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身陷险境
梁汉的警告来得不算及时。他的声音落进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的正面已经传来了一道尖锐的风。
我虽然变得强大了不少,但面对这种近距离高速度的攻击,能够做的仍旧十分有限。如果不是冯清安及时“穿上”了我的肉身,我这一下怎么着也会被切掉一截手臂。
攻击我的东西是一只巨大的螳螂或者说,它还活着的时候是一只螳螂。不过,此刻它的肚子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哗啦啦地流出青白的血液和内脏。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昆虫也有那么多的肠子呢。
我看着螳螂肚子里不断流下来、然后又被一团黑色影子强行塞回去的脏器,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是蛊虫,不过已经变异了。”梁汉伸手将我拉到了一旁,然后一挥手,打出一道明亮的红色火焰。
虫子怕火,这是天性,就算是变异了的蛊虫也不例外。
螳螂面对梁汉射出的火焰,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金属摩擦一般的叫声,狼狈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他肚子里的肠子又一次落了下来,后脚甚至因此被自己的肠道缠住,身体都踉跄了一下。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又白了几分。
说实话,到现在还没有吐出来什么的,连我都佩服我自己。
就连冯清安也在我的脑袋里不断重复:“娘子,忍住,深呼吸。这黑影克制阴魂,我没办法现身,就算是使用你的肉身而已不能长久,现在只能靠你自己。”
这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每次一到这种生死关头,就只能靠我自己了呢?
什么时候我也能享受一下主角光环,那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这狩魂局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力量,梁汉释放出来的火焰不断被蚕食不说,每一次存在的时间还越来越短。
而且,梁汉的情绪也在发生明显的变化。他的眼中不断闪过暴躁的情绪,甚至看我的时候,有几次视线当中都带着敌意和贪婪的神情。
幸好,我的血毒对那些变异蛊虫也仍旧有效。只不过炼化出来的血毒都在方正的身上,所以,我不得不又一次进入了一路打一路放血的悲剧节奏,手中的凝血刀几乎没有听过,在切割了一只螳螂、两只蜘蛛、三只金龟子之后,总算来到了原先应该是楼梯的地方。
不过此刻的楼梯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血肉模糊的柔软甬道,而且,那通道还在不断抽搐着。
我倒抽一口冷气,说:“我感觉……自己像是正要走到肠子里去,然后再从某个地方出来。”
梁汉轻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当先走了进去。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精神分裂啊?怎么忽然间就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就在这时,梁兰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姑娘,要小心我的兄长。”
我简直无语:这姑娘和梁汉真的是兄妹吗?怎么那么不遗余力地坑队友啊!
但是这一次,梁兰给出的解释却的确让我重视起这一切来。只听梁兰说:“姑娘,我的烟遁之术不仅可以让我化身为烟雾,而且,还可以感应到四周空气内的情况。这里的空气里……有一种很不好的东西。那些东西正在侵蚀兄长的心智,给他灌注着大量邪恶的念头。”
我顿了顿脚步,在心里问道:“那我怎么没事?”
梁兰回答道:“我的烟遁之术必须配合一种特殊的心诀来修炼。那种心诀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抵御外力对情绪和理智的影响。”
我楞了一下,然后苦笑一声,说:“你是说,你基本没有正常的感情?”
梁兰沉默了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是”字。
这就说得通了。
难怪元神一恢复如初,她立刻像是白眼狼一样不把梁汉当一回事呢。恐怕在梁兰的心里,根本就已经没有“兄妹”这个概念了吧。
这一刻,我忽然同情起他们来。大概是自古兄妹多悲剧,我认识的两对兄妹好像都不怎么幸福圆满。
说起来,也不知道上官兄妹俩现在怎么样了,等找鬼王帮忙抹除梁汉兄妹俩的因果债的时候,刚好可以打听一下。
我战胜了内心的恶心感,跟着梁汉走进了那肠道似的楼梯通道里。梁兰果然没有说谎,周围空气里的邪恶气息对我半点影响都没有。但是我走着走着却忽然一个激灵,问道:“你可以用心诀保护我,那我会不会变得和你一样没有感情?”
幸好,梁兰立刻回答:“不会的。现在只是我用心诀将姑娘保护住了,类似于用烟遁之术将你包裹在其中。除非是你自己修炼我的心诀,否则,姑娘的感情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听着梁兰的话,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把梁汉也包裹进去?”
可惜,梁兰说她之所以能够护住我,是因为她身体里也有我的精血印记的缘故,道理和冯清安的灵魂绑定差不多。而梁汉与我没有半点魂魄层面的联系,所以梁兰根本没办法将他解救出来。
问了一圈,冯清安和姜贤谁也不会类似清心咒的法术。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提醒梁汉周围空气里头有神经毒素,让他做法保持一下灵台空明。
梁汉楞了一下,面色不善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低低地念起了咒。
我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肠道”底部、也就是楼梯的顶端。
强忍着奔腾的想象力、挤过了某个狭窄到过分了的出口之后,我沾着一身的血浆和碎肉,和满脸戾气随时可能会暴走的梁汉站在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鬼地方。
我只知道,我他妈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眼前的房间和狩魂局其他地方的画风一样,也完全是由血肉组成的。大量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在房间里爬动,有的在进食、有的在搬运碎肉、有的似乎是在建造什么东西,蓝色的、红色的、金色、大小不一的身体不断游走,看得我都快得密集恐惧症了。
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团巨大的黑影。黑影的下面完全由血肉和神经堆积出来一个王座。而正上方同样有一个血肉和神经形成的类似方形宝盖一样的结构,在宝盖的四个角上,分别垂下来四个血肉袋子。
袋子里有人类的手脚垂下来、其中一个袋子里露出一颗花白的头颅。
窦主管。
那剩下来的三个袋子里,应该就是狩魂局其他的人了。
方正呢?
我的视线在血肉模糊的房间里一扫,然后,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堆血肉。和其他的部分不同的是,这堆血肉里还有着骨骼,以及一些破碎的布片。
蓝色中山装的布片。
“娘子,小心。”冯清安沉重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我咬着牙,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身边的梁汉没办法回答我,梁兰也早已经收敛了声息不敢再冒头。就连我和姜贤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变淡了,我只能庆幸这个东西现在似乎只能以狩魂局作为自己的根基,否则要是扩散出去,姜贤肯定一瞬间就会被吞噬。
但是我注意到,中央的这团黑影上方隐约分出四根细丝来,分别连接着四个血肉袋里的人。
也就是说,这黑影仍旧需要狩魂局的四人来维持自己的形态咯?
那么,我原先制定的用血毒将四人体内的黑影净化的计划,应该仍旧行得通。
就在这时,身旁的梁汉忽然吼了一声。我一转身,就看到他红着眼睛向我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密密麻麻的蛊虫同样铺天盖地,对着我包围过来!
107 惊人转折
这一刻,我的生存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冯家步法最大程度地催化了我的战斗力,全身的血液像是不要命一样地挥洒。梁汉能够使用火焰,我也能。血毒化成的火焰对蛊虫的效果更加强大,而且经久不散,根本不受空气之中古怪能量的影响。所以,大片扑来的蛊虫看上去虽然恶心,但消亡的速度也很快。
真正让我感到棘手的是梁汉。
第一,如果有选择, 我并不想杀他。
第二,梁汉此时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又要强大了不少。但是从他此刻青筋暴起、脸部充血的情况来看,这显然不是他正常的实力。
战斗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的蛊虫落在了他身上,那么,那些蛊虫想必就是梁汉实力产生变化的原因。
我询问梁兰:“如果将梁汉变成魂体,你能不能控制住他?”
但梁兰给出的回答却很让我失望:“我并不擅长攻击,更擅长侦测和埋伏。不论是我的心诀、还是烟遁之术,都不能作用在别人的身上就好像我无法将姑娘你完全变成烟雾一样,因为姑娘你的身体不是我的身体。”
这个梁兰说话的方式略唠叨。就在她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我差一点就被梁汉攻击到了。黑色的影子仍旧如同一颗巨大心脏一样起伏着。它不对我发起攻击,只是一下一下地不知道从血肉袋的四个人身上不知道抽取、或者是输入着什么。
那四个人有没有救,我已经懒得管了。
我可以拼一下命对黑影释放出血毒,但如果那样做,我肯定会被梁汉击中。唯一让我庆幸的是,黑影似乎并不想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对我发起攻击,要不是这样,我现在肯定已经如之前的方正那样被占据了身体。
到底该怎么办?
冯清安此刻已经完全没声音了。事实上,我也不敢让他出声。我周围空气里的古怪能量都已经现了形,果然和我想象当中一样,全部都是细碎的黑影。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方正说黑影是从蛊阵盘里钻出来的可这东西看着也不像是蛊虫啊!
反倒像是……
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它像是什么,但大脑某个角落里,潜意识却在提醒着我我曾经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不管了,现在谁有时间去想这个啊?
我一挥手,直接对着梁汉冲了过去。
这家伙是个鬼修,夺舍之后也不算是个活人,顶多是穿着一句尸体。
蛊阵盘在姜贤那里,我身上现在除了木偶之外就只剩下玉佛可以收魂。因为担心被黑影探测到,冯清安进入狩魂局之后就立刻从玉佛直接转移到了我的灵魂当中,所以,玉佛里现在是空的。
“你自己争气啊梁汉!”
我一边喊着,一边兜手对着他撒出去一大片血毒化作的火焰。火焰沾上梁汉的身体,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四周的黑影顿时慌乱地退开,而梁汉自己也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我果断地冲上去,一刀砍断了他的头颅,然后伸手一扯,直接把他的灵魂扯出来塞进了玉佛里,接着马不停蹄地高高跃起,不要命似的将血毒撒了出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失去那么多的血液。或者说,我之前都不知道人类身体里的血液竟然有那么多。血红的瀑布即便是在这间完全由血肉组成的房间里也仍旧泛出异常鲜艳的光泽。血毒化作的火焰一瞬间将黑影连接四个血肉囊的丝线烧了个干净,就连它自己也同样被烧得扭曲起来。
黑影轰地一下往我这里冲了过来,但就在这一刹那,我胸前的玉佛却忽然光芒大盛。玉佛里头的梁汉被这光芒照到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可那黑影却发出一声临死前的老鼠一样的尖叫,狼狈地打碎窗户逃走了,看都没看一眼外面主持阴阵的姜贤。
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迅速发生变化。剩余的蛊虫大片大片死亡然后化作灰白的粉末,而满墙壁的血肉同样融化蒸发,头顶吊着的四个人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失去了超过三分之一的血液,此时此刻,我也终于撑不住了,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白色。我愣了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医院里。
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一些虚脱。我一醒来,冯清安就察觉到了。他说我现在太虚弱了,他不敢现身,免得阴气伤到我的身体。
我听得感动,又细细询问了众人的情况。冯清安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然后又沉默了下来。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他的态度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同了,非要说起来的话就是有些生硬,但仔细听来,他的语气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切,一时之间又让我吃不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多心。
此时,梁汉也已经从黑影的影响当中清醒过来了。毕竟他当时是藏在活人的身体里的,虽然核心是个死灵,但多少也躲过了黑影的吞噬,被我砍头之后又因为我的保护没有直接沾染上那些脏东西,所以现在这家伙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试图透过我的玉佛联系木偶里面的妹妹了。
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我直接把梁汉和梁兰扔到了一块儿:玉佛是我和冯清安的婚约信物,我还舍不得给梁汉用呢好么?
知道我清醒过来之后,狩魂局的四个幸存者们很快聚集到了我的病房里。
我这才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医院,而是狩魂局自己的一个辽阳部门。狩魂局里的四人此刻看上去和之前奶奶重病的时候差不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只剩下一层皮裹在骨头上,尤其是年迈的窦主管,那模样简直不能看。
他们一一对我道了谢,然后,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与我梳理了一遍。
原来,大概几个星期之前他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一片古墓区。滇南地区本来就有大量的未开发遗迹,狩魂局的人也经常到这些山坳里去淘宝,看能不能搜罗到一些好的材料、甚至是成品法器,反正和盗墓的没有什么差别。
原来,狩魂局背后并没有太多资金援助。别看他们是一个遍布全国各地的部门,但因为处理的任务太敏感见不得光的远不,除了几个大的分部和总部实力雄厚之外,这种地方分部除了当当情报员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如果地方上出现他们镇压不了的恶灵事件,狩魂局的成员也往往是第一个受难的。
总之,狩魂局的人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这一次发现新鲜的墓穴之后,狩魂局的人明知道风险巨大,但还是决定去探一探。当时去的人是方正和女性蛊师,作为狩魂局滇南分部的中坚力量,他们被黑影占据了之后,窦主管和阵师根本就是俎上鱼肉。
只听那个年轻的蛊师说:“说是墓穴,其实也就是个地下室的大小,周围的都是迷阵,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们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似乎已经有人入侵过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那个蛊阵盘。”
她的脸色本来就苍白,此刻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了:“可是我没想到,正哥刚刚开始炼化蛊阵盘,里面就冲出来了那些黑影,一下子将我们给包裹住了。接下来,我们虽然有着明确的自我意志,却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我们回到了狩魂局如法炮制控制了其他人。那种状态……就好像我们的大脑坏掉了,所以,我们早就知道兰花巷子里出现了恶灵,也没有动手去处理它。”
一旁的窦主管接着补充道:“我们仍旧是清醒的,只是思维方式发生了改变。我们变得懒惰冷漠,整天无所事事,好像灵魂都死去了一般。”
几个人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但不知为何,我心中隐约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我始终觉得自己之前应该在哪里见过那个黑影,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窦主管叹了一口气让我好好休息,然后就带着其他人先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说寻找风穆的事情可以完全交给他。有了这个承诺,我自然也放下心来。
冯清安似乎是休息了,重新回到了玉佛里不说,而且完全将自己的意识封闭了起来。我想起来,之前从梁汉那里坑过来的数十冤魂冯清安应该还没来得及吸收,所以也就不打扰他了。
但这时候,梁汉却自己从收魂木偶里钻了出来。他的灵体很虚弱,但总算没有了之前那种不顾一切的戾气。
他皱着眉头,对我说:“江小姐,你的身上为什么有我承天府的法术气息?”
