子似地驱散着五六名穿着短衣短裤,年约七八岁的小孩。
看到那辆有着明显时代特sè的农用机动车辆,杨卫平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哟!是杨大才子啊!”那名身形瘦高的男青年脸上表情皮笑肉不笑地冲杨卫平打了声招呼,“不是说你昨晚发高烧,今天请病假了吗?怎么有jīng神在村里到处转悠啊!”
杨卫平神sè淡然地朝对方打量了一眼,马上就认出这家伙是上岭村村支书罗富生的长子罗卫东,罗家沟一带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混子,不过手里却捧着红旗公社拖拉机手铁饭碗。
由于何国栋和周援朝头上还戴着黑五类走资派家属子女的帽子,前些年没少被罗卫东带领的造反派找麻烦,为此,双方打过好几架,周援朝因此而被带去红旗公社革委会抓过去批斗了好几次,吃了不少苦头。
杨卫平嘴角浮起一抹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淡然说道:“罗卫东,好像我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嘿嘿,我是管不着你,但我可以去队上举报你偷jiān耍滑,故意装病,逃避集体劳动,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作风!”罗卫东得意洋洋地笑道。
“随你便。”杨卫平无所谓地笑了笑,懒得搭理这类上不了台面的小角sè,绕着眼前这辆漆sè足有八成新的大型轮式拖拉机转了一圈,看着这前小后大四个轮胎,长长的排气管,结构简陋的车头和驾驶室,情不自禁地撇嘴摇了摇头,简直太原始,太落后了。
入眼杨卫平脸上的不屑神态,罗卫东顿时脸sè一沉,怒极反笑地指着杨卫平问道:“杨卫平,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莫不成这辆国内最先进的拖拉机还入不了你的法眼?”
“这话是你说的,我没说。”杨卫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就走,甩给怒气冲天也没处可发的罗卫东一个后脑勺,临了还扬手摇了摇。
“我cāo!”罗卫东气冲冲地朝拖拉机那近一人高的后轮轮胎踢了一脚,随即“哎哟”一声双手抱着右脚,左脚立地在原地直打转。
“吔吔吔!”
“活该!活该!”
“坏蛋倒霉啰!”
之前被罗卫东赶走的那几个小孩子不住吹呼雀跃,看到罗卫东吃瘪,一个个兴高彩烈欢天喜地,又蹦又跳的。
从村口出来,漫步在乡村小道上,眼望着前方的莽莽青山,悠悠的白云,湛蓝的天空,杨卫平感觉自己繁杂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相当明晰。
就连八月仲夏的炎炎骄阳晒在身上,也没觉得燥热,而是是暖洋洋的。
山坡上,沟壑间,苍郁的植被和田垅间碧绿的庄稼,被一片片红艳艳的高梁,金灿灿的玉米地,点缀得分外耀眼。
一个个人影,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高梁地和玉米地里不辞辛劳的忙碌着,偶尔有人直起腰,一只手取下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拭着满满头汗水,另一只手背过去握拳在腰眼部位轻轻捶敲着。
杨卫平依着记忆,沿着盘山公路翻过两道山梁,来到一大片正在收割的玉米地边沿。
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粗嗓门大声嚷嚷道:
“周援朝,别偷懒了!不是我说你,你帮杨卫平请假,又替何国栋请假,他们俩人的活,那就得你一个人替他们完成!完不成你今天中午别想回去吃饭!”
“放心吧,苏队长,他们的活,我今天肯定都干完!”
玉米地里忙碌的人群中,一名上身穿了件印着八.一图案红背心,身材高大健实的年轻人,站在一大片割下来的玉米秸杆边,将手里那只碗沿缺了两小块的白瓷大碗搁在深褐sè砂罐上,喘着粗气应答了一声。
说完后,周援朝喘息着抬手扯下搭在颈后的汗巾,用力抹了把脸,将发黄的汗巾后脖子后一搭,弯腰从地上一手抄起一大捆玉米秸杆夹着腋下,迈着稍显有点沉重疲乏的步伐,艰难地朝不远处的秸杆堆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步,周援朝突然脚步朝前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好在他的反应还算快,尽管身体已经非常疲乏,还是在踉跄几步后稳住了身形。
目睹这个情况,杨卫平顿时眼睛一红,热泪盈眶。
“援朝哥!”杨卫平大喊一声迅步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从周援朝手里抢过一捆秸杆,结果却被这捆最起码有五十斤重的秸杆带得身体往下一沉。
杨卫平赶紧双手加力,将这捆秸杆往肩头一扛。
“卫平!你不是正发着高烧吗?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病没好你跑地里来干嘛!”周援朝很是意外地瞪眼望着杨卫平,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责怪和关心意思。
“援朝哥,我病好了,没事了,所以过来看看,免得你们担心。”杨卫平笑呵呵地答道。
望着眼前那张无比熟悉的,两腮着有醒目清sè胡渣的刚毅脸庞,杨卫平禁不住有点心cháo激动。
眼前这位不是亲大哥,却胜似亲哥的大哥,可以说是杨卫平一生中最重要的兄长,亲人!
援朝哥这辈子太不容易了,特别是他当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身上总共负有大小不同的六处战伤,差一点就没有活着离开战场。
周援朝看似外表粗旷,脾气有时候也稍显暴燥,但实则心细如发,头脑灵活,思维缜密,最重要的是他的记心非常好。
上一世,周援朝完全凭借个人能力,入伍后从普通战士,到班长。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后,周援朝所在的侦察连执行敌后穿插任务,全连最后只有三十五名官兵活着回来。由于他在这次战役中荣立个人一等功,集体二等功,被破格提升为排长。
排长一当就是五年,之后用功复习考上了国防大学,毕业后被授予上尉连长,少校营长,上校团长,大校师长,少将军长,集团军司令,杨卫平重生前,周援朝已经是华夏军方核心大员,南方军区司令员!
援朝哥在基层的时候如果不是吃了学历不够的大亏,他的军旅生涯将走得更为顺畅。杨卫平暗自发誓,这一世,一定要让援朝哥的军旅走得一帆风顺!
“真的好了?”周援朝半信半疑地盯着杨卫平看了老半天,确定他脸上不仅没见半丝病容,而且显得格外jīng神焕发,周援朝欣然大笑起来,“你小子果然身体底子还行,居然让你硬挺过来了!真是太好了!看来以前压着跟你跟我一块早起跑步锻炼还是有好处的,今后更要坚持了。”
“嗯嗯!”杨卫平连连点头,一边随着周援朝一块往前走,一边转头四处打着答道:“以后我保证每天早上都跟你一起跑十公里。援朝哥,怎么没见国栋哥啊!”
“国栋去罗家峪的知青点帮你找退烧药去了。”周援朝笑呵呵地答道:“昨晚你小子高烧不退,可把我们急坏了。队上决定从今早开始搞抢收突击,天没亮大家都来地里开始干活了,说是趁早上天气凉快能多干些。所以我们没来得及去你房里看你。不过国栋把你的病情跟苏队长说了,苏队长要我们不用担心,说是会让他女儿去照顾你。苏红梅去了没?”
“嗯!”杨卫平脸显感激之情地答道:“特意为我熬了加鸡蛋的小米粥。”
“陇西的农民真是热心肠啊!”周援朝叹然说道:“鸡蛋对他们而言就是可以用来流通的现金,平常就连过年过节都舍不得吃。卫平,这份情,咱们可得记在心里,陇西农民太苦了,太不容易了!”
二人边说边将秸杆往秸杆堆上码放好,然后原路返回。
之前喝粥的时候,杨卫平还真没什么其他感觉,只是觉得肚子很饿,粥很香。现在听周援朝这么一说,杨卫平的心情没来由地变得沉重起来。
周援朝说的没错,在这个物质严重缺乏的时代,两个鸡蛋,对于基本没什么额外收入的农民而言,真的是非常珍贵的。
“杨卫平,病都好了?”
“不是说杨卫平昨晚高烧三十九度半吗?他现在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没准是人家体质好,身体恢复得快。”
“好了就行,呵呵,怎么着也能多一个壮劳力。”
“……”
看着知青点的知青们,放下手里的农活,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尽管众说不一,但杨卫平还是能从他们的眼里,语气里,感受到一份亲切和关怀。
“行了行了,休息十五分钟,喝口水。”一名年约四十来岁,脸膛黝黑,额头上有三道明显抬头纹的中年男人,一边吆喝着一边朝杨卫平所在位置大步走来。
“小杨,身体都好了?”中年男人不苟言笑显得比较严肃地在杨卫平身前站定,上下打量了几眼,伸手在杨卫平臂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没什么大恙就好,今天你就别下地干活了,休息一天,明天再跟大伙儿一起劳动。”
杨卫平认出眼前这位就是生产队队长,苏红梅的父亲苏长贵,脸显感激之sè点头笑道:“嗯,都好了,苏队长,谢谢。”
“你们这些知青可都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关心你们是应该的。”苏长贵点头为意,没再跟杨卫平多说什么,转脸望向周援朝,“小周,你呆会儿组织大伙把收下的玉米棒子集中起来,今天刚好罗支书的儿子罗卫东把公社的拖拉机开回村了,我去把拖拉机开过来,先把公社的公粮凑齐了送过去。”
“行,苏队长,要不要带俩人过去帮忙?”周援朝欣然应道。
“不用。”苏长贵摆手说道:“开个拖拉机哪用得着帮忙,你们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目送着苏长贵匆匆而去的身影,杨卫平不由在心里暗自感慨着,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从他的身上,杨卫平仿佛看到千千万万的陇西农民的缩影。
第四章 实话实说
队上的生产任务这么紧,苏长贵又盯得如此严,抱病请假躲在屋里编写复习资料,看来是行不通了。
近段时间,只能白天下地干活,利用晚上的时间开始着手《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
就华夏未来十年的国情和政策,编书出版拿版税,可以说是唯一能避开国家政策,合情合理合法赚取巨额财富的途径。
在七十年代未期,合法地拥有几百万人民币私人资产,放眼当今国内,估计也就只有杨卫平才敢想,也敢去做。
事关华夏未来发动机工业的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由不得杨卫平不跟时间赛跑。
现在距明年十月份华夏政.府正式向全国宣布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还有差不多十四个月。编写,校对,联系出版社,排版,印刷,发行,一系列的工作都得在这十四月之内完成。
时不我待啊!杨卫平不知不觉中浓眉紧锁,怔怔地望着苏长贵远去的身影出神。
对于村里的这些知青,苏长贵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他们吧,语气还不能太重了。
这段时间正是夏粮抢收的农忙季节,全公社各个生产队都在热火朝天搞竞赛,上岭村生产队已经落后其他村,所以苏长贵才决定组织全队从今天开始天刚放亮就下地里开干,早起晚歇迎头赶上。这才头一天,结果先是杨卫平发高烧请病假,接着又是何国栋为了帮杨卫平找药也请假半天,弄得苏长贵委实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杨卫平的表现还算不错,病刚好就知道立马赶来地里报到。只是刚才怎么看,杨卫平也不像是大病刚愈的样子,这事看来得回家后找红梅好好问问。
一边想着心事,苏长贵一边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赶路。
刚到村口,就看到女儿苏红梅气冲冲地往村外走,她身后没多远,新来的公社书记陈家良急匆匆地喊着“红梅!红梅!”往前追。
看到这一幕,苏长贵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事他是真不知道该参合还是不该参合。
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陈书记发的哪门子疯,自从看到苏红梅的第一眼,就信誓旦旦的公开宣称他此生非苏红梅不娶。
凭心而论,陈家良也算是个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三十刚出头,模样也生得白净,又是城市户口,但任红旗公社半年多时间,也确实是为公社办了不少实事,现如今还兼着红旗公社革委员主任之职,在红旗公社那是实打实的一把手。能找这么一位女婿,他这位老丈人也算是脸上有光。
可是,偏生他的独生女儿苏红梅愣是看不上人家,问她吧,她说是没感觉。苏长贵是真纳闷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结婚生子养家糊口,要那劳什子不着调的感觉有个屁用啊!
女儿不喜欢人家,苏长贵也不好强压着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这样也好,自打陈家良放出话后,这十里八乡的媒婆再也没登过苏家的大门,唯一一位只有村里的罗四婶,还是专程给陈家良来说媒。
苏红梅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杨卫平屋里出来后,脑海里老是浮现杨卫平慢调斯理喝粥的样子。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最近几个月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的陈家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他托人从沪海买了条的确良连衣裙,专程赶来送给她的。心情不好的她怎么可能有脸sè给他看。
脚步匆匆中,苏红梅看到父亲苏长贵,心说,正好,今天当着我爹的面,还有村里人的面,跟陈家良作个彻底了断,免得他不死心。
打定主意,苏红梅不跑了,转过身,冷着脸望着呼吸稍显有点乱的陈家良。
“红梅,红梅,你听我说,这件连衣裙你穿上绝对合身,绝对好看。”穿了身白衬衣深蓝sè长裤,大头皮鞋擦得油光放亮的陈家良,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笑容显得灿烂而温和。
“陈家良,陈书记!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清楚。”苏红梅语气相当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对你说的什么好单位,好工作,漂亮衣服,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喜欢在村里当教师,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陈家良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平静地说道:“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早晚都会感受到我爱你的心,有多深,多真诚。”
“真是肉麻!”苏红梅冷笑着转过脸不再多看对方一眼,“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心里早有人了!”
陈家良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咬牙问道:“是谁?!”
“是谁你管不着,反正不会是你!”苏红梅面无表情地答道:“陈书记,身为公社领导,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请你自重!”
说完后,苏红梅看也没看陈家良,沿着来时的村路,往村里匆匆远去。
“陈书记今儿个这脸可丢大了。”
“苏红梅算是把陈书记给彻底得罪了。”
“是啊,她这是当着大伙面在打陈书记的脸。”
“红梅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办法,强扭的瓜不甜,没听红梅刚才说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嘛!”
