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归鸟相依啼
夕阳一点一点褪去余晖,万物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心情由一天的烦躁而变得安逸,由安逸而感受到身边人的温柔,所有的温柔都化作此时浪漫的牵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黄浦江边,清风拂面,散步,本就是一种休闲,可它却变成了何清清和赵涛的“奢侈品”。
“老赵,你有多久没有陪我出来散步了呀?”
赵涛想了想说道:“从天津到上海,这是第一次。”
江风掠过,乌黑长发在眼睛里,脸颊上,嘴角处翻滚,何清清用手轻撩,显得那么迷人。
“我其实想让你每天都陪我出来走一走,感受一点清风,远离一些喧哗。”
赵涛攥着她的小手,一黑一白,在刚露头的月亮下,显得轮廓分明。
“如果我要加班,阮佩云也可以陪你出来走走的。”
“呵!”
何清清似笑非笑,又仿佛是一种无奈。
“虽说她是我的闺蜜,关系再好,我也不可能把我的心扣给她,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我只想对你讲。”
赵涛沉默了几秒钟,心平气和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很烦她。”
“嗯?不许这么说我闺蜜。”何清清显得有点愤怒。
赵涛解释:“如果她不在,我在你面前,可以吐露情话,可以拥抱接吻,甚至可以发一些牢骚,或者我们大吵一架。
如果她不在,我再也不用假装清高,假装风度,即便裤衩拖鞋,也可以痛快地在你面前走来走去。我想,这样才是生活。”
何清清微微的点了点头,她同意这种说法。
“老赵,我也想让你这样陪着我,我坐在你旁边,看着你生气、看着你大笑、看着你发呆、看着你玩闹。”
美好的憧憬写在何清清的脸上,她一激动,说道:“不如,我们给佩云介绍一个男朋友吧!这样他很快就会搬走了。”
赵涛看着何清清单纯的样子,询问道:“你觉得她意中人是什么样子?”
何清清沉默了,半天吐露出三个字:“候时新!”
“嗯!”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一问一答。
“候时新你劝她还是别惦记了,今天张鸿邵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碟,看来,我明天要和这个候时新好好谈谈了。”
何清清把头靠在赵涛的肩膀上,她很心疼眼前这个男人,感觉他每天总有操不完的心。
“佩云跟我讲了,做小她也愿意!”何清清在赵涛的肩头喃喃的说道。
“什么?她疯了?天津放着八大家的少爷她不要,偏偏喜欢上这个猴崽子,为了他还宁愿做个姨太太?真是不可思议。清清,你说这个候时新到底身上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让这么两个优秀的女人为他留恋忘返?”
何清清回忆,阮佩云给候时新起的外号叫“候美丽”,美丽是一款女士香烟,香烟的宣传语是有美皆备,无丽不臻。
她的意思是说,这个候时新就像这款女士香烟一样,只要是美女,就是她们的必需品;若有人欣赏不了他,那一定就是个奇丑无比的女汉子。
“老赵,你觉得呢?反正我和佩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特别迷人的气质,总能在关键时刻知道你在想什么,还能帮你悄悄的去做,还做的让你无可挑剔。试问,这种体贴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会不喜欢?包括你这个男人都爱不释手吧?”
赵涛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候时新在单位,就犹如自己的左膀右臂,更像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开任何“房间”的门,同时还能解决“房间”内所有问题。
赵涛一想到这些,表情就有点失落,叹了口气说道:“清清啊,候时新可能遇到麻烦了,陈泽飞怀疑他是共党,并且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我很想帮他,却又无法替他开脱,这次全凭他自己了。”
何清清停下脚步,不相信的看着赵涛。
“候时新是共党?开玩笑的吧?他可是我姐夫一手推荐的,还帮你们杀过女共党的呀,对了,我还亲眼见过女共党的尸体,我怎么感觉你们军统有点儿卸磨杀驴的意思呢?”
赵涛一想起站里这些窝心事,就没有了散步的闲情逸致。拉着何清清的手说道:“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何清清知道赵涛很为难,一边是使命,一边是不舍,她由着赵涛牵着自己的手,顺着原路返回,并安慰道:“听天由命吧,有些东西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回去的路走的稍快,十分钟就已经看到亮着灯的门窗,他们两个没有用钥匙开门,毕竟屋里还有一名女客,所以他们选择了敲门。
“哎呀,你们两个不是有钥匙吗?搞得好像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阮佩云抱着他们两岁的儿子,抱怨道。
何清清最后一个进门,换上拖鞋,陪着阮佩云上楼。
婴儿房内,何清清问道:“阿姨呢?怎么你今天有兴致哄起我家公子来了?”
阮佩云抓着丁丁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一口,何清清赶紧拦着:“你看你的口红,我刚发现,丁丁身上到处蹭的都是。”
阮佩云这才接口道:“你们家赵大公子今天可是邪门儿了,阿姨怎么哄都不听,就是一个劲儿的哭,这不,我一亲立马就好了。刚好,也让阿姨回房间休息休息。”
何清清一手捏着丁丁的小脸蛋,一手轻轻的打着他的屁股,说道:“你这个赵家小少爷,这么小就喜欢美女了,长大可怎么办呢?”
阮佩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掐着另一边脸蛋说道:“丁丁,看你现在这个长相,分明是继承了你妈的基因,反正是比你爸帅。等你长大了,如果像你候叔叔那样英俊,你就不用愁没有美女啦。”
何清清把阮佩云的手轻轻的打开,装着发怒的样子说道:“你个死佩云,脑子里就是候时新,长成候时新的模样,老赵还不和我拼命啊!”
阮佩云痴笑着说:“是呀,我眼里就只有他,就觉得他帅。”
何清清看着她犯花痴的样子,忍不住的讲道:“你先收一收你的心吧,候处长这次恐怕有大麻烦了。”
第七十六章 侦查与反侦查
轿车司机、澡堂老板、卖花姑娘、擦鞋小伙、小吃铺子……这些人,有的阿谀奉承、有的高声吆喝、有的汗流浃背、有的……
反正,街上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细节,都像过电影般,深深的扎在候时新的脑子里反复旋转。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脖子低头扭动,一只手拿着钥匙慢慢的捅进锁芯。他看着门下方断裂的发丝,想了想,将钥匙又给退了出来。
钥匙装入口袋,双手给脖子做着按摩,又180度的从左到右晃动着颈椎。突然,一个扭头,犀利的目光朝三四点钟方向看去。
远处,黄包车上两名粗衣男子,被这尖刀般的眼神一刺,顿时,像是怕眼睛流血似的慌忙收回目光。
候时新的对视没有过多停留,只是一瞬间,就转过头,再次用双手按着脖颈。
这仅仅是一个试探,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
他将手插入口袋,摸了摸随身携带的手枪,然后调转方向,朝旁边的澡堂子走去。
“呦!候处长,您怎么出院这么快?伤好利索了?”
澡堂老板王胖子,很早就看到候时新从轿车里下来,以为他要开门回家,心里正盘算着大金主今天会不会来这里消费,谁曾想,候时新连屋都没进,直接先光顾他的生意。王胖子受宠若惊似的一路小跑迎接,殷勤的对候时新问长问短。
候时新回答他的同时,悄悄瞟了一眼墙壁,发现一个白色的、拇指大小的三角形标志,正不规则的躺在墙上。
候时新看到后,迅速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又抓抓胳膊,挠挠胸脯,好像很痒、很脏似的说道:“王胖子,待会儿告诉小毛头我来了,让他忙完到浴间找我,我先去“孵堂”的大池子里发发汗,这几天在医院可真他娘的给老子憋坏了。
王胖子曲意逢迎的讲道:“候处长,您可是我们这小小澡堂的金主,没了谁也不能没了您呐。我特地跟小毛头交代过,不管再忙,也要马上放下手中的活技,先给候处长您服务。”
“不着急,让他先忙,回头我叫他。”候时新懒得再听这些恭维的话,昂首挺胸走在王胖子的前面,王胖子点头哈腰的不停摆出请的手势。
澡堂子的柜台前,王胖子恭敬的问道:“候处长,您今天想怎么洗?”
候时新看着台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竹制子,子的外表被磨得光亮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地写着相对应的服务名称。
“嗯……擦背、扦脚、助浴、敲背、按摩,再来一份水果,一份点心,还有一壶茶,茶泡你店里最好的,哦,另外给我拿一份这两天的时尚杂志。”
候时新说完,掏出一大叠钞票甩了过去,又说道:“这是这个月的浴资,不够你再告诉我,我给你补。”
王胖子眼瞧着候时新抓了一把子,又甩了这一桌子的钱,心花怒放的讲道:“够了,够了,绰绰有余!”
候时新自知王胖子得了便宜,又嘱咐了一句:“胖子,别老想着自己使劲往兜里搂钱,回头给小毛头也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看他瘦的,你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吧。”
王胖子有点愧疚,连忙开玩笑的说道:“放心吧候处长,从今天开始,顿顿都让他有肉吃,他要敢不吃,我就打他板子。”
“呵呵,你个王胖子。”候时新用手指了指他。
王胖子又问道:“候处长,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您就请吧!”
候时新冲着王胖子招了招手,王胖子会意的将大西瓜脑袋伸了过来,候时新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外面有两个人,我怎么感觉一直跟着我,不会是惦记我的钱了吧?”
王胖子听完,当时就火了,很讲义气的拍拍自己肉乎乎的胸脯说道:“候处长,不瞒您说,我在道上也有点兄弟,就这几个兔崽子如此不长眼睛,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帮你把他们给绑喽?”
候时新赶忙摆手说道:“不用,我只是怀疑,也许是我多心了。再说,我这人也怕麻烦,要不然我早就……。”候时新把口袋里的枪给掏了出来。
王胖子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候时新带着枪来洗澡。
“呃……候处长,那你说想怎么做,兄弟都听你的。”
候时新又趴在他的耳朵上嘀咕起来。
“你这样……”
王胖子听完,豁然开朗,伸出拇指称赞:“是,是,是,候处长真不愧是军统的精英,您放心,兄弟我一切都按候处长您说的办。”
候时新满意的点点头,哼着小曲进入男宾浴室。
浴室内约莫有十多个人,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品茶,有的躺着睡觉,还有两个人在墙角处下棋。
“哎呦,候先生,有段日子没看见您了,以往您可是每天晚上都来洗澡。”一名中年服务员向他打着招呼。
候时新边脱边把衣服递给他,说道:“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中年男子接过候时新的衣物,踮着脚,用长柄叉子将其挂到天花板上。然后,又从上方叉下来一块儿干净的浴巾,递给候时新道:“候先生,这是您专用的,一直给您留着呢!”