108 警告
梁汉的话一下子让我愣住了。
承天府是冯清安的死对头,所以对我来说,也是如同瘟疫一般避之而不及的存在。既然如此,我的身上怎么会有承天府的力量气息?
你来告诉我啊!
我跟梁汉大眼瞪小眼,然后一挥手,直接将梁兰和姜贤对外界的感知全部隔绝了。
难怪刚才冯清安跟我说话的时候态度有点古怪,是因为他也在我的身上感觉到了承天府的力量吧?
我忍不住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么看来冯清安还真是爱我啊,就算感应到了仇人的气息他也没有立刻跟我翻脸,只是态度冷淡了一些,然后自己封闭了五感拿闭关修炼做借口不见我而已。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略微抽痛了一下。
可是我在难受些什么呢?我未眠太高估我自己了。我的身上传来承天府的气息,那么冯清安当然会怀疑我。每一次一牵涉到承天梁家,冯清安就会完全失去理智。不管两家之间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那都不是现在的我有资格触碰的。
只是,我宁可这句“我身上有承天府的力量气息”是来自冯清安、而不是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梁汉。
不过,既然是情报源,自然要好好利用。
我问道:“你说什么呢?”
梁汉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江小姐你不知道吗?最后那黑影快要击中你的时候,玉佛不是发光了吗?那是我们承天府特有的破魔术法,而且,是很高级只传直系子孙的法术,至少我连碰都没有碰到过那个级别的功法。”
我呵呵笑了一下:“直系子孙?可是我姓江,不姓梁。”
“所以,我才奇怪啊。”梁汉同样皱着眉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我心中的震惊却比他更大。
这玉佛是国师府的婚约信物,正因为如此,才会将冯清安的魂魄与我绑定在了一起。
而最初的时候,是我妈悄悄把玉佛从江家偷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我有朝一日好有一个证明自己江家人身份的东西。
再往回推,根据奶奶的说法,这个玉佛和诅咒差不多,是用来迎娶、或者说是回收江家历代的纯阴女用的。
也就是说,江家那个和我理论上有婚约、我至今未曾谋面的鬼夫才应该是这个玉佩真正的主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法器不可能有二主啊。既然它对冯清安有反应,肯定就是冯家的东西。但是冯清安根本不在江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现在还扯上了承天府……
我的脑中隐约浮现了一个猜测,可是这个猜测太疯狂了,只是稍微想一下就让我毛骨悚然。
老天保佑,让我猜错了吧。
否则我觉得我还是自我了断了算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挥挥手,让梁汉回去休息:“这件事情你不要提了,就当不知道。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就去找鬼王陛下帮你们消除因果债。”
梁汉一听,顿时露出喜悦的表情:“多谢江小姐大恩!”
“不用谢,以后都要还的。”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还有些话要问你。不过不急,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疗养部门的管理很宽松,我大晚上的要出去,他们也只是给了我一个通行手环。值得一提的是,疗养部门里的人全部都是蛊奴:也就是以前做错了事的恶修士,现在变成了用蛊虫控制的傀儡。
这也难怪,狩魂局滇南分部那么穷,但偏偏就是不缺蛊虫啊。这么回收利用倒也是挺有效的。
和鬼王沟通的方法之前已经跟冯清安学过了。我买齐了米饭、红白蜡烛、水果贡品之类的东西之后,就找到了之前炼化梁兰的那个阴气聚集地,开始进行了沟通鬼王的仪式。
刚开始全都很顺利:阴气弥漫、气温降低,然后我这一次还学乖了,提前用能量护住了自己的身体,并且随时准备好在鬼王出现阴气爆炸的一刹那跳开躲避。
可是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蜡烛烧了一半的时候,我的背后只是阴风一卷,然后就没了动静。
我转过身去,只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鬼差正拿着筷子捧着鸡血饭。
还没开口问我要做什么事,倒是先吃起贡品来了,这年头鬼界的人难道没有专业素养的嘛?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问道:“鬼王陛下没有空吗?”
“陛下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鬼差放下鸡血饭,恭敬地对我欠了欠身,“不过陛下交代过,但凡江小姐的需求我们都会尽力去满足。哦,还有,陛下有一句话让小的转述给江小姐。”
“什么?”
鬼差答道:“陛下说,若是江小姐哪一天改变了主意,鬼后的位置随时为你而留。”
鬼王的留言听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纯阴命虽然珍贵,但是也没有稀有到这个地步吧!泱泱华夏十三亿人口,难道还找不出几个纯阴女来了?需要鬼王这么惦记着我?还是说,他单纯是想要给冯清安添堵?
说起冯清安,他仍然毫无反应地藏在我的灵魂深处,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修炼,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我让鬼差抹了梁汉和梁兰的因果债。本来我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鬼差竟然立马就答应了,而且还大有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一挑眉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鬼差似乎知道自己有些不谨慎,嘿嘿笑了一下说:“江小姐,具体的您就别问了。不过这梁家的人一个个都是棘手货,陛下想要清了他们剩余那些人的因果债已经很久了。可天地之间自有规则,何况是掌管生死轮回的地府?所以这一次江小姐实际上是帮了咱们鬼界的。”
有过之前冯清安的提醒,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鬼差言语之中将鬼界和地府分开来表示的措辞。
果然,这两者并不是同一个概念么?
我暗暗将这一切记了下来,然后又问道:“你们那可以查冥婚的婚约么?”
这一次鬼差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不管冥婚还是阳婚,姻缘那东西都不归我们管的。不过江小姐若是想要查国师府和承天府的事情,那还是算了吧。这里头的因果太重大,不是江小姐一个活人能够承受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自己就在这因果最中间,还需要你来提醒我吗?
我迟疑了一下, 又问道:“上官呢?他怎么样了?”
黑衣鬼差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啊,还在炼魂池里头押着呢。竟然敢在鬼王陛下面前放肆,好好收收他的骨头才是!”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的父母呢?他们的轮回可安排好了?”
鬼差点点头,殷勤地说:“咱陛下办事,您就放心吧!您的父母下辈子保证喜乐顺遂、大富大贵。”
鬼差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推销的味道,就好像是在说:看啊,咱家陛下对你多好,你赶快从了吧。
我哭笑不得地和鬼差客套了几下,想了想,又掏出几支额外买来的贡香替他点上了。
一边点我一边还在想:短短几天,我就已经变得像是个油头滑脑的商人一样了呢。等我活着找上风穆回江家的时候,大概真的已经和那群豪门里的老狐狸们过上几招了?
功德贡香是好东西,就算对鬼差来说也是大有裨益。黑衣鬼差收了我的好处,原本就温和的态度顿时变得更加亲切了起来。
我向他随意地询问了一些鬼界的事情,又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把冯清安之前拿去封印上官的玉牌拿回来。眼看着贡香快要烧完了的时候,黑衣鬼差忽然说:“江小姐是个爽快人,我总归也该意思意思。这件事情鬼王陛下还在调查,但早晚也要让您知道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提前给您透个口风。”
我一听,顿时认真起来。
只听那鬼差说:“人间那边,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会出现一些异变。如果可能的话,江小姐最好尽快回江家去:很多事情的答案归根结底,其实早就已经在您的身边了。”
鬼差说完这句话后又对我拱了拱手,然后就消失了,连剩下的那一小段贡香他都没有要。
109 八卦道
鬼差如此近乎落荒而逃的行为在我的心头投下了浓浓的不安。
他的警告突如其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而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个感觉,就好像大学里明明觉得自己考试没有考好,可是一对答案大家又好像差不多的时候,等到最后烂七八糟的成绩公布,一颗心反而扔进了肚子里一样。
我收拾好了召唤鬼差的东西,那辆段贡香也没有浪费,等到姜贤把他全部吸收之后,我才打道回了狩魂局。
至于为什么不让梁兰吸收和她比起来,姜贤才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啊。梁兰这姑娘,我始终是不信任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倒是难得地过得悠闲起来。狩魂局滇南分部的战斗力不济,也只是针对修士的水准来说的。就资源和防御来说,滇南分部并不差。至少身在双胞胎阵师布下的那些防御阵法当中,我并不需要担心外界的追杀。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我刚好能询问梁汉背后那个组织的底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所谓的八卦教门和承天府倒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梁汉说:“如今是末法年代,天地灵气的浓度实在是太差了。要在这个世界里修炼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某些修士因为功法的特殊性、或是家族的财力支持而能够小有所成,但最关键的道心却往往是缺失的。”
“这样的修士,他们的实力有一个极限。在真正的修士圈子里,这些人是下九流的家伙。毕竟他们道心不稳,整个人自身就是类似心魔一般的存在,如果真正遇上修道大能,恐怕只是打上一个照面,就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我一挑眉头,忍不住说:“这么说来,这些家伙岂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梁汉摇了摇头,说:“江小姐若是这样说,便是小看了他们了。如今敌在暗、你在明,如果再加上轻敌一条,江小姐恐怕会吃亏的。”
我忽然发现,梁汉其实很适合当老师。他的态度认真、语气严肃,但却并不会因此让人生出排斥的情绪来。相反,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为人师表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就开始认真地听他说话了。
梁汉听我夸了一句他教导,顿时笑了起来:“承天府子弟众多,我有一群弟弟妹妹。更何况阿兰从小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带着的,时间久了,我看起来大概也变得像是个家长了吧。”
我顿时笑了起来,愉快地打趣他:“等你安顿下来了,去做个幼师倒是不错。”
但梁汉却认真了:“江小姐这个提议,其实蛮不错的。至少,我的确很喜欢小孩子,何况与孩童相处,只要教育有方,那可是一笔大功德。”
我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倒像是为梁汉指出了一条明路,不由得感到得意洋洋起来。
梁汉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夸我:“江小姐可真是个好姑娘。你身边的那位大人好福气。”
我一听,顿时觉得更加开心了,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捧得我都快飞起来了,若是摔下来怎么办?”
梁汉轻笑一声,说:“只要有那位大人在,江小姐又怎么会摔呢?”
梁汉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有些意有所指的样子。我正愣神呢,就听他接着说道:“那位大人和我承天府之间显然有旧怨。只不过,江小姐倒是不需要为这件事情而忧心。虽说江小姐的玉佛里的确散发出了我们梁家的气息,但不论是您自己的身世还是您体内的能量都和我们承天府没有半点关系。等那位大人气头过了,他自然就出来了。若是仅仅因为一点气息就怀疑江小姐,那你们二人之间的噶你亲哥也未免太不牢固了,不是吗?”
我倒是没有想到,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梁汉一说起话来竟然能那么有道理,就连我这几天来心中沉积的抑郁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我感激地对他笑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要不是你指点,恐怕我还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梁汉轻轻一笑,说道:“江小姐对我们兄妹二人恩同再造,我能够帮得上你,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言归正传:“你继续说八卦道门的事情啊。”
梁汉恩一声,答道:“其实关于八卦道教的过去和发展历史,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其中一些重大的秘密,我也是不方便接触到的。我之前跟江小姐说过,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夺舍了。次数多了,灵魂的损耗自然也大。所以,我现在在强行夺舍之后,自主意识会涣散几天。在这几天当中,接管身体的仍旧是原先灵魂的意识:只不过,那一道意识是根据天地规则,在我这个肉身新主人昏迷的情况下自动根据灵魂残留的信息滋生出来的。等我苏醒过来,它就会烟消云散了。”
我认真地听着,也没有催促。因为肉身已经在狩魂局异变的那一天被我砍了头,所以,此刻的梁汉也是灵体的状态。不过他倒像是不习惯,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桌上的一杯茶,结果却从中直接穿了过去。
梁汉楞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苦笑一声:“这肉身不停的换,也真是挺麻烦的。就比如上一次吧。我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自主意识昏迷的缘故,等苏醒过来的时候,这具肉身过去的记忆已经完全混乱了。我除了勉强读取到了姓名住址之类基本的情报,真正重要的内容少之又少。从那些情报当中我得知,被我夺舍的这个人是一个名为八卦道教的组织的干事。干事的地位虽然不算高,但在低级层次之中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而干事的标记就是我之前穿的那件灰袍。袍子不算是好东西,不过那上面的八卦破邪阵却是有趣江小姐,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梁汉无奈的视线已经悄悄为我提示了答案。我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立刻问道:“难道说,那个八卦图案和你们承天府有关?”