“……”
入耳周围站得远远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各种议论声,陈家良脸sèyīn晴幻变不断,最终变为铁青,右手紧紧将手里那只牛皮纸袋抓得变了形。
陈家良扭头朝苏红梅渐渐远去的婷婷身影,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村里走,没一会儿骑着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从村里出来,路过站在那发愣的苏长贵身边时,冷冷的扫了苏长贵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很快便消失在前方马路的拐弯处。
苏长贵喟然长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理会村里其他人,行sè匆忙地来到了村支书罗富生的家门口。
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此刻还停在那,罗卫东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室的踏板上,嘴角叼着根抽了一小半的香烟,时不时地哼出几句陇西小调。
看到苏长贵由远而近,罗卫东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乐呵呵地笑道:“长贵叔,来了啊。”
“嗯,我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东娃子,这回你帮了长贵叔的大忙,你长贵叔心里记着呢!”苏长贵走过来在罗卫东肩头重重拍了拍,绕着这辆轮式拖拉机转了一圈,嘴里不住地“啧啧”出声,“这家伙真大,比我以前开过的手扶拖拉机大多了。”
“那是!”罗卫东得意洋洋地点头笑道:“长贵叔,手拖最大也才十二马力,我这辆轮拖足足有二十八马力,一次能拖三四吨货。”
“嗯嗯,真是好东西,对了,东娃子,怎么没见后面的拖斗?”苏长贵边说边转头四处打量了一圈。
“拖斗太长太碍事,开进村里不方便,我搁在山那头树林边了。”罗卫东朝村口方向指了指答道:“长贵叔,天sè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中午十二点前,我还得将车开回公社大院去,免得有人说闲话。”
“嗯嗯,去我队里那边路我比你熟,这车我来开,让你长贵叔也过把瘾……”
“爹!你怎么跟罗卫东在一块?你们在这干嘛?”苏红梅的声音远远传来。
“红梅来了啊!”罗卫东嘻皮笑脸地向从前面一条巷道拐角转出来的苏红梅凑了过去。
苏红梅没好气地瞪了罗卫东一眼,冷声问道:“你找我爹干嘛?”
“你爹队里收割的玉米高梁堆在地里好几天了,这不找我用大拖拉机帮他解决解决。”罗卫东笑眯眯地指着他的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得意洋洋地答道。
“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苏红梅哪能不知道罗卫东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家伙跟那个陈家良一样让人讨厌。
“东娃子,你来发车!”苏长贵这会儿已经登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从车门处探出半边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发车点火用的半工字型摇杆。
罗卫东脸显犹豫之sè地走到拖拉机边,疑声问道:“长贵叔,这轮拖跟你以前开过的手拖可不一样,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四个轱辘一个发动机,放心吧,你长贵叔可是咱们红旗公社第一批合格的拖拉机手,什么样的拖拉机我没开过啊!你这轮拖难道比那种履带型的还复杂?”苏长贵不以为然地笑道,然后压低声音,“赶紧的,别磨蹭了,没见我家红梅站那瞧着呢!你小子难道想当着我女儿的面,来抹我这张老脸?”
罗卫东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接过苏长贵手里的启动摇杆,满眼怀疑之sè地问道:“长贵叔,你真的会开?”
“当然会!”苏长贵顺手将车门带上,“去发车吧!”
罗卫东朝正好奇地向他们这边观望的苏红梅看了一眼,暗自咬了咬牙,算了,就让长贵叔长把脸。
下定决心后,罗卫东走到车头,动作熟练地将启动摇杆塞进柴油机的启动孔,用力摇了三圈,排气管便冒着黑烟“突突突”地轰鸣起来。
苏长贵也没让罗卫东失望,进档,给油,启步,看起来都非常稳,并不像是第一次上手的新手。
罗卫东拿着启动杆从另一侧车门登上钻进驾驶室里,坐在驾驶座上的苏长贵,哈哈大笑着进档加油,驾驶着拖拉机一阵风似的从苏红梅身前驶过,得意洋洋地伸出右手向女儿扬了扬。
谁知道刚开了没五十米,在一阵给油太大进档没跟上的油门轰响声中,拖拉机突然熄火了。
“长贵叔,哪有你这样开车的啊!”罗卫东抱怨着手持启动摇杆从驾驶室里下来,快步走到车头将启动杆套了进去,但是,无论他怎么摇,就是点不着火。
“坏事了坏事了,长贵叔,很可能被你开坏了!”罗卫东一边继续摇动摇杆,一边满头大汗的连连嘀咕着。
苏长贵这时也从驾驶室里出来,走到车头示意罗卫东让开,他将启动摇杆抽出来,然后再塞进去,结果也是一样,摇得整个车头都快散架了,还是没法把发动机弄响。
“完了完了,这回完蛋了!”罗卫东满脸焦急之sè地在原地直转圈。
苏红梅见状,小跑着赶了过来,同样满脸关切之sè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这驴rì的破玩意,怎么就点不着火了呢!”苏长贵满头大汗地将启动摇杆抽出来,抬脚对着车头铁皮外壳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别啊!长贵叔,经你这么一踹,没准更坏了。”罗卫东急忙过来拉着苏长贵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愁容满面地问道:“长贵叔,您说现在咋办吧!”
“修啊!还能咋办。”苏长贵郁闷地答道。
“你会修理?”罗卫东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是负责开拖拉机的,你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点小故障的应急处理办法吧?”苏长贵望着那辆趴窝了的轮式拖拉机,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是因为加油大了,可能是把油路呛死了,先检查输油管。”
罗卫东连连摇头,“修理我不会,我也不敢随便乱拆,这辆轮拖从县里农机供销社开回来还没有半个月,真要修,也得去请农机供销社的技术人员。否则有可能越修越坏。”
“拖拉机油路呛死是常发生的小故障,没啥大不了的,你如实跟公社把情况反应就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车是我开坏的,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苏长贵拍着罗卫东的胳膊安慰道,很是有种铁肩担道义的豪爽。
“爹,您也是的,就知道逞能!这种大拖拉机能跟您以前开的手扶拖拉机一样吗?”苏红梅嘴里虽然是在埋怨,但眼里却满是关切担忧之sè,“真要是修不好,公社追究下来,咱们家能赔得起吗?”
“这种小毛病,我以前开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常见得很,闺女啊,你就别替你爹我瞎cāo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吧!”苏长贵叹然说道。
“我的事不用您管。”苏红梅调皮地冲父亲做了个鬼脸,扭腰转身回家。
第五章 亲如手足
村外山那头的庄稼地里。
冒着当空的骄阳,杨卫平不顾周援朝的劝阻,大汗淋淋地帮着周援朝一起,将那一大堆足有好几百捆玉米秸杆,搬运到机耕路旁边的堆集地码放整齐。
之后他俩又跟着其他知青和村民一块,把收下来的玉米棒子,成串成串地用独轮推车运到打谷场中堆得跟座黄灿灿的小山包似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等了老半天,也没听到有拖拉机的“突突”声传来。
眼瞅着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了,还是没看到苏长贵的人影。
苏长贵没回来,地里干活的村民和知青,谁也没敢擅自收工。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各找稍微凉快一些的树荫底下有说有笑地聊天休息,等候苏队长的大驾。
杨卫平和周援朝没跟着大伙一块凑热闹,而是选择在通往邻村罗家峪的那条山道边的一株双人合抱的老槐树底下,坐在虬枝盘结的树根上细声商谈着什么。
《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工作,必须尽快开始,杨卫平不可能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种田种地这类集体劳动。
杨卫平完全有理由相信,以他的知识和在国外学习生活工作了二十年的经验编写出来的这套教材,不仅会在华夏教育界引起轰动,而且还能引起欧美等西方国家教育界的高度重视。
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获取创业初期的启动资金而谋利,更深远地是让华夏的教育事业在全球教育领域取得举重轻足的地位。
数理化,全世界都能通用,不分国籍,也不分民族。如果能让欧美发达国家的中学小学将这套丛书引为必选教材,这对于刚刚恢复动乱,开启国门,走向世界的华夏,其影响意义实在太大了!
现如今的华夏,已经被西方世界妖魔化了。华夏要想重回国际政治舞台,就必须让西方世界各国民众先了解华夏。
这一整套由华夏人编写的数理化教材,无疑将成为一架最为适合的桥梁!
只要这一炮打响了,杨卫平在华夏教育领域绝对能奠定无人能及的崇高地位和殊荣。界时必然能引起新一代zhōng yāng领导人对他的高度重视,顺理成章地进入未来一号首长的视线当中,这对杨卫平将来借改革开放的chūn风争取到最有利的政策,无疑是可以占大便宜的。
最主要的是,杨卫平可以凭借此等成就,让未来的一号首长对他放心,对他信任,而不会去计较他的年龄是老是少。
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杨卫平完全可以率先淌出一条康庄大道。
“跟你说话呢!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周援朝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杨卫平脑袋上敲了敲,眼显惑然之sè地望着他问道。
杨卫平怔了怔,回过神来后,表情变得凝重地看着远处或坐或站的十一男四女十五名知青同伴,意味深长地悠然说道:“我在想我们这一代人的未来之路是什么样的。”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设法弄到回城的指标,要么进厂当工人,要么去参军当兵,实在没招的,就只能留在农村扎根当一辈子农民种地了。”周援朝不以为然地答道。
“援朝哥,你觉得咱们国家,还会继续这样一直乱下去吗?”杨卫平将视线收回,落在周援朝那张古铜sè的脸上,正sè问道。
“快十年了。”周援朝答非所问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越来越有种遥遥无期的感觉,不知道咱们现在这种rì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卫平,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昨晚我虽然一直发高烧,但我却感觉头脑越烧越清晰。”杨卫平很无奈的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两只眼睛也渐渐变得炯然有神,郑重地说道:“我左思右想,琢磨了整整一夜。今年很可能是最关键的一年,那些喜欢整人的家伙猖狂不了多久了。
这十年的大运动,耽误了我们这一代人,同时也铸就我们这代人。大乱初定,万象更新,教育必将是zhōng yāng最重视的大事之一。因此,我断定,高考必将恢复!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把丢掉多年的课本重新拿起来,全力以赴,复心功课,迎接高考!
不论哪个国家,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这个国家现在明显是病了,再拖下去,一旦病情加剧,后果不堪设想。连我这种升斗小民都能看得清,我不相信党zhōng yāng和那些老领导会看不明白。因此,我肯定,寒冬即将结束,chūn天很快来临!”
“唉!”周援朝喟然长叹了一声,顺手拿起杨卫平身边那小半包大前门香烟,倒出一支,就着杨卫平划着的火柴点燃,深深地吸了口,满脸忧愁之sè地说道:“这个结论,我和国栋三年前就得出了,但是三年过去了,不仅没见半丝曙光,夜幕反而变得更重更浓。”
“黎明之前天最黑。”杨卫平显得胸有成竹地伸手在周援朝胳膊上拍了拍,“相信我,天很快就要亮了。”
周援朝显然被杨卫平这有如大哥拍小弟的一拍弄得怔了怔。
这时候,山路尽头的弯道,转去一个人影。
那人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一蹶一拐地朝杨卫平和周援朝所在方向慢慢走来。
“援朝哥,你看,是国栋哥!”杨卫平因为正对着这条山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手拄木棍蹒跚而行的那个人影。
杨卫平的话还没落音,他屁股上像是安了强力弹簧,一跃而起,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那人冲了过去。
周援朝转身看了一眼,也赶紧起身迈开大步起跑。
“国栋哥!国栋哥!”杨卫平一边快速奔跑着,一边大声呼喊着,眼角禁不住地有一行热泪悄然滑落。
入眼飞奔而来的杨卫平,何国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失声惊呼:“卫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在发高烧吗?”
“国栋哥,我烧退了,病好了,现在没事了。”杨卫平哪顾得上他和何国栋现在都是汗浸衣衫,不由分说跟何国栋紧紧拥抱在一起,“国栋哥,你脚怎么了?”
“没事,赶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你高烧真退了?怎么突然间就退了呢?”何国栋轻轻在杨卫平的背上拍了几拍,二人分开后,何国栋眼显费然不解之sè,仔细地盯着杨卫平打量了一番,伸手在杨卫平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在他自己的脑门一摸了下。
“呵呵,国栋哥,太阳这么毒,你又赶了这么远的路,你这么摸,咱俩肯定现在都是发高烧。”杨卫平见何国栋此举,不由乐了,“我真没事了,全好了!”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何国栋连连点头,“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你的烧如果今天还不能退下来,得想办法凑点钱送你去县上的医院输液。”
“国栋,药搞到没?”周援朝一边大步而来一边远远地冲何国栋扬声问道。
何国栋脸sè淡然地轻轻摇了摇头,那双黑亮深沉的眼睛里隐有一丝不屑,很平静地说道“赵向东说他要留着手里的那半瓶阿斯匹林和维生素C应急,说是爱莫能助,要我另想别的办法。”
“cāo!”周援朝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声说道:“这小子明摆着是打算见死不救啊!”
“呵呵,药在人家手里,给不给是他的zì yóu。”何国栋欣然地看着杨卫平笑了笑,“好在卫平命大,居然被他硬挺过来了,不然的话,咱们除了去县医院卖血凑钱买药,还真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入耳何国栋这番话,杨卫平没来由地两眼一红,泪光闪现。
上一世,何国栋在求药未果后,真的叫上周援朝,两人一块去了县医院,每人卖了五百CC鲜血,凑钱帮杨卫平买回来退烧药和消炎药。他们俩回来的时候,杨卫平在苏红梅的悉心照料下,病情也得到了好转,服药之后,没两天就好了,而且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每当想起这件事,杨卫平心里就会非常难受。
当年那种条件下,连饭都常常吃不饱,更是不要奢谈营养品。周援朝和何国栋虽然看起来年轻力壮的,但其实也是营养不良。杨卫平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两位哥哥在他病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相当虚弱,特别是何国栋,有几天走路都得扶着墙沿。
这件事他们俩回来后提都没提,还是苏红梅有次去县城办事,无意中听她一位在县医院当护士的同学说起,回来后告诉了杨卫平。
杨卫平现在还记得自己在得知这事后,第一时间跑去找何国栋,何国栋当时在地里干活累得晕倒了,急得杨卫平当场就嚎啕大哭。他是真不知道两位哥哥为了给他买药凑钱而去卖血。之后啥也不顾了,把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花的那笔他父母留下的抚衅金从箱底取出来,送何国栋去了县医院。
何国栋也是打这以后,患上了贫血的毛病。一直到他走上领导岗位也没有完全恢复。
想起这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杨卫平禁不住哽咽出声,“国栋哥,谢谢你这么大热天的跑几十里山路为我找药,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何国栋抬手在杨卫平脑袋上敲了下,笑骂着说道:“你不麻烦我还能麻烦谁!谁让你小子管我叫哥啊!哟哟哟,这还开始流马尿了。臭小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流血不流泪吗!”
