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合计做生意
“彭松岩的意思,我琢磨有这么几种可能:
第一、彭松岩已经压上了全部家当,可他发现了山东那边赖账的企图。
所以,将这批货转手卖给了其他人,准备携款潜逃至国外。
没想到,最后被山东那边当场验货,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被开枪打死在现场;
第二、王龙这个共党“野火”,偷偷将彭松岩的货物掉了包,送给了共党。
而彭松岩,要么是被人发现货物有问题,被击毙。
要么是山东那边想赖账,收到货物后,直接毁尸灭迹,却没想到是一堆报废的垃圾;
第三、彭松岩自己就是共党,或者受到共党的挑唆、威胁,决定干这一笔,然后得到共党的许诺,事后,逃到共党的革命根据地去。
站长,这三个可能,不管是哪个,都会造成山东这次的损失。”
听了候时新的分析,赵涛和梅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刘娇也好像听懂了似的,问道:“候处长,山东那边,财大气粗,十万大洋,对他们一个部队来讲,这算什么呀?”
候时新拍手夸赞:“嗯~娇姐,认识你这么久,你总算讲到点子上一回,可堪大用啊,哈哈!”
刘娇自鸣得意地摇着脑袋,挤着眉,刚想再浪两句,却听赵涛不适时宜地来了一句:
“屁!这山东是想投机取巧,搞到一批免费的军用物资,没想到,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种事,就像是嘴里吃了一泡屎,还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张嘴说话,还要把这泡屎给咽下去。”
梅姑附和道:“是啊,山东那边,大战已经拉开序幕,将士们的军用物资还没着落,肯定是怨声载道。
即便他们现在去找杜老板,恐怕,杜老板也无能为力,在这么短时间,给他们搞到这批军用物资。”
赵涛抿嘴偷笑,“就拿这次来说,我猜想,这第一兵团的口碑应该在山东极差,要不然,也不会到上海来搞这种把戏。
目前,前方战事紧急,为了给将士一个交代,给上级一个交代,一定是出了高于市场几倍的价格,才买到这批货。”
候时新伸出拇指,惊叹道:“不愧是站长,果然高瞻远瞩、一点就透啊!
这副价值连城的画,恐怕就是山东那边,弥补损失的最佳方案了吧?”
赵涛嬉骂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你今天来,可不是要给我讲这些的吧?你铺垫来铺垫去的,到底想说什么?”
候时新站起身,把刘娇邀请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才言之凿凿地讲道:“这副画,管它未来姓顾、姓汤还是姓张,总之,山东有人拿走,就有人替咱们兜着这件事情的秘密。
站长,画虽好,始终是一件艺术品而已,也就是欣赏欣赏罢了。
这东西,在您手中若换成一大堆财富,势必会受到咱们上海站内部同僚的口诛笔伐,更会让上面的人对你群起而攻之。
到那个时候,它可就不是一副画了,俨然变成您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
我看,还是咱们借着上缴这副画,换点甜头,几个人联手,干点儿大买卖可好?”
赵涛表情凝重,细细的将候时新的话品读了一番,刚想喝彩,刘娇却又抢了先,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说的好!时新呐,什么大买卖?娇姐知道,你拉我进来,就是想说这个对不对?”
候时新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继续讲道:“既然彭松岩死了,上边也不打算追查,又有人替咱们掩盖,咱们……何不把他投资的工厂给接手过来呢?”
赵涛诧异地问道:“工厂不是被你的后勤处查封了吗?都他娘的上报到局本部了,难不成,还能解封?”
候时新露出邪恶的微笑,轻声讲道:“站长,用您手中的这副《庐山高图》,换一个被查封的工厂,还不是绰绰有余?
您想想看,山东急需弥补自己的损失,这个工厂又在吕铁生的手里攥着,对于遥远的山东来说,简直就是鸡肋。
既然您张口,这也算是对您,这次暗中相助的回报吧?
站长,您和山东那边绑在了一起,无形之中,不是又给自己未来的人脉,加了一份保险吗?”
赵涛独自思索了一阵子,开口问道:“时新呐,你的话倒是没错,可你怎么知道,山东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查封的工厂恢复生产?”
候时新解释道:“站长,您想想看,山东那边,敢要这副画的都是什么人?顾z同?汤n伯?就算最次的也是74师师长张灵p,那可都是国民z府里通天级的人物。
无论是谁,为了堵住咱们的口舌,他们自然会不动声色地帮我们搞定这一切手续。”
此时的赵涛,脑子也活络起来,汤宝平到沪,最低是授了汤n伯的意,如果汤是授了顾z同这个陆军总司令的意,那这盘棋……可就下的大了。
“时新呐,想法是好的,可这工厂开起来,是要有人去经营的,就凭咱们屋里这几个人的身份,哪个敢出去抛头露面?
你小子,讲来讲去,不会是又打你嫂子的主意吧?
她和你家阮佩云,除了打打麻将,耍点小聪明捞个外快,可什么都不会。”
候时新把目光看向了刘娇和梅姑,若有所指地讲道:“站长,这件事我早就通盘考虑过。特意,请来了几个高人,大家一起参与,一起赚钱,您看怎么样?”
赵涛看着梅姑,又看了看刘娇,摇摇头道:“梅处长和你我的身份有何不同?难道她不需要避嫌吗?
你再看看这个刘娇,整个就是一个大嘴巴,你让她和别人聊天行,做生意?她是这块材料吗?”
“赵涛……你!”
刘娇果断站起身,指着站长,横眉冷目。心想,“好歹我也是给你家清清送过礼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瞧不起我,真让人窝火。”
刘娇想到这里,大咧咧站起身,反驳道:“哼!这个生意我做定了,大不了我辞职,反正留在你这里,已经沦落成打扫卫生的了,还不招你待见。”
第209章 合作规划
“辞职是对的!”
候时新站在刘娇身后,肯定地答道。
“啊!”
刘娇一时兴起,脱口而出的话,居然让候时新给顺水推舟的接了下去。
“嗯~刘娇,稍后你就去人事处,找孙浩办手续,我给他打声招呼,优批,特批。”赵涛在一旁补着刀。
“啊?不是啊,我就是打个比喻啊,你们做什么生意我都不清楚,再把我给卖了。
老赵,我可没有要离职的想法啊,开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吗?你怎么……”
“喂,孙处长,稍后刘娇去你办公室找你,你先给她离职手续准备一下。”
赵涛不等刘娇把话说完,就匆匆忙忙的把电话打给了人事处长。
孙浩接到这个电话,有点懵,问道:“呃……站长?这……这什么情况?”
孙浩不解其意,心想,“刘娇怎么也不像度量小的女人,反而倒是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早上那些小事,她基本上一顿饭就给忘了,怎么现在……
“!拦不住,刚刚刘秘书找我,死缠烂打的说什么有更好的前程,我再三挽留,留不住啊!你先准备着吧,她一会儿就过去。”
“胡扯!”
赵涛瞎扯的话,立即引起刘娇的强烈不满,她抓狂道:“你什么时候再三挽留了?你都没试试,怎么知道留不住啊?你让我辞职,我今后日子怎么过呀?回家怎么交差嘛!
我看,老赵你就是惦记刚刚那个叫什么晨汐的女秘书,对不对?你再逼我离职,我告嫂子去。”
气鼓鼓的刘娇,想要站起身,却被身后的候时新给按了下去。
“娇姐,您消消气,听我把话说完,衡量一下利弊,再走也不迟嘛!”
劝说好刘娇,候时新这才张口说道:“站长,彭家的织布厂、印染厂、鞋厂,再加上几个仓库,这可是很大一笔资产。
虽然现在被查封,很多人也都认为是一个烂摊子,可我估算过,这几个厂,每年生产出来的货物,若全都在市场上流通,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啊。
尤其是彭松岩新建的这个军靴厂,全部都是进口设备,要比上海其它几家鞋厂先进的多。
站长,如今这家工厂处于查封状态,即便解了封,也没人敢收购。”
梅姑不解其意,接口问道:“为什么没人敢收购?不是刚换了一批设备吗?”
候时新摆了摆手,解释道:“是因为谁都拿不到民营转军工的批文,如果没有批文,生产出来的东西不能卖给警备司令部,市场上,一下子哪里有那么大的需求量?单单是人工,就要被拖累死。
可这批文,我们能拿到啊,吕铁生,向来对军用物资要求比较严格,这家工厂生产出来的质量,绝对符合上海警备司令部的要求。
再加上一些关系,我相信,他们每年军靴的需求量,就足够我们这笔生意的所有开支。
大家想想看,彭家,不就是靠这些发家的吗?我们只用稍微出一点费用,将这个厂子给拿下,还不是一本万利?”
听到这里,赵涛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脱口而出:“时新呐,这么说,警备司令部那边,你有把握?”
候时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咱们军统,不能把彭松岩走私的事情公开,我索性就把彭松岩的尸体,送给了警备司令部。
至于他们是按彭家通共,还是按私自生产军用物资、伪造军工手续等罪向上邀功,总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我相信,这种有来有往的交情,他们应该不会驳了我和我岳丈的面子。”
“那你准备怎么做?”
赵涛已经明白候时新的意图,越来越期待这件生意的促成。
“站长,我考虑这么几个方面,说给大家听一听,有不到之处,你们几位再来补充。”
“快讲!”
“第一,刘娇办理完离职,我们将工厂所有手续,过入谢承榜先生名下,哦,这位谢先生,就是刘娇的丈夫。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咱们军统内部的人直接参与,遭人诟病。
第二,由清清负责打点一些关系,主要是寻求杜月笙的一些支持,包括工厂所需的工人、工商界、以及其它地区种植的农户。
第三,佩云联系一些天津的商人、资本家,看看能不能通过天津,将一些成品给卖出去。
第四,由梅处长的丈夫,主要负责工厂的管理和运营,我们从旁协助。
第五,由我、站长、马万旗,三方出资,先把这个查封的企业给解封,正式运转。
第六,刘娇负责销售,我相信,以刘秘书的能力,她可是这方面的天才。
至于股权分配嘛,咱们再商议。”
候时新的话音刚落,刘娇便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呃……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去找孙处长了。”
“哈哈!你这个刘娇!”
赵涛看着退出门的刘娇,问道:“时新呐,这个马万旗怎么被你这么看重啊?”
候时新解释道:“站长,他马上就是上海的警察局长了,咱们的生意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明面儿里,有这样一个人物罩着,您说,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警察局长?就他?半年前在新仙林舞厅门口,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长,怎么就一步三跳的成了局长?难不成,是你这个军统处长,在暗中扶持?”
候时新笑道:“站长,我扶持的势力,还不就是您的势力吗?”