候时新接过毛巾,点头感谢。
就在候时新跳入“堂”没多久,外屋进来两个人,一直朝男宾室的门里看。
王胖子心想,“嘿,你们这俩劫匪还真敢进来啊,也就数候处长心眼好,要是我,早就开枪崩了你们两个王八蛋了。”
王胖子呵斥道:“哎,你们俩儿东张西望的是干嘛的?”
“废话,洗澡”两个便衣回答。
“交钱,两块大洋。”王胖子丝毫不相让。
“多少?两块大洋?你怎么不去抢?”
王胖子暂时保管着候时新的手枪,虽然不会用,但拿着这玩意儿,说话的底气自然又硬了几分。
“爱洗不洗,我们这澡堂子可是附近独一家,你们要嫌贵,可以去十公里外还有一家。”
其中一个便衣赶紧拦着另一个想发火的兄弟,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洋扔了过去,并小声说道:“没事,明天还不是跟王处长报销?”
第七十七章 组织要求撤离
“孵堂”,是上海人重要的生活方式,他们觉得水浑了,人就干净了,一天的疲劳也随之而去。
候时新就躺在这不算干净的大池子里,头枕着顶端的大理石,闭目思考。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从我家发现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为什么“青稞”同志会在这个时候着急的见我?”
一串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萦绕,大大的问号让本就在热水池里熏蒸的他,有些憋闷。
“小毛头!”
“哎!”
只是一声,一个机灵的小子就从休息厅蹿了进来。
“候叔,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你啊!”
十五六岁的少年,稚嫩的脸,清澈的眼珠,再加上浑身散发出的质朴,竟让人丝毫觉不出他的话有假。
“呵呵”
候时新轻轻一笑,调侃道:“受了点小伤,倒让你个小毛头牵挂了!”
小毛头从远处搬来一把椅子,椅面用水冲洗三四遍,又用毛巾把上面的水珠擦掉,这才说道:“叔,来吧!”
候时新围着浴巾走过去,掐着小毛头的脸蛋说道:“我给你那本认字的书,这两天你继续看了没有?”
小毛头嘟囔着嘴说道:“看了啊,可是这两天,书上的内容我只知道怎么写,却不知道怎么读,早就等着候叔你回来教我呢。”
小毛头边搓着背,边说着话,别看他瘦弱,搓澡的力道到是恰到好处。
“小毛头,认字这个东西不仅仅要会写、会读,你还要理解它的意思,只有把这三方面做好了,你才能勉强说你识字。对了,你有没有兴趣上学,候叔资助你上学吧?”
小毛头停止了搓澡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上学好啊,可是听说费用很贵的,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读书,那样我才知道珍惜。”
候时新觉得这个回答很完美,所以他笑而不语。
二十分钟过后,候时新从浴间走出,发现跟踪者早已分成两路,一个盖着毛毯躺在床上假寐,一个系着浴巾看别人下棋。
候时新不动声色的穿着衣服,刚穿好就喊道:“小毛头,那些吃食和茶水都归你了,我累了,按摩也不用了,回家睡觉去。”
小毛头委屈的说道:“候叔,你老这样,花钱买的点心、水果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下次可别点了,我也吃腻了。”
候时新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在长身体,又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不吃饱怎么能行?行了,候叔走了,你送送呗!”
小毛头拿着长柄叉子正准备站椅子上挑浴巾,听到候时新这么说,也就干脆回答:“好,送候叔到门口。”
前脚走,盖着毛毯假寐的便衣赶紧起身,并向同伴招手,两人急急忙忙想要穿上衣服,却发现衣服被高高的挂在天花板上,长柄叉子又被小毛头拿到了外面。
二人慌里慌张,隔着门帘发怒喊道:“喂,老板,这怎么搞得,取衣服的人呢?”
王胖子不耐烦的冲男宾室喊道:“催个屁呀,小毛头去外面马桶间拉屎了,你们等着吧!”
两个人抬眼看着自己的衣物,骂道:“娘的,这个小册佬,早不拉晚不拉,偏要赶到这个节骨眼上拉屎,真晦气。”
候时新拿了手枪,谢过王胖子,在门外又跟小毛头讲:“记住,五分钟以后再进去。”
小毛头聪明的点了点头。
候时新这才拦了一辆黄包车,说道:“海威特斯!”
海威特斯俱乐部内,依旧是灯火辉煌,小白、小鼠和几个漂亮的女招待在门口两侧背手而立。
小鼠面带笑容,小白似乎显得焦躁不安,额头不断滴落着大量的汗珠,又不停的朝外张望。
就在这时,候时新抽着烟,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厅。
“哎呦,候先生,您的伤好利索了?”小白看到候时新,一脸的阴霾挥之而去,显得特别激动。
候时新伸了伸手,说道:“呵呵,还行,反正打麻将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小鼠向他鞠了一个躬,试着问:“候先生是和叶七爷、何太太他们约好的?还是您单独来的?”
候时新一愣,回了小鼠一句:“啊?他们也来了?”
小鼠说道:“哦,自从上次您介绍何太太和七爷认识,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好的紧呐,每逢打牌,何太太都要和七爷坐一桌,七爷不打她就不打。听说,现在何太太不但把以前输的本钱都赢了回来,另外又赢了不少钱呢!”
“喜讯,喜讯啊小鼠,他们赢了钱,你不是又捞了一大笔,哈哈。”
候时新笑着,用手掐着烟屁股,用力一吸,老刀牌香烟浓浓的烟雾充满他的口腔,他一口也没舍得朝外吐,几乎烟雾全被他吞进肺里。
“咳,咳,咳。”
候时新脸红脖子粗的剧烈咳嗽,又举着烟头,小白赶紧去拿烟缸,小鼠则在背后,从上向下慢慢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慢慢的,脸色稍缓,候时新这才说道:“小白,有什么凉的饮料没有?妈的,刚刚洗了个澡,这堂孵的,嗓子都快蒸成干的,实在渴的要命!”
小白说道:“候先生,您先去贵宾房等着,我这就去给您端两杯新榨的果汁。”
“赶紧的,一会我还要去找叶先生他们。”
二楼最北头,一棵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植物,生龙活虎的长在花盆里,它有一人多高,枝繁叶茂,充满生机。植物下有一张休闲桌,休闲桌旁有一个黑脸大汉,他正躲藏在叶子下,紧紧的盯着一楼,好奇的打量着几个人的对话。
“咚,咚,咚。”
“进来!”
小白端着两杯果汁和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心急火燎的用脚后跟关上了门。
候时新也抓紧问道:“你找我?”
杨问樵放下手中的托盘,十万火急的说道:“野火同志,刚刚收到春生发来的消息,你有可能已经暴露,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组织上决定只要见到你,立即安排你撤退。”
候时新一脸茫然,自己刚刚得知被人跟踪,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怎么杨问樵比自己的消息还要灵通?
第七十八章 反戈一击
候时新犹豫了,心中的矛盾、困扰、纠结,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大脑。怎么办?他的手变得越来越冷,心跳的越来越快。
小白在旁边催促道:“野火同志,我们需要英雄,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葬身火海。所以,春生要求你必须走,而且是立刻、马上。”
候时新续上一根烟,情绪低落的讲道:“小白,你先出去吧,长时间呆在贵宾室,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请给我十分钟时间,让我静一静。”
小白点了点头,心烦意乱的退出房门,与此同时,黑脸大汉也坐回了原地。
“喂,你过来!”
黑脸大汉打着响指喊道。
小鼠顺着声音仰头寻去,发现二楼北侧一名黑脸大汉,手里扬着几张钞票,朝自己的方向笑着。
小鼠眉头一紧,满脸鄙夷之色。自从他得知此人抢过叶七爷,就偷偷查过他的资料,发现这个叫季春魁的家伙,整天都游荡在海威特斯散客大厅,一年四季靠赌场提供的免费食品过活,甚至连今年的会费都缴纳不起。也不知这次,他又从哪里坑蒙拐骗弄来的钱,续上了今年的会费。
小鼠虽说心生厌恶,可季春魁挥舞的真金白银是他无法拒绝的。
他慢慢的走上楼梯,不算热情的说道:“季先生,您有什么事情?”
季春魁把钞票塞入他的上衣口袋,问道:“刚刚和小白说话的那位先生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
小鼠冲着钞票的面子,简单的应道。
“他打麻将吗?”
“未见打过!”
“他都是什么时候来?”
“这不好说!”
季春魁又掏出一叠钞票,全部塞入小鼠的上衣口袋,再次问了一遍:“他都是什么时候来?”
小鼠左右瞅了瞅,确定没人看到,这才把胸前厚厚的、露在外面的钞票拿出,分成两摞,裤子左右口袋各塞一摞,两手在外面使劲拍打、按平。
说道:“这位先生来的时间都非常随意,您也知道,俱乐部生意很火爆,如果想打牌,早上九点之前、中午一点之前、晚上七点之前,只有这三个时间段来,才能占到位置,而他来的时间通常都卡在中间,由此可见,他并不是因为打牌而来的。”
季春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聪明!那你觉得他会打麻将吗?”
小鼠抓了抓脑袋,想不明白的说道:“季先生,您的这个问题挺搞笑的,他如果不会打麻将,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们俱乐部资助会费吗?
再说,叶先生打出九莲宝灯那天,您不也在场吗?他不是还在旁边鼓掌吗?
记不记得?他当时看着你那把清一色的牌,说了一句什么最有把握的希望,往往结果终于失望,最后您果然就没胡上。
就冲这句话,我反而感觉,他不但会打麻将,而且还是个麻将高手。”
季春魁没有辩解,又问道:“听说他会员卡不是自己花钱办的?是谁给他办的?”
“哦,这个不清楚,他归小白管,当时他来的时候,询问过办理会员卡的流程,可小白说早就有人给他办好了。”
季春魁满意的点点头,奸诈的笑道:“小鼠啊,你帮我盯着点,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打麻将,发现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沟通,我会给你很多回报的。”
小鼠也很好奇季春魁提出候时新不会打麻将这个说法,反正有钱赚,也就欣然同意了。
贵宾室内,候时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脑子不断地分析到底哪里露出过马脚,哪个环节出现过岔子,以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困境。
正想着,小白第二次焦急推门进入,直接了当的问道:“野火同志,时间紧迫,你考虑好了吗?”
候时新端起两杯饮料,一口气喝光,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出了什么状况,但我想,这件事情还没有危险到非走不可得地步,最起码,他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就是**,否则,他们也用不着对我暗中监视,早就可以实施抓捕。”
杨问樵看着候时新,他感觉这种倔强的劲头怎么和自己的姐姐如此相似?
杨问樵情绪激动,小声且又一字一句的说道:“野火同志,上级组织要求你务必撤离,这是命令,也是为你人身安全的考虑。
还有……这是我姐姐临终的遗愿,她希望你活着,替她看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我也答应过我姐姐,哪怕牺牲自己都要保护好你。走吧,我们还有很多的同志奋斗在革命第一线,他们会继承你的脚印,为新中国革命的胜利砥砺前行的。”
候时新听完,同样激动的站起身,含着泪说道:“青稞同志,你还小,根本就不懂我们党为了我的潜伏付出了多少代价,有多少人为掩护我而壮烈牺牲,当然,这其中甚至包括你姐姐和我最爱的人,他们如此大义凛然、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到我今天知难而退吗?