“嗯嗯!”杨卫平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用力地连连点头。
在杨卫平的人生中,除了生育他的亲生父母,只有三个人被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一个是周援朝,一个就是此时此刻出现在杨卫平眼帘中的何国栋。
他们三个,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何国栋是老大,周援朝是二哥,杨卫平最小。
何国栋和周援朝的父母,几乎是同时受迫害被造.反派关进牛棚隔离审查,他们俩的头上自然也被扣上了黑五类走.资.派小崽子的黑帽子。没下乡插队之前,在京城没少被造.反派红.卫.兵围攻、批斗、打骂,但何国栋和周援朝从没向这帮人低过头,打不赢也要打,拼不过也得拼。全国开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农插队大cháo流后,他二人受某位老首长保护,安排他们下放到了陇西农村插队,从此远离了风暴中心,变相地将他俩保护起来。
杨卫平的父母虽然在文.革开始前就双双病逝,却依然没逃过大运动的波及,照样被打成了修正主义走.资派。只不过他的情况要比何国栋和周援朝稍许好一点,加上他年龄小,没被造.反派当成主要斗争对象。但杨卫平因为与何国栋、周援朝形影不离,每次跟人打架的时候他们哥仨都是同进同退,如此一来自然也没少受欺负。
何国栋和周援朝下乡的时候,杨卫平当时年龄还小,不够当知青的标准。但杨卫平坚持要跟何国栋、周援朝一起走,何国栋和周援朝也确实不放心把杨卫平一个人留在京城,同样是通过那位老首长的关系,他们哥仨同时结伴离开京城,来到了陇西农村。
那几年的经历,在杨卫平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重生后第一次看到为了帮他找药而扭伤了脚踝,风尘扑扑疲惫不堪的何国栋,杨卫平怎么可能掩饰得了心中的激动。
在上一世,何国栋比杨卫平晚两年考上大学,三十岁不到,就已经是主政一方的金南县长、县委书记。四十一岁的时候升任南.江市委.书记,两年调任副省级城市海洲市担任市委.书记,四十八岁那年荣任沪海城市长,之后仕途通达,先后在沿海地区三个经济发达省担任封疆大吏。杨卫生重生前,何国栋已经进入华夏最高权力中枢,官居一品,坐镇朝堂之上。
如果不是在改革开放初期,何国栋在基层任职主抓经济工作的过程中走过很长一段时间弯路,杨卫平相信国栋哥的仕途将会变得更为坦荡通达。
国栋哥,这一世,我一定尽我所能,助你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重天!杨卫平暗自在心中发誓。
“卫平现在病好了,我这一趟也不算白跑,最起码让我看清人某些人的本来面目。”何国栋一瘸一拐地任由杨卫平搀扶着来到那株老槐树下坐下来,看了看远处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秸杆和玉米棒子,右手轻轻在两条疲惫的腿上来回轻轻捶着,欣然笑道:“援朝,卫平这一上午估计也干了不少活吧!”
“嗯!”周援朝点头答道:“这小子就是头倔毛驴,我怎么说他,他也不肯回去休息。没他帮忙,我也没这么早收工。苏队长那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把咱们三个份内的活干完,他是铁定不会让我回去吃饭的。”
“这活不是都干得差不了多了吗?怎么没见到苏队长?”何国栋转头四处望了望,惑然问道。
“他说去找罗卫东借拖拉机,先把公粮装上运公社去交了。”周援朝朝通往上岭村的那条盘山公路瞅了一眼,“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对了,国栋,你没回来之前,卫平跟我说了点事,我感觉他说的有点道理,你帮着分析分析。”
说着,周援朝把杨卫平对他说的那番与高考有关的话题,基本上一字没变的转述给何国栋。
何国栋听得很认真,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注视着杨卫平,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着琢磨这些事?”
“国栋哥,援朝哥,这场大病,我差点就没能挺过去。”杨卫平叹然答道:“也算是在鬼门前走了一遭,对于人生的感悟深刻了许多。这次大难不死,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我都想通了。我们不能再随波逐流,虚度光yīn了。我们必须通过我们自己的努力,去创造,去改变!机会,往往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第六章 心动了就要行动
“你打算怎么做?”何国栋深深地望着杨卫平,肃然问道。
以前的杨卫平,从来就没当着他俩的面就当前的动乱时局发表过任何观点。怎么突然之间,这个小老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发人深省的话来?
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哪里还能找得到半丝稚嫩的踪影!感觉中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熟了,而且变得比他和周援朝还要更显成熟。
“白天干活,晚上学习。”杨卫平毫不犹豫地答道:“知识改变世界,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生产力,将来科学技术更将成为第一生产力。不论国家何时恢复高考,我们也不能再放松,必须拿起我们曾经丢下的课本,认真复习,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何国栋轻声重复着:“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周援朝也在一旁喃喃自语。
“卫平说得对!”何国栋拍腿而起,激动地说道:“我们不应该怨天忧人,不管我们的国家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动荡局面,我们都应该坚信,这种局面绝对不会长此以往!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这个漫长的寒冬,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chūn天,早晚都会来临!援朝,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真是惭愧啊!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想通呢?!”
“是啊!真是该惭愧啊!”周援朝也是两眼放光,满脸愧然之sè地点头说道:“我们确实不该失去信心,不该放任自流。卫平说得对,zhōng yāng的那些老首长们,他们是绝对不会听任我们的国家再这么乱下去了,否则无数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打下来的大好河山,真的要变得千疮百孔了!”
“逆境,是磨砺我们意志和心理素质的最佳环境。”何国栋欣然说道:“这或许我们这一代成长的代价,是党和国家对我们这一代共和国的同龄人进行的一场声势浩大的考验!卫平说得好,不管这场考验何时结束,我们都不应该有丝毫的放松,更不应该沮丧、悲观、失望!我们只有从自身做起,严格要求自己,自立,自强,自尊,自重!为了国家和民族,时刻准备着!”
“志当存高远!国栋哥,援朝哥,我们这一代人,必将成为国家的强盛和民族的复兴发展过程中的中流砥柱!”杨卫平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两位哥哥,伸手右掌,坚定有力地说道:“让我们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携手拼搏,奋发图强,时刻准备着!”
何国栋伸出右掌紧紧握住杨卫平的手掌,断然说道:“时刻准备着!”
周援朝伸出双手,一上一下地紧扣着何国栋和杨卫平的两只手掌,毅然说道:“时刻准备着!”
何国栋、杨卫平不约而将他俩的左手搭上来,三兄弟异口同时的宏声喊道:“时刻准备着!”
远处的知青和村民们,听到杨卫平、周援朝、何国栋的喊声,都不约而同转脸看了眼。也不知道这三个家伙在发什么神经,估摸着是在庆祝杨卫平大病初愈吧。是以大伙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和不对劲之处。
rì当正午,苏长贵总算是露面了。不过这位上岭村生产队的队长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留下两个村民在地里留守,其他人回家吃饭,下午两点钟再来地里集合,用推车,板车,骡马车,肩挑车拉把公粮送去公社过称入仓。
何国栋由周援朝、杨卫平轮番背着,走走停停的,一路背回了知青点。
午餐,是参着糠菜的玉米糁子,外加一大盆水煮南瓜。何国栋、周援朝等人一个个吃得那叫愁眉苦脸的,唯有杨卫平坐在那细嚼慢咽的,看起来似乎是津津有味。
反正苏长贵已经准过假了,何国栋和杨卫平下午也不没打算去地里干活了,送粮去公社,也不差他们俩。
吃过午餐,杨卫平回到房里,将门带上,直奔炕尾摆着的那两个藤条jīng编而成的行李箱。
这两个藤条箱,也是杨卫平父母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一个箱子里装着几套换洗衣服,另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书。
这些书没一本是文学类的小说,除了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套十六本1963年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其余的全都是高等数学、高等物理和高等化学,有些甚至还是俄文版。
杨卫平将《数理化自学丛书》拿出来,从第一本《代数》看起,一页页认真仔细地翻着,整个下午都在琢磨着这套丛书的知识结构。
以他的学识和眼光,当然从中发现了太多的不足之处,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错误地方。
重生之前,杨卫平利用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亲自主编了一套华夏动力工业系列丛书,另外还出著过好几本材料研究,发动机研究方面的专业著作,对于如何编写丛书,他也算是相当的熟悉。
中间何国栋拿了本《辩证唯物主义》来过两趟,见杨卫平坐在那沉思,也就没打扰他,回自己屋里看书去了。
晚餐,跟中餐差不多,杨卫平没有出门,还是周援朝端着给他送过来的。
夜幕降临,知青点因为没有通电,杨卫平只能点着煤油灯,挑灯夜战。
一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将整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从头到尾细细地过了一遍,顺手将需要改编的地方都一一作了标注。
夜深人静,蟋蟀的欢唱与蛙鸣,交织成一支夏夜圆舞曲。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吠声和牛的哞叫,是那么的遥远,仿佛来自天籁。
将书和笔在炕头放下来,杨卫平禁不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抬头看了闹钟,二点二十六分,杨卫平不由感慨这时间过得还真快。
从炕上下来,杨卫平踏着鞋脚步轻朽地推门而出。
月光如流水般泄在空荡的院子里,山村的夜晚,空气干净得冰凉,四面八方逼人而来,吸入肺腑,便不忍吐出。风里送来不知名野花的香气,馥郁而持久。
编书工作,比杨卫平之前预料中的要轻松多了。63年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有三分之一的内容可以稍加修改调整后保留下来。最主要是的这套书的目录索引都没问题,不用他再费神重新搭建框架。
记忆中,1977年那次全国唯一的一次冬季高考,有570多万人参加了考试。虽然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只录取了不到30万人,但是它却激励了成千上万的人重新拿起书本,加入到求学大军中去。
570多万人!这些人怀着大学梦想的求学者,他们都是《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第一目标受众。
这仅仅只是国人没有准备的第一年!
接下来的几年,参加高考的人将连续翻番。被十年动乱耽误了整整十年的学子,他们将一波接一波地从农村、工厂、部队冲出来,以求通过高考,来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杨卫平现在可以预见,他即将开始编写的这套《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必将创造华夏出版界,哪怕是全世界出版界的一个奇迹!
尽管已是深夜,但杨卫平却没有半点睡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在他血液里沸腾着。
心动了就必须马上行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杨卫平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转身回屋,将房门轻轻关上,从藤条箱里翻出一叠很长时间没用过的材料纸,爬上炕头,盘膝坐在小炕桌边,将煤油马灯亮度调到最大,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长年看书做笔记,写rì记养成的良好习惯,使得杨卫平并没有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电脑而无法用笔来写作。
一个个漂亮、工整、大气的简体行槢汉字,随着杨卫平手里那支父亲送给他的“派克”钢笔镶金笔尖的滑动,有如一个个美丽的jīng灵在洁白的材料纸上翻飞、跳动。
不知不觉间,煤油马灯的灯光由明亮转化昏黄,渐渐暗淡。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杨卫平只能无奈地停笔,拿起笔帽将钢笔套上,拧紧。
唉!真是一穷二白的年代,连个电灯也没有。
扭头看了看闹钟,快凌晨五点了。看了看窗外已经有点朦胧亮的天sè,算了,反正也没法睡了。
那盏煤油马灯,这时候也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滴煤油,灯苗摇曳着熄灭了,屋子顿时变得黑沉沉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依稀星光,杨卫平摸黑将书、纸、笔收进藤条箱里,盘算中今天该找个什么理由进趟县城,钢笔水、材料纸都得买,最主要的是得多买几盏马灯回来当备用,煤油也得多准备一桶。
这些都需要钱!
没有钱,真是什么也干不了啊!
杨卫平将刚合上的藤条箱又重新打开,把上面的书本取出,从箱底下取出一只长方形的红布包。
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杨卫平将红布一层一层轻轻揭开,一叠厚厚的十元面额的人民币映入他的眼帘。
这叠人民币最上面,是一张一寸宽,二寸长的黑白照片。
照片是一对身着没有帽徽领章朴实军装的年轻夫妻,二人共同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他们的中间。
杨卫平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照片捏起,举在眼前,深深地望着照片上的那对年轻夫妻,喃喃说道:“爸,妈,请原谅儿子不孝。您二老留给儿子的这笔抚衅金,儿子一直不敢轻易动用半分,可是,现在,我莫名其妙的重生回到了1976年。
我不知道是不是您二老的在天之灵保佑儿子,我只知道这是上苍赐给儿子,赐给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华夏未来的发动机工业,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些钱甚至多到一个国家有时候也难以承担得起。
不过,请您二老放心,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得倒你们的儿子!为了华夏未来的强盛,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儿子现在别无选择,必须用您二老留下的这笔抚衅金,充当撬动地球的支点!儿子向您二老保证,必将尽我一生所能,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也要为我们的祖国,塑造出一颗最强健有力的心脏!”
第七章 意外的收获
“咚咚咚!”
“卫平,起床了,赶紧起来,跟我一块跑步去!”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门外面传来周援朝的喊声。
杨卫平想也没想扭头答道:“门没上栓,援朝哥。”
“吱呀”声响里,周援朝推门而进。
看到盘膝坐在炕上的人影,周援朝笑呵呵地问道:“瞧你这架势,难道昨晚又是一夜没睡?”
“嗯,脑子里事太多,睡不着。”杨卫平一边将红布包重新包好,一边点头答道。
“我也一宵没睡。”周援朝叹声说道:“我估计国栋也跟我们一样。”
“那干脆把国栋哥一块叫上。”杨卫平从炕头下来,穿上鞋,“毛爷爷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得趁着现在年轻,把身体锻炼好。”
“行,我去叫他。”周援朝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而去,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他的轻“咦”声,“国栋,你也起床了,我刚准备去叫你呢!”
“你小子嗓门那么大,闹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何国栋说道:“卫平起来了吧?”
“这小子一夜没睡,我叫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炕头琢磨事呢!”