“哈哈!也对,看来,以后我也要对这个马万旗多关注一些了。”
一旁的梅姑,敬业半生,从不参与任何派系的争斗,也从不费脑子周旋在无用的事物当中。
可她今天终于明白,在党国这种黑暗的体制下,一个人的成功,可不是兢兢业业就能完成的。
候时新把这么多人绑上了这架利益战车,其实,他是想给我党,开辟一条经久不衰的军用物资补给线路。
刘娇的丈夫,谢承榜,正是我党的一位交通员,彭府所有企业过在他的名下,也为未来……
第210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挺挺地照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坐在办公椅上的候时新,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用两根手指,轻轻掐出一根香烟,递给了对面坐着的赵涛。
赵涛点着,深深地抽了一口,烟雾屡屡上升,就像是阔别已久的美女,腾空而起,等待着喜欢“她”的男人们鉴赏和品味。
“时新呐,你说也奇了怪了,这香烟,抽烟者并不是喜欢它的味道,恰恰相反,正是喜欢喉咙里难以下咽的感觉。
有时候,你给我一根,我给你一根,抽的办公室烟熏火燎、乌烟瘴气的,可抽的人,狼一群狗一伙的,没有一个叫屈埋怨的。
反而是不抽的人,看见点着的香烟,憎恶到了极点,反复劝说着烟民,早早戒之。
你看清清、佩云、梅姑,只要看到咱们叼着烟卷,恨不得杀了咱们。”
只剩下赵涛和候时新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吞云吐雾不停。
“站长,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您是在指郑军鹏?”
赵涛掐着烟屁股,眯着眼睛,看了候时新好大一会儿,心想,“还是这个候崽子机灵,自己只是说了一句香烟,他便得知自己心里的想法。”
“站长,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有太多的别离,就像这只香烟一样,有的刚刚点燃,有的只抽一点,有的燃其大半,但能伴其终生的,却是少之又少。”
赵涛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时新呐,这次局本部和国防部二厅的意思,我是一个也没有搞懂啊。
你说,这郑军鹏、韩天强,虽说,没有捞到审讯共党的机会,可他们也辛辛苦苦的守了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我特意向上面打了报告,提出了要对他们两个进行嘉奖,可你今天也看到了,整个电报,对于他们两个是只字不提。
局本部不批也就算了,可他们两个,当初可是国防部二厅,亲自调过来的,这次,国防部二厅也视做不见,这明显不符合情理嘛!”
候时新点了点头,将香烟插在烟灰缸里,试探性地问道:“国防部二厅,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让他们二人对你产生怨恨?好将你刚刚拉拢过来的同盟给瓦解掉?”
赵涛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像啊,今天早上的会议,在还没有宣读这份电报之前,我有意试探陈泽飞,让陈泽飞给我倒水,就是想看看,他身边还有哪些人在帮他。
孙浩的举动倒是正常,我努力的把他按了下去,可这郑军鹏突然又横插一杠子,简直就是出乎了我的意外。
很明显,在开会之前,他就做好了反水的准备。”
候时新在早上的会议上,也发现了郑军鹏的奇怪之处,他非常同意赵涛的观点,可就是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郑军鹏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赵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过了很久,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对候时新讲道:“这个郑军鹏,就是喂不熟的狗,他忘了怎么救出燕子了吗?怎么帮燕子稳住舞厅,不被禁舞令查封?
我家清清,这段时间没少和燕子来往,这都不能挽留他们的心,我看啊,这个郑军鹏,弃了也罢。”
……
另一个房间,围坐五人,分别是陈泽飞、胡耀宗、孙浩、郑军鹏和韩天强。
“老韩,这赵涛什么意思?好歹,咱们两个也辛辛苦苦熬了一段时间,他们情报处和特训精英,连个屁毛都没给咱们抓过来一个,还让咱们的手下都去配合他们,最后立功的时候却只字不提?”
孙浩站起身,仿佛比他还委屈,喋喋不休地讲道:“老郑,你还委屈什么?你不看看我?从抓捕计划开始之初,我就四处协调、调集、管理可用人手,到最后,不同样屁毛都没有?”
陈泽飞默默不语,他心里最清楚,这是郑介民在帮他,让这几个人,与赵涛更好的划清界限。
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郑军鹏成了墙头草,来回徘徊在自己和赵涛之间呢?他决定问个究竟。
“老郑啊,你可是郑庭长亲自调任到上海的,前段时间,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郑军鹏知道陈泽飞早晚要问这件事情,既然藏不住,便不再打算隐瞒。
“陈副站长,您也知道,贱内做的一些生意,都和舞厅有关,前一段时间,禁舞令给闹得,舞厅险些关了门,燕子也被警察局给抓了进去。
不得已,我把电话打到了郑庭长的秘书那里,想求他给我帮帮忙。
结果,他的秘书告诉我,这个禁舞令是上面的主意,我家燕子冲撞社会局,伤了人,正站在风口浪尖上。
上海的舆论,把矛头齐齐地指向了她,就算是郑庭长,也不太敢顶着舆论出头露面。
想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就是上海的土皇帝杜月笙。
庭长秘书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咱们站长和杜月笙的私交甚好,让我假意向站长求救,表面示好,顺便打探一下,赵涛暗中的实力,所以……”
陈泽飞明白了郑军鹏的意思,终于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喘了一口气道:“老郑啊,这么说来,今天上午的会议,你是看我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忍不住出手,拉了我一把?”
郑军鹏两手一摊,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他逼得太紧?不过,他身边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
马亮,这是局本部从熄烽集中营调过来的,为的是顶替魏三毛这个位置的空缺。
当然,马亮授了局本部的意,全力配合赵涛,完成上海站的情报搜集任务。
“候时新候处长嘛……”
郑军鹏停顿了一下,脸上显得有些敬意,许久,开口讲道:“观察细微,能力巨大,讲义气,又异常聪慧,还会笼络人。
梅处长,就是被这小子发现了家庭的一些难处,伸手帮助,并拉拢到赵涛那边去的。
至于特训处的党处长,是从重庆过来的,早年,也是戴的死忠,这次被毛委派过来,就是辅佐赵涛,在上海站稳脚跟。”
第211章 闸北刘二力
陈泽飞坐在办公桌内侧,闭着眼睛,思考郑军鹏的话。
他心想,“原本的话语权,因梅处长中立,而出现四打三的优胜局面,可就因为自己,忽视了梅姑的个人问题,才让候时新抢了先。
“哎!”
陈泽飞叹了一口气,扫视着四周坐着的几个人。他恨,恨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像候时新那样,八面玲珑的人才。
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远房亲戚,新任的行动处长,胡耀宗身上了。
胡耀宗像是有灵感似的,看了陈泽飞一眼,而后,转动着眼珠,问道:“郑处长,除了他们已知这几个人,外围还有哪些势力?”
郑军鹏对胡耀宗的身份略知一二,他明白,这是陈泽飞的远房亲戚,自然,也是这个小团体的可信之人。
“外围势力大概有三:第一股势力来自杜月笙,这个巨头,在上海给他们提供了无限便利;
第二股势力,上海警备司令部,因为候时新岳丈的原因,他们一直有一些交际;
第三股势力,警察局的副局长马万旗,近半年来,连升几级,追溯原因,依然和候时新脱不了干系。”
郑军鹏言闭,陈泽飞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妈的,又是这个候时新!自从他来上海站开始,就敢和我顶嘴,多次不把我这个副站长放在眼里,真该想想办法,好好搓搓他的锐气。”
“不!”
胡耀宗突然伸出手,拦住陈泽飞,说道:“泽飞,我这次来,上面特意交代,候时新目前可是军统耀眼的新星,委员长已经引起重视,重点考察之中。
国防部二厅也下达指令,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乱来。尽量对其拉拢,若拉拢失败,再想办法除之。”
韩天强接口道:“拉拢?胡处长,你说的倒是轻松,候处长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可是后勤处长啊,管着整个军统上海站的钱和物资。
这个人,若是没有得到赵涛的充分信任,怎么可能被赵涛亲自选入上海站?”
陈泽飞附和道:“是啊耀宗,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我与他面对面交锋了很多次,每次……哎!都被他搞的很难看。
这个人,我是恶心透了,要不是他帮着赵涛,站长之位早就被我拿下了。
现在,你让我拉拢他?别说我能舍弃脸面,就是他看到我,也会敬而远之。”
上海站的形势,出乎胡耀宗的意料,他原以为,一个赵涛而已,自己这个亲戚半年都搞不定,实属无能。
没想到,候时新是这么高深莫测的一个人物,难怪,他能得到委员长和郑庭长的青睐。
想到这里,胡耀宗斩钉截铁地讲道:“拉拢他这件事,是郑庭长在我临来上海之前,亲自交代过,并面授了机宜。我自然有我拉拢他的办法,不用你们出面。
其实,咱们也不需要他帮助什么,就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支持咱们一把就行,这一把,就要像刀子一样,要么不出手,要么就让赵涛的势力土崩瓦解。”
“好,既然耀宗你有此信心,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需要我们几个配合的,你随时吱声。”
胡耀宗非常满意陈泽飞的话,毕竟,他才是副站长,能这么低三下四地听自己讲下去,并委身配合,这个亲戚,已经算给足了面子。
胡耀宗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并说道:“泽飞,这次来,我给诸位特意送来一份大礼。”
“大礼?”
陈泽飞面露喜色,心里琢磨,“别说是什么大礼了,就算是一句话,能逗自己乐上一乐,都算得上这半年来,最好的礼物了。”
“快说说,什么大礼?不瞒弟弟你说,在坐各位,好久没有听到喜讯了,哈哈,耀宗,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呐!”
胡耀宗故作神秘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铁盒,铁盒上有一匹高高昂起头颅的骆驼。
他从中抽出四根,一一抛洒出去,就连陈泽飞都不例外。
看着众人点着,他才缓缓地讲道:“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谁?”
说起人来,孙浩这个人事处长特别敏感。
胡耀宗轻松地讲道:“这个人我也不认识,可他和国防部二厅的一个长官私交甚好。
听说,这名长官曾经救过他一命,刚好,这次我到上海,长官给他写了一封书信,委托我和他联系,并将这封信交给他。
据这名长官亲口所述,此人现在在上海,听说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让我有困难,尽管找他帮忙。
我心想,如果真如这名长官所言,倒也不失为我们外部的势力。”
陈泽飞想了想,不屑一顾地回道:“耀宗,上海的水可深着那,大大小小的帮派,林林总总的富商,那都是一抓一大把,可你要说能排上号的,现在除了杜老板,黄老板外,没人敢在他们面前亮名号。”
胡耀宗点点头,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这三位上海大亨,他倒是知晓。
当年,张啸林投敌沦为汉奸,委员长亲自命戴笠制裁,戴笠收买了他的贴身保镖林怀部,亲手将他击毙在了张公馆。
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连带着,杜月笙和黄金荣二人的传奇历史,也在全国各地疯传。
“这个人,也不知道诸位听没听说过,但肯定没有他们二位的名号响,总之,不管用不用的上,也算我们手里的一张牌吧!”