“江小姐果然蕙质兰心。”梁汉在这时候也还不忘说几句好话,顿时让我自我感觉大好。
而后,梁汉接着说道:“那个八卦图案的确是承天府的手法。事实上,那是承天府每个弟子都要学习的基本阵术之一。江小姐对于承天府的了解应该还不多吧?趁此机会,我不如正好给江小姐说说?”
听到梁汉这么主动提议,我顿时激动了起来:“好啊,你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安……我夫君那么讨厌承天府,我要和他同仇敌忾,总不能两眼一抹黑。”
梁汉这个原承天府人顿时苦笑了一声:“江小姐倒是一片真心,可是,你说这话的时候好歹也该避忌我一下吧?您这个样子,叫我情何以堪?”
我倒是没想到,梁汉在处理好妹妹梁兰的着落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轻松起来。别的不说,他现在竟然连“情何以堪”这样现代的玩笑话都会说了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好像承天府的人也没有那么糟糕。
梁汉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说道:“承天府并非什么恶贯满盈之人,但我们既然以承天命为号,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江小姐不需要因为那位大人对我们承天府的怨念而感到抱歉,那并不是你的责任。我想对那位大人来说,重要的不是江小姐身上的气息,而是你这个人。如若不然,你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他在身边了,不是么?”
听着梁汉的这一番话,我竟然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发现梁汉不去当心理咨询师真是亏了:他几句话就解开了我的心结。
是啊,如果冯清安真的因为一点点承天府的气息就要和我翻脸的话,那我权当自己一颗真心被狗咬了一口,不就是了么?
不过内心深处,我对冯清安还是很有信心的。
梁汉说到这里,狩魂局的人刚好从楼上纷纷走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说道:“八卦道教那里,我会想办法替江小姐您周转一番。您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他们底下的人自己技不如人保不住东西哪还能理直气壮地追杀你个不停?”
我哈哈一笑:“就你这句话最解气。”
后方,狩魂局的窦主管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江小姐,好消息。”
110 风穆的下落
后来我发现,狩魂局的人大概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他们对于好消息的定义有点奇怪。
按照窦主管收集到的信息,墓穴的位置的确是定位下来了,而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人过去是在一个礼拜之前也就是风穆说自己摔断了腿、最后一次和我通话的时间。
那之后,风穆就完全失联了。
根据窦主管的描述,进去的人大概有五个,各自都带着很专业的仪器,留在外面的人则更多了,甚至还有地形测绘师这种穿着军人制服的大人物。
生理特征那么明显,竟然还花了窦主管那么多天才找到下落,这么看来,那墓穴也不是一般的偏僻。
而接下来,窦主管说出来的话画风一转,直接从好消息变成了噩耗,可偏偏他的语气还很兴奋似的,听得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根据他的说法,七天之前,墓穴所在的山区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土石塌方,然后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直接将土石塌方变成了泥石流。
等我从狩魂局提供的直升机上晕头转向地下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事实证明,狩魂局对于灾难规模的描述也是不可靠的。不过也对,狩魂局处理的案件分分钟都能直接抹杀一个小城镇,这种规模的自然灾害在他们看来,大概的确是轻度泥石流的水准。
我看着面前整个塌下去一大块、不知道该说是山体滑坡还是地壳开裂造成的山体变形,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甚至第一次开始怀疑:在这下头压了七天,风穆真的还活着吗?
还有,他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联络的?在这个鬼地方,我的手机分明办电信号都没有。
只听姜贤对我传念道:“主人应该听说过鬼魂就是磁场的说法吧?事实上,我们对于电器也是有增幅作用的。”
姜贤说着话的时候,也不见他出面做什么,我的手机电池板忽然就升了一些温度,原本屏幕上“只允许紧急通话”的字样顿时消失了,满满五格信号看得我目瞪口呆。
别说,鬼仆还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物品有木有?
我试着给风穆打了个电话,但传来的仍旧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冷冰冰的机械女声让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开始有些担心起来: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我都不想要风穆出事。毕竟,他不仅仅是我的金主+老板,而且好歹也是承载了我十几年憧憬的前男神殿下啊。
虽然现在风穆已经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但对我拉说,他也算是一个靠得住的朋友。
不过,我却直觉地感到风穆现在应该还平安无事。我并没有忘记他时不时就会爆发出来的巨大战斗力。而且,上一次因为法力消耗过度而昏迷过去之后,风穆突然跳起来吸我血的那个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像人类。
更何况,就连鬼王也盯上了他,这么看来,风穆一定不是普通人。
但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是:我到底该怎么进到墓穴里面去?
这里的山体滑坡太严重了,不要说是入口,根本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如果要用大型机械挖掘就更不可能了:鬼知道这下面的土石结构有多么松动?如果把挖掘机开上来,恐怕还没有动工,底下就二次塌方了。到时候才真的是天王老子都没法把下头埋着的人救回来。
我一脚深一角浅地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走着,试探着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之后,很快就放弃了。
所有的器械都被掩埋了,最触目惊心的赫然是一台倒伏在地上被拦腰埋成两半的升降机。
不过找到升降机总是好事:风穆最后是说自己被断裂的升降机部件砸伤了腿,既然如此,机械末端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风穆掉下去的位置。
就在这时,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间咔嚓砸了一个闪电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抬起头去,才发现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黑压压的乌云给填满了,四周昏暗得像是晚上**点钟的模样,除了我身上的黄色应急灯光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乌云背后隐约有闪电的光透出来,沉沉地翻滚着的雷电有时听上去很是遥远,但有时听上去又仿佛近在耳边。
此时此刻,四周的环境每一寸都散发着邪门的气息。
冯清安终于从修炼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天啊,你可算醒了!”
冯清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醒了好几天了。看你忙,就没有露面。”
他语气里的生疏和谨慎听得我一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一记惊雷结结实实地砸在我身旁的树木上,眨眼间就让那露在外面的枝叶化为了灰烬。
我惊叫一声,狼狈地躲开落雷的位置,顿时也没空去纠结冯清安的态度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你能不能感应一下四周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藏身之处?”
然而,冯清安的声音却很凝重:“你仔细感受一下空气中的成分,能不能感应到雷电的味道?”
这一下我终于注意到冯清安哪里不对了:那么多天没见,这家伙连这两句话开口竟然都没带上“娘子”这个称呼。
以前他老是娘子长、娘子短的时候,我还有些嫌麻烦呢。可是现在他不那么喊我了,我却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闷得厉害。
果然还是因为承天府的关系么?
我深呼吸了几下,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按照冯清安所说的,我小心翼翼地放出了一抹意识感触周围的能量,结果还没有探出去多少,就被什么东西啪地电了一下。
虽然不算疼,但突然一激灵的感觉仍旧好不到哪里去。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一般将被电到的精神触手收了回来。
冯清安说了一句果然如此,然后道:“雷电乃至阳之物,专克阴灵。你是活人,意识探出去都受到了攻击,我若是离开你的体内,恐怕会立刻烟消云散。”
那么恐怖!
我吓了一跳,无奈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先回去?”
人力再强大,也大不过自然的威力。此刻的天地异象已经够可怕的,而我真正担心的,是这电闪雷鸣过后是否会有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刚刚经历过大规模滑坡的山体极其不稳定,如果真的赶上大雨,恐怕我真的要尸骨无存了。
但是冯清安却说:“此刻天地异象,空气之中充满了雷元。我虽然不能够借此修炼,但你却可以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魂魄。”
我一愣:“魂魄的强度也可以锻炼?”
冯清安终于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透出我熟悉的自信从容来:“当然可以了。”
我犹豫了一下,原地盘腿坐了下来:“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一下反而是冯清安一愣:“……你不害怕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夫君,总不会害我。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冯清安沉默了下来。我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原地吐息了几下,然后按照冯清安以前教我的冥想的法门,将自己的意识发散出去。
噼里啪啦。
此刻我的体感简直就像是铁板上的烤肉。雷电炙烤着我的灵魂触觉,除了让我感到疼痛之外,同时,倒的确让我愈发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的雷电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还不等我有所反应,大雨果然倾盆而下。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我身下原本好端端的土堆,竟然忽然间就塌陷下去。
高速下坠的一瞬间,我迷迷糊糊地想到:之前找到冯清安的时候,我好像也是这么直接从地面的裂缝里掉到了冯清安的墓穴当中。
难道真的像风穆所说的,我天生有什么寻找遗迹的金手指吗?
111 被困
幸好,按照我现在的身体素质,从高处坠落基本上已经伤不到我了。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凶险程度,或者说,是我自己的倒霉程度。
事实证明,我在寻找古墓方面那么幸运,很可能纯粹是因为我其他方面的不幸已经让老天爷都不忍直视了。
我原本都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准备安全落地,但谁知道大脑之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身体狠狠砸在了地上。
等我苏醒的时候,我发现眼下的处境让我觉得格外熟悉。
鲜血糊了我一后脑勺,不仅如此,脸部侧面也有干涸的血液。我的身体虚弱得像是饿了一个月。我试着调动体内的能量,却发现熟悉的温暖不复存在,身体里彻底空空如也。
这个发现差一点把我的魂都给吓跑了。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最糟糕的是,我清楚地感觉到冯清安不在了。自从我和他的灵魂绑定之后,我的大脑深处就多出了一块沉甸甸的分量。就算是冯清安平时呆在玉佛里修炼,那一块分量也没有因此转移过。
很显然,那是我们两个的灵魂绑定、或者说是冯清安的魂魄真实存在于我体内的证明。
而现在,那个证明却不见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虚弱的身体和枯竭的能量让我一下子无所适从。我已经习惯了清风吹拂下身体的轻盈感,所以此刻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一眨眼胖了五十斤。
而冯清安的消失就更加让我觉得害怕了。
这么回想起来,我昏迷之前感受到的剧痛恐怕就是因为我的灵魂当时被撕裂了吧!
冯清安人呢?到底去哪了?
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不得不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身体里的能量没有了,但是我的力量并没有消退。我的身体强度没有变,而且,灵魂也因为之前吸收了大量的雷元而精神百倍。
很好。这么看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的力量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
我在原地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姜贤和梁兰都还在,但不知为何也暂时陷入了沉睡当中,这么看来,这墓穴里头果然有古怪。
但愿我的力量恢复过来之后,他们两个也能醒过来。否则,我单枪匹马的就太不利了。
我盘膝而坐,安静地开始修炼。此刻我就算心里再急躁,也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如果连心念都没有办法集中起来的话,我可是真的会在这里被困到死的。
我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自己的面前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古怪的事情,但是也没有离开。我闭着眼睛修炼,那东西就呆在我的前方没有动静。
我体内的能量渐渐凝聚起来,然后,姜贤有一些颤抖着的声音在我的脑中想起:“主人,别睁眼。千万别睁眼。”
他这话一说出来,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姜贤让我不要睁眼的原因很显然与此刻我前方的东西有关。
可是,黑暗的环境才更加让人不安。我闭着眼睛,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好几次都眼皮颤抖着差一点就睁开了。
姜贤跟着在我的耳边倒抽冷气,不断说道:“主人,再等一下。我马上就有足够的力量控制阴阵了。”
他如临大敌的语气顿时让我愈发紧张了起来。我咬咬牙忍住了满心的惴惴不安,一门心思尽可能地恢复力量。
又过了片刻,我终于听到姜贤说:“主人你听好,等下我数一、二、三,你就立刻往后退出去。记住,不要攻击、不要轻举妄动,只管往后退开。”
姜贤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所以,我根本不敢与他争辩。
随着他在我的耳边“三、二、一”地数完,我的身子猛地踏着清风往后退了出去,同时张开了双眼。
这一下看到的东西真是吓得我头皮都要炸了:只见黑洞洞的天花板上倒垂下来一个满身苍白的女人。她的左眼被人挖掉了,血滴滴答答地从眼眶里往下流,而右眼则古怪地凸出着,几乎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球死死盯着我。
可想而知,在我倒退之前,这女人和我就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
姜贤迅速将阴阵给扔了出去。那女人被阴阵困住,喉咙里不断传出一声声尖锐的响声,听上去就像是一条破了口的通风管道。
“快走!”