“周援朝,拜托你声音轻点行不?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就会瞎折腾,饭都吃不饱,哪还有jīng神跑步锻炼,睡觉睡觉。”
几声他人的抱怨过后,院子里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杨卫平将红布包放回藤条箱底,刚放进去,又取出来,从里面数了十张十元钞票出来,然后重新包好,塞进箱底,用书本压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将箱子上锁锁好。
将钱折了折,小心翼翼地放进裤兜里,临了还拍了拍。杨卫平从屋里出来,来到院子里,他们哥仨别看都是一夜没睡,但三人的jīng神劲头看起来却是足得很。
为了不打扰别的知青们睡觉,兄弟三个没多说什么,彼此点头为意,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并排慢跑着,沿着出村的村道,朝村外跑去。
由于何国栋脚上有伤,杨卫平和周援朝基本上属于陪着他散步。三人绕着上岭村走了两圈,一致商定从今天开始,不论刮风落雨,都要坚持晨运锻炼,没有一副好的体魄,何谈将来投身于国家建设作贡献。
杨卫平想得更多的是,怎样利用现有环境,稍许改善一下知青点的伙食,尽可能的让大家可以增加一点营养。
这个上午,苏长贵没有在队里出现,带领大家干活是副队长罗解放,对此,杨卫平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领导干部嘛,总是有很多事等待他们去忙,去处理。
借着下午送公粮到公社的机会,杨卫平趁大伙卸车的时候,一个人溜到了公社大院旁边的红旗供销社。
这年头的供销社,柜台、货架上摆着的商品,甚至连后世的一个社区小卖部也比不了。
马灯和煤油到是有得卖,但材料纸、信纸之类的纸张连十本都不足。经那名胖大婶售货员热心介绍下,杨卫平这才得知,要想买到大量的材料纸,必须拿着公社开具的介绍信,去县里的印刷厂定购才行。
得知金南县有一家印刷厂,杨卫平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
印刷厂,一般情况下,肯定与新华书店、出版社有业务往来。
现在的环境,杨卫平是没可能抽出时间专程跑一趟沪海,去联系沪海科技出版社出版《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只能就近选择陇西省境内的出版单位。
对于这个时代的华夏出版机构和出版政策,杨卫平并不太了解,所以在编写《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同时,有必要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若是等将《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全部编写出来,再去联系出版单位,在时间上有可能赶上不明年冬季的第一次高考。
在胖大婶售货员惊讶目光中,杨卫平一口气买了四盏马灯,半桶煤油,十本材料纸,两支钢笔,十支铅笔,十瓶墨水,两斤红糖,外加两条大前门的香烟,总计消费了五十七块八毛六分。
要知道,这个时候一名国营工厂的职工,一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三十块。个人消费一次xìng花掉近六十块,那可是属于典型的“败家”行为。
看着杨卫平左拎右提胳膊夹的将所买的东西从柜台上拿起,胖大婶好奇地问道:“小伙子,你这是帮公家买的吧?”
由不得这位胖大婶好奇,她在供销社呆了快三年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一次xìng消费这么大一笔“巨款”。
“嗯!我是上岭村生产队的插队知青。”杨卫平微笑着点头答道:“今天队里来公社缴公粮,让我过来顺便捎带一点办公用品回去。”
“我就说呢!私人哪有买这些东西的。”胖大婶恍然大悟地笑道:“你如果要开介绍信,得去找公社的办公室主任郑自力,他是我们家当家的,你过去就说是我介绍你来的。”
杨卫平正愁呆会儿不知道去找谁开介绍信,听到胖大婶这么一说,赶紧连连称谢,一溜小跑着出了供销社。
回到公社大院里的公粮过磅点,上岭村的村民和知青看到杨卫平手里提拎着这么多东西,不由一个个都感到惊异。
“小杨,你买这么多马灯干嘛?”脸膛黝黑发亮的罗解放惑然不解地望着杨卫平拎着的四盏马灯和煤油桶问道:“队上好像没让你代为采购东西啊!”
“我这是私人买的,罗队长。”杨卫平淡然笑道:“我晚上要看书,灯不亮,对眼睛不好,所以多买几盏,照着亮堂。”
“真是个败家仔,就算手头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罗解放婉惜地摇头叹道。
杨卫平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到何国栋和周援朝身则,将买来的一大堆东西在他俩负责的那辆独轮车上放好。
“卫平,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何国栋微皱着眉着轻声问道。
“回去再说,现在说这个不太方便。”杨卫平低声答道:“我现在得去公社办公室找郑主任开一张介绍信,改天还得抽时间去趟县城。”
“你开介绍信想做什么?”周援朝怔然问道。
杨卫平拆开一条大前门香烟,分别塞给何国栋、周援朝一人一包,自己塞了两包在裤兜里,然后将余下的大半条跟另外那条没拆封的包在一起,顺手交到周援朝手里,“援朝哥,这个你先收着,晚上我回来再跟你们解释。我先走了,不用等我,我现在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
说完后,杨卫平也没等何国栋和周援朝回话,转身迈开大步,往大院东端那座小院门小跑着过去。
这座院子比西院大,占地估摸着超过两亩地,青石院墙高约三米,上面还插着满满的杂乱无章的碎玻璃片。
地面都铺着平整的麻石板,靠东墙立了块木制的宣传栏,上面贴了些程功看不大清楚的大字报之类的红纸白纸。
南面墙上写写大大的“农业学大寨”“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等醒目标语。
院里建筑大多都是窑洞结构,最抢眼的是一幢二层高,二十多米宽,正面上有个红五星的楼房。
杨卫平神sè泰然地径直朝那栋办公楼走去。
刚走到中间楼道口,就见公社书记陈家良与另一位身穿深蓝sè工作服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地从楼上往下走。
“大舅哥,你就别送了,这么点小事,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那名穿深蓝sè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转身朝陈家良摆手说道。
“有根啊,我们公社现在正是夏粮抢收的关键时候,那辆大拖拉机如果不能及时修好,肯定会影响到全公社,乃至全县的夏粮征收任务,因此,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陈家良显得很严肃地叮嘱着说道。
中年男子朗声笑了笑,拍着胸脯答道:“一定一定。”说完后,人已经到了楼梯口,经过杨卫平身边时,有意无意地朝杨卫平打量了一眼,然后从一楼走道推出一辆半旧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车,骑上车两脚连蹬,扬长而去。
虽然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但杨卫平有种直觉,这人应该是搞技术的。
陈家良居高临下的看了杨卫平一眼,见杨卫平往楼上走,不由皱眉问道:“你哪来的?找谁?”
“陈书记,您好。”杨卫平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杨卫平,上岭村插队知青,想请公社给我开一张介绍信,去县里面的印刷厂买一批材料纸。”
“材料纸?”陈家良明显有点敏感地问道:“你想写什么材料?”
杨卫平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位造.反派出身的公社书记误会了,从容解释道:“我想利用业余时间写一些小说,散文,诗歌之类的文学作品,用稿纸感觉有点太浪费,所以选择用材料纸,纸张利用率比稿纸至少高一倍。”
“呵呵,看你年龄不大,小算盘打得蛮jīng的。”陈家良温和地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都喜欢写写画画的,年轻人嘛,有文学方面的兴趣爱好,很好,不过,一定要注意政治因素。”
“嗯,请陈书记放心,我可不想被公安机关当成现行反.革命抓起来。”杨卫平微笑着点头答道。
“开介绍信可以去找办公室的郑主任,上楼左转第一个办公室。”陈家良说着,转身背着双手缓步朝楼上走。
“谢谢陈书记指点。”杨卫平语气诚恳地冲着陈家良的背影道了声谢。没有马上举步上楼,而是等陈家良脚下的皮鞋声响渐渐没了,这才从容不迫地一阶一阶迈步而上。
第八章 改变命运的决定
踏上这栋办公楼二楼的走道,杨卫平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打量了两眼。
走廊打扫得很干净,没看到一个人影。只有两溜门墙上挂着的办公室标牌。
左侧第一间,正是红旗公社办公室,房门虚掩着并没关紧。
杨卫平信步走了过去,透过门隙看到里面有个年约五十来岁,穿着深sè衬衫,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头发谢顶的中年男人,搭在二朗腿,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
在房门轻轻敲了两声,杨卫平不失礼数地问道:“请问郑主任在吗?”
中年男人闻声扭头转望门口,抬下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下划拉了一下,翻着眼瞅了瞅,“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郑主任,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谢谢。”杨卫平推门而进,从容自若地走到郑主任面前,掏出香烟,拆开递出一支给对方,“郑主任,您先抽支烟。”
“大前门,好烟啊!”郑主任呵呵笑着也没跟杨卫平多客套,顺手接过,就着杨卫平划着的火柴就烟点上,用力吸了口,“小伙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杨卫平自己也点了支,然后很自然地将手里这包只抽了两根的大前门香烟搁在办公桌上。
“我是上岭村插队知青,杨卫平。刚才在供销社想买点材料纸,但供销社总共才十本,郑大婶说想要多买,得经公社开具介绍信,去县里的印刷厂订购才行。所以,郑大婶让我来找您帮忙开一张介绍信。”杨卫平不卑不亢地直接说出来意。
“十本材料纸都不够你写?”郑主任很是意外地放下手里的报纸,望着杨卫平问道:“你这是打算写什么材料?”
“不是写材料,而是想写一些文学方面的小说,散文之类的练练笔。”杨卫平叹然说道:“我们这些知青的业余生活太空虚了,不给自己找点事兴趣爱好,这rì子,太难熬了。”
“年轻人有文学创作方面的兴趣,是好事。”郑主任显然对这方面的话题比较感兴趣,用赞许地点头说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当作家的梦,只是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写起来容易,想发表,出版,不是件易事。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在创作的过程中,保持一颗平常心,这对你的创作之路很有好处。”
听得郑主任这么一说,杨卫平心中一动,莫非眼前这位长者以前有过出版失败的经历?能胜任办公室主任的人,一般都是能写能画,最起码也得能写能说。
想到这点,杨卫平顺着对方的话恭唯道:“郑主任,多谢您的指点。想来您以前肯定是创作和发表过不少大作吧?”
“那都是老黄历啰。”郑主任似乎很愿意跟人提及他的往事,感慨地叹然说道:“想当年,我还得到过郭沫若老师和巴金老师的指点呢!文章倒是写过不少,也曾经在省报上发表过一些。只是后来特殊时期开始了,不敢再写了。我家里现在还有几百本我自己掏钱出版印刷的一部小说,新华书店不给发行,没名气的作品哪有人买啊!除了拿来送人,大部分书只能留着将来跟我一块带进棺材埋进黄土里了。”
可以自己掏钱出版印刷?!这个信息对杨卫平而言,简直太意外了。难道这个时代的作家也能自己花钱出书,自己包销?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也有机会在明年狠狠的搂一大笔进腰包?
“郑主任,您的意思是说,作家可以自己花钱出书?”杨卫平试探着问道。
“只要政审合格,作家对自己创作的作品有信心,愿意全部承担发行方面赔本的风险,当然可以了。”郑主任点头答道:“出版社出书,也是需要盈利的,他们一般只会承接知名作家的作品。对于那些愿意自费出书的作家,他们在政策方面也会适当放宽。不过,小杨啊,自费出书的作家,没有一个不是把多年的老本都变成了一大堆无人问津的废纸,收在家里让虫蛀鼠咬,血本无归啊!”
杨卫平右手轻微的颤抖着将中指和食指夹着的香烟凑近嘴边用力吸了一大口,这个消息太重要了,由不得杨卫平心里不激动难耐。
如果郑主任的话得到证实,那么,杨卫平将来只需要想办法从随便哪家出版社购买一个书刊号,到时候自己找印刷厂排版印刷出来,压根就不用担心印出来的《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会没有人买!
界时赚到手的可不仅仅是百分之十的版税,完全有可能实现最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甚至更高!
与郑主任就文学创作方面的话题聊了约摸半个钟头,杨卫平用一包大前门香烟的代价,不仅换来了一张针对金南县五一印刷厂开具的介绍信,而且得到了一个价值万金的重要信息。
将介绍信收好,杨卫平辞别了热心肠的郑主任,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红旗公社办公楼,刚出公社大院的门口,便看到何国栋和周援朝在右侧不远处的树荫底下,坐在那辆独轮车上,人手一根香烟,一边抽着,一边低声聊着,时不时地转头朝公社大院之边瞅两眼。
看到杨卫平从大院里神彩飞扬地小跑着出来,何国栋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下一扔,抬脚踩了两踩,乐呵呵地笑道:“卫平这小子肯定是遇了什么好事,你瞧他那jīng神劲头,比过年吃肉还要兴奋。”
“国栋哥,援朝哥,你们怎么没走啊?”杨卫平满脸满眼都是那种难以掩饰的喜悦,笑逐颜开地朗声问道。
“当然是等你小子一块回。”周援朝扬声答道:“介绍信开好了?”
“嗯,开好了,办公室的郑主任很好说话。”杨卫平欣然地点了点头,“等队里的生产任务没那么紧了,我再抽时间进趟县城。”
兄弟三人没在公社门口多呆,推着独轮车往上岭村方向走,走了大约十来分钟,何国栋语气比较严肃地问道:“说说吧,你哪来这么多的钱买这些东西?”
“这是国家发给我父亲母亲的抚衅金。”杨卫平神sè稍显黯然地答道:“总共是一千七百块。我一直没打算动用这笔钱,准备留着当纪念,所以一直没跟你们提及这事。国栋哥,援朝哥,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在这件事上瞒着没告诉你们。”
“原来是杨叔叔和柳阿姨的抚衅金,这就难怪了。”何国栋恍然大悟地自语了一句,然后脸sè诚恳地望着杨卫平说道:“对不起,卫平,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
“没事。”杨卫平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强笑着说道:“我爸和我妈是为了华夏的国防事业鞠躬尽瘁,他们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我一直都为有这样的父亲母亲感到骄傲和自豪。”
“卫平,这是你爸和你妈留给你的唯一一遗产,你不该随便乱花的!”周援朝脸sè凝重地肃然说道:“现在并没有到你非用钱不可的地步,以后不许再这样大手大脚!”
“放心吧,援朝哥,国栋哥,我心里有数。”杨卫平认真地说道:“我都计划好了,我要用我父母留下的这笔钱,来实现一个对我们个人,以及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都具有非常重要意义的宏伟目标!我深信,我爸和我妈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支持我!保佑我!”