呵呵,死亡有什么可怕?他们毁灭的顶多是我的**,谁又能杀死我无坚不摧的信仰?
我的**早已埋葬在你姐姐的身旁,唯独留下的灵魂就是带着她的信仰,一步一步为实现中国革命的胜利而奋勇向前!”
杨问樵沉默了,他明白,自己无论再努力,也不可能把候时新给送走,就像当初,九月咖啡馆的交通员,始终未能动摇问筠是一样的道理。
“注意安全,我会向上级汇报。”杨问樵忍着泪水想要走出门去。
“等等!”
候时新担心,他这样出去会露出马脚,赶忙装着很严肃的样子调侃道:“把这杯龙井茶喝完再走,你看你干的好事,那两杯果汁用那么大的杯子,还倒那么满。”
杨问樵忍不住笑了。
候时新站起身,拍打着杨问樵的肩膀,说道:“开心一点,从容一点,灿烂一点,温暖一点,只要我们内心充满阳光,就没有任何阴霾可以影响我们的心情!”
第七十九章 胡你们个精光
“咚,咚,咚”
普通vip包间响起敲门声,一名身着便衣、平头、精神饱满的男士起身开门,接着一愣,脱口惊叹:“哎呦,候处长,怎么是您?好久不见了!”这名男士显得既意外,又兴奋。
候时新也很诧异,开门的竟是静安巡捕房的巡长马万旗。
“马巡长,怎么……”
何清清身边坐着的阮佩云,看到候时新的一刹那,竟然也突然一惊,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只是一瞬间,她便起身拉着候时新的胳膊,打断他的话,说道:“候美丽,你现在应该叫他马副局长!”
候时新呆呆的望着阮佩云,迷迷糊糊的说道:“候美丽?你给我起的外号?还有你这手放错地方了吧?”
阮佩云骄傲的笑着:“我喜欢,我乐意,你管不着!”
“呃……”
候时新就怕女人耍无赖,赶忙岔开话题:“马局长,几天不见,你这可是平步青云啊!”
马万旗赶忙恭维道:“这还不是托候处长您的福?归根结底是站对了队伍,不但当上了巡长,没想到还兼了警察局副局长。”
候时新搂着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兄弟,你下一步再把熊大福给我们弄回来,我看警察局长你都能当。”
马万旗眼睛放着精光,他还记得在百乐门,候时新告诉自己,如果识相,王老鬼的位置就让自己代替,果然,他不仅兑现了承诺,好处还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所以,对候时新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
“放心吧候处长,全城的警力都在搜捕,要不了多久,必把他捉拿归案!”
候时新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一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拱手说道:“候处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呃……”
这不是自己刚到上海,敲诈的大资本家彭林蒲的儿子彭松岩嘛。
候时新赶忙左手压右手,象征性的回了一个揖礼,说道:“虚度岁月而已,今天彭兄可是难得的好雅致啊,家父彭老先生可安好?”
彭松岩迟疑了一下,低声回道:“家父上个月已经去了,不过,临终前嘱咐犬子,无论如何要跟候先生交好。”
“啊!”
候时新惊讶道:“松岩,这我可要怪罪你了,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去彭老先生的遗像前鞠上一躬。”
何清清也插嘴埋怨道:“就是的呀松岩,时新一到上海就把你们彭家介绍给我们,咱们交情在的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不通知我们,真的太不应该了。”
彭松岩回想起老父,明显有点悲伤,他低语沉声的说道:“老父有遗言,要低调,不许大办,不许铺张浪费,所以……”
叶老七眼看痛痛快快的麻将局变成叙旧的灵堂,赶忙打断,“松岩,甭提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了,老爷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彭家兴旺发达的!来,让候兄弟陪你们打会儿,我桌上的筹码今天随便输。”
何清清的赌性和叶老七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赶忙洗着牌,喊道:“就是的呀,别提那些不高兴的,难得老朋友相聚嘛,时新啊,快点坐下一起玩儿两把,叶老师可是说了,随便让你输的。”
候时新还真不会打麻将,可他心里犯嘀咕,这彭松岩和马万旗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吧?就凭叶七哥的手段,肯定是联合何清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候时新想着,却又推脱不过,只能坐下打,心想:“管他那,随便打吧,反正都相熟,七哥也不在乎这点筹码。”
候时新学着别人的样子码牌,虽然不够熟练,但也像模像样。
何清清身前,已经放着一堆筹码,边抓牌边没心没肺的说道:“时新呀,你看看你,这都是你的功劳,撺弄着一堆人成了朋友,自从我拜了叶先生为师,我现在可是逢赌必赢的呀。”
叶老七站在候时新的身后,谦虚的说道:“哪里,是何太太对赌有灵性,一教就会。”
候时新纳闷了,这俩人什么时候成师徒了?再说,你俩聊这个,不怕人家二位不高兴吗?
哪知,彭松岩却答道:“叶先生的麻将水平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这也是我们彭家资助他参加赌王大赛的原因。”
“呃……彭松岩这么一说,证明这一桌上的人都知道七哥的水平,那他们还在一桌打?彭家还资助七哥?这么快他们两个就搭上线了?好复杂啊!”
候时新想着,随意的从中抽取一张牌扔了出去,还像模像样的学人家喊道:
“六万!”
旁边的叶老七听到这一声喊,差点没哭出来,孤零零的567万,他竟然打了6万,对于他这个麻将高手来说,实在是侮辱眼球。
“时新呐,虽然说随便输,也不能这么丢人啊!”
阮佩云早就坐在了候时新的身后,看他打六万,也尖叫一声,喊了一句:“候美丽,你……”又怕别人不高兴,赶紧捂住了嘴巴。
“唉,碰!哈哈,还是候处长好,他们几个看的可严那,一直不肯丢张给我。”马万旗兴奋的说道。
候时新挠了挠头,又抓了一张牌,随意的插入牌堆里,然后喊道:
“七万”
“额,我也碰一下,候处长,您这67万的搭子是为我们两个输钱的兄弟准备的呀。”彭松岩乐道。
这两张牌出去,对面的何清清可不高兴了,责备道:“时新呀,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呀,放水太明显了。”
候时新听不懂,只能陪笑道:“嫂子,我才疏学浅,才疏学浅。”
何清清还想埋怨,话说不及,候时新又抓了一张,插进去,接着喊道:
“五万”
“唉,唉,唉,我杠,哈哈,时新,嫂子就知道你最好,闹了半天,打567万是为了给嫂子开杠呐。”
叶老七在旁边表情复杂,他这个赌王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打法,他猜测,这家伙有可能是故意放水,可这种一上来就知道对方要什么,还没被自己看到出老千,那他的水平真就在自己之上了。
阮佩云抓着候时新的胳膊,撒娇道:“候美丽,能不能好好玩儿呀?你让我和叶七哥怎么好意思再看下去嘛!”
候时新笑而不语,反正他也不会打,干脆就弄得神秘点吧。
又是几圈下来,彭松岩、马万旗、何清清,居然又碰又杠的都只剩下一张牌,分别是吊白板、发财和东风。反观候时新旁边的两位都闭上了嘴,屏住了呼吸,尤其阮佩云紧紧的盯着候时新抓牌的手。
候时新随意的翻开手里捏着的牌,抬眼一瞧,攥着一张红色的“中”字,心里琢磨:“妈的,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不会打,才把各种带数字的牌给扔了出去,这怎么全是汉字的啊?这可怎么办啊?”
正想着,就听到叶老七拱手大喊一声:“候师傅,小弟受教了。”
候时新迷迷瞪瞪的侧脸望着叶老七,旁边的阮佩云却激动的站起身,推倒他身边的牌,大声喊道:“大三元,字一色,外加……算了,反正是顶番,胡你们个精光,快点给钱!”
众人一看,三发财,三红中,三白板,三东风,两西风。
“呃……没意思,不玩了!”
第八十章 先下手为强
戌时刚过,一辆黑色小轿车停靠在候时新家门口。他下车,朝彭松岩挥手道别,扭头,掏出门钥匙,打开已经毫无秘密可言的大门,蹑手蹑脚的走进二楼客厅。未开灯,却先背帖墙角,撩开窗帘,朝下望去。
还是那两道熟悉的黑影,一高一矮,在犄角旮旯里立着,冲着他的窗子指指点点。
候时新来到卧室,打开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按照笔记本内记载的数字,清点屋内所有物品。
一样都不少,尤其最重要的手抄本《莎士比亚全集》还在。
他放下笔记本,又拿出一把螺丝刀和一块强力磁铁,在小小的屋子内,从上到下比划着,搜索着。
终于,他的强力磁铁吸附在桌子侧面最里端的木板上,他将抽屉整个拉出,人蹲在桌子下,拿出手电筒一照,亮闪闪的窃听器正安静的被粘在那里。
他没有声张,走出卧室门,打开客厅灯,用强光手电继续补着光,照着脚下,追寻着不属于他的那只脚印。
一个、两个、五个……
从上到下整整十二个窃听器。
“妈的,这分明是把这栋楼都装了扩音器。”
候时新躺在床上,怒火中烧,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何不主动出击,探听虚实呢?
想到这里,他迅速起身下床,掏出手枪,填满子弹,又拿出一颗军用手雷,别在腰间,下楼,临出门前,顺手抄起一捆二指粗的麻绳,夸在脖颈和肩膀之间,这才满意的走出大门。
乌漆嘛黑的弄堂,候时新七拐八拐的在小巷里转悠,突然,在前方转弯处消失不见,尾随的两个黑影加快了脚步,刚要左转跟上,却被一把乌黑发亮的手枪给瞄上了。
候时新用一只手从后腰拿出一副手铐,扔在大个子便衣的怀里,低声说道:“兄弟两个辛苦了,大半夜的还不收工?”
“呃……”
两个便衣相互看了一眼,大个子撒着谎,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大爷,我们只是路过。”
“放你娘个屁!从下午开始,跟着我到澡堂,晚上又在我家楼下鬼鬼祟祟,现在跟到这里,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
候时新把手枪迅速的上了膛,咔嚓声划过寂静的巷子,让两个便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两个人的样子,怒极反笑,枪口向上扬了扬,不再多说一句话。
大个子很识趣的先铐起自己,然后,拽过矮个子的手,矮个子配合的伸进去,两人牢牢的铐在了一起。
候时新满意的问道:“信号接收点在哪儿?”
高个子便衣指道:“就在那栋楼上。”
候时新从身后掏出手雷,说道:“走,带我上去看看,你们两个守点儿规矩,按我说的做,否则……小心我擦枪走火。”
“是,是,是!”