孙浩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卷,随意地讲道:
“老胡,你就直接说,这个高官救过的人是谁吧。
整个上海滩,但凡有点名号的小混混,或者大一点的资本家,我这个人事处长,可是清楚的很呐。”
“厉害!”
胡耀宗恭维了一句,然后,一字一句地从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刘明!”
“啊!”
话音刚落,四个本不为所动的人,同时惊讶地站起身。
陈泽飞双手按着桌子,盯着胡耀宗的脸,半天,才不相信似的,勉强从嘴里说出几个字来:“耀宗,你……你再说一遍?”
人事处长孙浩,忍不住地快速追问:“胡处长,你说的……你说的可是闸北刘明刘二力?”
“嗯~是这个绰号,就是他!”
得到确定答案后,陈泽飞直着眼睛,缓慢地坐回原处,嘴里叨叨着:“如果是他,大事已成!”
第212章 旗鼓相当
看着几个吃惊的军统高层,胡耀宗觉得,这个闸北刘二力,一定有什么独特的故事,才能让刚刚不屑一顾的几个人,表现得如此不镇定。
“孙处长,能跟兄弟介绍介绍此人吗?”
人事处长孙浩,对这个刘二力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平复一下情绪,缓缓讲道:“老胡,你想对这个刘二力有所了解,那你就要先了解闸北。”
胡耀宗坐直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讲道:“孙处长,刚好我才来上海,你说说看,也让我对上海有个初步的印象。”
孙浩点了点头,从头到尾,认真解读起来。
“嘉庆年间,因吴淞江上船来船往,贸易兴旺,在老闸和新闸形成两个集市,新闸为吴淞江下游航运的主要泊船地,集上有船作、铁铺和商肆,市面较盛。
上海开埠以后,新闸和老闸北面也开始发展,闸北之名才开始出现。
有了市集、农田、村落,各地移民不断流入上海,贫民多在此地筑棚开恳定居。慢慢的,由于过往客货多靠吴淞江运达,江岸逐渐成为农副产品等物资集散和交易地。
闸北地区,自辟闸北商埠后,因地价低廉,水陆交通便捷,一些官僚和民营资本家纷纷到闸北投资。
也正是在此时,闸北当地,涌出不少势力,争购地皮,建厂开店。
当时,最有势力的当属闸北的刘汉章,此人有勇有谋,家族资本迅速扩张。
直到闸北被誉为“华界工厂发源之大本营”,并成为华界文化中心之一。这刘汉章,便一跃成为了闸北,最风光无二的商界大亨。
可是好景不长,一九三二年,日军入侵上海,作为闸北这个上海华界“工业大本营”、“沪北商业中心”、“新文化运动基地”之称的闸北,更是引起了日本jun guo主义的嫉恨。
因此,日军对闸北实行极其野蛮的肆虐。
烧、杀、抢、掳、掠,使好端端的中西北部区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建筑物被毁,工商业精华消失,文化教育破坏殆尽,民众流离失所。将此地,也沦为了“赤膊区”、“上海下只角”。
一九三七年,刚刚想重整旗鼓的刘汉章,又经历了“八一三”淞沪抗战的爆发。
闸北又被首当其冲,侵华日军再次发难于闸北,进行更残酷的毁灭性破坏。
闸北,终于元气丧失殆尽,失去昔日繁荣景象,成为上海,最穷苦之地。
百业萧条,物价飞涨,不少居民处于饥饿状态,倒毙路旁者甚多。
也就是在这个环境下,刘汉章将自己所有的钱,用来救济这些灾民,获得了不少灾民的拥护。
可贫民众多的闸北,岂是他说救就能救的?渐渐的,衰落的刘家,就只剩下了这空空的一副皮囊。
刘汉章去世后,他自幼习武的儿子刘明,在闸北卖水果为生,生平最大的愿望是离开这个贫民窟,重振自己父亲当年的风光。
他更是期许自己,能上七重天、百乐门,与杜老板这些知名人士握手。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终于在上海遇到了杜老板,可是,杜老板连眼都不抬的上了自己的轿车,他的管家骂了他一句:“闸北的小瘪三,还能翻腾起什么大浪?赶紧滚,别脏了杜老板的衣袖。”
就是这一句话,激怒了刘明,他回到闸北,召集自己的生死兄弟阿润、小勇等人,发誓,定在闸北混出个名堂。
或许是他父亲陈汉章,留下的名声和义字,或许是刘明等人的争强斗狠,逐渐的,侵占了闸北的一些航运码头,笼络了一批苦力、贫民。
这些人,受惯了穷苦,打起架来自然更加卖力,更加不惧生死。慢慢的,闸北刘二力的名号便传遍了整个上海。
有人说过,来上海都要先拜杜老板的码头,可也有人说过,如果你是穷人,就去闸北找刘二力,总有你一口饭吃。
被杜月笙一句话坐大的刘二力,多次受到杜月笙的欣赏和邀请,可他却放出狠话说,“在上海,有你杜月笙,可在闸北,就是你土皇帝来了,也要给我三拜九叩。”
就这样,杜月笙也算和这个刘二力结下了梁子,可杜月笙从不敢越界到闸北。
近年来,委员长渐渐对杜月笙不满,闸北的刘二力反倒是逐渐活跃起来,频繁将地盘扩张,已经有了追赶上杜月笙的势头。
所以说,耀宗啊,这个刘二力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你若拉拢到他,咱们外部的势力可算与赵站长旗鼓相当了。
胡耀宗没曾想到,这个局本部的高官,救过的这个刘二力,居然是这么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心花怒放的陈泽飞,慎重地对远房亲戚讲道:“耀宗啊,明天你可要亲自去拜访,顺便向他表达我的敬意,咱们把姿态放低点儿,千万别摆军统的臭架子,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刘二力给我拉拢过来。”
陈泽飞讲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补充说道:“算了,明天还是我和你亲自去闸北,拜访一下他,这样更显得有诚意。”
“咚,咚,咚!”
几个人正热火朝天的聊着,陈泽飞的男秘书敲门进入,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讲道:“副站长,刚刚电讯处,咱们安插的人,送来了这个,您看看!”
陈泽飞打开这份密电,倒吸了一口凉气。
“呼!”
他的表情,立即引起在坐几个处长的关注。
“野火来电了!”
“野火?野火是谁?”胡耀宗听不明白。
陈泽飞解释道:“野火是我们上海站上一任站长,布下的“猎鹰计划”里重要的一枚棋子。
虽然,这个计划后来被共党给破获了,可有名特工,却幸运的成了漏网之鱼,目前,正在华东野战军潜伏。
耀宗,这个野火本来一直是和我单线联系的,没想到,因为他临时调整了工作地点,被赵涛给抢了过去。”
胡耀宗急切地问道:“电报上写的什么?”
陈泽飞摇了摇头,说道,“电报上只有四个字:“春生”未除!”
第213章 春生未除
“咦?“春生”未除?”
屋内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屏住呼吸,默默不语。
胡耀宗和陈泽飞对视了一眼,感觉这个消息来的有点太晚,很多私密告诉他们的太多。
上次,就是陈泽飞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没想到刚刚除掉“野火”,又冒出来一个“春生”,这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陈泽飞眼睛犀利地盯着孙浩,郑军鹏,韩天强,看的三个人极其不自然。
憨憨的郑军鹏,首先说道:“老陈,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虽说我在上海站,没有审讯过共党的重要人物,可司法处刑讯过的共党积极分子、学生、及他们所谓的进步人士,也不下五百个了吧?
就是我亲手鞭打的也不止一百个,你什么时候见过,军统的地下牢房,走出去过活人?
我要是共党,恐怕,早就被他们的“同志”给暗杀了吧?”
陈泽飞点点头,称赞道:“郑处长还是值得信赖的。”
“哎~我说副站长,您可不能断章取义啊,我对党国,对郑庭长,那可是绝对的忠诚。”
人事处长孙浩,拍着胸脯,向陈泽飞保证。
陈泽飞揉了揉脑门,不自信地说道:“兄弟几个,王龙的事情已经让我栽了一个大跟头,但愿你们都是清白的,可千万别……”
韩天强这个策反处长,听完陈泽飞的一段话,始终微笑着不语。
他心想,“以陈泽飞的度量来看,这次一定会更加谨慎。
看来,自己和孙浩被他监视,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甚至,自己才是那个重点监视对象,毕竟,每次审讯,都是给犯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哄着,骗着,诱惑着,难免让人怀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心安理得的韩天强,根本就不想解释那么多。
……
凌晨两点,华野驻扎的营地内,除了几个明哨外,还有四五处暗哨,趴在构建好的隐蔽土壕内。
天空下着大雨,雨水从山坡上滚滚流下,顺着砌得高高的壕沟,流入营地内。
杨鹏双手抱头,仰躺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正对面的窗户,玻璃外,刚好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指挥部。
一个小时后,眼睛发酸的杨鹏,忍不住要睡去,他使劲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又有了少许精神。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黑暗,他急忙坐起身,顾不得外面的大雨,披着一件军用棉袄,来到门前。
他先是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而后,踏着满是水坑的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门外。
门外有的水坑很深,一不小心,就重重地踩了一脚。
“啪!”
水花四溅,也在寂静的深夜,发出刺耳的响声。
“站住,口令!”身披雨衣的哨兵,机警地喊道。
“黄河之水,回令!”
“奔腾到海!”
双方相互完成了口令验证,哨兵上前一步,用手电照了照他的脸,看清楚来者,问了一句:“杨干事啊,你这是拉屎还是撒尿?急得雨衣和雨鞋都不穿?”
杨鹏捂着肚子,雨水从他的下巴不停滑落,灯光下的脸,显得格外焦急。
他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悄声讲道:“肯定是大号啊,要不然能这么急?哎呦,小张,没功夫和你闲唠了!”
他匆匆地跑到指挥部的房檐下,沿着窗檐,看似躲避着雨水,实则一闪身,拐到了侧面的大门前,刚刚好绕开哨兵的视线。
鬼鬼祟祟的杨鹏,昨天向指挥部搬送桌子的时候,看似热心肠的帮忙收拾屋子,实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别说,还真让他发现,桌子上有一份刚刚收到,还没来得及向华野首长呈送的电报。
他简单地瞟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一个发报员给收了起来。
不过,这份翻译好的密电,也被他瞟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信息内容里,竟然涉及到一名叫“春生”的潜伏者。
杨鹏心想,“军统站里的潜伏者不是“野火”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个春生?
看来,这个绝密信息太重要了,务必尽快把这个“春生”存在的消息传递回上海。”
可怎么传递?杨鹏犯了愁,自己没有电台,暂时也没有进入这里工作,就连电话……都有人严格把控。”
聪明的杨鹏,看到地上未组装好的电台,灵机一动,借着调试电台的瞬间,发出了这四个字的摩斯码:“春生未除!”