“什么计划?”何国栋凝目问道。
“国栋哥,你说,如果明年国家恢复高考,对于全国各地那些想圆大学梦的知识青年而言,参加高考前最缺的是什么?”杨卫平神秘兮兮地望着何国栋,不答反问。
“当然是复习资料!”何国栋还没回答,周援朝在一旁想也不想地抢先答道。
“嗯!”何国栋也点头说道:“援朝说的没错,这十年大运动,让我们这一代人远离学校远离课堂整整十年,一旦zhōng yāng真的决定宣布恢复高考,我们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搞到一套系统的复习提纲和书籍资料。”
“国栋哥,援朝哥,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数理化成绩一直非常不错。”杨卫平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箱子里不仅有一套1963年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还有很多我父母留下来的高等数学、高等物理和高等化学等相关书籍。
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以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为基础,加上我自学的一些心得和体会,编写一套《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套书的内容,由浅入深,可以让凡是识字的人,不论他以前数理化学得好不好,只要他用心去读这套丛书,就能让他一步一步地掌握大学以下的全部数理化知识,从容地面对高考这道人生关!”
“我cāo!卫平,你这个想法简直太好了!”周援朝右手握拳重重在左掌上捶打了一下,兴奋地说道:“如果你真能在高考前搞出这么一套《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全国的知青都会打心底感谢你!你就是他们的及时雨啊!”
“卫平,你真有把握将这套丛书编出来?”何国栋眼里也有难掩的欣喜神sè,将信将疑地问道。
“当然!”杨卫平断然点头答道:“如果我没有把握,我怎么敢随便动用我父母留下来的这笔抚衅金。在我的计划里,我编写的这套《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完全可以在这场大运动结束之后,成为我国中小学的标准教材!
因为,浴火重新的华夏,对于知识的渴求,将是空前的!我要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为国家和民族的崛起而读书’的学习热cháo,我要让国人深深意识到,知识就是生产力,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发奋读书,努力学习,不仅能改变个人的命运,同时也能改变我们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
第九章 她眼中的忧郁
晚霞漫天,残阳如血。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钢!这力量是铁!
比钢还硬,比铁还强!
……”
激扬的欢唱,在山梁上余音回荡。
燥热的山风吹拂中,通往上岭村的黄土山路上,杨卫平肩头拽着一根牵引麻绳在前面拉着独轮推车,何国栋坐在车上,周援朝在后面双手抓着车把手轻松地推动。
兄弟三人一边赶路,一边纵情高歌。
很明显,何国栋和周援朝,都被杨卫平提出的那个宏伟计划感到深深的叹服和钦佩。
他们俩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杨卫平能从这个计划里挣到多少钱,他们更为看重的是杨卫平这个计划成功实施后,杨卫平作为《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主编人,在全国造成的影响力将有多么的巨大,庞大!
何国栋和周援朝都知道自己在《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过程中帮不了杨卫平什么大忙,他俩只能暗自决定,在今后的rì子里,尽量让杨卫平少去地里干农活,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编书。因为他们同样意识到了这套《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对于文.革结束后的华夏教育界有着多么深远的重要意义。
从公社大院到罗家湾上岭村,前后加起来有近二十里山路。
太阳快要落山前,杨卫平和周援朝一拉一推地载着脚伤没好的何国栋,有说有笑地进了上岭村的村北口。
兄弟三个说笑着穿村而过,快到知青点所在的那个农家院落的时候,迎面碰到苏红梅低着头从知青点方向往村里走。
“苏红梅。”周援朝笑呵呵地对方打了声招呼,“谢谢你昨天帮着照顾卫平。”
走在前面的杨卫平正扭头跟何国栋说话,听到周援朝的招呼声,连忙转脸。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我爹说了,照顾你们这些知青,是我们村民应该做的。”苏红梅停下脚步,抬起头微笑着说道:“再说了,我去的时候,杨卫平基本上都好了,我可不敢居功,他说是抽烟把他的高烧抽退了呢!”
“苏老师,谢谢你的鸡蛋粥。”杨卫平眼显至诚地望着苏红梅说道:“两个鸡蛋,在我心里装着,沉甸甸的。”
“没什么的,杨卫平,都是家里养的鸡下的蛋,值不了几个钱。”苏红梅嫣然笑道:“刚才去知青点找你,结果他们说你上公社办事了,还没回来。”
尽管苏红梅笑语如花,但杨卫平却敏锐地从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发现了一抹淡淡的愁容。
“苏老师,找我什么事?只要是我杨卫平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杨卫平正sè说道。
苏红梅扭头左右回顾了两眼,见周围没什么其他人,随即大大方方地走到杨卫平面前,轻声问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高考复习,你们准备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不能过来跟你们一块复习?”
“当然可以,我们从今晚就开始。”杨卫平想也没多想便点头答道:“我特意从公社供销社多买了几盏马灯和一桶煤油,还有纸、笔、墨水,就是为了复习用的。”
“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钱啊!”苏红梅看到独轮车上的那堆物品,惊讶地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小财主啊!”
“嘘!”杨卫平夸张地伸手指在嘴间比划了个小点声的手势,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啊,我头上可还戴着黑五类走资派亲属的黑帽子呢!”
“咯咯!”苏红梅掩嘴而笑,“瞧你这紧张样子,人家跟你开玩笑呢,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回头我在家吃完晚饭后过来找你。”
说完后,苏红梅两条大辫子一甩,扭腰转身一蹦一跳地往村里走去。
也不知怎么回事,苏红梅觉得跟杨卫平说上几句话,心情变得好轻松多了。
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杨卫平看了一眼,脑海里没来由地又浮显出他那双深沉、迷朦,还有点沧桑的眼睛。
情不自禁的感到脸上一阵发烧,苏红梅赶紧将她红彤彤的脸蛋转过来,暗自轻啐了自己一嘴,扭动腰肢加快脚步朝家里赶。
两个小时前,从公社过来了一位叫钱有根的农机技术员,对昨天被她爹开坏的那辆大拖拉机进行了仔细检查,最终得出了一个人为损坏的技术鉴定结果。
罗卫东为了怕承担事故责任,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苏长贵头上,还说是苏长贵仗着生产队长的身份,不顾他的百般劝阻,非得要强行驾驶拖拉机,从而导致了这起因违规cāo作而造成的车辆损坏事故。
苏长贵并没有责怪罗卫东,很干脆地在钱有根开具的那份鉴定报告上签下了他的大名。
虽然苏长贵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但苏红梅还是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苏长贵在鉴定报告事故责任人那栏签了字,就意味着他要对这起人为的意外损坏公家财产的事故承但全部责任。
如果拖拉机修不好,这个xìng质就更加严重了。因为这种大型轮式拖拉机,整个金南县总共才三辆,每辆价值五千八百多块人民币,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必须经省农业厅打报告,由国家机械工业部下批文才能从洛河东方红拖拉机厂排队提货。
五千八百多块,这对任何一家国营单位都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要是落到个人头上,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在从钱有根嘴里了解到这起事故的严重xìng后,苏红梅怎么可能不替父亲感到揪心。整个下午都在心里求神拜佛暗自祈祷钱有根明天带人过来能将拖拉机修好。
钱有根骑上自行车走后,那辆坏了的轮式拖拉机被苏长贵带人推到了上岭村生产队大队部的院子里,交由村里的民兵连轮流值班看护。苏红梅家里渐渐被一层浓浓的愁云给笼罩了。
苏长贵黑着脸蹲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地抽着旱烟袋,胆小怕事的母亲田翠芬长吁短叹,以泪洗面,苏红梅实在受不了这份沉郁和压抑,干脆出门打算去知青点找杨卫平聊天散散心。哪知到了知青点才得知杨卫平没回来,是以只能闷闷不乐地掉头回家。
好在在路上遇到了杨卫平,虽然只是聊了没几句,但苏红梅感觉心情变得好多了。
上大学,曾经是苏红梅最大的梦想。当年在县中学上学的时候,苏红梅的成绩也一直是全年级名列前茅,如果不是特殊时期开始,老师都被打成了臭老九,苏红梅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
昨天从知青点回家后,晚上睡觉之前,苏红梅把杨卫平跟她说的那番关于高考的话琢磨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能有机会跟着这些大城市里来的知青一起复习功课,苏红梅觉得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农村的空闲时间实在太多了。如果不能加以好好利用,真是莫大的浪费。
想到刚才杨卫平一本正经地说他是黑五类走资派亲属时的神态,苏红梅忍不住抿嘴而笑。
虽然杨卫平装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但苏红梅却能感觉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是被人歧视的黑五类子女。相反,她觉得他好像还以此为荣。
上岭村知青点,黑五类的子女并不是只有杨卫平、何国栋、周援朝,但只有他们三个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黑五类走资派子女感到丢人,跟别的黑五类子女知青走路都低着头不敢看人完全两样。
今天看到他们三个,苏红梅感觉他们比平常更显得jīng神抖擞,朝气蓬勃。连带着她好像也受到了点感染。
没有过不去的坎,苏红梅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那辆大拖拉机或许明天县里农机站的技术人员来了就能修好,只要修好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红梅家在村东头,是全村为数不多的几栋红砖结构的建筑之一。进门看到父亲还是苦着脸,蹲在堂屋门边的屋檐下抽旱烟袋,苏红梅娇声宽慰道:“爹,别瞎琢磨了,你不是说了那只不过是油路方面的小故障嘛,没准等明天钱有根带人事来了就轻松解决了。”
“闺女啊,你爹不是担心这个。”苏长贵唉声叹气地说道:“我是担心,你昨天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不给陈书记留,让他下不了台,他万一要是因为这个,小题大作,咱们家可就真要遇上大麻烦了。”
“陈家良没这么小家子气吧?”苏红梅怔神问道:“难道我不答应跟他处对象,他就可以利用职权对我们一家人打击报复?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人心隔肚皮,闺女啊,这事你也得多长个心眼才行。”苏长贵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陈家良真因这个而故意整我,这足以说明这个人心胸狭小,是个实足的小人,我是绝对不会把我的独生闺女嫁给这种人的。哪怕我因为这事去坐牢,我们苏家人也绝不向这种人低头!你记住了,不管这次事故如何处理,你都不许插手,更不许去向陈家良求情,听到没!”
“爹,事情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吧?你多心了吧?”苏红梅忧心忡忡地问道。
“凡事多长个心眼没坏处。”苏长贵叹然说道:“我这也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考虑,免得到时候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但愿是您多心了。”苏红梅喃喃自语道:“可真要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第十章 重燃的**
月上枝头,星光点点,万家灯火。
苏红梅打着手电筒,在母亲的叮咛声里,从家里出来,往知青点走去。
吃晚饭前父亲跟她说的那些话,在饭桌上苏长贵又跟她唠叨了一阵,中心思想就一个,让她不要参合这次的拖拉机事件,不论事态如何发展,都不许她强出头,更不许她擅自去找陈家良求情。否则,他苏长贵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一路上,苏红梅都在寻思着父亲为何像是认定了陈家良会整他呢?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他的示爱?
哼!爹说的有道理,如果陈家良真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想拿这件事来要挟她嫁给他,简直就是白rì做梦!他能在红旗公社一手遮天,但总不能让县里的领导也对他言听计从吧!实在不行,她可以去清河地委,甚至是长安省城上访申冤。
我就不信这个天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苏红梅暗自打定主意,心里自然变得宽松了许多。
虽然是走夜路,但苏红梅对知青点也算是轻车熟路,加上有手电筒照路,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知青点的院子门口。
随着不断有知青回城,这个知青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到晚上总是嘻嘻哈哈欢歌笑语热热闹闹的。
谁都想回城,没人愿意一辈子呆在这当农民,但每年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回城指标,实中是杯水难救车薪。甚至于大部分人为了一个回城指标,相互之间都变得有点勾心斗角,互不信任了。
离院门还有几步,苏红梅就听到里面传来杨卫平的响亮说话声:
“吃饭的时候,你们当中好些人都想问我下午的时候从供销社买了那么多东西想干什么。现在我借这个机会,把话跟大家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有人在背后说我有什么好事情藏着掖着。
其实很简单,我买这些马灯、煤油、纸笔墨水之类的东西,目的只有一个,我不想再像以前那些每到晚上就无所事是,浪费时间,我打算拿起以前丢下的课本,复习,学习。
我感觉知青回城,就是一种信号,我们的国家不会再这么无休止的动乱下去了。读书无用论这个观点,早晚都会被彻底推翻。想跟我一起重温课本的,我欢迎,觉得我是在瞎折腾的,我也不勉强。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大家都回屋吧!”
“呵呵,我觉得杨卫平说的在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真不如把以前丢下的课本翻出来重新学一遍,权当是打发时间。杨卫平,算我一个!”
“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吧,我睡觉去。”
“唉,杨卫平,你花这么多钱买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真不如买些酒肉回来请大伙吃一顿啊!可惜了,可惜了了。恕不奉陪了,回屋睡大觉啰!”
“cāo,刘海波,老子最看不惯你这号yīn阳怪气的家伙!人家杨卫平凭什么要请你吃喝啊!你又不是他孙子。”
“我.cāo.你玛!许红军,你他玛的说谁呢,你再说一遍!”
“我.cāo.你大爷!rì.你nǎinǎi,咋地!”
“我他玛的揍死你!”
随着刘海波的骂声,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打斗声,以及其他人加油助威的喝彩声。
“够了!都别打了!”杨卫平一声沉喝,顿时使得整个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苏红梅轻手轻脚往前移了两步,好奇地探出脑袋往里瞧去。
院子里挂了两盏马灯,基本能看清楚大半个院子里的景象。
就见杨卫平威风凛凛地站在石磨盘上,面沉如水,目光不怒自威地在院子里的十多名男女知青脸上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自暴自弃!颓废沮丧!麻木不仁!意懒心慵!亏你们还以知识青年自居,我看你们连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都不如!
国家号召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共和国的同龄人,新生代,在艰苦的环境中,学会什是是勤奋勤学,勤劳勤俭!是为了让我们学会怎样自立自强,自主自尊!是为了让我们明白什么是艰苦奋斗,创业进取,吃苦耐劳,不畏艰难的知青本sè!更是为了让我们用实际行动去铸就牺牲自我,奉献自我的知青jīng神!
但是,看看你们现在这副熊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对得起你们自己,还是对得起你们的父母?你们对得起党zhōng yāng,对得起国家和我们这个伟大的中华民族吗!想想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想想那些在抗rì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等历次战争中英勇牺牲的无数革命先烈,同志们啊,我们真的应该感到很知足,很幸福了。
跟那些牺牲的先辈们相比,我们现在面临的这点困难,遭受的这小小挫折,又能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先辈们是在一穷二白的废墟上建立了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当年那们困难的条件下先辈们都能熬过来,挺过来,为什么我们这些都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青年们,就不能自力更生,拼搏奋斗,熬过去!挺过去!