二人抖抖索索的领着候时新来到他们所指的位置。
“敲门,快!”
候时新用枪顶着高个子的后腰,高个子听话的敲起了门。
“咚,咚,咚”
房间内有人谨慎的问道:
“谁?”
候时新又把枪顶在高个子的脑袋上。
“呃……是我,阿三,来弄口热水。”
门内的人抱怨着,打开房门。房门刚离一个小缝,候时新上去就是一脚,门被踹开,他右手拿枪,左手拿手雷,吼道:“都他妈的把手给我举起来,谁动一下我就先打死谁。”
一屋子四个人,面面相觑,看着手枪和拳头般大小的手雷,都放弃了抵抗,把双手举过头顶。
候时新用枪指着戴手铐的两个便衣说道:“去,把他们裤腰带抽出来,捆上他们的双手。”
两个人听话的上前,通力合作,把这四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候时新这才问道:“谁是这里的头儿?”
五个人都齐齐的看着一个方向,领头者胆颤心惊的说道:“候处长,不管我的事啊,小的也是没办法,奉命行事。”
候时新放下脖颈上的绳子,又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质问道:“你既然称呼我为候处长,那就证明你们是来自军统?”
领头者的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慌忙说道:“是啊,候处长,我是电讯处窃听二组的组长李淳,临时被行动处王处长借调,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啊,自己人。”
候时新站起身,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道:“你还有脸说是自己人?自己人能窃听我?再说,你一个小小的组长,却来监听一个处长,是谁给你的权利?我想,就是你们处长梅姑或者是那个混蛋的王处长也不敢随意这么做吧?”
“呃……”
李淳无言以对。
候时新威胁道:“李淳,你信不信,如果单单是他们两个来调查我,我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你,其实就跟打死一条流浪狗一样简单,大不了明天,我让你的上级到我这里来领取抚恤金。”
李淳吓的骨寒毛竖,颤抖着道:“站长,是站长的命令啊候处长!”
候时新听到这个答案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是副站长搞得鬼把戏,没想到居然是站长,这下可就很棘手了。
候时新把手里的枪从李淳的额头换到太阳穴,问道:“我屋里一共装了几个窃听器?李淳,你一定想好了再认真的回答我,否则,不管你报的数字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只要和老子检查出来的数字不一致,我马上开枪崩了你。”
“十二个,十二个啊候处长,千真万确,小的真不敢瞒你啊候处长!”李淳色若死灰,生怕候时新少数了一个。
“还算诚实!”
候时新收回了枪,又说道:“说说吧,站长让监视我什么?为什么监视我?”
李淳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竹筒倒豆子般的全说了一个遍。
候时新听完,让他们席地而坐,背对背围成一个圆,又从地上捡起二指粗的绳子,狠狠地把他们六个人绑在了一起。
候时新扯下窗帘,撕下六缕布条,全部捆在手雷的引信上,又分别把布条的另一端绑在六个人的脖子上,最后,手雷放在六个脑袋的背后,说道:“弟兄们,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们在这里坐一夜了,千万别乱动,否则……
等明天早上,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第八十一章 发飙的候时新
清晨,六个人瞪着大眼,却又萎靡不振的坐在一起,谁都不敢打盹,互相掐着旁边人的大腿,生怕一低头,引爆手雷。
候时新打开房门,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死死地盯着候时新看。
他上前,把手雷取下,又解开绳子,风趣的说道:“走吧哥几个?咱们到站里,找你们的上司好好聊一聊吧?”
几个人坐了一宿,腿都是麻的,像得了圣旨,忽就站了起来。可他们忘了,裤腰带还在手上系着,四个人的裤子当即就滑落到脚面,露出各式各样的裤衩。
“哈哈!”
戴手铐的两人,用一只手捂着嘴大笑。
“笑个屁,妈了个巴子的,都是因为你们行动处,非让我们电讯处的调查候处长,害的我们如此狼狈不堪,你们却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以后,但凡你们行动处的事情,甭想让我们电讯处配合。”其中一名裤子掉着的人怒不可赦的骂道,引起了其余人的共鸣。
李淳还算理智,把手扬了扬,开口道:“候处长,您看,兄弟们该说的都说了,也知道错了,是不是能帮我们松绑,总不能就这样让我们回站里吧?”
候时新一脚踢在李淳的屁股上,说道:“现在才知道丢人现眼?早干什么去了?你也不想想,你们几个小毛孩来查我一个军统处长,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我他妈的也是个处长。”
候时新上前,把偷着乐的二人腰带也给解了下来,还不满意,说道:“你们两个是罪魁祸首,把衬衫也给我脱下来!”
“啊!”
“啊什么啊,叫你脱你就脱,小心候处长崩了你,我们全当没看见。”电讯处的人似乎找到了平衡,纷纷落井下石。
二人无可奈何的脱掉衬衫,搭在手铐上,候时新这才满意的说道:“对,这就统一了,你们两个带头站前排,就保持这个姿势,让你们长官好好看看你们的熊样。
……
候时新夹着公文包,昂首挺胸踏进军统大楼。他,面部保持微笑,如春风般温暖;他,见人嘘寒问暖,仿佛有八拜之交;他,步伐铿锵有力,似得胜归朝的大将军。
三楼,西头最后一个房间,候时新脸色一变,大手一挥,霸气的推开后勤处副处长办公室大门,掷地有声的喊道:“通知下去,十分钟后,后勤处中层以上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咦?”
副处长王恒激动的站起身,说道:“处长,您这么快就出院了?我们处的人还商量今天去看您那!”
候时新勃然大怒道:“看个屁,后勤处都他妈快成别人家的后花园了,你这个副处长怎么当的?不想干,赶紧卷铺盖滚蛋。”
“呃……”
王恒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又不敢顶嘴,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又说道:“处长,十分钟是不是有点紧张啊?有的人刚来,衣服都没换好。”
候时新看了一下表,八点整。扭身,撂下一句话:“还有八分钟,想来的,光着屁股也要给我跑过来,不想来的,以后就不用来了。”
“呃……”
王恒望着候时新的背影,心想,处长是不是这次伤到脑子了?怎么脾气变得这么火爆?
想归想,王恒还是不敢犹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了出去。
会议室内:财务科,采购科,军需科,物资科,油料供给科,军械科,医务室,车船审批科等,掌管着整个上海站吃喝拉撒的八个科长正襟危坐,其余的副科长、队长则在两旁垂手而立。
候时新起身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十二个窃听器,“咣当”一声,扔在会议桌前,看着一屋子的人说道:“老子就住了几天医院,家里就给我装了十二个窃听器,这是哪个狗娘养的部门申请的军需用品,谁批准的?”
军需科长郑君山,脸憋的通红,说道:“处长,这是行动处申请的,说是有重要行动,我问他们具体用途,他们还怼了我几句,说什么行动处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向后勤处的解释了?我一想,也是,行动处历来行事保密,不敢多问。”
“放他娘了个屁,老子的后勤处也是为党国效力的,岂能让他们把老子的部门当贼防?老子在这个站里就是他们的爷,我说给他们买个芝麻,他们就甭再想要个西瓜。”
候时新大放厥词,还不过瘾,又指着郑君山骂道:“你还他娘的是个科长,瞅你那怂样,人家行动处的都没把你当人看,你自己还瞧不起自己。”
郑君山被骂的一肚子委屈,又实在难以言表,只能像个蛤蟆似的,气鼓鼓的坐在那里。
副处长王恒,此时才明白处长一大早发火的原因,这事搁谁身上都免不了怒发冲冠。
“处长,您消消气,咱们后勤处看似是个钱袋子,可咱们的人根本不受待见啊,尤其是他们行动处,想要什么就必须给什么,张嘴就是机密,闭嘴就是保密,我们后勤处谁敢多嘴啊?大家早有怨言了,可这有什么办法?谁敢瞎问?”
财务科长张甜甜,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不冷不热的说道:“是啊,咱们都是后娘养的,人家别的部门说要钱,咱们就呆赶紧给,给的慢了吧,还挨骂。”
候时新听着这帮人发泄着不满,突然冲着女采购科长问道:“邓红玉,窃听器你一共给他们采购了几个?”
采购科长打开手中的文件夹,从里面找到一份购买清单,说道:“处长,一共替他们采购了114个。”
“什么?多少?”
候时新吃惊的问道。
“114个”
邓红玉又说了一遍。
“妈的!”
候时新一拍桌子,指着会议室的大门说道:“科长以下的人,现在马上回自己办公室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剩余的102个窃听器给我找出来。哪个部门先搜出,也可以去帮别人搜,谁搜的多,这个月给谁发双份军饷。”
这一说不打紧,一群人拥挤着朝自己的办公室跑去。
王恒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不至于吧处长,哦,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从我们这里审批、采购,再把窃听器装我们这里?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第八十二章 别把后勤当病猫
“报告,军需科共计16枚。”
“报告,物资科共计14枚。”
“报告,医务室共计13枚”
“报告,财务科共计8枚”
“报告,油料供给科6枚”
“报告,军械科4枚”
“报告,采购科3枚”
副科长依次报数,候时新听完,指了指车船审批科的副科长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科长也觉得好奇,问道:“袁志,没听到处长问你话那,咱们车船审批科到底发现几枚?”
副科长噤若寒蝉:“呃……这个嘛……呃……!”
“磨磨唧唧的,说啊!”
科长翟国先不耐烦的呵斥道。
栗栗危惧的袁志,从一个手提袋里一把一把的掏出窃听器。极其尴尬的说道:“科室、车内,共计……共计32枚。”
“啪!”
翟国先犹如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愤怒的摔掉自己的茶杯,大喘着粗气说道:“好,好,好,从今天起,这帮王八羔子都给我用两条腿走路去,想坐车?哼!都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
油料科长顾英全接口说道:“是啊,最近油料挺紧俏的,就是翟科长同意使用车辆,我也弄不来油喽。”
财务科长张甜甜刺激顾英全道:“就算油料畅销,没钱,拿啥买油?反正我这个月的预算是没一分钱用在你们油料科了。”
油料科长一反常态,点头同意。以往他们之间经常内斗,为争取一些资源和费用总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刚好,自己也算有借口搪塞外人。
“谁计算计算,一共找到多少窃听器了?”候时新打断了他们的话。
采购科长邓红玉对数字极其敏感,说道:“加上您家的12枚,一共找到108枚,还差6枚,如果没猜错的话,这6枚应该在您和副处长的办公室。”
候时新向邓红玉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然后自责的说道:“这一段时期以来,咱们后勤处确实挺辛苦,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这个责任主要怪我,对外人太放纵,对自己人关心不够,这才导致别的部门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
哎!咱们这些人,整天勒紧裤腰带为他们谋福利,图的什么啊?即便是这样,还要每天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看着他们吆五喝六的显威风,我看啊,咱们也要改改后勤处的规矩了。”
会议室内,几十个人满怀期待的望着候时新,他们哪个不是低三下四的在后勤处工作着?哪个没被其它部门数落过?又有哪个敢站出来挑战其它部门的权威?现在,既然处长发话,他们何尝不想挺直腰板做人?