他一直惦记着这份密电的内容,想找机会偷偷地看上一眼。可白天人多,只能晚上盯着这里,希望能有一个空隙,让自己溜进去看看这份电报是谁发的,内容是什么。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盯了一个小时的杨鹏,终于抓这个短暂的机会。
他掏出一根细铁丝,慢慢的深入锁芯,不知怎么一晃动,便轻松打开大门。
杨鹏踮着脚尖,踩着地上渗出的水渍,走到文件柜旁。
他掏出蒙着布的手电,凭借着微弱的灯光,上下扒拉着那份熟悉的电文。
没过多久,机密文件被他找到,杨鹏快速阅读着。
指挥部的女电报收发员,刚刚离开没多久,突然想到,“坏了,陈老总昨天才刚刚交代过,特殊时期,晚上值班的同志,不能离开指挥部半步,就算是上厕所,也要带着机密文件一起。
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女值班员赶紧回头,一路小跑,脚步踏的水坑“啪啪”作响。
“站住,口令!”
巡逻的哨兵,发现了这个异常奔跑的黑影,举起枪问道。
“黄河之水,回令!”
“奔腾到海!”
哨兵边收枪,边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女值班员慌里慌张地答道:“别问了,有急事,一分钟后我还过来,就不用再问口令了。”
哨兵向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又用手电,帮他照着前行的路。
“杨大力?你怎么在这?”
推开门的女值班员,被眼前的杨鹏给惊到。
此时的杨鹏,正拿着一把扫帚,扫着屋内的水渍,又蹲在门口,用一堆沙子,堆砌着门槛。
“哦,刚刚上了个厕所,发现这里没人,连门都没关。
我心想,这雨越下越大,若是不停,这水越积越多,再淹坏了电台可怎么办?原来你在啊。”
第214章 闸北之夜
一场大雨,让气温刚刚回暖的上海,突然间又降了七八度。
刚刚舒坦了两天的贫民们,不得不重新裹起破衣烂袄,跺着脚,来为身体增加热度。
看着街上的一幕幕,让人想起民间流传的谚语:“富人过冬,靠的是貂皮大衣小棉袄,穷人过冬,仰仗的是粗糙的皮肤和不停地奔跑。”
候时新撑着一把伞,伞架是以手工削制的三十六根竹条为支撑,以涂刷天然防水桐油的皮棉纸做伞面。
漂亮的油纸伞下,身着旗袍的阮佩云,挽着一身西装的候时新,轻声问道:“时新,问樵去了,下一步,我们的直接联系人怎么办?”
“听组织安排,或许,老米已经为我们更换好了接头人。”
女人红色的高跟鞋和男人黑色的军用皮鞋同步,踩在马路的水面上,一步一响,显得铿锵有力。
依旧是同济药铺里的那个房间,老米愧疚地注视着候时新,缓缓讲道:“青稞同志的尸体,已经送回河南商城的老家,感谢你,精心设计,为青稞同志报了仇,党组织特向你……”
候时新伸出手,阻止了继续讲下去的老米。
“我不要任何功,不要任何奖,如果你们要给,就给“青稞”同志吧,我不想踩着他的尸体,获得半分荣誉。”
老米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在“青稞”死之前,候时新有一百次机会和办法救出他,可“青稞”选择了用自己的命,逼迫敌人开枪杀了他,而候时新,也在这关键时刻忍住了愤怒。
这种愤怒,使他一个又一个的组合拳频繁打出,直打的王龙一命呜呼。
胜利背后,是无限伤痛,荣誉后面,是痛彻心扉的不甘。他……又怎么会接受这份荣誉呢?
“老米,“青稞”……他走了,那我们和春生之间,新的接头人是谁?”
提到“青稞”,候时新还是忍不住的哽咽了一下,阮佩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了一下。
老米也想赶紧跳过此事,免的候时新过度伤悲,他赶忙回道:“这件事,我也正在考虑,其实,上级已经安排好一个联络人,可这个人的接头地点我们始终无法合理安排。
后来,我在想,上次你们就拿何清清做了挡箭牌,既然她可以利用,为什么我们不继续利用下去呢?
所以,我就安排这名同志,想进入海威特斯工作。
可自从你让我把一个叫小鼠的孩子送往了延安后,海威特斯在用工的管理上就变得极其严格。
他们目前所有招聘的服务生,都是从总部培训,调到上海来的,因此,也只好作罢。
可这名刚到上海的同志,上级有过交代,万万不可暴露其身份。
你也知道我这里,来来往往的交通员比较多,安排他住在我这里极不方便。
无奈之下,我让他去了另一家大的赌场工作,先安顿住自己,随后,等待“野火”你的召唤。”
候时新越往后面听,眉头越锁的紧。
“老米,你犯了两个特别大的错误。
其一、海威特斯已经被王龙给查过,若再去里面接头,难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风险太大。
其二、何清清根本就不会离开海威特斯,毕竟,她在里面可是高级vip,各种特殊待遇极其丰厚。
另外,凡是涉及到杜月笙、黄金荣的赌场,她一概不去。因为,杜老板曾经放过话,何清清输的都算他的。
起初何清清还去杜月笙的场子玩儿,后来,输的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玩儿下去。
你不知道,她这种赌徒,若是没有输赢做彩头,很快便会对赌博失去兴趣。”
从不赌博的老米,对赌徒的心理始终琢磨不透,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怎么办?上级派来这个人,对上海人生地不熟,又很年轻,连个生意都不会做,也没有什么手艺。”
阮佩云看着焦急的两个人,突然问道:“老米,他去的那个赌场叫什么名字?”
“哦,“闸北之夜”,听说这个赌场在上海,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闸北之夜?”
阮佩云对上海的赌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
“闸北之夜,名字里虽有闸北二字,可闸北之夜却离百乐门只有两百米距离。
听说,这个闸北之夜的幕后老板刘明,是闸北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一位大亨。
他把赌馆开在这里,一个是为了借着百乐门的红火,来提高赌场的人流量,另一方面,是想与杜月笙附近最大的赌馆一争高低。
你们可千万别小看这个闸北之夜,它里面可是别有洞天,也不知比海威特斯要大了多少倍。
听说,很多人去过闸北之夜后,不是输穷的,却是在里面消费穷的。”
“刘明?闸北刘二力?”候时新问道。
“嗯,就是他!”
“佩云,那你再详细说一说,这个闸北之夜的内部环境。”
阮佩云点点头,接着讲道:“闸北之夜一楼是舞厅、休息区及接待区;
想上二楼只能走唯一的楼梯,二楼上有整整二十四间麻将房,是海威特斯的一倍。
而且,每个麻将房的隔音效果极佳,即便你在里面砸东西,外面的人都不会听到;
三楼是杂赌区,里面轮盘、骰子、牌九等各种玩法应有尽有。
四楼是豪赌区,上海的富商、资本家、政要、名门望族,都有可能在里面出现。
五楼是隐蔽的鸦片馆,听说,只有超级vip级别的客户才能进入其内。
六楼……六楼就是你们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了。”
阮佩云讲到六楼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脸和脖子也早已绯红。
候时新倒不太在意,随口问道:“佩云,那照你这么说,如果一楼和二楼是安安静静的娱乐赌场,那电梯以上,就是富豪的娱乐场所了?”
“没错!三楼以上是要会员才能进入的。
时新,其实把何清清带去闸北之夜很容易,因为那里,有比海威特斯更吸引人的活动,也有比那里更大的赌桌。
另外,何清清若只是在二楼打打麻将的话,也不用缴纳昂贵的会员费。”
老米听完阮佩云的话,急切地讲道:“如果是这样,你们尽快把那个何清清给带过去,也好和我们这名同志接头。”
第215章 三道护身符
老米总算喘了一口气,他对阮佩云讲道:“何清清这件事,就拜托给你去办了,你们也要尽快的和接头人建立联系。”
候时新插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接头暗号是什么?体貌特征,人……是否牢靠?”
老米没有答话,轻轻地说了几句,“时新呐,你肩负的责任非常重,上级对你也非常重视。
所以,最高首长命令,你和阮佩云的所有资料,所有档案,将在我党内部全部销毁。
还有你们的代号“野火”和“含羞草”,也将彻底停止使用。
从今天起,王龙的死,就意味着你们两个的“死”。
党内部,包括整个上海地下党组织,都将不会再出现“野火”和“含羞草”的消息。
同时,党中央还决定,要轰轰烈烈的,为王龙这名潜伏在敌人内部的“野火同志”,“立功授奖”。
而候时新你,作为击毙“小草”和“野火”的“罪魁祸首”,未来,不仅要面对军统的层层考验,还要面对我党,一些热血青年的报复。
时新,我老米真心希望,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同时,保护好你搭档阮佩云的安全。
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为我党,送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来。
另外,走出这个大门,以后,不要再跟我联系了,就当我们萍水相逢一场。
切记,未来的潜伏工作,除了“春生”的话以外,任何人的话,包括我,都不能再相信。
从今往后,你们的上级只有一个,就是“春生”。
而你们和我党之间联系的桥梁,也只有一个,他就是闸北之夜的那名同志。”
“老米,我们之间不联系?你要干什么?”阮佩云觉得非常疑惑。
老米表情严肃,狠狠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我要伏击候时新!”
“啊!伏击老候?老米你有没有搞错啊?”阮佩云大吃一惊。
老米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候时新现在已经是上海地下党的头号锄奸对象。虽然我知道你们的身份,可我没法向其他同志解释。
你们想,如果我不组织地下党伏击他,我党的其他同志就会认为我包庇“敌人”,而为了给“小草”和“青稞”报仇,采取各种单独行动。
这样的话,在明处的时新,处境是不是就会变得非常危险?甚至,一颗狙击子弹、一颗手榴弹、一包毒药,就能要了他的命。
与其他的命,在别的同志手中掌控,我想,不如掌控在我的手中。
只有这样,既能让军统里的人更加信任他,同时,我又能送他“三道护身符”。”
“护身符?”候时新没听明白,问道:“老米,这护身符是什么意思?”
老米捋着自己的胡须,解释道:“我会应你的“邀请”,在适当的时候,分三次对你进行伏击,记清楚:
“第一次,请在你家隔壁澡堂的墙上,画上三角标志,若我看到,会在这个标志的旁边画上一个圆圈。
你看到圆圈后,就代表第二天傍晚六点钟左右,我已经在你的车内,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炸弹爆炸的时间为六点二十五分,请你一定核对好时间,提前下车;
第二次,若你发现,上海站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或者暴露了你的身份,你欲除掉此人。
那就在你家随意的一个花盆上,画上一个十字,搬到一楼的窗户外。
当我看到画着十字的这盆花,我就会朝花盆里面放入一株药草,这种药草,就是你们上次见过的,裂叶秋海棠。
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说明,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便会出现在你们军统大楼门口。
你只用想办法,把你要杀之人引诱到你的黑色轿车后座里,出门向右拐后,一直行驶,我自然会安排一些没见过你的同志,对你进行伏击。
这些同志接到的任务是,“伏击汽车后座的候时新,不得伤及前座的友好商人。”
伏击当天,请你务必坐在副驾驶位。
第三次,由你决定,在最危险时刻,你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台上,摆上一盆仙人掌,摆满三天,我便会向华野发一份电文,这份电文的内容为:
“我是春生,已被特务候时新怀疑,请务必于某月某日某时,命上海地下党组织,前往某处,除掉候时新,务必成功,不得失败!