现在我们的国家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遇到了一些困难,但这些不过是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在成长成熟的过程中必然面临的坎坷和阵痛!想想我们每个人,从哇哇哭喊着诞生来到这个世界,到一步一步学会走路,学会奔跑,我们跌倒过多少次?痛过多少次?这些,无论是哪个人,都必须经历,必须承受,必须忍受!人是如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同样如此,因为,这就是成长的必然代价!
难道当初我们跌倒了,就不敢再爬起来了?难道我们因为摔痛了,就不敢再继续学走路,学奔跑了?我相信,没有哪个人会是这样!同理,我们的国家也绝不会因为现在的阵痛而从此停步不前,我们的党,一定会继续带领我们,带领全国人民,在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上,一如既往,顽强无畏地继续走下去!
因此,国家的未来需要我们这些知识青年,民族的未来更加需要我们这些知识青年,我们这一代人,必将成为共和国建设和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我们必须自发,自觉,自立,自强,自尊,自重!用我们的铮铮铁骨,来撑起我们中华民族的钢铁脊梁!”
一阵短暂的宁静后,院子里顿时暴发出热烈的掌声!
院子里的人虽然不多,算上杨卫平本人也才十八个,但何国栋、周援朝、许红军、刘海波等所有人都在用他们最大的力气猛烈的拍动着他们的双掌。
站在院门口的苏红梅也同样兴奋莫名地用力拍着手掌,两只秀手拍红了也不觉得。
响亮激烈的掌声,在夜空中回荡不绝,久久不息。
何国栋一边奋力地鼓掌,一边激动不已地看着站在磨盘上有如山岳临渊般稳重的杨卫平。内心中的强烈震撼,使得他心cháo澎湃。他从来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一直以来都受他照顾的小老弟,能用如此强大的气势,说出如此一番发人深省,震人肺腑的即兴演讲。
为什么一场高烧,会带给他这么巨大的改变?只听说过有人因为发高烧而烧坏脑子变成脑瘫,可从没听说过这高烧能把人烧得加速成长成熟啊!
周援朝两只满是老茧的大手,都快拍肿了,依然没想过要停下来。杨卫平这位小老弟什么时候口才变得如此好了?为什么我会感觉他身上隐隐散发的那种气势,一点也不比京城里的那些首长们差?
苏红梅非常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否则就要错过一场别开生面的jīng彩演讲了。眼前的杨卫平,与她脑海里的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形象第一次重合了。他真的是与众不同,比院子里那些年龄比他大的知青都要更像是一名成年人。他的气度,他的气质,他的气势,比县革委会的那些领导还要更强势,他的口材,比那些领导更好更优秀。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此时此刻,又岂止只是何国栋、周援朝、苏红梅内心无比震撼,院子里所有的男女知青们,这时候都觉得杨卫平刚才的那席话有如暮鼓晨钟,把他们那颗已经被岁月磨难得早已麻木漠然的心重新激活,共鸣!
“好了,各位,该说的我都说了。”杨卫平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敬爱的周总理,曾经提出过‘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读书’的号召,他老人家虽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但是我深信,敬爱的总理,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
我们应该牢记时刻铭记他老人家的话,知识不仅能改变我们中华民族的命运,能改变我们伟大祖国的命运,更能改变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和命运!未来的国家建设,需要无数有知识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秉承一种牺牲自我,奉献自我的大无畏jīng神,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四个现代化的光辉建设浪cháo中。
这需要我们这一代人牢记历史赋予我们的无尚使命,牢记老一辈革命先烈薪火相传的至高理念,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拍死,排除万难,勇攀高峰的光荣传统,为了我们国家的崛起,为了我们民族的伟大复兴,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何国栋和周援朝不约而同振臂高呼。
“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激昂的呐喊声,声震云霄。飘过夜空,在上岭村的夜空中飘荡回旋。
不少听到动静的村民们纷纷从里屋出来,站在门口,遥望着知青点的方向,不知道这些好久没闹腾过了的知青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在杨卫平宣布解散后,知青点的知青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地把那些放在箱底发霉发黄的各类书籍课本翻出来,思索着该怎样制订一份适合当前现状的学习计划。
第十一章 你和她在干什么
一新一旧两盏马灯,将杨卫平的屋里照得格外亮堂。
见杨卫平还打算点一盏马灯,站在屋门口的苏红梅忍不住说道:“不用了吧?杨卫平,有两盏灯就足够了,你屋里现在已是整个院子里所有房间光线最亮的了。别再浪费了,煤油也是要花钱买的。”
“煤油可以花钱买到,但如果光线不足把眼睛看坏了,那可不是用钱就能治得好的。”杨卫平一边将马灯点亮,搁在炕桌上,一边笑道:“这种不划算的买卖,我可不做。”
苏红梅听得呆了一呆,随即轻啐了一声,“你哪来这么多的歪道理啊!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能把眼睛看坏了呢?”
“艰苦朴素是应该,勤俭节约也要保持。但是,适当地改善一下学习环境,也是很有必要的。”杨卫平乐呵呵地笑道:“为革命而保护视力,那是必须的。”
“你这张嘴啊,真会说!”苏红梅妩媚地白了杨卫平一眼,娇声说道:“不过,你刚才在院子里说的那些话,说得真好,我好长时间没这么激动过了。杨卫平,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呀?”
“处处留心皆学问,平时多看多想多分析,自然就会明白一些人生的哲理。”杨卫平随和地笑了笑,说道:“我说的这些,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只是他们没有学会怎样透过表像直达本质。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然我就真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别在门口站着啊,我可不敢请你当门神,苏老师,过来坐吧。村小学现在还上课吗?”
“早放暑假了。”苏红梅走到炕桌边缓缓坐下来,“孩子们不上学,我这个老师也就闲得无聊了。杨卫平,明年真的能恢复高考吗?”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年年底之前应该会。”杨卫平淡然笑道:“即算明年不行,后年,大后年,只要我们准备好了,总会迎来光明时刻。”
“嗯!你说的对,我们就应该时刻准备着!”苏红梅右手曲肘举起,紧握着粉拳点头说道。
杨卫平从藤条箱里将昨晚写的那十多页材料纸拿出来,随手搁在炕桌上,然后将那套1963年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第一册《代数》拿在手里,翻开来,与他昨晚写的那个开篇进行对照。
入眼杨卫平聚jīng会神的样子,苏红梅禁不住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轻声问道:“杨卫平,你这是在写什么?这不像是在解题啊!”
“我打算为全国所有想考大学的人们编写一套系统的数理化自学教材。”杨卫平将手里的代数书放下,悠然地说道:“我要让那些哪怕只有小学文化的人,只要他们能识字,就可以通过我编写的这套教材,由浅入深的掌握数理化中学基础知识。”
“天啊!你真是太了不起了!”苏红梅那双美目中满是崇拜钦佩之sè,惊讶着说完后,粉嫩的柔唇还在轻张着没有合拢。
看着苏红梅自然呆的俏模样,杨卫平摇头笑了笑,真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
“小……”杨卫平刚yù脱口而出“小苏”这个称呼,随即想到好像她的年龄比他现在只大不小,赶紧改口说道:“小学知识和中学知识,有很多其实是可以融合在一块,只需要改变一下着眼的角度,就能够让人从一些rì常现象中学到很多课本上的知识结构。”
“知识结构?”苏红梅又呆了一呆,怔然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编写的这部教材,根本不是按我们以前学过的课堂教案来编写?”
“这些年的大运动,让我国的教育事业差不多停了整整十年,这也意味着我国的教育事业比西方发达国家在原本落后的基础上又增加十年。”杨卫平叹然说道:“我当然不会让未来的大学生们重新拿起课本的时候,课本记载的全是落后的知识内容。否则我也没有重新编写这套教材的必要。”
“把小学和中学知识揉合到一起,那得多大的工作量啊!”苏红梅由衷地惊叹道:“杨卫平,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你一个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啊!”
“困难肯定是有的,但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杨卫平目光坚定地毅然说道:“如果没有困难,那还需要我杨卫平来干什么!”
“杨卫平,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苏红梅不知不觉中被杨卫平身上隐现的那种人格魅力折服了。
“编写你肯定是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帮我打打下手。”杨卫平正sè说道:“我需要一个实验对象!我写出来的内容,需要经过实践来验证。”
苏红梅轻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能读懂并理解你编写的内容,就意味着所有上过初中的人都有可能通过这套教材,自学完大学以下的数理化基础课程?”
“聪明!”杨卫平用赞许的目光望着苏红梅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如果你能当好这个实验学生,我保证你将来肯定可以很轻松的考上大学。”
“好呀!”苏红梅欣喜地点头笑道:“杨卫平,那我们就此一言为定!”说完后,她朝杨卫平伸出了纤长白晰的右手。
杨卫平笑呵呵地伸手在苏红梅的秀手上握了握,稍紧即松,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那我们从现在起开始吧!”苏红梅落落大方地望着杨卫平,大眼睛眨巴着。
“嗯!”杨卫平把昨晚写的那十多页材料纸递到苏红梅手里,正sè说道:“这是我以初中代数为基础写的一点入门课程,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代数呀!我当年对这个最头痛了,好多题都不会做。”苏红梅双手接过那叠材料纸,稍显有点难为情地红着脸说道。
“不会做才好呢!”杨卫平笑呵呵地安慰道:“学习,就是从不会到会的过程,如果你能通过我编写的内容,不用旁人指导,就能全部读懂,解答,那就证明,我们成功了。”
“嗯嗯!”苏红梅连连用力点着头应道。
“你先慢慢看,不要着急。我继续往下写。”杨卫平拿出一本新买的材料纸,翻开那本代数书看了几眼,然后全神贯注地落笔疾书,好像身边坐着的这个漂亮姑娘不存在。
苏红梅没敢打扰他,娇躯往炕桌边轻轻挪了挪,将手里的那叠材料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一行行,一页页地认真阅读起来。
屋子里变得非常的安静,除了“沙沙”的钢笔书写声音,就只有偶尔一声纸张翻页发出的细响。
十三张写得满满的材料纸,苏红梅没过半个钟头就全部看完了。她心里的震惊简直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太简单,太通俗易懂了!虽然只是初中代数入门知识,可苏红梅发现她居然只是按着顺序看了一遍,就全部弄懂了!以前她只要看到x+y就头大,但今天,她是真的觉得这些代数知识太简单了。
这究竟是以前的数学老师不会教?还是她以前学的课本教材不对路?苏红梅在震惊之余,不由得陷入一种深深的困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溜走。
“卫平,哥得上你这打土豪分田地,倒点煤油给我,我屋里的马灯没油了。”周援朝一边说着一边径直推门而进,连门也没敲。
坐在那发呆的苏红梅顿时被惊得弹身而起。
“苏红梅?!你还没走?”看到站在炕沿的苏红梅,周援朝愣声嚷道。
苏红梅没来由地粉脸一红,没好气地白了周援朝一眼,“我干嘛要走!”
“煤油就搁墙边放着,你尽管用。”杨卫平一边继续趴在桌上写着,一边头也没抬地答了一句话。
周援朝走到炕桌边看了一眼,然后望着苏红梅低声问道:“卫平是不是开始动手编那部教材了?”
“他今晚之前都已经写了十多页了,难道你不知道?”苏红梅有点意外地不答反问。
“这小子,大病一场后,瞒着我的事多了!”周援朝抬头作势yù往杨卫平的头上敲,可看到他全神贯注地写字的样子,手伸到一半又赶紧收了回来。
“得,你俩继续,权当我没来过。”周援朝自嘲般地笑了笑,走到对面墙角拎起那桶煤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感觉到周援朝似乎话里有话,苏红梅脸蛋更红了,扭腰朝周援朝追了上去,出了门之后才低声冲他背影嗔道:“周援朝,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嘿嘿,苏红梅,你好象有点作贼心虚哦!”周援朝转过身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
“你才作贼心虚呢!”苏红梅又羞又急地连耳根子都红了。
“呵呵,不跟你开玩笑了。”周援朝没再继续逗苏红梅,收起笑容正sè说道:“以后卫平肯定事特别多,会特别忙,拜托你有时间帮我们多照顾着一点。你们女人在这方面比我们这帮大佬爷们细心多了。”
“放心吧,杨卫平答应收我当他的第一个学生了,照顾他是应该的。”苏红梅大方地点头说道:“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
“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周援朝微笑着点头为意,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回他屋里去了。
其他屋里的知青们估计是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有好几个都探出头来。
苏红梅见状,赶紧转身跑进了杨卫平的房里,不过,却是让房门大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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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屋里的杨卫平,似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圣贤书。对于身边发生的事置若罔闻。就连苏红梅再度进屋来,他也没抬头看一眼。
苏红梅俏脸发烧,芳心“呯呯”乱跳,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被大人发现似的,站在门口不时偷偷朝埋头书写的杨卫平看一眼,时而转脸往敞开的门口打量一下。
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可以随便呆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呢?而且刚才还关着房门,虽然没有关紧,但难免被人误会啊!苏红梅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太不注意了,这要是被人误以为她和他有点什么,那多难为情啊!