候时新严肃的喊了一嗓子:“张甜甜!”
“到!”
伴随着清脆的答到声,张甜甜从座位站起,侧身看着候时新。
“从明天起,张甜甜你给我重新调整后勤处的军饷分配,每个人嘛……就按照基础军饷的标准,上调三分之一。”
“啊!”
整个后勤处的人,群情鼎沸,热泪盈眶的看着候时新欢呼起来。
“候处长英明!”
“候处长霸气!”
“候处长……”
走廊,过道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吓了一跳,听着里面的喧闹,骂了一句:“神经病!”
候时新示意安静,接着说道:“张甜甜,福利这块儿也要调整调整了,别整天给他们别的处报加班费,报外勤补助,他们都是党**人,加点班怎么了?出外勤也是工作需要嘛。
对了,还有那些吃喝拉撒的消费,既然他们说是保密,那咱们就不问。不过这钱,谁知道他们是落进自己的口袋还是真的花了呢?讲清楚,合理,就给他们报销,不想讲,保密,就滚他娘的蛋。”
张甜甜火辣的脾气也不知道和别的处吵过几次架了,突然听候时新这么一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崇拜的看着他,感觉,总算有人给自己撑腰了。
候时新调动起整场的气氛,又补充道:“以后后勤处的高温补贴、取暖费、过节费等等各种福利,他们什么标准,咱们就什么标准,一毛都不许少,谁不是兢兢业业的在为党国奉献?凭什么他们高咱们就低?”
这几番话,仿佛说出了后勤处基层员工的心声,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为他们服务,累的跟孙子似的,他们却比咱们待遇好,凭什么?”
满屋子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抱怨,副处长王恒的心却绷得紧紧的,前不久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不可能有窃听器,现在,看着满桌子的窃听器,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仿佛受了很大的侮辱。
他决定要报复,想了许久,终于怒不可赦的站起身,愤愤不平的说道:“雷海章,你们军械科别他妈的一天到晚的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从今天开始起,凡是借出去的枪支军械,回来都让他们给我擦拭干净,保养好了再入库,发现损坏的一律上报财务处,扣他们的工资。故意损毁或者丢失的,直接上报军事法庭。
“是!”
军械科科长,以往就是个没人尿的闲职,听完王恒的话,他把身子挺得笔直,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另外,以后弹药申请,让他们队长打报告,军需科批准后方可领取,行动完毕,需呈弹药使用情况说明,军需科严格审查,说不完整,说不明白的,按照私吞军需物品罪处理。”
“是!”
王恒又指着物资科的科长说道:“你把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配合着张甜甜,查查他们的帐,发现有问题的人直接报给我,妈的,我就看看他们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候时新端坐主位,听副处长说完,他非常满意,又把手指向一名女科长,补充问道:“单芳,你们医务室我怎么听说经常有人乱抓药?乱开病假条?”
单芳明白处长的意思,站起身,斩钉截铁的说道:“报告处长,我向您保证,从今天起,医务室凡看病者,未达到指定条件,一律不开病假条。医务室的药,除相对应的病人外,一律不多开,不乱开。”
候时新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单科长,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咱们后勤处的人,谁家的老人、孩子、配偶,生了个小病小灾的,我看,还是可以给予特殊照顾的嘛!”
单芳拍马屁说道:“处长,您这真是人性化管理啊!”
反击一旦开始,各个部门都在掂量着自己的权利和能量,都想扬眉吐气的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候时新不管什么反击方法,他都点头同意,他就是要把整个上海站搅成一滩浑水,逼得某人不得不找自己求情。
第八十三章 狂浪是一种态度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候时新把脚搁在桌子上,眯着小眼,瞧不起人似的,质问来者。
“解释什么?”
来者心知肚明,却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呵呵!”
候时新干笑两声,伸手,从椅子旁拿上来一个袋子,轻轻一扔,部分窃听器便从袋口滑落而出。
“还装糊涂?”
来者见状,虽大吃一惊,却不卑不亢道:“这个嘛……不是我的意思,再说,站里历来都有互查的习惯,候处长,您不会不清楚吧?”
“互查?放屁!”
候时新放下搁在桌子上的脚,走到来者身旁,拽着他的胳膊说道:“走,王处长,我看看除了我们后勤处,还有哪个办公室装有窃听器,但凡你再找到一个,我今天给你磕头赔不是。”
王龙当然不愿去,他一甩手,说道:“我们行动处,工作向来保密,查谁不查谁,恐怕不是你后勤处长说了算的吧?”
候时新嘴角上扬,围着王龙转了一圈,像个痞子似的悄声说道:“龙啊,你这可真是不要脸的话,你从我们后勤处审批、购买窃听器,然后又都装在我们后勤处,你这不是侮辱我们后勤处吗?
王龙不予理会,还是那句话:“我们有理由对任何人、任何部门、进行任何形式的秘密调查。”
候时新回到座位上,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这屋里应该也有三个窃听器对吧?我想,你们的主要监视目标应该是我,要不然,站里的电讯处不可能同时监听102条线路。”
王龙不隐瞒,说道:“没错,你去哪里,我们的线路就切换到哪里,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好!”
候时新夸赞一句,又附和着说道:“王处长,我欣赏你这种敬业精神,我也不耽误你的工作,你想怎么查,你就怎么查,只要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共党,ok,随时带去审问,实在不行,还可以送我去地牢,让郑军鹏严刑拷打一番。”
说到此处,候时新稍作停顿,脸色突变,厉声说道:“可你要记清楚,你刚才说过的话,这是在互查,哼!老子也是个处长,虽不能查你们是不是共党,还他妈不能查你们有没有贪污**吗?我就不相信,站里的一帮人,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候时新故意提高嗓门,就是要让窃听器那头的人也听个清楚。
王龙面不改色,毫无惧色的讲道:“查你,自然有查你的道理,没有证据,你以为我一个处长,在你这里瞎胡闹吗?”
候时新被激怒,上前,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处长,不干好你处长的本职工作,跑来查另一个处长,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是副站长?站长?还是国防部二厅?”
王龙也火了,横眉怒目,当场发飙道:“你少他妈跟我在这里比比划划的,老子什么没见过?比你……”
话没说完,候时新就把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王龙一动不动,反问道:“候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打自招吗?想要杀我灭口?我可告诉你,站长、副站长,还有几个处长可都在电讯处监听着呐,你就算打死我,你也跑不了,我看你还是趁早……”
“啪”
候时新扣动了扳机,王龙下意识的头朝后栽,退后几步,可枪里并没有子弹,只是撞针撞击的声响。
“糟了,上当了,这个傻子王龙,把我们都给卖了。”
赵涛极其不满,放下耳机,站起身说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去看看候处长是怎么解释的吧!”
跨过走廊,一群人推开房门,鱼贯而入,赵涛先是尴尬的说道:“时新啊,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你还是听我给你解释。”
候时新伸出手,阻止赵涛继续讲下去,他放下枪,来到副站长跟前,**裸的说道:“陈泽飞,我多次忍让,多次妥协,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副站长,官大一级我就怕你。
既然咱们撕开脸面,我也不妨当着你的面明讲,你若对我不满,你就直说,用不着学中统那一套给我安个通共的罪名。我警告你,凡是给我安这个罪名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陈泽飞听完,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说实话,我早就想抓你,可碍于站长对你的器重,这才让王处长对你秘密监视,既然你想现在就摊牌,那好,咱们就聊一聊你身上的秘密吧。”
陈泽飞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然后问道:“候处长,熟悉吗?”
“呵呵,这不就是你考核魏处长的两张道具嘛!有什么稀奇?”候时新回答的很直接,没有丝毫犹豫。
“不错,原本以为是两张道具,可没想到,选美大赛结束后,经过技术科的比对,这个上面的女人竟然就是小草,候处长,意不意外?”
“哦?”
候时新接过照片,仔细的看了看,说道:“是她?现在看,确实有点像,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泽飞又从候时新的手里拿过照片,递给魏三毛,问道:“魏处长,你还记得你当时分析过这两张照片吗?”
魏三毛肯定的回答:“忘不了!”
听到这个答案,陈泽飞很满意,接着问:“如果我能确定这个男人和小草就是一对情侣,并且这个男人就在咱们军统上海站,你怎么看啊魏处长?”
魏三毛一愣,反问道:“你是说?这上面的人就在咱们军统站?”
陈泽飞点点头,看向候时新说道:“魏处长当时分析过,此人常年抽老刀牌香烟,候处长你抽的什么烟?可否拿出来,让大家尝尝?”
候时新把老刀牌香烟从口袋掏出,自己点了一根,然后朝办公桌上一扔,笑眯眯的靠在桌子前道:“继续说!”
陈泽飞追到他的身边,举着他拿烟的手,问道:“魏处长对这拿烟的姿势可否熟悉?哦,还有这手指发黄的位置,啧啧,真是迷人啊!”
魏三毛仔细一看,正如陈泽飞所说,他也大吃一惊,不会照片上的男子真的就是候处长吧?
第八十四章 沉默中爆发
“继续!”
候时新吞吐着浓浓的烟雾,依然保持微笑。
陈泽飞打开手中的档案,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尖酸刻薄的讲道:“候处长,35岁“高龄”未婚,多么奇怪的数字,为此,我特意通过关系,询问你原单位的同僚,居然,没一个人见你谈过恋爱。”
陈泽飞停顿片刻,望了魏三毛一眼,继续说道:“难怪,就连一个病房的魏处长都质疑,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问题。”
魏三毛鄙视的看着他,候时新讽刺道:“副站长,你用这种趴墙根的手段,窃听别人的**,是不是有点太龌龊?”
陈泽飞不以为然,笑里藏刀的又问道:“候处长,张秘书漂亮吗?”
“毋庸置疑!”
“那你喜欢她吗?”
“呃……”
“请候处长尽快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
陈泽飞不容他有半秒考虑时间,加快语速,追问道。
候时新把目光投向魏三毛,魏三毛毫不客气的讲道:“副站长,你管的会不会太宽了?”
陈泽飞并不知道魏三毛和张莹的过往,没空解释那么多,继续口无遮拦的羞辱道:“如此一个性感、漂亮、对你搔首弄姿的女人,醉酒后,你带着她去开房,可你又干了什么呢?”
办公室的人闻听,诧异的交头接耳,就连赵涛都觉得不可思议。
“放屁,张莹怎么会被他带去开房。”
魏三毛冲出去,薅着陈泽飞的脖领子,歇斯底里的叫着。
陈泽飞被他抓得莫名其妙,努力的挣脱开,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说道:“你疯了吧魏三毛,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说的可都是有证据的,你不信,问问候处长。”
候时新点了点头默认。
办公室又是一片哗然!