同时,春生同志也会现身,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吸引敌人的视线,以确保你的万无一失。
当然,在特殊情况之下,你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向他开枪!”
闻听此处,阮佩云暴跳如雷的站起身。
“咚!”
头嗑在了房梁上,她似乎忘了疼,咬着牙,指着老米狠狠地说道: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老米,春生也是潜伏者,他始终没有被发现,而且,作为我们的上级,一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和候时新二人,孰轻孰重?
我们党组织,不能为了保全候时新,而置春生的生死于不顾吧?”阮佩云前所未有的大发雷霆,激动地拍着桌子。
候时新想要攥着阮佩云的手安慰,阮佩云却一把抽了回去,双手抱胸,背过脸去。
无奈之下,候时新苦笑一声,讲道:“老米,党组织还有完没完了?我真闹不明白,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难道,非要看着我,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亲手埋葬?
你们……你们以为我活着……就开心了吗?
反正,这盆仙人掌,我是不会放出去的。”
老米没有搭理候时新,板着脸对阮佩云讲道:
“佩云同志,你最了解春生这个老上级,你更应该知道,在军统,候时新的地位,现在和他比起来,孰重孰轻?
难道这半年来,候时新同志牺牲的还少吗?他快乐吗?他亲手打死了未婚妻“小草”,又眼睁睁地送走了“小草”的亲弟弟,他最后,不是也咬着牙这样做了吗?
他为了什么?不正是党的信仰?不正是革命者留下的希望?如果,我们地下党人都那么自私,谁来拯救这个国家?谁来挽救这个民族?”
没听明白的候时新,不知道老米怎么说着说着,夸起自己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了。
阮佩云不再接言,他觉得老米说的对,只是,依然显得有点垂头丧气的。
老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不希望咱们的老上级走到这一步,可这是春生同志亲自给我下的命令。
时新啊,这个方案你……你就当做是备选方案吧,至于你怎么选择你的生死,这次……我不管。
不过,若是你发现华野内部的特务“野火”,到了必须要除掉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果断摆出这盆仙人掌。
第216章
“党组织又要逼着我“大义灭亲”吗?不,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自己的同志,再替自己牺牲。”
想到这里,候时新逐渐舒展紧锁的眉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明白,这次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不把仙人掌搬出去,“春生”就一定是安全的。
“老米,向我和佩云介绍介绍,那位交通员的详细情况和资料吧?”
老米微微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偷偷地瞪了一眼,背过身去,心情极度糟糕的阮佩云。
阮佩云发现后,悄悄抹去眼泪,扭过头,满是情绪地讲道:“你说你的呗?我又没拦着你吧?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你们两个密谋,要搞掉我的老上级春生同志,还不能让我难过一阵子?”
最理解阮佩云的当属候时新了,曾几何时,他不也是这种想法?不也和老米吵得死去活来?
“老米,我相信佩云同志,她只是一时激动。”
老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候时新讲道:“这次,春生下达了指令,你的身份除了他和我,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泄露,哪怕是你的单线联系人也不行。
所以,你与这名交通员的信息传递,只能靠隐蔽的手段来进行了。”
“隐蔽?”
疑惑的候时新,反问道:“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如何隐蔽地传递情报?”
胸有成竹的老米,解释道:“他的代号叫“狗尾草”,需要找你的时候,会在《上海夜读》或者是《上海朝闻》上发表一篇散文,署名就是狗尾草。
这篇散文,起笔第一个字的笔画,代表“闸北一夜”赌场内的一个保险柜编号。
这个保险柜不记名,不登记,却由赌场的服务生和安保严加看管,你只用报出保险柜的编号和密码,就可以轻松获得里面的物品。
所以,当你发现《上海朝闻》早报上,出现这篇散文的时候,说明狗尾草有紧急情况找你,你务必在第二天上午的九点之前赶到赌场,取走情报。
而当你在另一份晚报,《上海夜读》上出现这篇散文的时候,说明事情不紧急,此情报一周之内,随时去取便可。
候时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保险柜的密码呢?”
“保险柜的密码是散文最后一个字的笔画数,这个数字连按两次后加六,再连按两次后加八。
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后,同样,比对你的《莎士比亚全集》翻译出情报详细内容。”
候时新非常佩服这种情报传递的方法和设计。无形中,将情报传递环节,情报传递人,增加了诸多安全保障。
“老米,如果我想向组织发送情报呢?”
“这两份报纸出自同一个报社,报社的主编,是我们地下党的同志。
你若急需传递情报,可以将稿件邮寄,或者找人代送,他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在当天,指定的那份报纸出版。你的署名是“忘忧草”。”
候时新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问道:“老米,照你这么说,佩云我们两个回去,还要好好恶补一下,散文写作的方法啊!”
老米伸出手,指着候时新讲道:“呵呵,你啊,你啊,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没关系,你就瞎写,但不能不写,免得被邮递员或者送信的人打开看。
不合格也不要紧,主编会数清楚你首尾字的笔画数,按照他自己的风格,替你写一篇散文。”
候时新没想到,党组织会将这些东西考虑的这么详细。
“老米啊,纵有不舍,终需一别。今天,出了这个门,咱们想要再见面,恐怕……恐怕就要等到革命胜利的那天了吧?”
老米似乎也有些不舍,又有些期许。他轻声到:“时新,佩云,等到咱们新中国成立那天,叫上春生,我们四个人,把酒言欢,痛饮一杯,怎么样?”
候时新一摆手说道:“不,不止这些人,还有你的儿子,咱们一起,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阮佩云看着老米激动的脸,举起手中的茶杯,补充说道:“还有我们上海站所有的地下党成员,来,我们以茶代酒,提前预祝革命胜利。”
老米的手颤抖着,举起茶杯,喊道:“好!为了革命的胜利,干!”
……
“喂,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胡耀宗霸气的用手一指,这种态度,让办公室里的刺刀一愣,心想,“什么意思?下马威?别看你是处长,可你才刚来几天?以为有陈泽飞罩着你,老子还能怕了你不成?”
刚刚升任副处长的刺刀,与他的老师党国清喝过几次酒。
老党曾与他交心说道:“刺刀,你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充其量就是个跟班,用上海话来讲,就是个小瘪三,没有人把你夹在眼角。
现在,可不一样了,你可是麻雀飞上了枝头,进入了权力核心圈。
在这个圈子内,争斗是最残酷的,你最低要知道你在跟着谁混,谁欺负你,你怎么解决这件事。
刺刀啊,我安排你在胡耀宗身边,而让红尘去了情报处,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我认为,只有你,才有资格和这个胡耀宗还有陈泽飞斗。”
听闻党老师讲的这些话,刺刀才渐渐明白,站里高层的局势和自己身处的位置十分尴尬。
“你谁啊?有没有tm一点规矩?会不会敲门?”
刺刀装模作样的严肃吼道,让人感觉他真的不认识这个顶头上司。
胡耀宗心想,“呵呵,这就开始了吗?真的要这么快撕破脸面吗?”
胡耀宗一字一句地讲道:“我,你的上级,名字叫胡耀宗!你可以跟我过去,也可以坐在这里,但,下一个时辰,我就不敢保证,你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
刺刀装迷糊地问道:“咦?我的上级?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说?”
胡耀宗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讲道:“还有五十五分钟,刺刀,你自己掂量。”
胡耀宗说完,不等刺刀回答,便扭头离开。
刺刀坐在办公室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这家伙觉得是吃定我了?我偏不给他面子,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十分钟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讲道:“刺刀,不着急,还有四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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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叫板失败
“胡处长,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我手头……”
“嘟、嘟、嘟!”
不等刺刀讲完,胡耀宗便挂上了电话。
此时,他的两只脚,高高地翘在桌面上,从昂着驼头的骆驼牌香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心想:“哼!和我斗?你还太嫩了点!”
相隔不远的办公室,刺刀缓缓挂上电话,同样把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
烟盒以大海为背景,一名水手,站在甲板上,右手叉腰,左手持刀,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他的刀下,是一匹昂着头颅的骆驼。
刺刀从中抽取一根,阴险地笑着,心想,“听闻,胡处长喜欢抽骆驼牌香烟,呵呵,也不知道我这把“老刀”,能不能把他的驼头给砍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在二十五分钟后,再次响起。
刺刀闭起眼睛,惬意地抽着手中的老刀牌香烟,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声过后,翘着脚的刺刀,终于伸长胳膊,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声音却很急促地讲道:“哎呀~胡处长,这不,刚准备过去,突然接到站长的电话,你看,这又给耽误了。”
电话那头的胡耀宗,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道:“没事,刺刀老弟,咱们两个就慢慢磨,慢慢耗,千万别着急,还有二十分钟,我就不相信,这两步路,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还过不来吗?”
“,胡处长,我这就过去,马上到,马上到。”
看似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挂上电话,可他却依旧仰躺在椅子上,不为所动。
刺刀心想,“只要自己不想去,理由和借口还不是能编出上百个来?他能拿自己怎么样?”
行动处的处长和副处长,刚刚打了个照面,可就这么杠上了。一个是想立威,一个是想向上表忠心,谁都不服谁。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了**次,刺刀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哎呀,胡处长,真是不巧啊,刚刚党处长来我这儿找我,本以为他就两句话,谁知道这老头一磨叽,你瞧,又给耽误了。
您可别生气啊胡处长,我想着党处长比您资历老,年纪又比你大,他都亲自来找我了,您说,我能不陪他唠一会儿吗?”
刺刀讽刺加挑衅的话,是想看看,这个胡处长的底线,到底什么时候能突破。
胡耀宗可不相信他的话,两间办公室隔的这么近,如果有人从自己门前经过,他能看不见、听不见吗?
“呵呵,刺刀,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啊?还有最后五分钟,“左权科”先生……你自己琢磨琢磨去吧。”
胡耀宗将“左权科”这三个字叫的巨响,来提醒刺刀曾经的往事。
“呃……你……你……你怎么知道?”
“嘟,嘟,嘟!”胡耀宗又挂上了电话。
这次,电话这头的刺刀可不淡定了,因为他一句“左权科”,唤醒了刺刀沉睡中的记忆,让他拿电话的手,久久不能放下。
这个名字,是刺刀的本名,却有一段难以启齿的故事。
“咚,咚,咚!”