难道我真是作贼心虚?呸呸呸!苏红梅连连在心里暗啐自己。
见杨卫平那么专注,专心,苏红梅也不好意去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炕桌边,重新拿起那十三页材料纸又从头看了一遍。
他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把课本里的应用题,与rì常生活中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小事结合起来,这样解题,有着非常强的代入感,一点也不排斥这是在学数学课本。
再一次看完了手里的新奇教材,苏红梅突然感觉有点无聊。得找点其他的事做做,不然总不能就这么盯着他看一晚吧。虽然他全神贯注写东西时候的样子也是蛮有味道的,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老是偷偷打量一个大男人,这万一要是被人看到了,简直都没脸见人了。
四处打量了这间简单朴素的房间,看到炕上零乱的被子,还有扔在炕尾的几件没洗的脏衣服,苏红梅发现终于找到她能干的事了。
将手里的材料纸在炕桌上放好,苏红梅小心翼翼地起身,拿起炕尾那堆要洗的脏衣物,然后走到靠房门摆着的那个脸盆架子,将脏衣服放进唐瓷脸盆里面,顺手拿了块马头肥皂,悄悄地出屋,来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摇动轱辘打了一桶水上来,娴熟地搓洗起来。
衬衫,汗衫,背心,长裤一件件洗干净,轮到那条内裤头的时候,苏红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脸热,想了想,最终还是轻咬着下唇,在手里这条军绿sè的内裤打上肥皂,闭着眼睛飞快地将裤头搓洗起来。
半个钟头不到,苏红梅就将这盆衣裤都洗干净,在院子里的竹制晒衣架上一件件抖开晾起。
这时候,何国栋端着脸盆肩头搭着毛巾,踏着凉拖鞋,从他屋里出来。看到苏红梅在那晾衣服,何国栋先是怔了怔,随即嘴角挂起一抹会心的笑意。
“苏老师,帮卫平洗衣服呢。”何国栋轻笑着边往井边走边跟苏红梅打了声招呼。
“是呀,他现在在干大事,洗衣服这些小事,可不能占用他的宝贵时间。”苏红梅俏脸微红地答道:“他已经答应收我当他的第一个学生了,学生帮老师干点活是应该的。”
“让你费心了。”何国栋从井里打了桶清凉的井水倒进脸盆里,“卫平说了,要不是喝了你帮他熬的鸡蛋粥,身体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快,这份情,他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我替他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的,何国栋,以后我会常来你们知青点,跟你们一起复习,没准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们的。”苏红梅落落大方地笑道:“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烦哦!”
“哪能呢!”何国栋笑了笑,“我代表上岭村知青点,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学习队伍。”
“谢谢,你忙吧,我先回杨卫平屋里,看看还有什么事可以帮他做点。”苏红梅嫣然一笑,将肥皂放进空脸盆里,迈着轻快地脚步,嘴里轻声哼唱着陇西信天游曲调,朝杨卫平的房里走去,宛若一个快乐的花仙子。
“呵呵,他们俩若是能擦出爱情的火花,卫平可就有福可享了。”何国栋望着夜sè中的那道丽影,喃喃低语着:“女大三,抱金砖,卫平身边是该有个女人来照顾他的生活了。”
回到杨卫平屋里,看到他还是那么专注地趴在桌上写材料,苏红梅将脸盆搁好,随手cāo起门边的扫帚,轻巧地把整个屋子打扫干净。
随后又爬上炕头,将挤成一堆的那床薄被折叠整齐,再找了块抹布,拎着水桶去院子打了一桶水进来,把桌椅板凳、炕头炕尾、箱子窗台上的灰尘擦拭了一遍。
埋头写了差不多三个钟头的杨卫平,这时候终于将手头的钢笔放下,拿起桌上的大前门香烟,划着火柴点燃,用力吸了两口,无意中看到整个屋里已经变得焕然一新,就连炕上的被子床单也都铺得整整齐齐,他扔在炕尾的那堆脏衣裤也不见了。
看到苏红梅在心灵手巧地擦拭着窗户纸上的灰尘,杨卫平笑呵呵地打趣道:“苏老师,你帮我这么一收拾,我都有点怀疑我呆错房间了。”
“你们男人就是不爱干净,屋里这么脏,也不知道打扫一下。”苏红梅将抹布在窗外抖了几下,一边弯着纤腰在水桶里搓着抹布,一边扭头望着杨卫平说道:“你现在看看,是不是觉得舒服清爽多了?”
“是啊,舒服多了。谢谢你,苏老师。”杨卫平手指夹着香烟左右转了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苏老师,经你这么一打扫,我都不知道往哪掸烟灰了。”
“你等等。”苏红梅拧干手里的抹布,走到门边将撮灰的箥箕拎过来放在杨卫平身前,“先往这里面掸吧,回头我帮你弄个烟灰缸。不过,杨卫平,以后尽量少抽点烟吧,香烟抽多了对身体没好处,而且又浪费钱。”
“嗯,听你的,以后尽量少抽,争取没事的时候不抽。”杨卫平一本正经地点头答道。
“信你才怪。”苏红梅妩媚地白了杨卫平一眼,“你都说过抽烟能把病治好呢!”
“呵呵,辨证唯物主义里面说过,凡事无绝对,有利就有弊。”杨卫平淡然笑道:“写东西,思考问题的时候,偶尔抽几根烟,对活跃思维是很有帮助的。”
“你今天写了多少?”苏红梅将脸凑过去往炕桌上的材料纸上看了眼,然后转脸望着杨卫平,那双灵动聪慧的大眼睛里满是钦佩神sè,娇声说道:“杨卫平,你真是个天才!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你写的那十三页关于代数入门的内容,我只看了一遍就全懂了!以前我是看到x,y就头痛,但是我刚才按照你编写的解题方法,才发现原来代数也是很容易的啊!”
杨卫平很是淡定地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编写的教程相当有信心,“学习,如果能轻松地把自己代入进去,学起来就事半功倍。我这套教材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我比较注重学习过程中的互动和代入感,将寓教和娱乐结合起来,让人不知不觉中将学习当成是一种娱乐和游戏,这样学习起来自然就会感到轻松,畅快,通俗,易懂了。”
“杨卫平,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独创了一套全新的教学方式?”苏红梅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圆溜溜,惊奇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杨卫平当仁不让地点头说道:“这的确是我独创出来的,我不仅要让这种教学方法向全国普及,我更让要欧美等发达国家充份意识到,华夏五千年文明和文化教育的jīng髓,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么肤浅!”
“天啦!杨卫平,我真是太伟大了!”苏红梅眼里充满了崇拜之情地失声惊呼道。
“来,看看我今天写的,是不是跟你之前看过的那些内容一样简明,通俗,易懂。”杨卫平随手拿起今晚写的那二十多页材料纸,递给苏红梅。
苏红梅想也不想地伸双手接过来,就坐在杨卫平身边,认真看起来。
杨卫平没有接着往下写,而是坐在那一边抽着烟,一边游目四顾打量着清新整洁的屋子。偶尔也会转目朝认真仔细看材料的苏红梅看了两眼。
越往后,编写工作会越来越繁重,复杂,如果身边有个心灵手巧的能干秘书,帮着打打下手,顺便处理一些rì常生活中的琐碎事,未尝不失是一件对双方都有益的好事。
代数还好编,但几何、物理、化学,肯定得涉及到画图的问题,看来得尽快抽出时间去县城走一趟。一来可以把材料纸订购的事件敲定,二来也可以顺便打听一下自费出书的渠道,三来则是顺道把绘图工具一次xìng买齐了。
晚间对知青点的知青们进行的那番说教演讲,其实并非是杨卫平的本意。可是,他实在不忍看着这些与他共同生活了七八年,称得上同甘共苦的伙伴们如此颓废颓唐,自暴自弃,放任自流,有如行尸走肉般的继续虚度光yīn。
上岭村知青点原本有三十七名来自京城、沪海、长安等大城市的知青,从去年开始,陆续有一部分知青返城,现在还留下十八名。
另外的那十五名知青,杨卫平虽然熟悉,但上一世因为在国外生活了近二十年,与这十多名知青来往并不多。回国后他又受到zhōng yāng有关领导的重视,点将让他全权负责国营北方工业总公司的经营管理工作,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甚至连何国栋和周援朝亲自替他张罗对象也以没时间为由推脱了。
因此,杨卫平对于这十五名知青他们后来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所知也相当有限。只是隐约从何国栋口中听说他们都混得不错,有的成了商界大腕,有的成了国营企业的部门领导,还有几个在地方zhèng fǔ担任正级处、副厅级国家干部。
杨卫平之前已经暗自打定主意,既然他们未来的工作和生活都很不错,那就没必要去干扰改变他们各自的发展。
杨卫平当然知道未来的事业需要各种类型的jīng英人才来辅助,但他更知道要想进入核心圈子里的人,必须是他知根知底的铁杆死党。对眼前的这十五名知青,他熟悉归熟悉,却谈不上了解。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杨卫平很清楚自己的工作习惯和作风,熟悉的朋友,往往并不适合胜任一名优秀的部属。面子和人情,有时候往往会在实际工作中造成相当大的障碍和困惑。真要是关系闹僵了,弄得朋友都没法做。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晚他临时起意把大家召集起来,本意是不想让大伙对他产生误会,可哪想到这帮人会说着说着打起架来,没参与打闹的则都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他们显然是被目前的生活磨难折腾得麻木不仁了,杨卫平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现在既然把话都跟他们说开了,能不能把握住眼前难得的机会,那就得看他们的自觉xìng和自律xìng,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jīng力去督促管教他们。
接下来的一年多点的rì子里,大家朝夕相处,对他们的秉xìng和能力,多多少少也能了解一些。如果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能成为明年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大学生,这对他们未来的前途必然大有帮助。没准将来他们也是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优良资源。
想通了这个环节,杨卫平感觉心境豁然开朗了不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成龙还是成虫,听其自然吧!
第十三章 女孩的心事不好猜
时间在夜的寂寥中悄然溜走。
杨卫平的第二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苏红梅俏脸上满是欣然之sè地将最后一页内容看完了。
“杨卫平,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夸你了。”苏红梅用双手将那叠材料纸递还给杨卫平,嫣然笑道:“你真是太神奇了,这样的课程,我相信就连小学生也能学会初中代数的入门知识。”
“现在看来,我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杨卫平伸出左手接过材料纸,顺手搁在炕桌上,右手将烟灰往箥箕里掸了掸,淡然笑道:“苏老师,以后我写出来的内容,就由你来把关了。”
“我哪有这个资格替你把关呀!”苏红梅连连摇头说道。
“只要有你看不懂,难以理解的地方,就说明我编写的不合格。”杨卫平正sè说道:“我的目标,是让所有人可以不用他人的讲解,凭自学就可能学好数理化基础知识,因此,苏老师,你的把关,非常重要!”
“嗯嗯!”苏红梅用力点头说道:“这个关,我还是可以帮你把把的。”
无意中看到炕头摆着的那架擦拭得焕然一新的双耳闹钟显示的时间,苏红梅不由失声喊道:“天啦,都快十一点了,我得回家了。”
说完,也没顾得上杨卫平是什么反应,苏红梅赶紧将搁在炕桌上的手电筒拿起,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等等,苏老师,天黑走夜路,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太安全,我送送你。”杨卫平从炕头下来,穿好鞋,拿了件衬衫披在身上,熄了两盏灯,只留下一盏。
“嗯,谢谢你,杨卫平。”苏红梅站在门口,回头望着朝她走过来的杨卫平,芳心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甜美的滋味。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是男人,这是应该的。”杨卫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顺手将门带关,锁上。
“杨卫平,你干嘛还要上锁啊?”苏红梅轻声问道:“难道你还担心……”
“呵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杨卫平将门锁好后淡然一笑,“不是我不相信别人,而是我屋里有很多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想被人随意翻乱了。”
“嗯嗯!”苏红梅深表认同地点头说道:“那些材料都是你花心血写出来的,万一要是弄丢或者弄坏了一两张,肯定非常麻烦。”
“走吧,我也顺便散散步。”杨卫平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点了下头,率先往院门走去。
苏红梅打开手电筒,落后杨卫平半个身位,跟在他身后,手电筒在他前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
月光如水,星稀云淡。
断断续续的蟋蟀争鸣,间或加杂着几声呱噪的蛙叫,让这个闷热的夏夜显得格外的寂静。
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坑洼不平的村道上,杨卫平和苏红梅二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俩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算合适,还是彼此都不想打破这夜深的安宁。
从知青点到苏红梅家里不算太远,走走停停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距苏红梅家约摸还有十多米,就看到她家门口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时不时地往知青点所在方向张望。
估计是看到了手电光的闪动,这名中年妇女大声问道:“是红梅吗?”
“是我,娘,您怎么还没睡觉啊?站在这干嘛呢?”苏红梅一边走一边扬声答道。
“还能干嘛,当然是等你啊!”田翠芬语显责怪地抱怨道:“你个死丫头,天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睡觉,害我在这替你cāo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您真是没事瞎cāo心。”苏红梅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转身对杨卫平说道:“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手电筒先借你,免得看不见路摔着了。”
杨卫平稍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手电筒,点头说道:“行,明天我还你。快进屋去吧,我走了。”说完,冲苏红梅挥了挥手,转身掉头沿着原路返回。
苏红梅站在家门口,目送着杨卫平的身影渐渐地融入夜sè里。
田翠芬看到苏红梅痴痴地站在那发愣,禁不住伸手在苏红梅眼前晃了几晃,“还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
“娘,你这是干嘛啊!”苏红梅跺脚不已地娇嗔道。
“难怪你那天在村里当着陈书记的面说你心里有人了,是不是刚才那人?他是谁?”田翠花一本正经地盯着女儿的眼睛问道:“你俩是不是已经在处对象了?”
“娘,您说什么呢!不跟您说了,我回屋睡觉去。”苏红梅红着脸连连跺脚不已,转身跑进家门,回到房里将门关上,背靠着房门,右手不停地在傲然坚挺的胸部连连轻拍着。
母亲刚才的那番话,在苏红梅芳心里顿起涟漪,但觉心脏“呯呯”跳动比平时快多了。
杨卫平站在磨盘上即兴演讲的那一幕一幕,不停地她眼前晃来晃去的。
母亲的话也提醒了苏红梅,这两天她脑子里时不时的总是冒出杨卫平的身影,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苏红梅禁不住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是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而已,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感,多少是有一点,但肯定还谈不上喜欢,更与谈婚论嫁处对象扯不上边了。
外屋里,苏长贵嘴里叼着旱烟袋,背着手在堂屋里来回走动着。
田翠芬不时地搓着双手,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脸显忧容地望着苏长贵,“她爹,你刚才都看到了?”
“嗯!”苏长贵点头答道:“看到了,而且我还从咱闺女眼里看到了一丝情苗苗。”
“是啊,这可怎么办,我也从咱闺女眼里看到情苗苗了。”田翠芬急得在原地直打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红梅跟谁处对象都可以,就是不能跟这帮知青中的任何一个处!”苏长贵语气非常坚定地说道:“知青迟早都要回城,他们都是大城市户口,家里人怎么可能同意他们娶个农村户口的媳妇进家门!这事必须早点跟红梅说清楚,把道理跟她讲清楚,不然万一让他俩发展下去,真要是弄出点什么事来,到头来吃亏的可是咱闺女!”
“嗯嗯!必须劝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田翠芬连连点头说道:“对了,她爹,刚才那后生你瞧清楚是谁没?”