“你!”
魏三毛脑子“嗡”了一声,一股怒火从两肋蹿到头顶,他伸出手指,抖抖嗦嗦的指向候时新。
候时新开口道:“魏三毛,你慌什么,先听他把话讲完。”
场上的变化让陈泽飞厌恶了兜圈子,他直接了当的说道:“一个醉酒的、漂亮的、又甘愿投怀送抱的女人,竟只是被候处长送进房间,便匆匆离开。这证明什么?证明你不是不想谈,而是你早就有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就是共党小草,对不对?”
魏三毛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慢慢舒缓,看着正人君子的候时新,也越发觉得欣赏。
“副站长,拣重点,说说你的分析结果。”赵涛可不想就这么尴尬的站着。
“是!”
陈泽飞应了一声,对在场的所有人讲道:“综上所述,我认真筛查了整个上海站,符合未婚、抽老刀牌香烟、抽烟姿势、烟熏位置等确定,只有两人符合。
后,根据技术科判断,拍摄者身高应在1.75以上,所以,小草的未婚夫就只剩下候处长一人可担当。”
办公室有点骚乱,陈泽飞示意安静,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大家是否记得,魏处长当时发现的第三件可疑物品是五根火柴,按照候处长的解释,前几天是他的生日,可我详细的查了一下他的资料,候处长的生日是1912年10月6日,当时是六七月份,怎么?候处长的生日提前这么早就过完了吗?还烦请候处长给大家一个解释。”
候时新听完这一堆分析,从靠着的桌子起身,不紧不慢的回到桌子内侧,从抽屉里拿出几颗子弹,取下弹夹,填充。
陈泽飞慌忙喊道:“候时新,你要干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想要拘捕?”
王龙赶忙冲着门口大声喊道:“来人!”
四五个准备好的行动队便衣,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掏出手枪,对准了候时新。
候时新依旧潇洒的压着子弹,把枪口朝着自己,从桌子上推了过去,然后问道:“说完了吗副站长?如果还觉得不解气,现在就可以一枪崩了我,省的我过会儿发飙,搞得你像个蠢猪一样的没面子。”
“你!”
陈泽飞暴跳如雷,说道:“候时新,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多证据摆在你面前,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我看,真该把你送到郑军鹏那儿,好好的让你清醒清醒。”
候时新听闻,剑拔弩张的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到最近的、拿枪指着自己的便衣身旁,用额头顶着枪口,吼道:“来,开枪,冲这里打,怎么?不敢了?就这胆量还是行动队的?我看行动队都他妈是一帮窝囊废,连我们后勤处烧锅炉的都不如。”
便衣被这气势压倒,左右为难,只能看向王龙。
王龙及时替他说道:“你以为他们不敢开枪?他们是不想让你的脏血玷污了这间办公室。候时新,你已经是瓮中之鳖,赶紧束手就擒吧!”
“呵呵,我看未必!”
候时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只说了一句:“带上来!”
楼下,后勤处,就等着这句话,乌泱、乌泱的一大群人,押着六人,前头两人合戴一副手铐,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裤衩,后面四人稍好,只是,裤子也在脚面上挂着,拖拉着地,走进办公室。
梅姑当即红着脸,转过身,问道:“王处长,你说借调几个人,合着是去查候处长去了?候处长,你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杀鸡给猴看!”
候时新说着,从桌子上拿起手枪,吓得四五个便衣赶忙喊道:“把枪放下,放下。”
王龙也掏出手枪,举着枪喊道:“候时新,叫你把枪放下,听到没有?”
候时新继续朝前走,却又回过头,轻蔑的对着王龙说道:“跟我后勤处玩儿枪?你有几颗子弹?见过重火力吗?”
“刷”
后勤处的人,掀开自己的衣服,一水的冲锋枪亮了出来,不用想,军械管枪,军需管弹药,这些枪里必定是满满一梭子子弹。
站长眼看闹到这个地步,怒斥道:“干他妈什么呢?都想造反?”
“砰!”
话音刚落,候时新一枪打在高个子腿上,当场血溅四方,高个子痛苦的捂着大腿直哎呦。
第八十五章 解开谜底骂蠢猪
“你!”
赵涛抖动着手指,气的直打颤,他知道,这是候时新向自己表达强烈的不满,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他牵扯到毛人凤、何清清、阮佩云,甚至是张莹背后那个吕铁生,最重要的还有,这个人,是自己选的。
候时新正用枪,指着那个受伤的大个子,反而把矮个子吓得蹲在地上,单手抱头,瑟瑟发抖。
他故意说道:“喂,小兔崽子,谁给你的权利跟踪我?还口口声声说,是站长下的命令,我看,就凭你污蔑上级这一条,现在就该一枪崩了你。”
高个子捂着腿,虽疼,但还算精明,赶忙说道:“候处长,您听错了,不是站长,不是站长,是王处长的命令啊!”
王龙听到这话,斜眼瞅了瞅,脸色却变得黢黑。他原以为,此事,可以拿站长当挡箭牌,没想到,被候时新这么一闹,站长反过来把他当成了替罪羊。再看看赵涛的脸色,明显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候时新的目的得逞,还不忘对下属鼓励一番,慷慨激昂的讲:“后勤处的都看到了吗?做人就应该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你可以不去扎别人,但身上必须有刺,只有长满了刺,你们才能不被人随意欺辱!”
财务科长张甜甜和采购科长邓红玉,像模像样的端着冲锋枪,挺直腰板,听着处长的话,得意洋洋的站在人群中,看的赵涛直发笑。
赵涛无奈的走过去,用手扒拉着张甜甜的枪,张甜甜没拿稳,一扒三晃,赵涛斥责道:“手无缚鸡之力,还学别人玩儿枪?
还有你,王恒,你看着我干什么?带着你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难不成还真想造反呐?”
“啊!不敢,不敢,那……那……候处长,我们可走了啊!”
“去吧!”
候时新可不敢和站长叫板,也就是吓唬吓唬王龙而已。
梅姑此时也不含糊,上前说道:“你们四个没穿衣服的,就这种造型还站在这里?我就不明白,你们六个人,怎么愣让候处长一个人给端了窝,传出去丢人不丢人?都赶紧滚吧!”
梅姑给做了主,矮个子赶忙搀着高个子,高个子捂着腿,看着王龙,王龙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摆摆手,两人这才一瘸一拐的退出大门。
办公室,还是原来几个人,候时新前奏已演完,锐气也杀的差不多,走到副站长跟前,说道:“副站长,既然你想听,我就跟你讲一讲你所谓的证据。”
陈泽飞双手抱胸道:“洗耳恭听!”
“好,那咱们就先说说你第一个推断,你说你暗中比对,凡是没结婚的军官你都查了一个遍,是吗?”
陈泽飞自信不疑的说道:“没错,候处长请放心,一个都不少。”
候时新接着问:“那你凭什么确定,照片上的情侣没有登记结婚?你又凭什么推断上海站结过婚的,就不能是女共党的未婚夫?
陈泽飞当然不能说出野火,他轻描淡写的道:“这个你不用管,我有我的方法确定这二人至今未婚。”
候时新说道:“好,姑且算你情报准确,可你别忘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小草的本名叫什么,也许,上海站结过婚的卧底,所填的妻子本名就有可能是小草。”
“有道理!”
“说的对!”
有人评价道。
候时新接着说:“副站长,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结过婚的卧底,他表面的妻子也是共党,只不过是假扮夫妻,而女共党小草,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再假设,小草就是他的地下情人,只不过没来得及和这边的妻子离婚?
还有……
哎!算了,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副站长,你以为共党会那么愚蠢?派我这么个35岁“高龄”的共党,也不说给安排个恋人,这不是明显的落人把柄吗?”
房间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些话说的陈泽飞膛目结舌,无力辩解,可他不甘心,挣扎着说道:“即便这样,你身上的疑点还是很多,其余的你怎么解释?”
候时新道:“别着急副站长,咱们今天掰开了,揉碎了,彻底说个清楚,免得我骂你蠢猪,你不愿听。”
陈泽飞不甘示弱,回道:“哼!只要你能解释清楚,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可你要解释不完整,待会儿,我可要亲自皮鞭伺候。”
“行,副站长,那咱们就再说说身高的问题。”
候时新从陈泽飞手里拿过照片,说道:“大家看,按照副站长的意思是,只有175厘米以上的人才能拍照,我就想问问,这相机是他娘的“白痴”牌,还是照相的人是个白痴?
人够不着,不能把三角架放低处,人站在高处?不能脚下垫两块青石?不能拿把椅子?我就不相信,手里有相机,矮个子的还拍不成照了。”
陈泽飞奸笑道:“候处长,我们技术科可是查过了,不存在你这种幼稚说法。”
候时新鼓起了掌,说道:“行,我幼稚,可即便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技术科做过鉴定,你也不长脑子想想,我们的手臂总能伸过头顶按到拍摄按钮吧?为什么照片只斜斜的拍了背影呢?我认为,恰恰就是这个拍摄者低于175厘米,看不到镜头,所以用手按下了快门。”
“你这是诡辩!”
陈泽飞没想到,自己查了一个晚上的资料,就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化解了。
“呵呵,是不是诡辩自有人判断,相信明白人是不会和猪脑子的人一般见识的。”
赵涛听完,瞪了候时新一眼,训斥道:“候时新,你积点口德,不管你讲的再有道理,那也是你的上级,你一句一个猪,成何体统啊?”
几个处长捂着嘴偷乐,陈泽飞气的脸通红,真想立刻毙了这个候时新。
候时新似乎并不买账,又对站长说道:“站长,你说陈泽飞他脑子笨不笨?我的生日情况您是最清楚的,档案上根本就是个假的,他事前没有跟您沟通吧?没有请示您,就擅作主张了吧?能把我生日当成怀疑目标,他还真是愚蠢至极。”
第八十六章 花式揭秘
事情越来越明朗,赵涛认为,候时新很可能是干净的,自己再不站出来替他说两句话,以后可真就没办法和他相处了。
“副站长啊,这件事情嘛,我觉得候处长说的对,你应该事先和我打个招呼,他的身世我是最清楚的,你确实有点冒进了啊。”
“你,你们……!”
陈泽飞没想到,赵涛见风使舵的这么快,他强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说道:“好,候处长,就算这样,你抽的烟和手上的烟渍又怎么解释?”