虽然门虚掩着,刺刀还是规规矩矩地敲着门。
“快进来吧刺刀,都五十八分钟才到我屋里,难道,你还想在门口站两分钟?凑个刚刚好?”
刺刀进屋后,关上门,又把门给反锁上。
他做事的风格向来是干脆利落,永远不会拖泥带水。
“胡处长,说说吧!”
一杯香茶,在刺刀面前放着,胡耀宗显得异常客气。
“我是该叫你左权科?还是该叫你张泽莹?亦或者是现在的刺刀?”
胡耀宗一连说出三个名字,这说明,他对自己这个副手有着足够的了解。
“随你喜欢,这个我阻挠不了你。”刺刀已经明白,自己的底细是瞒不住了。
胡耀宗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
突然,他开口说道:“左权科,山西人,家境贫寒,自幼随父母流浪,靠习武卖艺为生。
1931年左右,流浪到广州的你,意外认识了一名叫张泽莹的年轻小伙。
这名小伙,正是**高官家的孩子。他在街头相中了你的一把力气,便让你做了他的跟班。
随后,你们二人成了兄弟,并拜了把子,对不对?”
膛目结舌的刺刀,盯着眼前质问自己的胡耀宗,眉头微皱,目光一凝,咬着牙,阴冷地笑道:“对!看来,胡处长在来上海之前,是做足了功课啊。”
胡耀宗不以为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继续讲道:“当你了解到,他考上了黄埔军校,你便暗自对他产生了羡慕,感叹命运不公,也为自己的未来惆怅。
因为,他这一走,便是三四年的时间,你又要回到穷困潦倒的卖艺生涯,而且,几年后,他会认识更多的朋友,更好的前程,或许,和你真的就天各一方了。”
刺刀轻轻点了点头,脑门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渍。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继续!”
“所以,你杀了他,改成他的名字张泽莹,上了三年的黄埔军校。
在这三年里,你模仿他的笔迹,给张家人互通信件,并骗取了一大笔钱财。
或许是上天对你的眷恋,或许是张家的宿命该有此一劫。
在你毕业前一个月的深夜,张家突然发生了大火,老老少少、佣人管家,张府一大家的人,从上到下无一幸免全被大火给吞噬。”
而你,以全家无一幸免,哀毁骨立为由,并没有回家奔丧。则是亲笔写了一封委托书,委托一人,顺利的继承了张家银行里的所有财产。
当然,这名委托人,就是你多年前的黄埔同窗,我们情报处的副处长,红尘吧?或许,当年那把火,也是……”
“够了!你想怎么样?”
“刺刀,你是我的副处长,我不管你听了谁的话,你想怎么做,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在来之前,就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并不想揭穿你。”
刺刀回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图的什么?想控制我?”
“不!”
胡耀宗一摆手,说道:“我到上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陈泽飞坐上站长的位置后,我就会离开。
刺刀,到时候,我这个处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第218章 秘而不宣
**裸的要挟,让刺刀闻听后,心如刀绞。
胡耀宗说的没错,这把火,正是自己让红尘替他放的。
可他分析自己的心理动态……却真他娘的是信口开河、大错特错。
刺刀好想站起来,狠狠地抽他两个大嘴巴子。
可他不敢,毕竟张家的人,的的确确是他命红尘给放火杀掉的,自己……也是冒他的名,顶他的缺,上的黄埔军校。
此事若传了出去,上面追查下来……可就……”
“你想让我怎么做?”
刺刀面无表情,既然被人捏住了把柄,也只好随意的听人驱使。
“好!果然是特训处的天字第一号!快人快语,行事果断!”
胡耀宗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过去,问道:“泽飞,我这里没问题了,你那里怎么样啊?”
电话另一头的陈泽飞闻听,笑了一声说道:“呵呵,正如我们所愿,一切顺利,要不,你带着刺刀过来?”
“好,等着我,马上到!”
上海站的势力分布,越来越明朗,郑介民和毛人凤的竞争也越来越白热化。如今,多一个帮手,便能多一份力量。
“红尘应该……!”
刺刀心里想着,这两个人,既然“绑架”了自己,又岂会放过红尘?
果不其然,副站长房间里,标标准准地坐着他曾经的同窗。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的苦笑着。
“坐!”
陈泽飞早就准备好了两把椅子,泡上了两杯香茶。
“哎呀,刺刀啊,我可是久闻其名,神交你很久了啊。
都传说,你和红尘是特训精英里最值得老党骄傲的学生,只要你们两个出马,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办个利利索索。
想必,二位在前不久……盯得我……也比较辛苦吧?”
红尘抢先答道:“陈副站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觉得您……还是有话直说吧,再绕弯子……是不是没意思了?”
“好!”
陈泽飞赞了一声,慢慢说道……
……
中午,一辆黑色轿车内,有两个人,空着肚子,不停抽着香烟。
“事情败露了,就这样成了傀儡吗?”红尘显得极其失落。
“我们做过,即使用了这种化名,可始终是脏了自己的手,想要旧事泯灭,已经不太可能了。”
冷漠且又果断的刺刀,显得比红尘老成了许多。
“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啊刺刀。
当年,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对张家那样,更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红尘一脸自责,像个女生似的,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感激。
“说这些干什么?红尘,你是我的兄弟,当年,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可是我……”
“闭嘴!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
“你别睡了,是不是昨晚又打麻将去了?快起床,陪我去一趟南京路,大新百货公司。”
一大早,保姆打开房门,阮佩云“噔,噔,噔”上楼,提溜着何清清的耳朵,把她从被窝里叫醒,嚷嚷着,要她陪着逛街。
“哎呦!烦死掉了!”
何清清实在睁不开眼睛,左右晃着脑袋,想甩开拽着耳朵的手,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大清早的,哪里好逛马路呀?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阮佩云的手加了把力气,把刚想翻个身,继续睡的何清清,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
何清清怒气冲冲地坐起身,满脸都是不情愿,质问道:“佩云呀,你这候家姨太太,今天抽的哪门子疯?不在家,给你家老候洗衣服做饭,跑来我这里瞎折腾什么?”
“你先起来再说,你起不起?不起我把你耳朵拧掉,让你家老赵一看到你独耳的模样就恶心。”
“哎呦,你还真敢使劲啊,你这阮佩云,对姐姐我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看我起来怎么收拾你……”
一对闺蜜,嘻嘻闹闹一阵子后,穿着睡衣的何清清,一边在化妆台涂脂抹粉,一边问着靠在门边,打扮的精致无比的阮佩云:
“你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可是我近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听说你要逛百货大楼。
怎么?是化妆品该更换了?还是需要置办两件新衣裳?”
靠在门边的阮佩云回道:“清清,告诉你个喜事儿,我雇了两个保姆,以后,再也不用自己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了。”
“哎呦妈呀~”
何清清放下手中的眉笔,扭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珠光宝气的阮佩云,不可思议地问道:
“佩云呀,我家才雇佣一个保姆,你这空麻袋背米(空木筏呗米,上海话)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一次性雇佣两个保姆了呀?”
阮佩云一脸自豪的模样,高傲地讲道:“有钱啊!你忘了?刚赚到三万大洋,入了一部分股,我又不像你那么赌,坐家里数来数去的,怎么盘算都花不光。
清清,你说,我放着好日子不去享受,还要天天辛辛苦苦的给时新洗衣服做饭,我是不是傻了啊?
今天早上起来,突然觉得,我不能这么活着了,进了候时新的家门,不能当他的佣人,我也要像你一样,没事打打牌,潇洒潇洒。”
何清清一听到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快步走到阮佩云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欧呦,佩云呀,你总算想通了,姐姐我还经常责怪自己,让你进了候家门,受了委屈。
这下可好了,以后,咱们是不是又能回到,你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我可是相当回忆啊!”
阮佩云甩开何清清的手,指着她鼻子责备道:“清清,你这个没良心的,原来,是想让我陪你打麻将啊?你这个赌鬼,真让人寒心。”
“呃……没有,没有,就是有你陪着,开心嘛!”何清清慌忙解释。
阮佩云耷拉着脸,佯怒道:“我才不陪着你,我有这么多钱,以后还有分红,我决定了,再也不坐你边上看了,我也要上桌打。”
如果说,除了和老赵的爱情,还有什么能引起何清清的兴趣,恐怕,也就是这个闺蜜,能天天陪着她一起打麻将了。
“那敢情好啊!佩云,咱们两个一桌,又增加胜算了啊,快走啊,咱们别逛什么百货大楼了,去海威特斯打麻将去。”
慌里慌张的何清清,连妆都未画好,兴奋地拉着阮佩云,要去海威特斯。
第219章 闺蜜
“清清,大早上的,你是急着去输钱吗?”阮佩云斥责道。
“啪!”
何清清一巴掌拍在阮佩云丰满的臀部上,骂道:“我说你这个死佩云呀,人家都图的是开门红,我这还没坐上赌桌,你就诅咒我,这可是我们赌博之人的大忌呀!”
阮佩云揉着屁股,回道:“赌什么赌?说好的陪我去逛百货商场,我看中几件玉佩,静安寺的德醒大师都约好了呀,你倒是帮我挑一挑啊。”
“欧哟,好喽,这不是正往百货公司赶嘛。”
静安区,南京西路,是全上海最高档的购物场所。
这条路上,坐落着众多百货商场,汇聚着各种知名品牌,最重要的是,静安区里的百乐门,已经成为整个上海的文娱中心和标志性建筑。
“佩云,快,你快来看,这个玉佛,笑得多开心,哎呀,我一眼就相中了。”
阮佩云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玉佛,放入手中,一股清凉似水的感觉浸入脾肺,舒爽!
再看玉器本身,老佛爷的笑容,无论你在哪个角度看,他都在对你笑。
质地,自不用说,在这个商场内,皆是达官贵人出入,哪个商户敢卖假货?当然,这些商品的价格也是不菲。
“就是它了!”
称心如意的玉坠,让阮佩云爱不释手,她直接戴在脖子上,不断的用手来回摩擦着。
“佩云呐,这东西我也喜欢,可惜,太贵了,要不然,我也……”
何清清眼巴巴地望着阮佩云,话还没说完,却被阮佩云给打断了。
“清清,刚刚才收了三万大洋,这点小钱都没有?钱呢?不会是又输光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何清清有点不好意思,悄声讲道:“不是入股两万大洋嘛!另外的一万,置办点衣服,化妆品,家里保姆和孩子的一些开销,哪里还有太多结余呀?
再加上最近,彭松岩死了,马万旗刚当上警察局长,太多应酬,就连叶七哥,都已经失踪很久了,我这手气……唉!江河日下啊。”
“少来,何清清,你给我实话实说,最近又输了多少?