姜贤嗖地一下钻进了我的身体里,那模样简直好像背后有恶鬼在追似的。我无暇多问,借着手机的电筒app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类似门的结构。
问题是那门是被堵死的。
这一刻我真的快要哭了。不过姜贤一声紧张的“你快一点”的催促,顿时把我的眼泪也给吓没了。
我觉得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更加苦逼的主人了,被自己的鬼仆这么呼来喝去的。
事实证明了,如果实力不够、知识也不足,那什么主人的身份纯粹只是摆着看的而已。我甚至应该庆幸姜贤此刻和我绑在一条船上,否则,我恐怕早就已经死成一块一块的了。
那个长发女人的怨灵能够让姜贤如此如临大敌,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我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看到那个长发女人从阴阵当中脱出一只阴魂来,嘎嘣一口把人家的脑袋吞了下去。
雾草。
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凉,回过头去看了看大门的结构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粗糙的石面上擦破了手臂上的皮肉,然后咬牙忍着疼将鲜血在大门表面涂了一层。
门上原先毫无规律的凹陷顿时就产生了变化,形成了一张血红的阵图。
后方的女鬼发出一声惨叫,立刻缩进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里消失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两腿一软跌坐下来:“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姜贤同样惊魂未定,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苍白了:“那不是鬼,是诅咒。只有诅咒的眼睛才是那个样子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以前背着的阴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诅咒。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阴债只能对负债人进行报复,但是诅咒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种力量强大不知道游荡了多少年的诅咒,别说是个活人、就算是只猫人家也照样能够拿来虐得津津有味。”
姜贤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阴阵里被人拆掉了一个怨灵他心疼的缘故。
我皱着眉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没有水也没有实物,就算不死在诅咒的手里,最后也会活活饿死。”
“先想办法出去吧。”姜贤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这里有很强大的控制法术在,我完全没办法看透,自然也没有办法替你带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接二连三的噩耗已经把我的自信心都砸成碎片了。我看着前方血红色的阵法,隐约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流浪走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真正将它打开。无奈之下,我只只能重新坐下,想办法先恢复实力。
但就在这时,被封印的大门外却传来了嘎吱一声。
我瞪大了眼,视线慢慢往下移动。
只见大量黑色的头发从大门与地面的接缝之中快速地游了进来,密密麻麻地向我包围过来。
而这一次,墙上那个染上了我鲜血的阵法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112 破咒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身边就只剩下阴阵覆盖的范围还没有被黑发占据了。
因为不清楚这个“诅咒”的底细,所以我和姜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谨慎的策略,宁愿暂且被那黑发死死地压制住,也不愿意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贸然与那个女鬼产生正面冲突。
“现在怎么办?”姜贤把防御全部收缩在我的身边,以牺牲防御范围为代价,大幅度地提升了阴阵自身的防御力。
一只只面无表情的阴魂在我的身边不起眼地上下漂浮着。他们不过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自然也不会因为包围过来的黑发而恐惧紧张。
我看着他们呆滞的面容,一时之间却忽然安心下来。
我知道,这里没理由就是死路一条。
按照冯清安以前告诉我的情报,这些墓穴的目的是困住国师府人的魂魄,让他们永世不能超生。但是,国师府到底神通广大,所以悄悄地为自己留下了后路。
既然如此,夺舍重生之后的国师府成员总得要想办法离开墓穴。所以,如果墓穴里到处都是死路的话,刚刚重生过来乏力尽失的国师府成员还不如自己重新自杀好了。
这么一想,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里一定有出路。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脑袋里难得地失去了镇定、正大呼小叫个不同意的姜贤闭上嘴。
姜贤的声音戛然而止。我顿时感到压力倍减,总算是有闲暇来好好研究一下此刻自己的处境了。
周围的黑发暂时应该没有办法拿我怎么样。它们看上去虽然声势浩大,但是根本没办法突破阴阵。
只不过我的时间也不多。要知道,维持阴阵消耗的可不是姜贤的法力,而是我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双眼疯狂地在石室内扫着。
平安离开的线索一定要就藏在这里。
但是,在哪里呢?
石室里唯一值得我注意的东西,果然就只有墙上复杂的阵图了。
之前那个女鬼的确是被阵图给吓跑了。现在却毫不恐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她的本体不在这里。
毕竟,之前阵图出现的时候,女鬼是悬浮在我身边的。
如果能够把那个女鬼的本体困在阵图当中,她应该就不能那我怎么样了。
我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来。
如果因为法阵在墙上,所以才没办法把本体躲到了门外的恶灵消除,那么,只要我学会如何布下这个阵法,不就可以随时随地地处理掉这个恶灵了么?
这么看来,这周围所有的设定,恐怕说白了都是为了让古墓之中重生过来的冯家子弟能够尽快恢复实力。
这偷偷留下后手的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当我能够完全将这个法阵从门上剥离下来的时候,我也就能够出去了。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因此这个想法才刚刚成形,我立刻就一不做二不休,从手臂上磨破的伤口里将锁魂丝释放出去,紧紧地贴在画有巨大阵法的墙面上。
说来也奇怪,在墙上的时候还必须要我以血肉触发、肉眼看去模糊一片的巨**阵,落入我的锁魂丝的范围之后,却反而因此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么看来,这法阵果然不是用来逃出去的出口,而本来就是教科书一样的存在。至于那个让姜贤如临大敌的恶灵,原本大概也并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猜测,在真正拥有冯家血脉的人眼中,墙上的法阵应该一开始就是清晰无比的。而我用的歪门邪道硬是激活了法阵,虽然暂时驱赶了那长发恶灵,却同样暴露了我不是冯家子弟的事实,所以才会遭到她如此猛烈的进攻。
想通了这一切,我反而安心心来。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修炼了有多久,只知道突然之间,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鲜血仍旧是原先的鲜血、但原先在内视状态下轻易能够看见的锁魂丝如今却更好地与我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不仅如此,我身体里的能量一下收缩起来,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又已经如同旋风一般扩散开去,哗啦啦一下子填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成了。
我睁开眼来,长期没有进食带来的虚弱感不翼而飞。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肤:我的体温又降低了一些,几乎已经完全跌破人类正常的温度了。但是我的心跳仍然很正常,似乎并没有如冯清安所说的那样要变成活死人的样子。
但是,身体里的阴气和死气倒是的确有些浓重。我才刚刚这么一想,胸前的玉佛忽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来,将我体内的阴气吸走了一大半,让人浑身发抖的冷意顿时消退了许多。
看来冯清安说得没有错,我的确要尽快想办法解决我们两个的灵魂的问题了。像这样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我本人其实就变成了半生半死的状态。原先我的实习若,所以这种状态对我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现在实力渐渐强大了我才发现:那些阴气竟然是在侵占着属于我自身的温暖能量的地盘。
毕竟,我的身体本来就只有这么一点大么。
感觉暖意彻底将我的包裹住,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如获新生,四肢百骸里好像都涌出了新的力量。
接下来,就要对付那只恶灵了。
自从修炼开始,我就一直闭着眼睛。此刻我不禁有些紧张,深呼吸了几下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四周仍旧是一片黑暗。
我顿时楞了一下,想要抬手揉一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都动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原先兴奋的心情立刻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半点都瑟不起来了。
我的耳边响起了姜贤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真的要挂了。”
我奇怪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虽然动不了,却不觉得压迫和窒息。”
姜贤轻笑一声,似乎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主人,你被我的阴阵保护着,当然没事了。”
我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姜贤估计是消耗太大,所以一点一点在缩减着阴阵的保护范围,到最后已经将阴阵牢牢贴在了我的身上。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先不说这里是地下墓穴,本来就适合鬼灵修炼。就算是在平时,我也会将体内自动产生的阴气驱逐出一部分给我的鬼仆修炼,既然如此,姜贤怎么都不应该狼狈得像是现在这样听上去如同快要饿死了一般啊。
这一次回答我的却不是姜贤。显然,他现在只是要维持阴阵就已经筋疲力竭了。梁兰的声音听上去虽然同样有些虚弱,但是比起姜贤来却是要好太多了:“江姑娘,这儿很是古怪。分明是在地下,可江姑娘的阴气一离开身体,立刻就消失不见了,简直像是……被什么人飞快地吸收了一样。”
“什么飞快地吸收,你看见周围有人了么?”姜贤似乎是撇了撇嘴,语气有些不善,“要我看,是这里的风水有问题,是故意让阴气无法聚集起来的。”
在这两人的说法当中,气势,我还是比较偏向姜贤的结论的。这墓穴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困住棺木里的人、或者东西。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不让鬼灵吸收阴气更加有效的限制系统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如此,那此刻缠着我的东西就是那女鬼的头发了?
这个念头顿时叫我一阵恶心。我眯眼朝着头发仔细看了过去,然后,果然在一处缝隙里看到了那怒鬼一颗惨白的眼珠。
“她要进攻了!”我打量了一眼手臂上的阴阵,立刻说,“姜贤,收起阴阵,把控制权暂时交给我!”
113 又遭埋伏
没有了阴阵的阻隔,那些头发顿时畅通无阻地包裹上了我的肌肤。发丝坚硬锋利,如同虫子一般蠕动着想要从我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毛孔里钻进去。
鲜血从我的皮肤里一滴滴地渗透出来,很快就将我染成了一个血人。
恶灵惨白的眼珠贴在我的面前,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知道这是一个诅咒,而诅咒的关键就是“不能与恶灵四目相对”。只不过我此刻被困住,自然没有办法转头、甚至因为黑发的干扰连闭眼都做不到,只能傻傻地瞪着恶灵模样诡异的瞳孔。
但是,如果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吃的死死的,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我嘿嘿一笑,然后,身体里骤然冲出去好几个虚影。
我的确是看到了恶灵的眼睛,但是我体内的鬼影们没有呀。姜贤的阴阵此刻几乎被我拆了开来,每一只阴魂身上都粘着一根锁魂丝。他们的动作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黑发背后。
诅咒的威力让我的头脑剧痛不已,整个脑袋像是火上滋滋融化的黄油。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在疼痛与活命之间选择后者。我压根就不在乎恶灵的诅咒对我有什么样的影响,只管控制着那些鬼影,摆出一个大阵。
我面前的那白色眼珠顿时一僵,然后迅速开始抖动起来。
“呜、呜……”
女鬼发出凄惨的叫声,缠着我的那些头发却立刻松了开来。
说松开其实也不对。确切说来,那头发是快速地干枯了下去,我一动发丝就全部碎成了粉末。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抹掉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转过身去。
原先是大门的地方,此刻已经因为我成功用处了这间屋子里的法术而消失不见了,露出后面漫长的黝黑走廊来。
我显然修炼了很长时间,因为,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本来我身上是带了手电筒的,可掉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落到了那里去,现在口袋里就只有两节备用的电池。
至于干粮什么的,也同样不知所踪。
这么一看,果然和我第一次遇难时的情景万分相似呢。
我苦笑一声,最后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这才下定决心走进了通道里。
通道之中没有阴气,但又一股浓重的尸气,混上四周腐烂的贡品的味道,顿时然我一阵作呕。
就在这时,一股黑烟从我的鼻孔里钻了出来,然后立刻像是面纱一样遮住了我的整个头颅。
梁兰的声音就是在此时想起来的:“姑娘,这儿的空气里有毒。我用烟遁之术护住你的口鼻,你可要记住,一会儿就算战斗起来,也不要轻易呼吸。”
我一挑眉头,说:“我的血液就是最要命的剧毒,还需要怕这儿空气里的一点毒素么?”
但是梁兰的语气却很严肃:“这里的东西不像是普通的毒素。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上,但是,应该是专门针对魂魄的毒素。姑娘,请务必谨慎小心。”
梁兰说得那么如临大敌,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我手中也没有什么地图,就只能摸着黑一步步往前走。幸好胸口的玉佛一直在淡淡地发着微光,这才不至于让我两眼一抹黑。
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就在这时,却忽然感觉到背后一冷,连忙往旁扑了出去。
一股大力贴着我的身体轰了过去,重重打在了我前方的地板上。土石飞溅之中,我举起胸前的玉佛想要借着光亮看清楚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没想到那个东西一击不成立刻就重新躲进了黑暗之中,只让我匆匆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和之前遇到冯清安的那个墓穴比起来,这里显然要危险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被人闯进来过的关系,这里连一块地转都好像极具攻击性。接连遭受了两次袭击之后,我也不得不彻底打起精神来。
不然还没等我找到人,自己就先挂了。
只可惜,不论是冯清安身上、还是风穆身上都没有可以让我用来追踪他们的道具。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只有等出师了才会注意到自己过去哪里做的不足。等我这次重新遇到了人之后,一定要想办法留下可以追踪的方式。
我知道刚才袭击我的那个东西肯定还藏在黑暗里,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万精神。此刻我没有补给的手段,体力和法力都是用一份就少一分的,所以也不敢像是土豪一样随便洒血,只是用少量鲜血聚集出了凝血刀握在手里。
但没想到,我的凝血刀刚刚成形,头顶立刻又是一阵风声扑了过来。
我原地一滚,然后迅速稳住了身子,这一次也不用照明,直接就向着对方扑了过去。
有冯家步法的清风增幅,我的速度分明是不慢的。可刚才重重砸进地面里的东西却偏偏在我的面前又一次消失不见。我扑了个空,还差点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
结果不等我爬起来,那攻击又一次到了我的背后。
我再次往旁一滚,这一次总算看清了对方的攻击手段:攻击我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道白色的流光,扎进地面之后,才会立刻爆出强烈的气流。然后,它就趁着飞沙走石的一刹那重新缩进了黑暗里。
这是什么鬼东西?
因为光源有限,所以我根本就只能被动挨打,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这也是某种修炼的手段吗?