候时新从桌上拿起老刀牌香烟,抽取一支,点着,烟雾从嘴里吸进,从鼻子呼出,吞云吐雾一番后才说道:“既然是这老刀牌香烟惹得祸,那咱们不如就从这香烟说起。”
赵涛竖着耳朵,心里琢磨:“这可是最后一关,只要这关解释清楚,他就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替他出头。”
候时新拿着照片,举着,让陈泽飞和魏三毛分别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副站长,你说我抽的烟和你照片上的烟头是一个牌子,这个我认,不过,这种老刀牌的香烟,一直是上海乃至全国都在畅销的,我想,我抽这个烟,应该没有什么好惊奇,也不违反军令吧?
陈泽飞接口道:“抽什么牌子的烟我不管,也管不着。可这个牌子的烟既然和照片上的一致,那么上海站,所有长期抽这个烟的人,就有可能是照片上的人,必须接受严格审查。”
候时新并不同意这种说法,摇摇头,反问道:“一个烟鬼卧底,多年前抽了这个牌子,现在就不能改抽别的牌子吗?或者说,照片上的人,因为身体原因、家庭原因,戒烟也未尝不可吧?大家想想,现在鸦片都能戒喽,更别说这小小的香烟了。
再说,副站长,你知道我最早抽的什么烟吗?或许我抽的哈德门、三炮台、马占山、甚至是女士香烟也未尝不可吧?”
陈泽飞感觉到尴尬、愤怒、羞辱,那颗忐忑的心越跳越快,离自己期许的答案越去越远,他紧紧的闭着嘴巴,期待他有错误出现。
“说实话,你看看咱们军统的基层,越来越多的人改抽老刀,为什么?因为老刀有劲儿啊,干咱们这行的,尤其是行动队那帮提着脑袋卖命的兄弟,他们改抽这个,提提神,又怎么你了副站长?你难道非要盯着老刀不放?”
花式拆穿,把陈泽飞前期搜集的证据,捅的是破烂不堪。陈泽飞虽依旧不肯认输,但声音和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你的手怎么解释?不是和照片上的手相同吗?”
候时新望着憋屈的副站长,他考虑很久,终于,低声感叹:“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这么多年的老特工,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按理说,你对情报工作应该更细心、更细致,可你连这么明显的细节都没发现,请问,你是怎么当上的这个副站长的?”
“呃……”
陈泽飞再一次被打脸,自己机关算尽,在别人眼里竟然如此的愚钝,他不敢听下去,却又不甘如此落败。
候时新把两只手同时伸出,举着,在整个办公室走了一圈,然后问道:“都看到了吗?两只手是不是有本质的区别?”
梅姑不假思索讲道:“左手泛黄,右手没有黄渍。候处长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一直在用左手抽烟对吗?”
候时新点点头,赞赏的答道:“梅姑说的没错,当然,我也请诸位回忆回忆,我是用左手抽烟还是右手抽烟?”
“左手啊!”
王龙和陈泽飞回忆后,都肯定的回答,赵涛也点头默认。
“哈哈!”
魏三毛爽朗的大笑一声,说道:“候处长的意思是说,照片上的手指是右手,而他是左手,这是犯了最低级错误,低级错误啊!”
“啊!”
陈泽飞突然想起,懊悔不已。的确是这么回事,自己太敏感了,以至于敏感到,看见手指就开始怀疑对方是共党,更何况,一般人都是用右手抽烟,谁曾想到这特殊的一点?
候时新斜眼看了看萎靡不振的陈泽飞,他心里明白,当自己第一次听到魏三毛分析这张照片的时候,就有意的把右手抽烟的习惯改为了左手;第二次陈泽飞去医院探望,他更觉得其目的不单纯,行动较诡异,所以才更加放心的没有提前逃跑。
“其实,我可以为候处长作证的,在遂宁监狱,因为我错提了候处长的名字,七八个共党得知他是杀害小草的凶手,便对候处长进行殴打。其中,一个姓吴的共党,更是恶狠狠的掐着候处长的脖子,直到口吐白沫、眼翻白眼、青筋暴涨、血管破裂、几乎已被掐死。
要不是最后一秒狱警开枪,候处长肯定会被共党给害死。你们是真不知道那群共党看着候处长的眼神有多残暴,我相信没有人能装出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涛问道。
“千真万确,就连我们要出狱那天,监狱里还喊着,候处长永远是他们的暗杀目标,候处长还打了那个带头者,我猜想,现在有人要查候处长,会不会是**故意设计的阴谋?”
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陈泽飞身上,如此大的反转让陈泽飞不知所措,大喊道:“胡扯,魏三毛你在胡扯。”
“我胡扯?哼,梅姑你说,当时选美大会,是不是候处长发现的小草?为了防止情报泄密,直接把她给击毙了?虽然猎鹰计划失败,但候处长却不贪功,把功劳让给我们,我们也不能这么昧良心把?”
梅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也很自责,隐瞒了这个事实的真相。”
陈泽飞不相信,发疯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吼道:“放屁,那是因为小草服了毒,反正都是死,他才开的枪。”
魏三毛驳斥:“我第一时间掰开小草的嘴巴,毒液根本就没有流入喉咙,这说明是候处长先开的枪,小草怕自己被救治,才在临死时刻咬碎了牙齿。”
办公室陷入了沉寂,所有针对候时新的指控都变得软绵无力。
第八十七章 赵涛的权术
“君静臣动”,这是赵涛利用下属的功和过,利用双方的矛盾点,任其争斗,通过此,来稳固自己地位的诡诈之术。
心计,完全就是智商的体现,他要陈泽飞打压候时新,使候时新不得不更亲密的向自己靠拢;他又用候时新挑衅陈泽飞,使陈泽飞的威望犹如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这种“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平衡术,已经被赵涛玩儿的滚瓜烂熟。
察人性、顺人情、察言观色,深谋远虑,谋而后动……总之,是时候该他这个军统上海站的一号人物登场了。
赵涛走到人群正中,慎重的开口讲道:“据可靠消息,军统上海站,中高层之间,存有一名共党卧底,代号“野火”,这个“野火”就是小草的未婚夫,也就是照片上的男主角。”
“野火?”
除却陈泽飞和候时新外,其余几人,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惊讶的脱口而出。
尤其是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魏三毛,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情报处根本就没有搜集到过任何与“野火”相关的资料,魏三毛也不知赵涛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追问:“站长,真的这样?情报来源可靠吗?”
“千真万确,非常可靠!”
赵涛只能把话说到这里,毕竟,“猎鹰计划”幸存下来的特工,是目前上海站的最高机密。
梅姑仿佛想到点儿什么,豁然开朗的说道:“难怪,最近截获的共党电台,频凡的出现“野火”这个字眼,搞了半天,原来是潜伏者的代号。”
赵涛接着讲道:“俗话说,谋之不深,而行之不远,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未雨绸缪,智者所为也。
时新呐,你千万不要怪罪副站长和王处长对你的怀疑,清者自清,这是好事嘛!通过这一次的调查,证明了你是干净的、忠诚的、最值得信赖的。”
赵涛的话,既替陈泽飞圆了场,又替候时新洗清了罪名。
候时新赶忙说道:“站长英明,是卑职鲁莽了,相信副站长和王处长,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
陈泽飞和王龙二人脸色舒缓,骄傲的站在办公室内,显得那么的大义凛然。
赵涛紧接着讲道:查共党,本就是我们上海站的首要任务,更何况,敌人这把“野火”正烧在我们的心脏上,烫的我们惶惶不可终日啊!不把这颗毒瘤拔掉,还怎么对外开展工作?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电讯处要扩大侦测范围,尤其是截获到有关“野火”的信息,重点筛查,尽快破译内容,无论涉及到本站的任何人,都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不得延误。”
“是!”梅姑答到。
赵涛又看了看魏三毛,不满的讲道:“魏处长,最近一段时期,你们的情报工作可是停滞不前,毫无建树啊!你们被抓这段时间,共党的活动十分猖獗,简直成了一种挑衅。
既然你提前回到工作岗位,就要打起精神,加派人手,对几个频繁出现电台信号的区域,逐门逐户悄悄排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通知王龙,并配合抓捕。”
魏三毛一个立正,惭愧的说道:“站长请放心,卑职定当亲自督办!”
赵涛又把目光投向了陈泽飞,严肃的讲道:“副站长,由你负责,从各部门抽调专业精英,成立内部彻查小组,站里所有人,包括我,都要接受调查,务必在短期内,把那个共党卧底“野火”,给我揪出来。”
“是!”
赵涛短短几分钟训话,就把自己重新带回权利巅峰,挥洒自如的把众人聚拢,显得众志成城。
紧接着,赵涛趁热打铁的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件事,我要替候处长解释一下,就是关于他和张秘书的感情问题。”
所有人皆是一愣,这件事情刚刚候处长没有提及,本以为,此事不了了之。现在,站长却又主动提起,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赵涛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他承诺过张鸿邵,只要候时新被救出,就替他做主娶了张莹。
可目前看,候时新还是不温不火,不明其意,而张鸿邵那边又逼得紧,自己总不能让张秘书长期被锁在家里,总归是要有个说法,所以,他决定要把这一锅生米给做成熟饭。
“呵呵,候处长和张秘书,其实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人家私底下亲热着那!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周末一起逛街,哦,还听说一起去打麻将。
你们以为候处长不近女色?他小子可比你们猴精,偷偷摸摸追的紧着那。这不,前段时间和张秘书去我家吃饭,候处长还当场向张秘书求婚。
若不是最后,张秘书的父亲想让候处长当上门女婿,他们两个人早就终成眷属了。”
“呃……”
陈泽飞率先诧异道:“真的吗候处长?若是这样,我可真的要向你告罪了。”
赵涛不给候时新留下丝毫解释的余地,接口说道:“这还能有假?为这事儿,我和张秘书的父亲掰扯了十多天,直到昨天,张鸿邵总算图口,经过商议,决定把候处长和张秘书的婚礼定在下周末,到时候,你们这些个上海站的同僚,可都要给我准备一份大礼,谁都不能不去!”
“啊!”
办公室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婚礼就在下周举行,这候处长的保密工作也太强大了吧?
“站长……”
候时新想要张口解释,赵涛却狠狠的瞪着他,硬把他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王龙一拱手,道:“恭喜啊候处长,都怪兄弟疑心病太重,多有冒犯。你放心,这次婚礼我一定第一个到场,给您随一份大礼,算作兄弟给您赔的不是。”
候时新勉强的笑了笑,回了个礼,却不知怎么开口回答。
梅姑拍了拍候时新的肩膀,说道:“候处长,先成家后立业,这才是对的,省的别人都觉得你有毛病,恭喜了啊!”
“呃……”
第八十八章 往后余生
表面冷漠寒霜,却只为她一人舒眉;内心渴望自由,却只为她奴役其心;
表面放荡不羁,却只为她一人守候;内心大义凛然,却只为她卑躬屈膝;
表面寻花问柳,却只许她一人天长地久;内心晦迹韬光,却只为她锋芒毕露。
魏三毛,毫无征兆的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根老刀牌香烟,点着,丝丝烟雾弥漫眼球,他来来回回的吞云吐雾,抬头,扬脸,强忍着眼帘的泪水,用力的不眨眼。
他脸上的冷漠,别人看的到,可内心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体会?