我可是听我家老候提起过,这彭松岩死了,他的家产再差,也有一些文玩、字画、古董、花瓶吧?
这些东西,那个情报处的马亮敢独吞?我看呐,一大半,都进入了你家老赵的手里。
难不成?你家老赵胆大包天,学会藏私房钱了?
清清,你现在居然连两千块大洋的物件都买不起,你到底输了多少?”
面对阮佩云越来越大声的质问,何清清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觉得这么多人看着,实在太没面子了,拉着何清清的胳膊讲道:
“算了佩云,走吧,不想提及那些伤心事,说不定今天下午,你跟我一起打牌,一下午就全赚回来了呢?”
“放屁!就海威特斯那专业的麻将俱乐部,高手如云,就凭你这半吊子的赌技,还想一下午就翻本?”
阮佩云骂完,从兜里掏出几张银票,甩到柜面上,霸气地将脖子上的玉佩使劲一拽,攥在手里说道:“小姑娘,同款类似的,再来一个。”
“啊!太太……您……好的,好的,稍等!”
两千多大洋一个的玉佩,没想到今天能卖出去两个。
小姑娘喜出望外,深深弯下腰,帮阮佩云这个富家太太,仔细挑选着和这个类似的玉佩。
何清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连两千大洋都买不起的她,尴尬地站在柜台边,一只手攥紧包包,一只手搓着衣角。
“佩云……要不……要不就……”
“你给我闭嘴!哼!何清清你给我记住,我可不是施舍给你,这是你欠我的,一会儿,给我打个三千大洋的欠条,回头,赢了钱,一分不少的连本带利还我。”
何清清有些眼泪丝丝,她知道,这是阮佩云怕自己推脱,故意说的话。
她红着眼眶,使劲地眨着眼睛,强忍泪水,大方地讲道:“放心,等姑奶奶赢了,一定加倍还你。”
“呐,再给你一千大洋,翻本用。”
何清清再也忍不住,“呲溜”一声,使劲向上,吸了一下即将流出的鼻涕,抿了抿眼眶中流露出的几滴眼泪。
“佩云你……你要死了,用的着这么感动我吗?”
阮佩云大大咧咧的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两个配饰,不以为然递了过去,说道:“你先挑吧?”
……
静安寺,黄色琉璃瓦屋顶,屋脊上“正法久住”四个字,正见佛陀心意。
“清清,这里的主持德醒大师,可是位高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给咱们玉佩开光。
待会儿,你顺便让他给你指点指点运势?”
“我看行,最近输的一塌糊涂,是该烧香拜佛,转转运了。”
说到指点运势,何清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地问道:“佩云,我想起来了,你跟候时新在一起这么久了,怀上没有啊?这才来,是不是求子?难怪你这么积极的要来这里。”
提到孩子的话题,阮佩云显得有点抵触。
“我跟你说运势,你跟我扯什么孩子啊?
听说,生孩子很痛苦的,而且,女人还老的快。
清清,你看看你,没生孩子之前,那身材,啧、啧、啧,曾经也是号称天津一枝花。
现在那?你再看看你,虽说也能看,可和以前一比,唉,都成黄花菜了。”
何清清吓得止住脚步,摸着自己的脸说道:“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老赵说过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阮佩云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接着刚刚的话讲道:“清清,我就是和你一样,来求个好运势,咱们的工厂不是马上就要运转了吗?时新告诉我,弄的好了,那里面的分红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元呐。”
“喂,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变难看了?你跟我扯什么银元啊?你是不好意思讲?妈呀,这可怎么办?”
无论哪个女人,对自己的相貌都特别重视,尤其是何清清这个女人,在美貌面前,甚至顾及不到财富。
第220章 就是那个方向
大雄宝殿西厢房,牟尼殿,一尊硕大无比的释迦牟尼佛坐像,显得挺拔、肃穆。
阮佩云起身,何清清接着跪地,默默念叨,三叩九拜之后,将手中的三根贡香,插入香炉之内。
随后,来到佛像东侧的一处高台下,一名得道高僧,正双手合十,闭着双眼,盘坐在高台的蒲团之上。
“咳,咳!”
阮佩云轻声咳嗽,提醒着她们的到来。
“阮施主,您来了!”
得道高僧并未睁眼,却像看到了她似的,悠悠地从嘴中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如云朵般盘旋在耳根附近,让人听了,浑身舒畅。
“是的,德醒大师,我带着一位朋友,她对自己最近的运势有些困惑,想请您给指点指点迷津。”
“呵呵!”
高僧付之一笑,讲道:“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位女施主,即是问运势,又启能逃脱名利的束缚呢?”
“厉害呀!”
何清清闻听,立即肃然起敬,却傻乎乎地问道:“德醒大师,我想求一个财运,您方便不方便,给我指点一下我的赌运呢?”
“呃……女施主,恕贫僧无知,德醒未懂。”
“,就是假设,假设我坐在哪个方位能赢?假设,我哪天……哎呦~”
阮佩云不等她说完,急忙掐着她的胳膊,小声怒斥道:“清清,别丢我的人行吗?佛祖只能指点、开化、让人顿悟,启能给你算命?更何况赌博?”
德醒也是一愣,他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眼前这个阔太太,认真解释道:“人生没有假设,当下即是全部。
背不动的,放下了;伤不起的,看淡了;想不通的,不想了;恨不过的,抚平了。
人生,就是一个修炼的过程,何必用这一颗不平常的心,作践了自己,伤害了岁月?
女施主,不妨养成“能有,很好”,“没有,也没关系的习惯”,便能转苦为乐了。”
何清清若有所悟地问道:“大师呀,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要计较眼前的输赢?”
德醒摇了摇头,说道:“施主,看远,才能览物于胸,只看眼前美景,难见山外之山呐。”
德醒引用释迦摩尼的话来劝说何清清,本意是,“世间没有任何假设这一说,放下输与赢,用平常心去看待世间万物,会发现,有比赌博更美妙的东西在等着她。”
何清清不明其就,追问了一句,“大师,那您说那个看远,远在何处呀?”
德醒用手一指释迦摩尼的佛像,便不再答话。
……
出了静安寺的门,阮佩云特意带着她,东拐西逛的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清清,这里的排骨年糕可是极其出名的,走,咱们尝尝去。”
心神不定,一脸迷茫的何清清问道:“佩云呀,德醒大师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阮佩云同样装作无知状,回道:“我也懵懵懂懂的,可能意思就是输就输了呗,你要整天惦记着过往,打牌的心情就会急躁,以后怎么能赢嘛?
另外,好像含蓄地说什么不要惦记眼前的美景,眼前?不就指的是海威特斯吗?意思是不是那里不旺你?”
何清清似乎有些顿悟,撅着嘴说道:“是啊,叶师傅不在了,送钱的老马又没空,彭松岩又死了,我在海威特斯还真是倒霉透了最近。
对了,佩云呀,德醒大师最后那一指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呀!”
阮佩云摊开手,正要低头夹菜,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却突然抓住何清清的手,张开嘴巴,一副惊讶状。
何清清不明不白地顺着自己的手指望去,远处,四个霓虹灯大字招牌,让她也目瞪口呆。
二人对视一眼,何清清惊慌失措地问道:“闸北之夜?佩云,德醒大师手指的方向,该不会是它吧?这也太邪乎了吧?”
阮佩云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巴,又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朝桌子上猛然一拍。
“掌柜的,来,结账!”
言闭,拉着何清清的胳膊讲道:“快走清清,管他什么意思,只要是这个方向,进去先赌两把,试试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提起赌,何清清反而比她跑的更快,提着包,反拽着阮佩云的胳膊,说道:“走,走,走,快走了,我要把两千大洋的玉佩钱给你赚回来。”
阮佩云停下脚步,看着何清清的脸,认认真真地讲道:“不是两千大洋,加上给你的一千赌资和利息,是四千,四千,哼!别装着忘了,我的记性好着呢。”
“呃……”
……
闸北之夜,外表富丽堂皇,内厅更是极尽奢华。
一楼门口,左边七八位美女,右边七八位帅哥。当你进门的一刹那,便会根据男女搭配的原则,有人前来陪同指引。
“两位太太,有些面生,是第一次到闸北之夜来?”
“对的!”
“喜欢麻将?牌九?还是……”
“麻将!”何清清不等他说完,回答道。
“不,押宝!”阮佩云打断了何清清的话,斩钉截铁地对服务生说道。
“啊?什么意思啊佩云,那个我可没玩过,听说输赢特别快的,还是算了吧!”
阮佩云低声讲道:“既然德醒大师指点了方向,万一说的是对的呢?
清清,你整天磨来磨去,今天赢一点,明天输一点的,最后总结,不还是输吗?
我可不想我的四千大洋,在你余生的岁月里,慢慢消失殆尽。”
“哎呦喂,佩云呐,看来德醒大师是给你吃了一颗定心丸呐,你这么相信他的话?这么自信?”
阮佩云解释道:“大不了不就是输吗?输了这点能怎样?你忘了吗?以前你输的连房契都要押进去。
这次,咱们就赌这一把,赢了自然是好,输了也不影响未来的生活,这就是大师说的,学会放下。
清清,你那里还有多少钱?都给我。”
何清清翻开手包,数了数,说道:“加上你给我的一千大洋,一共一千七百大洋。”
阮佩云一把抢过,又从自己包里掏出两千银票,递到服务生手里,阔气地讲道:“都换喽!”
“啊!”
何清清吃了一惊,问道:“佩云,你这是不过日子了吗?这可是三千七百大洋啊,够买两辆小轿车了。
你说咱们买了玉佩,好歹也能当作传家宝,可这赌,输赢可就在一瞬间。
佩云,我真没发现,你也有这么狠的时候!”
第221章 三千七百大洋
闸北之夜三楼,普通会员区,一次性兑换三百块大洋的筹码,自动转为会员。
服务生攥着三千七百块大洋的银票,眉开眼笑。他按开电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进入三楼,电梯铁栅门打开的一瞬间,各种吆喝声形成一股气浪,仿佛要把人给推回电梯内。
“豹子!”
“大!”
“庄!”
“天九!”
“36号!”
各种玩法,伴随着声嘶力竭地吼声,振聋发聩。
这种吼声,居然引起了何清清的共鸣。
血脉喷张的她,跃跃欲试地问道:“佩云,我们玩儿哪个?看起来都挺刺激的。”
阮佩云不答话,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大檐帽压的极低,衣领伸的老高,向她点了点头。
阮佩云随即拉着何清清的手,来到一张桌子前,努力地挤进去,和对面牌九桌的神秘人物遥相呼应。
“清清,这个看似简单一点,咱们不如就玩儿这个?”