不像吧!这要是刚刚借尸还魂的人,估计分分钟身上就被戳成筛子了好吗
我试着大面积地打出了之前刚刚学会的那个法阵,但事实证明,那东西对眼前这上蹿下跳的流光没有半点效果。
如果说法阵只对恶灵和诅咒才有效的话,那就是说,面前这个东西不是鬼咯?
我瞪大了眼睛,却仍旧看不清黑暗之中的东西。对于如此凶残的攻击手段,我也是要无语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黑暗之中攻击我的东西和我自身之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联系。
我一路又是奔跑、时不时地还摔上一跤,没过多久就觉得浑身酸痛,但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东西却没有半点慢下来的趋势,简直像是有着用不完的能量似的。
我猛地一刹车,也是被打出了火气,这一次索性不再躲闪,眯眼迎着黑暗之中几乎看不见的淡淡反光,挥刀劈了上去。
当。
短兵交接的声音响起的同事,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我的凝血刀传递到我的掌心里,顿时让我的虎口处一阵撕裂的剧痛。
我倒抽一口冷气,用尽力气才勉强握住了凝血刀: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看着轻飘飘的一道光,怎么力气会那么大?
然而,不等我有空细想,前方的攻击又一次出现了。
当当当地好几下,我们交锋的部位甚至爆出了刺眼的火光。借着这些照明的增幅,我总算看清楚了和我战斗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刀。
没有持刀人,就只有一把刀漂浮在空气中,刀刃偶尔闪过一道寒光。
刀身比我的凝血刀要稍微长一些,最顶端的刀刃弯起形成半个钩子,看上去有点像是屠夫用的剔骨刀。
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把刀的刀刃当中,有一条奇怪的裂缝,刚刚好在三分之一的位置将刀刃分成了两部分。
这样的结构从物理角度来看,反而会让刀刃变得更加脆弱。但事实上,刚才和它这么对撞了一下,那把奇怪的剔骨刀完好无损,反倒是我的凝血刀竟然崩掉了一块。
问题是,我的凝血刀并不是普通的武器啊。它根本就是我用血液具象化出来的,就算破损,血液也仍旧受我的控制。所以就算凝血刀破损,飞出去的血液也会在一瞬间重新将刀身修复。
但是,我现在却完全感觉不到失去的血液在哪里。难道说,那把刀能够吞噬我的血液?
我眯着眼睛想要从它的身上看出一些端倪,但还没等我看几眼,一道白色刀光又一次对着我冲了过来。
我被追打了那么久,肚子里也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索性挥刀扑上,不仅如此,还让姜贤和梁兰全部暂且退下,好让我集中全身的能量和意识,来对付这把古怪的刀。
114 脚印
打到最后,我的手都已经没有知觉了,两条手臂虽然在挥动,但身体却几乎感觉不到酸疼得几乎麻痹的肌肉。
然而,我却不觉得慌乱或者疲惫,相反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境界当中。
我过去也会战斗,但是战斗的动作用来用去就是这几下,与其说是在与人对战,还不如说是仗着自己有血毒、有冯家的法术,纯粹在用暴力压制自己的敌人,没有半点技巧可言。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那把刀虽然是带着森森杀气而来的,但战斗之中却的确让我受益良多,简直像是一名手持教鞭的抖s训练官似的。
它攻击的时候有着很明显的章法和技巧,所以连带着,我想要躲开他的攻击,也不得不去学着摸索其中的门道。否则我用足力气的一刀挥出去,对方却只要从一定的角度轻轻碰上我的刀刃,就能够将我的力量全部化去。
我的身上已经受了伤,好几道几厘米的长的伤口狰狞地爬在背上和手臂上,疼得我一整片皮肤都几乎没有了知觉。
而且,我分明是被刀刺伤,但实际上的体感却好像是被人咬下来了一大块血肉似的。冷汗顺着我的头发一滴滴落了下去,有时候不小心沾到伤口,顿时痛得我愈发倒抽一口冷气。
但是疼痛归疼痛,我战斗的速度和水准却是不退反进。大概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特别能够激发人的潜能吧。此时此刻我竟然渐渐跟上了那把刀的动作,和它勉强达成了一个平手。
对方分明只是一个死物,但此时此刻我却有了一种像是赢得了武林论剑一样的自豪感,就差热泪盈眶了。
短暂的持平让我的自信心暴增。我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到了头痛欲裂的地步,全身的能量也好、脚下的清风也好,全都毫无保留地用了出去。这一刻我抛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法术和阵法,只以来最纯粹的**强化。
紧绷的肌肉一次又一次将我身上刚刚开始合拢的伤口重新撕裂。我的体内一片沉静。姜贤和梁兰谁都不干开口让我分心,甚至于,梁兰连悄悄替我疗伤都不能。
总算,这把不知道在地下游动了多久的刀刃也开始后劲不足了。它的力量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那时不时就炸裂的气旋却渐渐少了起来。我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一点点。眼前仍旧一片黑暗,我却仿佛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此刻也已经快要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我可不觉得这么打了一场之后,这把刀就会生出了什么奇怪的革命友谊或是对我惺惺相惜。只要我后力不足,那么,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穿我的身体。
我已经看出来了,它想要我的血液。
每一次它刺伤我之后,刀刃上沾着的血液都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就仿佛是被刀刃给喝掉又舔了个干净一样。
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但是这把刀很强大啊。既然它能够吞噬我的血液,那么,说不定也能够被我炼化。
我又一次与刀刃狠狠地碰撞了一下。刀刃交接的地方,空气猛地凝滞起来。熟悉的气旋又一次爆发,但这一回我却没有躲闪,反而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向着那裹着黑色皮革的刀柄抓了过去。
气旋如同绞肉机一般,刹那间就将我的手臂挂得只剩下白骨和残缺不全的肌肉。右手完全失去控制前的一瞬间,我却终于成功地将刀柄捏在了手里。在这把刀能够反抗之前,我将完好的左手覆盖了上去,然后用手指按住刀刃,将鲜血往里灌。
鲜血并没有流下来,反而顺着我的伤口流进了两片刀刃之间的裂口处,然后形成了一种坚硬透明的红色物质,将刀刃完全补全了。
手中疯狂挣扎着的刀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挣扎,同时,一股巨大的意志顺着双手轰隆一下撞进了我的灵魂之中。我终于撑不住,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朦胧之中,我听到姜贤和梁兰焦急的呼喊,却连一句我没事都说不出来。
然而,我却并没有昏迷过去。
我的意识是庆幸的,唯一的问题,大概只能说是我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而已。
这难道是我受伤太重身体濒死,所以我的灵魂自动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可就悲剧了。我说到底还是个人类,没有什么逆天的恢复能力。此刻身在地底下,又根本没有任何的医疗条件。这样下去,我说不定真的要被自己给耗死了。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意识空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意识空间说白了,其实就是灵魂的内部。所以以往我昏迷或是体力透支的时候,看到的要么是一片漆黑,要么就是一些记忆的片段。
但是这一次,意识空间四周的黑暗之中,却浮现起一点点有规律的星光。
星光有疏有密,明显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布的。我试着像是小时候玩游戏一样将两个点练了起来,没想到随着我心念一动,两点之间真的就出现了一条明黄色的细线。
哟呵,这倒是挺好。
我知道自己此刻大概是深度昏迷的状态,在身体脱离危机之前肯定是醒不来的。这也就是说我着急也没有什么大用场,因此我索性就不管了,心安理得地在意识空间里玩起了连连看,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算养不了身体,养养魂魄也好。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意识到,这些星光原来是一份刀谱。
当然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又复杂、看起来又像是密码一样的刀谱。等我将那些星星全都各自连成一把把刀的形状之后,大量的信息立刻就自动涌进了我的魂魄当中。
因为一下子承受的力量太大,我刹那间又挂过去了几分钟。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刀谱已经完全印入了我的脑海里,而我的面前正安安静静地漂浮着那把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命都搭上才弄到手的刀。
我走上前去,这才注意到,那把刀的刀面原来并不是平整的。接着意识空间之中若有似无的光晕流转,我终于看清那刀身上原来细细密密地刻了大片大片的符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难怪我之前遇袭的时候,两个鬼仆虽然担心,却完全没有要出来帮忙的意思呢。看来这把刀非但不是什么邪物,反而是一把破魔宝刀,而刀刃中央的裂口其实是一道无形的血槽。只有修炼冯家血咒的人将血液放进去,才能彻底激活这把刀的破魔作用,将它的实力发挥到极致。
在意识空间里的我无事可做,索性抓起了面前这把刀,开始演练了起来。刀谱的动作看着简单做起来难,虽说我现在只是魂体的状态,却仍旧好几次失去平衡狼狈地摔了下去。
一直到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空间开始松动、也就是我快要苏醒了的时候,我也只学会了第一组动作。
看着意识空间的黑幕上亮起来的代表第一组动作的刀谱符号,我简直哭笑不得。
说实话,这一套动作和广场上舞刀的大妈真的没有什么差别啊!
早知道这样,以前我妈去广场上锻炼身体的时候,我就跟着去了呢。果然,真正的高手都是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吧!
一边吐槽着这些动作的耻度之大,我一边幽幽地醒了过来。
和我的好精神比起来,我的两个鬼仆看起来就别提多狼狈了。
此刻我正躺在姜贤的背上。下方的姜贤情况很不好,整个人的魂体都是虚的,别说维持阴阵了,单单只是托着我就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似的。
而梁兰的情况就更加悲剧了。
我一扭头看到姜贤旁边漂浮的那个大概只有我小腿那么高的、形状模糊的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
如果不是精血印记还在,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东西是梁兰。
再一感应,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了。就连那面目全非的手臂也已经重新生出了血肉,正被一阵冰凉凉的能量裹着。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下子从姜贤背上跳了下来:“梁兰,你在用自己的本源魂力为我疗伤?”
梁兰见我苏醒,立刻就将力量收了回来。她虚弱地笑了笑如果说,那一团东西勉强露出的变化还能够称为笑容的话。
“我是姑娘的仆从,为姑娘付出,那是理所当然的。”修炼了心诀之后只知道是非对错却毫无私人感情的梁兰用温婉过了头的声音虔诚地答道。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姜贤却忽然说:“主人,你看地上的脚印是最近才留下的!”
115 会和
果然如同姜贤所说,地上的脚印实在是太清晰了。这里没有人来,只有毫无实体的鬼怪游荡。只要是新鲜留下的痕迹,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消失。要不是我昏迷的时候是由两个鬼仆轮流背着走的,此刻背后肯定也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若是有人追踪着我,那么对方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我抓包。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追着脚印跑了上去。
这点时间下来,我的体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倒是姜贤和梁兰的情况很差,所以,我重新将他们两个收了起来。
有了新收服的宝刀,我的自信心增长了不少。我相信自己不论遇到什么东西,好歹都还会有一战之力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了。因为,脚印竟然真的将我带到了我的目标面前。
在一堵墙的边缘,风穆半身是血地躺倒在地。他的身上有什么法器在发光,要不是这样,以我这苦逼的夜视能力估计直接就从他的旁边走过去了。
风穆面如金纸,整个人看上去不知为何好像比原先小了一圈。我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我根本没有半点治疗别人的手段,这么看来,只能和上次一样,给风穆喂血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划破手掌,然**紧拳头将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风穆的嘴唇上。
顺便,我伸出手去将他上衣口袋里发光的东西给掏了出来。
我没想到,那竟然又是一块玉牌,同样是背面写了一个冯字,和冯清安之前被上官毁掉的那一块几乎一模一样。
国师府是不是专门做玉器生意的啊?
我想了想,心安理得地将玉牌一块儿挂在了脖子上。说来也奇怪,原本一直在发光的玉牌接触到我的皮肤立刻就安分下来,有些刺眼的白光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冯清安之前还说玉牌和玉佛是一对定情信物,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如此么。
不然,难道我每找到一块牌子,就多出来一个老公吗?
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血,面前的风穆终于有了反应。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刷地一下退出好几米远,顺手将刚刚收服的宝刀握在了手里。
幸好,这一次风穆并没有发狂。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勉强坐了起来。
“是谁?”
风穆的实力显然丧失得很厉害,不然不至于连我的模样都看不清。
我出了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这才注意到风穆的左腿弯折成了诡异的角度,裤子上似乎还有白色的东西刺了出来。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风教授,你怎么伤的那么重!”
风穆苦笑了一声,吃力地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地上撑了起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被器械压住脚了吗?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出来之后,又被一群鬼东西追杀,最后蒙着眼睛乱撞跑来这里之后就撑不住了。对了……”
风穆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在黑暗中循着声音转头看我:“你有没有看到我找到的玉牌?”
鬼使神差地,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风穆看不见,连忙用最自然的声音说:“没有啊。什么样的玉牌?”
“背面写着字,大小和你的玉佛查不到的那种。”风穆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深究,“算了,大概是被那些鬼东西拿回去了。”
“什么鬼东西?”我拿了风穆的东西,所以有点心虚,声音里也透着闪烁的味道。
幸好风穆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以至于他根本连平时一半的敏锐都没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语气的异样,只是回答道:“小小的、像是猢狲一样的东西,一大群一起行动你来这里的路上没有遇到?”