他满不在乎的递上一根香烟给候时新,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恭喜”来。
悲莫悲兮生别离,错爱,就像喜欢的鞋,买错了码,强提挤脚,扔掉心痛。
王龙不合时宜的问道:“魏处长,你也抽烟?”
话音未落,陈泽飞用黑色军用皮鞋踩在他的脚上,说道:“蠢货,闭嘴!”
候时新,侧眼偷瞄,只有他能感觉到魏三毛心里的痛苦,他有他说不出的无奈,却在此时装作毫无所谓,越是这样,候时新越难过。
“都散了吧!”
赵涛摆手说道。
得此令,只是片刻,各怀心事的军官默默退场,后勤处处长办公室,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二人。
良久,赵涛终于开口:“时新呐,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闷闷不乐的候时新,心烦意燥的说道:“站长,我知道刚才您是为了保护我,想掩盖我长期拒绝张秘书的真相。但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我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可婚姻大事,事关张秘书的名节,您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赵涛站了很久,终于,可以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喘口气,他把玩着候时新的钢笔,像个长辈似的对着候时新说道:“时新呐,你以为我在和这么多人开玩笑吗?你好好的考虑考虑,副站长说的是没错的,“35岁”高龄未婚,没有交往对象,这确实不能让人信服啊。
候时新反驳:“站长,这婚姻大事,怎么能是他们觉得怎样就怎样的?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考虑,难道我要像他们说的那样,以外貌衡量婚姻价值,还非呆龌龊行事,才符合他们所谓的人之常情?”
赵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又必须告诉他一个现实,“时新,军统的工作就是这样,你若想往上爬,婚姻、家庭必须稳定,只有这样,上面才能放心的把重要工作交给你。你想,你是一个孤儿,又没有家室,无牵无挂的,谁不怕你一拍屁股溜之大吉?
你是我最看重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讲真话,比如,你是不是真的身体有那方面的病?”
赵涛的话风一转,俏皮的缓和气氛,候时新激动的回答:“啊……站长!我……”
“时新呐,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有病你就给我讲,我不会把这种**说出去的。”
候时新看着赵涛一脸关心、极其认真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病得不轻。
“呵呵,站长,您真是多虑了,我可是正正常常的大男人。至于你们说的张秘书嘛,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觉得她的性格太柔弱,我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自己,还怎么照顾她啊!”
赵涛把钢笔放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嚯,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对你百依百顺,上杆子伺候着你,你还挑理?你没看你嫂子,天天厉害的像个母老虎似的,我一直躲着,敬着,她还嫌弃我不关心她,哎!我看张莹这种脾气和你就蛮合适的。
候时新恭维道:“嫂子那种性格多好,你看你们还不是天天如胶似漆的恩爱着?”
赵涛从椅子上站起身,不再废话,洪亮的声音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回头我和张鸿邵打电话,什么他妈的上门女婿,咱们多出点聘礼,气气派派的把他闺女迎进门不就结了嘛!”
“站长,我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候时新还在努力的解释。
赵涛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35了还没心理准备?等七老八十准备好了,黄花菜都凉了,时新,你不吃亏,别忘了张家背后可是吕铁生,委员长的侄子,你攀上了这种关系,就等着平步青云吧!说不定我将来还要沾你的光那。”
“可是……”
“好了,你就别可是了,这件事情你就听我的!站里放你几天假,你把你那破屋子好好收拾收拾,听说里面可是落满了灰尘,实在不行,叫你嫂子去帮你打扫打扫。
还有你那卧室,有大房间你不住,偏偏住那巴掌大点的小卧室,是怕打扫卫生?也是,你看看,没个女人行不行?你赶紧腾腾地儿,换主卧,准备迎娶新娘吧!”
赵涛机关枪似的说着,故意不给候时新解释的机会,说完,起身便要离开。临出门前,突然想到什么,又交代道:“哦,对了,明天你顺便带点礼物去张莹家看看,让张鸿邵赶紧把张莹给我放出来,你看,我这端茶倒水的都没有,还像个站长的样子吗?”
说完,房间的门“咣当”一声关上,插不上话的候时新,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遮挡着眼睛,叹着气,深坐在沙发上。
黑暗中,他仿佛瞧见了坐在墙角,哭泣的自己,又似乎看见了问筠正向自己走来。
她端庄的走在自己的面前,弯腰,捧着自己的脸说道:“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丈夫,而我只能是你前生匆匆的过客。你还有很多路要走,你还有很多任务未完成,请带着我的遗愿、梦想和信仰,坚持到底、不留遗憾。
候时新想要去抚摸杨问筠,告诉她自己忘不了她,可她却像一缕青烟,和候时新招了招手,挥手道别。
灰飞烟灭前,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时新,她很漂亮,也很爱你,我相信她可以替我照顾你,并在你的影响下,成为我们中国**的一员。
加油吧,亲爱的!我祝福你们的婚礼,希望你们能带着我的祝福,在新中国成立那天,蹦着、跳着、开心着,携手度过你们最美好的往后余生。”
第八十九章 请求撤离
不知怎地,候时新独自一人,一摇三晃的来到九月咖啡馆,直奔房间最里侧的位置。
醉醺醺的说道:“先生,小姐,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很重要,可否将这个位置让给我?今天的消费全部记在我头上。”
“凭什么?你是觉得我们消费不起吗?”年轻小伙在咖啡馆,第一次和女子约会,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没什么,我觉得这位小姐非常漂亮,美的像花儿一样,真不应该埋没在角落里。”
候时新人畜无害的说着,左手把西服撩开一个缝隙,右手从桌上的花瓶里拿起一支鲜花,绅士的朝对面小姐递了过去。
对面女孩接过鲜花,脸红扑扑的看着眼前的帅哥,痴痴讲道:“先生真会讲话,如果您有需要,我们换个位置就是了。”
年轻小伙自然是瞧见西服缝隙中那把手枪,应承道:“是啊,既然先生喜欢,我们愿意为您调换座位。”
候时新用力的拍了拍年轻小伙的肩膀,又眯眼笑着,向对面女生点头示谢,随即,站起身喊道:“服务生,这桌的单,由我来买。”
年轻小伙回礼致谢,随后,便拉着女生的手,仓促的走出咖啡馆大门。
出门前,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女孩在喊:“那位先生已经承诺,帮我们把单买了,你干嘛拉着我着急走?”
年轻小伙怒气冲冲的说道:“废话,他有枪!”
“啊……快走!”
候时新看着年轻小伙惊恐失色的模样,摇了摇头,头重脚轻的坐在椅子上,张口便冲来者喊道:“来一杯哥伦比亚风情的咖啡。”
美女侍者,很客气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种牌子的咖啡。”
候时新一愣,抬眼瞧了瞧这位女招待,很绅士的问道:“小姐,请问你们这里,原来的男服务生呢?”
女侍者温婉的说道:“很抱歉先生,我也是刚来,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叫我们老板过来。”
“好”
女侍者冲吧台一招手,九月咖啡馆的老板便径直走了过来,不过,中年男人,却已变成一名陌生的外国妇女。
“咦,换人了吗?”
金发碧眼的外国妇女听闻,用流利的中文讲道:“先生,九月咖啡馆已转让给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
候时新失落的问道:“钢琴曲也没了吗?”
“哦,我刚刚接手,还没找到合适的钢琴演奏者,也许先生过两天再来,应该就有了。”
“圣詹姆斯朗姆酒呢?”
候时新又问道。
老板同样摊手抱歉,说道:“听说,法商的百部洋行都倒闭了,也不知道原来的老板,在哪里搞到的这种酒。”
候时新嗤之以鼻的笑道:“倒闭了?这就是你们洋人号称全中国最好的酒窖?”
他掏出钱包,一叠钱放在桌子上,不痛快的喊道:“大姐,把招牌换了吧,你们已经没有这种味道了。”
“哦,我的天哪,你在说什么?你这个中国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可以叫我大姐……”
冰冷的夜色,掩盖不住伤心的过往,候时新苦笑着,漂泊在无奈的街道上。
什么都没有了,九月咖啡馆、男服务生、哥伦比亚风情咖啡、中年老板、弹钢琴的外国老师、圣詹姆斯朗姆酒。这些,记忆里的东西,仿佛在一夜之间,随着问筠的消逝而一同陨落,竟然,一点儿念想都不给他留下。
他本该直接去海威特斯,向上级“春生”汇报他和张莹的婚事,可交通员是杨问樵,他真的无法启齿。
他想用一场酩酊大醉来麻痹自己,却总被最后一道防线拦下,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
“候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小鼠搀扶着左摇右晃的候时新,一边问着,一边扭头叫道:“小白,小白,快点过来,候先生喝多了。”
小白从一楼的舞池小跑过来,赶忙搀扶着问道:“候先生,您这是?”
候时新用打卷儿的舌头命令着:“别废话,我是来打牌的,赶紧给我安排位置,我要筹码,去,给我兑筹码,全都兑出来,我今天要大杀四方。”
小白劝道:“候先生,您看您喝这么多,连路都站不稳了,还怎么打牌呀?这样,我先扶您去贵宾室醒醒酒,等您酒醒了,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您看怎么样?”
候时新低着头,打着酒嗝,酒糟的味道呛得不会喝酒的小鼠直朝后退。
小白见状,对小鼠说道:“你去忙吧,候先生交给我就行了。”
小鼠捂着鼻子,关心的说道:“你可慢着点儿小白,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小白点点头,扶着候时新上了二楼。
贵宾室,门被锁紧,小白为候时新沏了一杯浓茶,悄声说道:“姐夫,怎么搞的?今天你可真没少喝。”
候时新笔直的坐在沙发上,许久,突然攥着杨问樵的手说道:“青稞同志,请你今晚,务必向“春生”同志汇报,我……请求党组织批准……撤离。”
“什么?”
杨问樵抽出自己的手,满腹狐疑的问道:“野火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解放区,**中央的领导,对你救出两百多名同志,配合查出八十多名潜伏者的表现十分满意。就连周副主席都评价你是“置生死之外,顾我党大局,临危不乱,堪以重任。”
现在危险刚过,我党正需要你尽快查到最后一个特务的消息,你怎么突然撂了挑子?”
候时新的喉咙像卡了一根鱼刺,哽住了。一阵隐隐作痛之后,终于开口:“我逃脱危险的代价,就是下周娶那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
候时新再一次抓着杨问樵的胳膊道:“问樵,我不怕死,我什么都能接受,可要让我背叛问筠,我真的做不到,哪怕是组织处分我,枪毙我,我也必须离开。”
杨问樵抽出自己的胳膊,背身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原以为你能想通,看来,我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