何清清盯着桌面,四周一群人喜笑颜开,看来,都有不少斩获。
负责指引的服务生,东张西望,终于找到二人,将一托盘的筹码端到她们面前,并将两张超级会员卡,毕恭毕敬递到她们手中,谄媚地讲道:
“本来需要4000大洋,才能给二位办理超级会员,刚和经理求了不少情,这才同意给你们办了这两张卡。
二位太太可能有所不知,超级会员,在闸北之夜整栋楼内畅通无阻。
而且,凡持卡者,每天兑换三百筹码以上者,我们便管接、管送、管吃食、管住宿、管两泡烟膏,还有六楼……
当然,不止这些,还能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还烦劳二位太太,临走的时候,在柜台了解清楚。”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不感兴趣,我们只对赢钱感兴趣!”
阮佩云抓起两个白色的筹码,用手轻轻一弹,便落入服务生的手中。
服务生曲身弯腰,魅态连连,嘴里不住道谢。
身后的荷官,甜蜜的微笑着,双手一抖,筛盅在她手里来回翻滚,看的人眼花缭乱。
“啪!”
片刻,筛盅落桌,具有穿透力的嗓音,缓缓喊道:“看好下注,买定离手!”
这时,有人大声说道:“难得长龙,连续九把小,咱们继续,搞他个十全十美,大获全胜如何?”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赢了多少,手里捏着的,皆是厚厚的筹码。
他们有的人在观望,有的人在犹豫,还有的人纷纷把筹码扔进小字的方框内。
方框里五颜六色的筹码七零八落,瞬间堆出了框外,不得已,服务生将筹码一个一个地摞了起来。
荷官第二次提醒:“看好下注,买定离手!”
这一声提醒,让一些犹豫不决的赌客,咬着牙,将手中的筹码扔进了小字框内。
堆积如山的塑料圆片,和一侧大字框里寥寥无几的筹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佩云,看样子这个小字旺的很呀,不如,咱们也弄二百大洋试试?”
阮佩云微微抬眼,瞟向了对面牌九桌的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左手微微抬起,攥紧了拳头。
不多时,一个后背头,打着发蜡的年轻男子,从远处走来。
他脚蹬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下着熨烫笔直的黑色西裤,再搭配白衬衫、黑马甲,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走到荷官身后,轻浮的,朝荷官屁股上拍了一把。
荷官刚想发怒,扭头一瞧,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喷吐着浓浓的烟雾,露出勾人心魄的微笑。
“唐舒舒,好好干,让大爷们多赢点!”
姓唐的美女荷官,会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老板手下的头号打手阿润,给自己释放的信号。
她一伸手,平行从桌面划过,第三次喊道:“看好下注,买定离手!”
赌桌上的人,大多都是闸北之夜的老赌客,有几个不认识闸北刘二力身边,这个最能打的左膀右臂?
阿润既然这么说了,台面上便又雨后春笋般地朝小扔了过去。
正抓着筹码,同样要朝上扔的何清清,却被阮佩云一把拦住,趴在她耳边悄声讲道:“你没听到,那个抽雪茄的男人叫她什么吗?唐舒舒啊,舒舒,输输的,你看他们都押小,哪里还有盼头?
再说,你看这个区域让抽烟吗?那个男人,明目张胆的叼着雪茄,来回走动,我猜,他最次也是这里的领班。”
阮佩云言闭,不由分说,果断举起托盘,朝大字方向一扣,猖狂地讲道:“就是它了!三千七百大洋!给我~大!”
“我地个妈呀!”
阮佩云这个动作,出乎何清清的意料,她刚想拦,已经拦不住,买定离手,赌场规矩。
“佩云呐,你这……你这一把就……
姑奶奶,你这太疯狂了吧?你可是押了两三辆小轿车啊!”
何清清想不通,阮佩云今天怎么这么阔气,加上买的两个玉佩,足足七千大洋的出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呼!”
不止是她,就连周围的赌客,看着两个阔太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憋足劲,使劲喊道:“小,小,小!”
“娘的,大,大,大!”
何清清难得爆了一个粗口。
喊小的声音虽然众多,但何清清和阮佩云皆是面红耳赤,使出这辈子都没用过的力道,扯着尖尖的嗓子,对抗着嘶喊道:“大,大,大,给我大起来。”
二人的声音,在这个桌子上显得有些突兀,不停遭到周围人的白眼。
荷官唐舒舒,始终保持微笑,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洁白的右手。
她的手腕上,由三根黑色皮筋缠绕,皮筋接口处,多余出的六根长线头,分别缠绕了六个红色的玛瑙球。
她手腕一抖,稍稍一用力,玉指下压,紧紧地按住筛盅。
不经意间,手上弹跳的六个红色玛瑙珠子,顺着手腕,隐蔽的朝下,“咣、咣、咣”全部敲打在筛盅之上。
也就是这不到一秒的瞬间,筛盅之内的骰子,像是鲤鱼打挺似的,改变了数字。
荷官依然保持微笑,轻轻地抬起筛盅,盅内,三个骰子稳稳地躺在那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222章 大获全胜
“喂,佩云呀,这……这连个六都没有,是输了吗?”
何清清鼻子上渗出一丝汗粒,三千七百大洋,一瞬之间,便化成了泡影,这一笔巨款,别说是她,就是整个三楼的赌客都不曾多见。
“不清楚啊清清,看规则,好像11点以上才算大,这刚好11点,算什么?”阮佩云同样捏了一把汗。
整张桌子,四周满满老赌客,都齐齐地望着她俩,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服务生开始清点小字框内筹码,荷官随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讲道。
“三三五,大!恭喜二位太太,独赢!”
如此轻盈的声音,在他人耳朵里,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反复划过耳膜,让人痛彻心扉。
可这个声音,对于何清清和阮佩云二人来讲,却如靡靡之音,荡气回肠地绕过二人的全身,如清风明月般,对身体进行了一次洗礼。
两人情不自禁地扼腕抵掌,尤其是何清清,面色红润,心率加速,血液沸腾,似乎忘掉了一切。
“这俩娘们,三千多大洋,不去豪赌厅,跑来这里凑热闹,唉!破了我的记录,我今天的“赌魁”没有了。”
说话的男子,连追了九把小,却在这一把“十全十美”上栽了跟头。
服务生清点完毕,将一部分筹码推入荷官面前,摆摞成堆,剩下绝大部分,像座小山似的,推到二人面前,并问阮佩云:“太太,筹码太散,要不要换成大额筹码?”
“要!”意犹未尽的何清清,不加思索地插话。
“不要!去,兑换7000两银票!剩余三百多筹码留下。”阮佩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何清清的话。
何清清疑惑地问道:“佩云呐,德醒大师既然这么厉害,咱们何不乘胜追击?”
“追你个头啊,你以为这里是银行?7000可是我的本金,咱们两个白白赚了两个上等玉坠,还不开心吗?”
何清清红着脸,小声嘟囔道:“我……我还从包里给你七百,没捞回来呢!”
“噗嗤!”
阮佩云笑出声,瞥眼嬉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足?两千大洋的玉坠戴着,还差我一千大洋利息,我没朝你要,你还好意思说?呐,这不还有三百多大洋嘛,随你挥霍吧!”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灌进服务生耳内,他机灵地朝远处打了一个响指,门口接引的服务生闻讯赶来。
“小虎,二位太太要兑换银票,你帮忙张罗一下。”
“呃……这么多?”
小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托盘筹码,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敢问二位太太,这可是一次赢得?”
阮佩云道:“是啊,要不然能那么快?”
小虎悄声讲道:“二位太太,你们这么着急走?忘了来时我讲过的话?”
“什么话?”
小虎东张西望了一番,拉着二人走到僻静之处,神秘讲道:
“今天周五,闸北之夜的活动呀,二位太太,看样子你们是一把押了三千七百大洋,并且赢了,只要这个数字在今晚十二点前不被人赶超,你们便是我们三楼的赌魁。
这三楼可比不了四楼豪赌厅,这一把的大手笔,几个月可都没见到过了,所以我建议,还是再等等。”
“赌魁?”
何清清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个赌魁什么奖励?”
“押注金额的百分之二十,银票,直接奉上!”
“啊!那就是七百四十大洋?”何清清扶了一下脑袋,觉得有点眩晕。
“是的,二位太太,可千万不能走,我觉得这个金额是没人能超过的。
你们如果累了,可以去六楼休息,我们为超级vip提供的有免费客房,请放心,客房和男宾娱乐区是隔开的。
十二点,准时有专门的音乐响起,你们听到提醒,下来看一楼大厅处的榜单即可。
哦,这个奖励只有半个小时的领取时间,过期作废。”
听闻服务生的话,何清清惊讶道:“佩云呐,这……这我们可不能走呀,稍后我给老赵打个电话,你要不要也给时新打个电话来接你呀?”
阮佩云正有此意,点头悄声回道:“行,清清,咱们今天赢这么多钱太碍眼,还是让他们一起来接比较妥当。
你还要玩儿吗?不玩儿咱们就去六楼休息一下吧?”
何清清眼皮都不抬一下,盯着桌面讲道:“玩儿啊,除了给他们的打赏,不是还有三四百大洋的结余吗?
等着晚上再一分红,我的七百大洋不是也回来了?哈哈,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地玩儿吧!”
阮佩云瞥了她一眼,颠怒道:“何清清,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还差我一千利息!这么大人了,不要让我老提醒你!”
何清清不好意思地回道:“好吧,好吧,给我打个七折,晚上那七百给你,这三四百就让我挥霍吧!”
阮佩云拍着何清清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讲道:“清清呀,我怎么觉得,好像把你带坏了似的?”
四周的赌客,就这一把,便将赢了几局的钱吐了回去,有的丢过来白眼,埋怨她们二人折煞了运气;有的喋喋不休地背着赌经;还有的在观望。
荷官唐舒舒,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随意。
她伸出手,正欲再次摇起筛盅,却听有一人喊道:
“等等!”
“嗯~?”
放下器皿,美女荷官问道:“这位先生,有何质疑?”
一名只剩下一小摞筹码的男子,不服气地大声讲道:“就你这个破名字还当荷官?唐舒舒,躺输输的,躺着都不会赢,真是太不吉利,我要求换人。”
赌徒最忌讳的就是这些,经这名男子一讲,纷纷指责。
荷官一愣,反驳道:“先生,你自己一身绿毛,怪别人是妖精?
再说,你非要理解成躺输输,我有什么办法?你看这二位太太,还不是赢得盆满钵圆?”
何清清赢了钱,自然心情舒畅,替荷官辩解道:“唐舒舒?我觉得挺好,躺着都输不了,来,这是赏你的。”何清清将手中的筹码丢了过去。
荷官接过筹码,点头表示谢意,又对那名男子讲道:“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这就是心态,心态好了,运气就来了。
既然先生不太喜欢我,没有问题,我们闸北之夜就是公平,满足顾客的一切要求。”
“啪,啪!”
美女荷官拍了拍手掌,在服务生耳边嘀咕了一小阵,服务生一路小跑,进入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