我说了一声没有,给风穆解释了一下我是如何又一次重蹈覆辙因为地形坍塌而摔下来的。
风穆虚弱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我的幸运女神。这一次要不是有你在,我恐怕真的交代了。”
我盯着风穆那条不仅扭曲、而且好像已经萎缩了的腿,小心翼翼地问道:“风教授,你这伤……”
风穆轻笑了一声,答道:“我既然已经醒了,自然会尽快疗伤。你放心,长则七天、短则三天,不会拖你太多的后腿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鬼仆说,这里的空气里有东西可以伤到魂魄,我有点担心而已我不是要催你啊。”
风穆的关注点却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鬼仆?一段时间不见,小满你倒是进步了不少。那些……也是你的那个鬼夫教的么?”
我点了点头,一谈起冯清安,心里头就像是被人用针扎着一样疼个不停。
也不知道冯清安怎么样了。
灵魂绑定被生生撕裂的剧痛犹在,我不敢想象本就是残魂之身的冯清安再被这样一折腾,是否还能够保得自己安全。
我现在只能去找他。活要见魂、死要见尸。
风穆看出了我的焦躁不安,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他本来大概是想要拍肩膀的,可是因为坐在地上,所以也只能够到我的左手手肘。
风穆的手拍在我身上,顿时让我一个激灵:他的体温怎么又变得那么低了?
风穆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收回手之后,就痛苦地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修炼了。
在风穆修炼养伤的过程中,我自然不敢走得太远。在他背后的廊道拐角处,我侥幸发现了一些古怪的荧光苔藓。利用血毒之火将苔藓烧干之后,我就得到了一大堆亮闪闪的粉末。
我扭头看了一眼背后元元一条延伸到黑暗里去的荧光标记,犹豫了一下,准备掉头往回走。
风穆疗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探索周边的情况。今天走得稍微有一些远,再往前或许会不**全吧。
就在这时,我却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轻响。
“吱”的一声,像是老鼠、又像是……
擦。
我的头皮轰地一声炸了。
黑暗之中两起一双双金黄色的眼睛。然后,一只又一只猢狲般的生物四肢着地奔跑着向我冲来!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转身飞奔,半点都不敢犹豫:能够把风穆折腾成那样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接触!
猢狲群在我的背后吱吱吱地叫得无比愤怒。按照风穆的说法,那玉牌本来应该是由他们在看管的。现在,他们肯定是从我身上读到了玉牌的气息,所以要找我讨东西了!
可是背后这些东西速度快得要命,我才跑了没几步,就感觉到后面传来呼呼风声,那吱吱吱的叫声简直像是贴着我的耳朵炸开的一样。
就在这时,姜贤忽然喊了一声:“用阴阵!摆你之前学会的那个阵法!”
所有和阵法有关的工作,我都交给姜贤去处理了。所以他现在这么说,显然是有所发现。
我当机立断,猛地一个刹车,然后将阴阵给扔了出来。血红的锁魂丝从宝刀的血槽内呼啦啦涌出,然后快速编织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阵法和阴阵两者相互呼应,然后彼此融合。姜贤大喝一声:“快跑!”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继续掉头就跑。后方的阴阵猛然扩大,然后,从里头竟然涌出了无数的黑色头发来!
那些猢狲一碰到黑发,就被卷成了一个黑色的虫茧。我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惨白的东西从通道顶上一点点正在往下滑。
姜贤收回了阴阵,锁魂丝形成的血阵和那女鬼却并没有消失。我蒙头狂奔,一边跑一边问:“那是怎么回事?”
姜贤说:“我也是刚发现的,这个阵法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收纳它能够将实力范围内的指定对象收纳起来,用作后手。唯一的问题是,这攻击根本不分敌我,至少现阶段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我又把那个诅咒给造出来了?!”这一刻,我差一点就尖叫了。
姜贤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是的。幸好那个诅咒并没有看见你,等限制她行动的血阵散去之后,我们小心一点,不要和她面对面碰上就行了。”
我欲哭无泪,转过拐角,就看到风穆站了起来,正在活动腿脚。
这个场面看得我热泪盈眶:“风教授,你能走了是吧!”
风穆一愣,顿时笑了起来:“小满,你那么关心”
“那我们快点逃!”我才没心思听他说话,拉起他的手,转身就往外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诅咒能不能消灭掉所有的猢狲,如果到时候这两个东西一起追过来,那我可就死定了!
116 吓死我了
刚刚恢复体力的风穆被我拖着一路狂奔,整个人似乎都要不好了,气喘吁吁地像是拉风箱似的:“小满,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你、慢一点、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拖着风穆冲过了好几条走廊,扭头看看后面没有东西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突然间这么爆发冲刺,我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我喘了几下,等缓过来之后,将之前的事情对风穆讲了一下当然,我拿走玉牌的事情自然是省略掉了。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我也能够看到风穆古怪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后,他才说道:“小满,你还真是……乱来,也真是运气好。”
是啊。
我不无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现在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了,虽然还是被人追着打,但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风穆问道:“接下来你知道该往那里去吗?”
我摇了摇头,索性坐了下来,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已经彻底迷路了。刚才只顾着逃命,也没有留荧粉不过留了也没用,反正我掉下来的地方是肯定出不去了。”
“不用从那里出去。”风穆轻笑一声,胸有成竹的样子,“找到主墓室,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我一愣,问道:“主墓室那里有出路?”
风穆点了点头,说的话却让我心里悚然一惊:“这墓穴是为了给里头封印的残魂夺舍重生才建立的。重生之后的人没有修为,所以,主墓穴里当然有一条逃生的路了。”
还好还好,风穆不知道这整个墓穴的目的就是帮重生之后的人恢复实力。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意识到:这么说来,主墓室附近就有逃生通道的说法,岂不是不通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不必要的话,只是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主墓室在哪里?”
风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那块玉牌里,应该是有地图的。可惜被那群猴子拿回去了。”
我心里一激灵,下意识地捏住了胸前的玉牌。
原来那个里面那是地图啊。
可是,万一风穆骗我怎么办?
小说书里的玉牌,不是往往都藏着重要的传承么?这墓穴里的东西对冯清安来说至关重要。我已经把血阵和宝刀占为己有了,接下来,当然要努力帮他维权了。
如果能够想办法,在风穆不注意的时候调查一下玉牌里的东西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运气太奇葩,还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思,我的脚下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破裂声。
过一过而不过三,摔了那么多次,我也摔出经验了,这一次在半空的时候就稳稳地调整好了重心,落地之后除了脚掌和膝盖有点痛之外,其他并无大碍。
但是我和风穆之间却多出了十多米的距离。我抬起头来,几乎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这都是什么奇葩的墓穴结构啊?果然是因为山体滑坡,所以内部的建筑结构都松动了吗?
风穆在上方拢着双手喊话,让我不要着急,他来想办法把我给弄出去。就在这时,我却忽然看到自己前方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我看错了么?
但是……那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身穿锦袍的半透明背影?
我抬头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出口,又看了看那影子消失的地方,一咬牙,还是决定跟了过去。
果然,影子消失的地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如果不是看到了那鬼影,我就算在这里再困上一周也未必能找到这个通道。
我猫着腰挤了进去,惊讶地发现通道的宽度竟然刚刚好容我通过。我心里惦记着冯清安,于是也不顾魂念之中姜贤的劝阻,手脚并用飞快地向前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前方终于一空。我钻了出来,落在了这唯一一间自带照明的房间里。
刚刚我和风穆心心念念要找的主墓室,竟然就在这里。
发光的是一颗夜明珠。墓室中央放着一方沉重的石棺。我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鬼影、也没有感受到冯清安的气息。
难不成,他是被拖进棺材里了?
这事儿我之前已经做过一回,再做起来轻车熟路。我将自己的血液抹在了棺盖上,然后沉重的石盖子立刻就向后打开了。
一道白影从里头窜了出来,一把掐住了我的手腕。
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呢?
不等那股力量将我拖进棺材里,我已经先一步退开了。一只白色骷髅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告诉我:它绝对不是我家的小鲜肉。
当的一声,那白色骷髅直接被我用刀钉在了墙壁上。
那骷髅显然没想到我竟然那么强大,愤怒地张开嘴:“大胆的女人,竟敢如此对待你的夫君!”
实打实的属于冯清安的声音顿时让我愣住了。
什么节奏?他失忆了?
可不对啊,失忆就失忆呗,变成这种骷髅的样子干嘛?
我记得冯清安一开始跟我说过,他的残魂被困在一个死囚的枯骨里,和对方的一缕气息融合在一起,使得他不得不承受地狱业火对死囚生前罪孽的惩罚。
既然如此,这边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的。
冷静、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看到墙壁上的骷髅又想要挣扎,于是又把刀扎深了一点。
骷髅顶着冯清安的嗓音凄惨地嚎叫不停,听得我浑身难受,差一点连思路都被打断了。
但是很快,我就想通了。
冯清安说过,他在近距离内可以感应残魂。
如果是夺舍之后的状态,那么,只要他找到残魂就能够将对方融合。
但偏偏冯清安没有夺舍成功,反而只是和我的灵魂绑在了一起。所以他虽然借着感应找到了自己的魂魄所在,却是以从我这里被扯了出去的形式上演的。
也就是说,一切都反过来了。
而另一方面,眼前的这个“冯清安”显然也不太正常。
骷髅眼窝的火光里透出一种残忍的味道来:那可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反倒像是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魔。
难道说,这边的冯清安残魂在长久的岁月之中,和死囚犯的魂念彻底融合了?
那么,我家的小鲜肉,此刻又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我分心的当儿,骷髅终于挣脱了我的禁锢。我收刀后退,警惕地盯着面前两层楼高的骷髅。
骷髅嘿嘿一笑,依旧用着冯清安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扭曲森冷到了极点:“好,很好。女人,等一会儿我会让你舒服到说不出话,然后再一点一点把你的灵魂给吃掉。”
“滚你妈的。”对方竟然用冯清安的声音说出那么恶心的话,终于彻底把我激怒了。
找不到冯清安,那我就先把这恶心家伙的魂魄给抽出来。
反正,冯清安和他的魂魄现在应该是融合在一起了,而我刚才看到的鬼影,应该就是冯清安还在负隅顽抗的证明。
竟然欺负我家小鲜肉,我一会儿把这骷髅拆了用骨头搭梯子回地面上去信不信?
我怒吼一声,合身扑了上去。
广场舞大妈般的刀谱此刻用出来,却因为夹带了血毒的力量而虎虎生威。宝刀裹上了一层血光,逼得骷髅节节败退。
它惊叫道:“不可能!你怎么能使用我冯家的武器!?”
“你还真把自己当冯家人了啊?”
我冷笑一声,脚下步子一滑,踩着清风来到了骷髅的背后,一挥刀,直接将它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同时,我伸手拖住其余的骨架,一把将它摔回了石棺里。
碰的一声,石棺被我重重踹上了。骷髅头想逃,却被使出烟遁之术的梁兰牢牢困在了里面。我冲上前去,简单粗暴地用手抓住骷髅头按在地上,然后一刀刺穿了它的眼窝。
锁魂丝从血槽之内喷涌而出,很快就从骷髅的天灵盖里拖出一团灵魂来。
因为受到了重创,所以这团灵魂此刻安安静静地被锁魂丝禁锢着。还不等我想出该怎么办好,灵魂内部便跳起一团紫色的火焰,呼啦一下将整个魂魄都包裹起来。
片刻之后,冯清安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身体却明显比以前凝实了许多。
不等我说话,他就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冯清安的手臂在颤抖,仿佛恨不得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娘子了呢。”
117 重逢
听着冯清安熟悉的声音和语气,我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冯清安抱着我不松手,好像一放开他就又会和我分开了一般。
平日里总是非要表现得如同大人一般的冯清安在此刻第一次像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牢牢地贴在我的身前。
我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了下来。我这才意识到短短的几天之中,我有多么想念这个冰凉却坚实的怀抱。
我闷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担心死我了?”
冯清安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又让娘子你遭遇危险了。”
“我才不在乎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呢。”我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更在乎你有没有事啊!突然之间就那么被扯走了魂魄,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你干嘛不早一点给我提示、早一点来找我?我一个人在外面,又不知道你有没有事,我……”
我止住了话头,闷闷不乐地咬了咬下嘴唇。
好像一不小心就开始对着冯清安撒起娇来了呢。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骨气?
之前我明明还想着,等我把冯清安救出来之后我一定要不理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之前的行为。
只不过是在我的身上感觉到了承天府的术法气息,他就对我不闻不问的,还甩脸色给我看呢!相比之下,不顾一切来救他的我显得多高尚啊!
可见面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办法对冯清安生气。或者说,是我根本就不想把重逢之后的时间浪费在纠结过去的对错之上。
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那么在乎他了呢?甚至觉得为了他受一点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冯清安自顾自地在我的耳旁轻轻说:“娘子,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冯清安苦笑一声,说:“娘子你不是知道理由的吗?这之前我表现地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可娘子还是不计前嫌地来救我,所以……对不起啊,娘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当然知道娘子绝对不可能是我的敌人。只不过,我没想到娘子身上竟然会有承天府的气息,所以一时之间实在接受不了,才会那样对待娘子的当然,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做错了,让娘子你难受了。”
冯清安的话听得我愣了一下。
原来我的情绪他全都知道啊。
被人关爱和注目着的成就感顿时让我心中仅剩的一点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我将那块玉牌从胸前拿了出来递给冯清安:“这个应该是为你准备的。”
冯清安拿过玉牌,将神念探进去看了一圈,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娘子,你在哪儿找到这东西的?”