“是杨卫平,京城知青。”苏长贵想也不用想便答道:“年龄比咱红梅还小两岁多,父母都不在了,听说他家里也没什么其他人了。”
“那他岂不是个孤儿?”田翠芬失声问道。
“嗯。”苏长贵叹然说道:“如果不是赶上这场大运动,杨卫平的rì子应该很好过的。他父母都是有大学问的文化人,都参加过两弹一星的建设,是对国家有大贡献的人。连人死了还要扣上黑五类苏修走资派的大帽子,这个世道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怎么他父母家里也没人了?”田翠芬不解地问道。
“二人都是烈士的后代,一起留学过苏联。”苏长贵显然对村里知青点的知青们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喟然长叹着说道:“据说杨卫平的爷爷,抗rì战争那会儿就是八路军的副总参谋长,与zhōng yāng好些大首长大领导都是亲密的战友。要是还活着,五五年授衔他爷爷最起码也是大将。”
“原来是烈士的后代啊,难怪你会让红梅往那锅小米粥里加了俩鸡蛋。”田翠芬恍然大悟地嘀咕了一句。
“那娃可怜啊,那晚上高烧四十一度,我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苏长贵唉声叹了口气,“估计也是有他爷爷,他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转眼间就好了,啥后遗症也没留下,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结实了。”
“既然他家里没什么人了,咱家闺女跟他处对象也不错啊!”田翠芬异想天开两眼放亮地说道:“到时候劝他别回城了,就留在村里,给咱们家当个上门女婿。”
“你瞎咧咧些啥呢!”苏长贵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不过转念便低声自言自语起来:“还别说,这个主意还真可行,如果红梅真是跟杨卫平处对象,而不是其他的知青,收他当上门女婿也未尝不可。”
“嘻嘻嘻,怎样,我这主意不错吧!”田翠芬得意洋洋地笑道。
“别瞎琢磨了,睡觉,睡觉。”苏长贵不置可否地转身朝里屋走了进去。
田翠芬冲老伴的背影轻啐了一嘴,吹熄堂屋的油灯,摸着黑进屋关门睡觉。
堂屋里父母的低声讨论,苏红梅在她屋里贴着门听了个真真切切。
原来他的身世这么可怜,可敬啊!
难怪他的知识这么丰富,还能编写数理化教材,原来他的父母都是在苏联留学过的大知识份子。
难怪他的气势那么强,原来他的骨子里继承的是大将军的血脉。
想到父母说及的上门女婿,苏红梅禁不住羞得耳根子都发烧了。爹娘也真是的,干嘛要在人家背后说这些羞死人的话!偏生还都让她全听到了。
越想越害臊,苏红梅俏脸通红的冲到炕上,拉起被子蒙头盖住,两只脚丫子时不时还对空踢动几下。
这一夜,苏红梅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翻来复去的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晃来幻去的全是杨卫平的影子。
第十四章 怎么是她??
夜深人静,就像虫、蛙也叫得没那么欢了。
沿着来时的村道,杨卫平打着手电筒不快不慢,轻车熟路,从从容容地往知青点走着。
从苏红梅今晚的表现来看,目前的编写工作开局还算顺利。都说万事开头难,现如今已经开好头了,接下来的工作想来就要变得相对轻松许多。
此前对于自己编写的这部分全新的内容,杨卫平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拿捏不准,没经过实践检验和论证,他觉得行,并不意味着对别人有用。
不过,从今晚起有了苏红梅这位合格趁职的好学生兼女秘书,以后就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
心情大佳的杨卫平,一边走,一边环眼打量着身周夜sè蒙蒙的山村夜景。
回到知青点,杨卫平拎着水桶和脸盆,在水井边就着清凉的井水,冲了个冷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早觉。
清晨五点三十分,“铃铃铃……”一阵清脆的闹铃声响,将杨卫平从睡梦中叫醒。
揉着干涩的眼睛起来,刚动了下身子,杨卫平突然怔住,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伸手向自己跨下伸去,只觉下身冰凉一片,黏乎乎的让人难受,更有隐隐浓烈的男xìng气味散发出来。
他竟然可耻的梦遗了!杨卫平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迅速从装衣服的那只藤条箱里翻出一条半旧的内裤,飞快的换上。拿着那条裤裆**的内裤头,转头四顾了一下,然后塞进被单底下藏起来。
想到昨天自己的绮梦,杨卫平不禁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气血浮动。
梦中的自己,竟然是不知羞涩的与一个身材修长娇美,胸脯坚挺,但面容看不太清楚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一双白嫩的大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那一丝不挂的**玉体狂热地与他行云布雨……
没出息!杨卫平暗骂了自己一句。难得睡个早觉,怎么会突然做chūn梦呢?唉!青chūn期的燥动啊!连着好几次深呼吸才将那颗蠢动的心平复下来。
这时候,院子里也传来了接连不断地响动。杨卫平下炕端着脸盆毛巾口杯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
“卫平,早!”
“早上好,卫平!”
“杨卫平,早上好!”
周援朝,何国栋,许红军,刘海波等人站在水井旁纷纷跟杨卫平打着扫呼。
“援朝哥,国栋哥,大家早上好!呵呵,都起来啊,这是好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积级参加晨跑锻炼,对我们每一个人绝对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杨卫平微笑着走过来,大伙自动地将位置让开,让杨卫平先打水洗漱。
杨卫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动作麻溜地洗脸刷牙回屋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与早起的七八名知青一块,排着两列纵队,绕着村子跑圈。
东方的天际已被朝霞染红,远处的山峰云缠雾绕,叽叽喳喳数不清有多少种鸟儿的欢唱给整个山村的早晨凭添勃勃生机。
半个小时后,知青点留下负责今rì轮值做早餐的两名知青,其余上会合隔壁的四名女知青,一路有说有笑,朝气蓬勃地往上岭村生产负责的那片庄稼地走去。
杨卫平没跟大伙一块凑热闹,一路上脑子都在琢磨着昨晚的那个chūn梦,梦里的好个女人会是谁。
何国栋、周援朝等人以为杨卫平在考虑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打扰他,渐渐在把他落在身后。
杨卫平轻皱双眉,低着头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着。他很不理解,以自己的心理年龄,怎么可能会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环境下做chūn梦呢?
都说是rì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但他满脑子都在琢磨编书的事,哪有功夫去想女人啊!难道是苏红梅?也不对啊,梦里的那个女人的身材比青涩的她可要成熟丰满xìng感多了。再说了,苏红梅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实足的小姑娘。他压根就没对她动过任何不良念头。
她到底会是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杨卫平猛地用力甩了甩脑袋,以求将脑子里的那个面容模糊的影子驱散。
忽然间,一个丽影进入杨卫平的视野里面,让他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右前方不到十米远的水渠旁边,一个打扮像是少妇的女人正蹲在渠边,从她身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些像是野菜,又像是草药的植物在清洗根部的泥土。
鬼使神差般的,杨卫平离开村道,朝那水渠边走了过去。
那少妇背对着杨卫平,正弯腰搓洗着手里一株车前草。她身上绷的紧紧的黑布chūn裤,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以高展的角度,刚好看到一道沟壑,那混圆饱满,充满弹力的丰臀,仿佛下一刻,就能挣脱衣服的束缚,纤纤柳腰像条无骨的灵蛇,白净细长的颈脖有如羊脂温玉。
杨卫平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脑海里陡然间又冒出昨晚chūn梦里的那个女人,他缩了缩身子,只感觉身体的某一部分,开始有了物理变化。
那少妇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以衣袖轻轻沾了沾额际的汗水,偏过头来。
“芳姐!”杨卫平只感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满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松散的扎在脑后,杏脸桃腮,长的甚是俏丽,眉如chūn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看到杨卫平正傻儍望着她,眸子闪过一丝惊慌,似嗔还怪的撇了杨卫平一眼,脖子慢慢浮出一片红云。似是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小男人盯得有些羞臊,她粉白似玉的脸颊上漂着两片晕红,如那海棠醉rì,特别是那嫣红的柔唇,更是有说不尽的诱人,想入非非。
好大!就是那轻轻的一扫,杨卫平以男人的眼光,看到一片那在她胸前挤压的硕大雪白,隐显的深沟,只感觉气血上涌,鼻血都差点流出来了。
我的天!chūn梦里的那个女人的身材,跟眼前这个美丽xìng感的少妇是那般的吻合!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这张对杨卫平而言无比熟悉的面孔,上一世,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出现在他面前,却又永远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杨卫平这一生中只有三个人对他无比重要,一个是何国栋,一个是周援朝,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佳人。
他上辈子一直没有结婚娶妻,一半是因为工作太忙,另一半则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少妇将手里最后那株车前草洗干净,放进竹篮里,向下拉了拉衣角,站起身。
“麻烦你让让,谢谢。”她轻声说了句,语调酥软柔和,听得杨卫平整颗心脏“呯呯”加速狂跳。
杨卫平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少妇轻扭着纤细的柳腰举步向前,一阵淡淡的幽香从他面前拂过,伊人匆匆而去。
呆了足足有分钟,杨卫平这才回过神来,但见那道丽影已经走远,他刚想张口呼喊,却是yù言又止。
她和他现在还没有产生交集,她没可能知道他是谁。这时候与她相认,太唐突了。以她的贞烈xìng格,没准还得对他产生误会。
重生后的这些天,杨卫平没时间也没敢去想上辈子的那份相思苦恋,可前有昨晚的chūn梦示兆,现有与她的偶然相遇,这使得他久藏于心中的那轮情火,不受控制的熊熊燃烧起来。
杨卫平怔怔地望着那道越来越小的倩影,默然出神,良久,良久。
难道这一世,我还要像上辈子那样,继续那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恋?
不!绝不!杨卫平心里忍不住在呐喊,怒吼。我的人生,我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芳姐,我的爱人,这辈子,你再也跑不了了,我必须娶你为妻,必须!
深深地盯她背影消失去的那个村道扣角最后看了一眼,杨卫平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去。
来到干活的地里,杨卫平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将脑子里的遐思生生挤压到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里。
杨卫平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想这些儿女情,他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去完成,目前得把全部jīng力集中在《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上才是正事,其他杂念最好别想。
来rì方长!杨卫平暗自告戒自己。
“刚才你一路上都在琢磨什么呢?”周援朝手里提拎着两柄锄头,走过来递了一把给杨卫平,低声问道。
“在想教材的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杨卫平很是无奈地又向援朝哥撒了善意的谎言。
“嗯,这是大事,你可以别干活别琢磨,你的那份,我帮你多干点。”周援朝朝不远处的苏长贵看了一眼,一边挥起锄头平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汗!援朝哥,对不起。杨卫平心里很是愧疚的暗自道了声歉,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没事,援朝哥,下地劳动,也可以算是对大脑的一种放松。”
“嗯!绷得太紧了也不好,得劳逸结合。”周援朝点头笑了笑。
这个上午,知青们干活的劲头明显要比昨天主动积极多了,看得心事重重的苏长贵很是纳闷。
十点多的时候,苏长贵把带队的工作交给副队长罗解放,回村去了。
昨天与钱有根约好了十点半准时在上岭村生产队队部大院碰头,那辆轮式大拖拉机能不能修好,今天就能有结果。
钱有根没有爽约,另外还带来了两名农机站的专业修理工。
让苏长贵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油路故障,钱有根等三位修理技术人员捣鼓了差不多一天,也没让拖拉机机头的那台卧式双缸柴油机响起来。
第二天,钱有根特地把农机站的唯一一名工程师也请动了,结果还是查不出这辆拖拉机究竟哪里出了毛病。
活塞、活塞环,汽缸、汽门、连杆、曲轴、摇臂、输油管等动力部件都没有明显的问题,可就是打不着火。
下午四点左右,陈家良闻讯专程赶到了上岭村。
看到上岭村生产队队部院子里那台被拆得大卸八块的拖拉机机头,陈家良脸上的yīn云顿时又加深了几分。
“陈书记,我是无能为力了。”钱有根脸显愧然之sè地摊开双手说道:“该检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就是查不出到底是哪出了毛病。估计得请洛河拖拉机厂的专家来解决了。”
听得钱有根这么一说,陈家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本以为只要把拖拉机修好了,再以故意损害国家财产的罪名来要挟苏长贵,让他去做通他女儿苏红梅的思想工作,一切看起来算得上天衣无缝。可是,陈家良怎么也没想到这辆刚从县农机站领回来连半个月不到的新拖拉机,竟然就修不好了。
最麻烦的是,明天县革委会的主任魏建国要来红旗公社视察工作。而这辆轮式拖拉机是魏主任亲自特批给红旗公社的,这要是让魏主任知道红旗公社如此不爱惜使用,天知道会招来多大的麻烦。
这件事一旦捅到了魏主任那里,可不是他陈家良压得下来的了。为今之计,看来只能丢卒保帅,把苏长贵故意损害国家财产这个罪名给坐实了,他这位红旗公社的一把手才有可能最大程度地减轻他应付的领导责任。
“真修不好了?不是说只是油路方面的小问题吗?”陈家良yīn沉着脸,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肃然问道。
“我是没办法了,李工也算是跟柴油机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老工程师,连他也查不出问题所在,只怕是问题很严重了。”钱有根有点不忍心地看到一旁站着的苏长贵一眼,叹然说道。
苏长贵闻言后顿时心里“咯噔”一跳,就这么一瞬间,他好像是变得苍老了起码十年。
“李工,问题真的很严重?”陈家良显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地将目光落在钱有根身边那位年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技工脸上。
这辆拖拉机真要是修不好,他之前的如意算盘不仅会落空,而且还有可能招来县委领导的一通臭骂。
陈家良此时心里的那种懊恼,别提有多难受了。
“嗯!像这种情况,查不出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李工很严肃地点头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辆拖拉机拉回厂家返修。我估计就算是厂家来人,没有相关的专业检测设备和仪器,以我们这里现有的条件,照样查不出什么结果。”
陈家良黑着脸,盯着面如死灰的苏长贵狠狠地看了一眼,恨声骂道:“苏长贵,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就你能!你真以为自己是红旗公社第一批培训合格的拖拉机手,就懂得驾驶这种国内最新最先进的轮式拖拉机了?
现在问题严重了,我就算想帮你捂住也捂不住了!这起人为的有意损坏国家财产的帽子,我陈家良可戴不起!你就等着准备坐牢吧!”
说完后,陈家良再也不多看苏长贵一眼,甩脸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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