我撇了撇嘴,抓紧机会又塑造了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可不是我找到的,是风教授找到的。我可是为了你特地从他身上偷过来的呢!你可要好好地谢谢我。”
冯清安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轻吻我的额头:“我欠你的,谢一辈子怕是都谢不完的。娘子,此生能遇到你,是我祖上积福、三生有幸。”
冯清安的紫眸之中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一时之间竟让我看得呆住了。他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然后不知是突然哪里被触动,忽然伸手将我按在了墙上,一个的吻立刻就跟了上来。
他的亲吻并不霸道,却格外坚定漫长,像是将所有的爱意和想要保护我的决心都融入了这一个亲吻当中去。
我被冯清安吻得晕头转向、浑身发软,身体里似乎有哪里着了火,热乎乎地烧得我有些神志不清起来。
一吻结束,我却仍意犹未尽。
果然,只要是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那根本就不需要开什么车,哪怕只是一个亲吻,就足以让人目眩神迷、如至巅峰。
我喘息着,红着脸看了冯清安一眼:“技术越来越好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习?”
冯清安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背着娘子练习?不不不,才不需要如此麻烦。娘子每天睡着了之后,还不是任我摆布?”
我的脸噌地红了起来:“你、你别乱说啊!”
冯清安对着我无辜地眨了眨眼,似乎是不明白我的反应为什么如此激烈。
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我是夫妻,却没什么机会行夫妻之事。我尊重娘子你的情感,当然就只能在你熟睡之后,悄悄地过一把瘾啦。”
“你你你、别说啦你!”我面红耳赤地瞪着冯清安。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皮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薄了。可偏偏冯清安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手足无措不说,还有些心跳加速,脑袋里自动脑补出一幅幅香艳的画面。
冯清安哈哈大笑起来:“娘子,你可真可爱,我说什么你都相信?放心吧,我哪里会真的趁娘子熟睡的时候对你下手呢?若真是那样,岂不是趁人之危?何况,还是娘子醒着的时候那娇俏的模样更让我动情,就好像……此刻这般。”
冯清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轻抚我的面颊。冰冷的手掌落在脸上很舒适,让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要更靠近他一点。
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心跳也加快起来。
四周的环境在不经意之间已经变得暧昧起来。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冯清安,心中隐隐期待着发生一些什么。
冯清安的手渐渐下滑,可是,最后却在我的衣领处停住了。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却听他说:“不过,这儿的空气对灵魂有损。娘子的实力虽然提升了,但也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啊……哦。”我讷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落。
冯清安轻笑一声牵起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别担心。等出去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地宠爱娘子你。”
我一窘,没好气地说:“什么宠爱,谁稀罕呢!”
冯清安笑眯眯地说:“为夫我稀罕啊。”
我一愣,彻底无言以对。我再继续和冯清安说下去的话,估计要被他给撩死了。真是的,不是说古代人都很自视其高的吗?怎么冯清安偏偏那么坦诚,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我的火热情感?
他那么直接热烈,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冯清安微微一笑,主动改变了话题:“这玉牌里的传承,若由我一个人消化,少说也需要十多天的时间。不如我们一起来,这样速度更快,娘子你也好获利一些。这里的修炼环境很不错,娘子你若是不急着出去,我们不妨就在这里开始修炼。”
我四下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适合修炼的地方。石室里早已经有因为之前的战斗而一片狼藉,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中央的石棺了。
难不成……
冯清安微微一笑,说:“没错,我们就在棺材里修炼。”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那风教授怎么办,他还在上面等我。我拿了他的东西,总不好再把他丢在上面……”
冯清安看了我一眼,表情里隐约闪过一丝冷酷。
那短暂的漠然看得我一愣。我不太习惯在冯清安脸上看到这么负面的表情,看起来都不像他了。
还是说,这才是冯清安该有的样子呢?魂魄残缺的时候,冯清安的人格同样也是残缺的。随着他渐渐找回魂魄、并且重新继承冯家的传承,他的性格发生轻微的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我却忽然觉得有点害怕:如果他原先的样子并不是我喜欢的样子,那到时候怎么办呢?
可冯清安并没有给我胡思乱想的机会。他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里,正愉快地对我招手呢。
118 重见天日
我和冯清安在棺材之中的时候,是完全无法感觉到外界的情况的。
在我的世界当中,就只剩下玉牌散发出来的柔光,以及面前那个闭着双眼、面目沉静的少年。
重新寻回一部分魂魄之后,冯清安看上去明显和过去不一样了。他看着我的时候仍旧面容温柔眼带宠溺,但我就是能够清楚地察觉到,他的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
而我并不喜欢这种变化。
我重新将视线从流动着大量信息的意识墙壁移到了冯清安的身上。
此刻,吸收炼化玉牌的主要工作都由冯清安负责玉牌毕竟是国师府留给冯清安的底牌。此时此刻,我是因为有他的允许,才得以一块儿吸收其中一部分的信息。
作为被动接收端,我实在是有些无所事事,却反而因此变得更敏锐起来。
即使是此刻闭眼修炼,冯清安的眉头仍然微微皱着。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但此刻冯清安看起来却像是个愁眉不展的小老头。
我恍然明白了冯清安融合残魂之后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了。
他简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么!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残魂状态下冯清安的记忆的认知似乎与现实完全相反。
我原本以为,冯清安的身上保留下来的是最深刻最不幸的记忆。
但现在看来似乎恰恰相反。刚刚苏醒过来冯清安才是最单纯幸福的。随着他的实力不断提升、魂魄不断健全,他那些愉快的日常也将逐渐开始崩塌。
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呢。
我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冯清安丝绸一般垂放下来的头发。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冯清安的记忆是这么安排的。
国师府被人灭了满门,这么大的仇没有人会不想报复。如果一苏醒的时候就带着那样的记忆,恐怕冯清安会变得苦大仇深到完全没办法正常的生活。
但即便如此,对于此刻被迫长大了的冯清安我也觉得心疼得不行。
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十八岁的时候在干嘛?除了要担心高考之外其他什么都是无忧无虑的好吗?
我想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冯清安已经醒了。我一抬眼,才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猝不及防之下吓了我一大跳。
我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啊?醒了也不说话。”
“我在想,娘子你为什么不开心。”冯清安一边说着,一边对我轻轻眨了眨眼,紫眸水盈盈的,波光潋滟的样子格外好看。
我一愣:“我没有不开心啊。”
“既然如此,那娘子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呢?”冯清安的视线很平静,却更加让我觉得难受了。
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脸皮很薄、动不动就炸毛、温柔起来又甜得死人的小鲜肉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冯清安却自顾自说了下去:“娘子,你不需要为了我觉得难受。对我来说,有娘子在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自己承受。”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冯清安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从来没有那么遥远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恢复了一些什么样的记忆,才让他像是这样子完全将我排除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但是,此刻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资格再去靠近他。
于是,我只能勉强笑了一笑,问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吗?狩魂局的人肯定已经知道我出事了。再不出去,他们都会担心的。”
冯清安点了点头,随即,我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亮。原来,我们又已经回到了那个用夜明珠照亮的石室里了。
“走吧,娘子。”
冯清安对我伸出手来。很显然,吸收了一部分的魂魄之后,冯清安的实力提升了不止一点两点。至少,他现在不需要和我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也可以自行在我身边实体化了。
我们两人之间那个谁都不能距离彼此太远、不然就会撕心裂肺的bug也随之消失。
这也就是说,如今的冯清安已经完全自由了。
我捏紧了冯清安的手,任由他施展法术,将我们两人从我之前掉下来的深井里拉了出去。
我没想到的是,我才刚刚一露头,就看到半死不活的风穆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他的身上倒是没有受伤,但是整个人形容憔悴,一看就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出来的样子。
冯清安冷哼一声,说:“他对娘子倒是上心。”
我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风教授一个人恐怕也出不去,没有我在,他照样是死路一条。”
“是么?”冯清安冷冷地走上前去,然后不由分说向风穆的肩膀踢了过去。
我吃了一惊,正想要阻止,但地上的风穆却因为察觉到了气流运动的缘故,一下子警惕地跳了起来。
我连忙一步跨上前去:“风教授,是我!”
风穆楞了一下,然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小满,你上来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风穆也回过神来,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原来如此。那个人现在就在你身边吧?”
我恩了一声,认真说道:“风教授,我知道你不赞同什么冥婚。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可以请你稍微尊重一下他?他是我喜欢上的人,您是我的朋友,如果态度那么生硬冷漠,让我很难做的。”
风穆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温柔地一笑:“好吧,我尽量。”
冯清安不屑地哼了一声,扔下一句话:“又是一个散发着承天府臭味的家伙,我可不稀罕他的尊重。”
我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一时之间没忍住,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也一样散发着承天府的臭味?”
冯清安看着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子不一样的。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乖,别胡思乱想的了。”
直到冯清安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消失在空气中,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我知道这个人仍旧是我家的小鬼夫,可这一刻,记忆中冯清安当初在古墓里因为我的几句调戏就面红耳赤的那副模样却忽然变得无比遥远和模糊。
如今的冯清安变得霸道起来,同时,也终于有了一点古代人大男子主义的趋势。
他可以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尖、或是对我露出明媚的笑容,却偏偏没有在乎到我真正的心情。
放在以前,冯清安会认真地因为自己说话不妥当而像我道歉,而不是这么哄小孩似的说一句“乖哦。”
我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是说不出话来。横亘在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让我呼吸困难。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风穆不知何时凑上来温柔地按了按我的肩膀:“不要难过。”
人在脆弱的时候大概都只想要找个地方依靠。我明知道风穆此刻与我之间过于亲密了一些,可还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
“我们先出去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玉牌,将体内的能量灌注进去。
风穆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果然是被你拿去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风穆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你如果要,直说不就好了么?你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给?毕竟,你可是我的幸运女神,给你的东西就当是祈福用的贡品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风教授你别生气,是我小人之心了还不行吗?”
风穆带着一脸哀怨的表情做出总结:“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啊喂!”
被风穆这么一打岔,我的坏心情暂时消散了。这时,吸收了能量之后的玉牌之中射出一道明光来。光线歪歪扭扭地延伸、然后消失,显然是指向了唯一的出路。
我和风穆对视一眼,虽然两人都疲惫不堪,却也再一次打起精神,追着光线而去。
119 生还
接下来的过程痛苦得我完全不想要去回忆。风穆受了伤,在地下又不能使用御鬼术。是以自然而然的,跟随白光开路的工作全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这个墓区和我第一次遇到冯清安的那个地方比起来实在是要破烂太多了。因为一次山体滑坡,墓区已经坍塌了大半。原先,这道白光应该是将我们领上一条什么机关都没有的安全通道的。可现在,我只能盯着没入一堆土石之中的白光发愣。
最后,还是得拿出刀来利用那气流爆破的力量强行开路。
土石飞溅之中,我和风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这可不是开了路就可以的。毕竟,现在整个山体结构都已经变得动荡不安,如果不小心一点,我们分分钟就是一个被活埋的下场。
我哭笑不得,却只能无奈叹息,休息一会儿恢复过来之后继续往前走。
冯清安倒是乐得清闲,自顾自回到了玉佛里头给自己的修炼收尾,大有一副完全不管我的死活的架势。
我能够感觉到,他还是观察着外界的情况的。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或是撑不住了,冯清安也肯定会露面帮我。
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开心。
换成以前啊,冯清安肯定陪在我的身边了呢。
我知道这里的空气里含有对灵魂有害的毒素。可就算他不能出面,好歹言语上鼓励我一下啊。
相比之下,陪在我旁边的风穆的态度就要好得多了。他不仅一直在想办法念动咒语适当地帮我恢复一下体力,而且还一直在温柔地鼓励我。
“喂,冯清安!”
我在脑海中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顿了顿,又喊:“夫君?”
冯清安仍旧没有答应,但是我隐约感觉到玉佛之中传来一股淡然的能量波动。
这算是什么意思,他故意在避开我吗?
他到底恢复了什么记忆啊,为什么原先还好好地,突然之间又变得那么生疏冷漠了呢?
冯清安不理我,我就只能继续咬着牙往前开拓。渐渐地,体力消耗的速度远比我打坐恢复的速度要快。四周的土石带给我巨大的压力。我们越是顺着白光深入,我能够休息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就当我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一声隐约的轰鸣。
那是挖掘机的声音!
我发誓,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了!
挖掘机的翻斗带来一丝刺眼的阳光。明媚天光落在我身上的一瞬间,我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原来如此。
我昏昏沉沉地,用力眨了眨眼想要保持清醒。
迷糊之间,我听到有救援人员从上方落下。风穆和救援人员交谈着,然后让他们先把我带出去。
救援人员用绳索和厚毛巾固定住了我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我带出了深坑。
我算是明白了,实际上,墓穴里那所谓的毒素虽然对灵魂有害,但其实却是我存活下来的关键。
我在地下困了那么久,虽然会受伤、会流血、体内的能量也会消耗,可唯独却感觉不到饥饿和干渴之类正常的生理需求。原本,我还以为是我的实力提升了,所以对于进水进食的需求变低了不少。但事实证明我猜错了。
第一缕天光落在身上的刹那,这段时间来的饥寒交迫一瞬间重新占据了我的身体,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我完全不能动,整个人都是蒙的,任由那个救护人员把我安排在了救护车的车厢里。四周有人替我打上了葡萄糖,可说实话,我此刻只想要来上一大碗阳春面!
还有葱油饼、蟹粉小笼、燕皮馄饨……
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出美味的食物来,整个人好像随时随地会晕过去。
风穆同样被安置在了我的旁边。但神奇的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饥饿感的折磨。
我扭过头去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我现在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的模样配上瞪大的眼睛一定不怎么好看。因为风穆明显吓了一跳,然后才有些不自然地说:“你怎么了?像看鬼似的看着我?”
我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在吐槽:你可不就是跟鬼差不多么?
毕竟,风穆比我还要早被困在墓穴里,这么算起来,他都快被困了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不进食的饥饿感重新回到身上,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风穆的修为太高太强大,还是说……
我的眼前一下子又闪过他上一次吞吃我血液时那个可怕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风穆真的是一个人么?
还是说,他其实是别的什么东西?
“小满?”风穆担心的声音将我的意识唤了回来:“你怎么了?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我看着风穆。他深棕色的双眸一如即往地温柔深邃,看上去就像是民国电影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可此刻,我却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好像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却有人远远地喊着:“江小姐!江小姐!”
我扭过头去,原来,喊我的是狩魂局的那一对双胞胎阵师。
我两眼放光,视线落在他们手中挥舞的塑料袋上。
“食物!”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差一点摔倒,还是风穆及时服了我一把,这才让我没有狼狈地摔破脑袋。
风穆用宠溺的语气说:“你看看你,一提到吃的就那么兴奋。果然,你们女孩子现在都是吃货啊?”
我没有理会风穆,而是迫不及待地从双胞胎手上抢过了食物。
他们选的食物大多是流质的,显然是担心我刚刚被救出来,肠胃消化不掉太坚实的东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咸豆腐脑、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大碗蛤蜊炖蛋吃下去,我才勉强觉得有了个三分饱。
我将空碗还给他们,正要说话,医护人员却围了上来。
“江小姐,你好好休息!”双胞胎们配合地退了出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却又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救护车拉着乌拉乌拉的汽笛,将我和风穆送到了目的地。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去狩魂局的医疗部门,而是被实打实地送去了滇南市最大的医院。医生似乎早已经知道了我和风穆的经历,所以我们才刚刚抵达,他们就如临大敌地围了上来。
我们光荣地住进了icu(重症监护病房)里,日子一下子变得清闲下来。
可惜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一边吃着手中的云吞,一边看着风穆,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什么?”风穆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看着我问道,也不知道是不明白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还是压根没听到我说了些什么。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风穆这几天的反应都很慢,而且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我试探着问道:“风教授,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风穆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只是累了太久,所以状态不太好。我这个样子,是代表着我的身体在自行修复。等内伤都好了,也就不会那么嗜睡了。你不要担心。”
既然风穆这么说,我也就顺着点了点头。
风穆喝了一口手中的热咖啡,振作精神问道:“你刚才说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病房是用来软禁我们的吧?现在我们两个都没有恢复,战斗力和普通人没有两样,要困住我们太容易了。”
没想到,风穆却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就是用来软禁我们的。”
这一下换我愣住:“啊?风教授你知道?”
风穆点点头,说:“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毕竟,墓穴第一发现人带来的名利收益,恐怕没有人不会眼红。这么好吃好喝地软禁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我还遇到过准备杀人灭口的呢。小满,现在考古学科不好做啊。”
我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可是我觉得,对方的目的可能不是名利。”
这个墓穴和之前发现的冯清安的墓穴不同,简直寒碜到了极点,上面也没有用来打掩护的空古墓。而且这一次山体滑坡,墓穴的结构基本就已经毁了。原先没有坍塌的部分在我和风穆暴力钻探过之后,离灰飞烟灭也已经没有多少距离。在这种情况下,墓穴自身的考古价值几乎为零。
我将自己的推断对风穆说了一下,末了又加了一句:“而且,狩魂局的人都没有来探望过我,你觉得这正常吗?他们本来就不是常规机构,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拦住?”
风穆逐渐被我说服,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张了张口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忽然收住了声音往门口看去。
我的耳朵捕捉到一声脚步声。
果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西装革履、身材发福的微胖男人来。他气喘吁吁的,脑袋上都是汗,但是,我刚才却并没有听到急促前进的脚步声。
我看着他拉开一张凳子在我和风穆的病床中间坐了下来。虽然看起来体重不算夸张,但椅子却在他的身下发出了危险的嘎吱一声。
胖子笑着向我们打招呼:“二位好。我叫赵赫,是滇南市的特别顾问。负责的内容么……你们懂哒。”
120 古怪的试探
看着这么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而且还是脑门油光发亮的中年男人用“你懂哒”这种话卖萌,可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我的视线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眼睛一亮:“原来是八卦道的前辈!晚辈久仰大名了!”
胖子赵赫楞了一下,然后满意地对我微笑:“小姑娘知道八卦道啊?”
“是啊是啊。”我笑嘻嘻地点着头,做出崇拜的表情来,“八卦道威名远扬嘛!”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从赵赫胸前的第二颗纽扣上收了回来:那纽扣是八卦形状的,但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显然是在上面附加了某种障眼法。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说话我喜欢!”赵赫听了我的话之后,原本带着一点敌意的情绪明显变好了。不过他一激动,身体就又开始出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方巾,就用力地在额头上擦了擦。
我立刻低下头去,做出因为对方的夸赞而害羞的模样来,实际上却是悄悄干呕了一下。
没办法,这胖子那么大的一个男人,行为举止却和女人一样,擦汗的手帕上绣着花什么的我也就不吐槽了,关键是还翘着兰花指,这不是故意恶心人么?
不过,我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又已经恢复了崇拜紧张的笑脸:“前辈的八卦道闻名遐迩,滇南市竟然有前辈坐镇,难怪狩魂局的人无事可做呢。”
赵赫冷笑一声,翘着手指头指着我说:“小姑娘,你要知道,狩魂局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日后这天下大事,还是要我们八卦道来指点江山才对。”
我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前辈,您说得太对了。狩魂局的人本来就不靠谱嘛。您看,我说我帮他们探一探山上,结果他们竟然等了那么久才把我救出来,再晚一点我就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风穆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虽然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云淡风轻的绅士风范,可眼底的惊讶却是藏不住的。
我估计,他此刻才比较好好奇我是不是有那里不舒服吧。
可是他真不明白啊。
梁汉燃烧精血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跟我不相上下,即便如此,他在八卦道之中也只是一个下层干事,只比最底层的小喽高一个档次而已。
这么推算起来,更上层的人该是什么水平?
我一边警惕地分析着此刻的情况,一边问道:“对了,前辈,八卦道的高手们不是都穿着灰袍吗?怎么您不穿?我差一点就没有认出来。”
赵赫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我这个问题问得很天真很可爱。他用一种怜悯施舍般的语气答道:“小姑娘是外人,当然不明白了。那袍子是给最下面的战斗人员穿的。我不一样啊。人家负责的是公关嘛,要是穿着一条土里土气的长袍去谈判,可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而且好丑啊!”
我对天发誓,这死胖子再用这种娇滴滴的语气说话,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一拳打到他身上去。
还公关呢。
和您老公关的那些人,他们现在还好吗?
我一边腹诽,一边脸上却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来。
能够和狩魂局叫板的组织,一定非同小可。贸然与他们为敌显然不明智,所以,我宁可忍着恶心拍一拍他们的马屁。
何况,我还指望着从他们那里掏出一些情报来呢。
毕竟,等我回到江城,我就又要去面对自己此前丢下的那些麻烦事儿。
正当我思索着的时候,赵赫却忽然说:“对了,小姑娘啊,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说啊?”
我楞了一下,然后很快转过脑子来,立刻就低下头去:“前、前辈,我做错事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八卦道的存在嘛!不知者无罪,对吧?”
“哈哈,那是当然的。”果然如我所料。赵赫早就已经知道我抢了八字胡和国字脸的阴阵的事情了。看来,他也不晓得这阴阵里头其实别有洞天,只是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法宝来看。
所以,赵赫并不介意做一个人情给我看:“小姑娘你不要怕,那两个家伙,哼,自己没有本事看住自己的东西,还好意思的对着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赶尽杀绝,简直丢了我们的脸!你放心啊,那两个家伙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前辈果然雷厉风行,晚辈自叹不如。”我脸上笑着应付他,心中却是一片寒冷。
在修炼者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只有两个定义: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不如死。
不管哪一个,对我来说都是一笔因果债。
不过管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一向都是我的座右铭。
于是我不再说话,主动等赵赫开口。
赵赫也很有耐心,和我东聊西聊地拉了拉家常,然后才切入正题:“小姑娘在地下有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啊?”
“嘿,什么好东西啊!前辈您别折杀我了!”我翻了个白眼,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根本就是个坑,连块金箔都没有,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葬在那里,竟然那么小家子气。”
赵赫顿时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干盗墓的啊?”
风穆冷不丁从旁边差插了一句话:“不是。她是我的雇员,咱们是做考古的。”
赵赫楞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来:“哎哟,你这个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啦?我和这个小姑娘在说话,需要你插嘴吗?”
赵赫的话仍旧娇滴滴的,看上去也只是平时的样子,但是风穆的脸色却突然变了。我只听到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受伤了?就这样受伤了?
这一幕让我的手脚都变凉起来:这个娘娘腔胖子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甚至打定了主意,他想要什么我就都给他。反正玉牌里面的传承已经没了,就算留下来,顶多也就只能当普通的收魂容器来用而已。
没想到,赵赫倒是很大方。他开门见山地说:“两位不要误会,这墓区是你们找到的,我可不会做那种夺人所好的事情。”
我楞了一下:这个猜测和我之前的推理完全相反嘛!
赵赫说:“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是谁那么本事找到了那个墓区。要知道,我们之前想要接近的时候,可都被里面的东西赶出来了。”
“里面的东西?”这一下我是真的迷糊了。我完全不知道赵赫在说些啥:我虽然是从上面掉下去的,但至少没有被什么东西驱赶过。
风穆则问道:“你说的东西,是那些干瘦的猕猴么?”
“哎哟,什么猕猴啊?才不是那么恶心的东西咧!”赵赫谈到猕猴干尸,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缓了缓之后,才说道:“不会啦,是一种精神类的阵法。我们的人啊一靠近,马上就被什么东西给吓得疯疯癫癫的了。你们两个没有遇到么?”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赵赫,这一是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您在说什么?吓唬人的法阵?我没有看到那种东西啊……风教授你呢?”
风穆同样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那里头的确有一些幻阵和困阵,但都没有被我们激活。赵先生说的那种自动触发型的阵法我并没有见到。”
“哎……那就奇怪了。”赵赫沉思起来。
我和风穆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无所谓了么,现在那个墓区已经塌了,里头的阵法难道还是有效的么?”
当然,我其实心里知道阵法失效与否和墓穴自身的情况根本无关。阵法之所以失效,是因为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墓穴已经给冯清安的残魂找到了归宿,其中的传承也被我和冯清安各自吸收,既然如此,它当然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赵赫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了。小姑娘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帮忙的。小姑娘,我看好你哦。”
扔下这句话,赵赫就这么离开了,整个会面显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一边哭笑不得地吐槽,一边往风穆看了过去。但没想到,风穆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顿时让我一惊:“风教授?怎么了?”
风穆看着我,正色道:“小满,以后你得要小心了。八卦道一定会尽可能地拉拢你,但我不觉得你会投靠他们。”
我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当然不会了!那八卦道理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才更加要小心。”风穆顿了顿,说道,“我并不怀疑赵赫是在撒谎。他们的人应该的确是遇到了幻阵的阻挠。”
我眨了眨眼,有心反驳,想了想又还是觉得先让风穆继续往下说为好。
风穆接着说道:“我跟你说过,我家与国师府和承天府有着未知的渊源。所以,我能够平安地进来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那幻阵的,但是,你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赵赫惦记上我们两个了?”
风穆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果他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归顺,恐怕就会想办法控制你。抽取魂魄也好、用怨气禁锢也好,他们会将你当成投石问路的那块石头。”
我皱起眉头,问道:“可是……怎么人人都对这个古文明那么感兴趣?”
风穆楞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差一点就被你把话给套出去了。但是,小满,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情对你来说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国师府和承天府的过去远比你想象当中还要复杂。以你现在的实力,卷进去只会尸骨无存。”
加上之前那个鬼差,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提醒我我身边可能会发生让我尸骨无存的变故了。
我皱起眉,将风穆说的话好好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