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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妖孽娃娃亲全文阅读

作者:筝渡     我的妖孽娃娃亲txt下载     我的妖孽娃娃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1 折磨和秘密

    别人发呆错过一个亿,我大概是发呆错过一条命。我完全不知道冯清安和上官之间聊了些什么,怎么这个刚才还说我阳寿未尽不能对我出手的白衣鬼差分分钟就翻脸了。

    但不论如何,我早已经在心里将上官认定为了危险人物: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精神不稳定的疯子!好想要扯上我家小鲜肉让他离这个蛇精病鬼差远一点,怎么破?!

    不过,冯清安的反应很快。还不等我想办法躲避,就已经有一个鬼兵在我的面前现出身来,用手中沉重的钢锤当地一声与上官短兵相接。

    我迅速往旁跳开,而那个倒霉的鬼兵只是勉强为我争取了几秒钟时间,然后就被上官的钩子刺中,整个烟消云散了。

    冯清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突然动手,意在如何?”

    “试探一下罢了。”上官咧开嘴笑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不仅他的眼睛里是黑洞洞的凹陷,嘴巴里也一样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一片黑暗。

    就仿佛他这张面皮背后什么都不存在似的。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冯清安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官自顾自接着说道:“果然,你的实力大不如前。”

    “大不如前,也自然能镇压住你。”冯清安冷哼一声,身上的气势逐渐拔高。原本他好像还是还想让我趁机把父母的灵魂让鬼差带走的,可看着眼前这个上官和他不对盘的样子,恐怕冯清安也不敢再让我将父母的魂魄交出去了。

    果然,冯清安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将父母的魂魄容器好好收起来。

    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将手靠近上衣拉链处,悄悄捏住了脖子里挂的小木偶。

    上官却是冷笑一声,一伸手,我的身体立刻就不能动了。脖子上的木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扯了出去,断裂的挂绳将我的脖子都勒出了一道红痕,磨破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你干什么!”我一下子急了,忍不住伸手去抢。可谁料我没抢到人偶,自己却被上官整个兜过去了。他冰冷的手圈在我的腰部,厚厚的卫衣都挡不住那刺骨的寒冷。

    上官贴近过来,与我四目相对。他的脸皮背后是无尽的黑暗虚空,看得我一瞬间如同从高空坠落一般,情不自禁感到毛骨悚然,张口尖叫出了声。

    “上官,你!”冯清安显然没想到事情如此发展,顿时怒吼一声扑了上来。然而,身为残魂的冯清安哪里是上官的对手?他还没有靠近,上官就已经圈着我离开了。

    他冷笑一声,说:“那么紧张一个凡人,冯少爷也真是……上不得台面。就和你的父兄一模一样。”

    冯清安脸色铁青,看上去快要气炸了。

    我被上官困着动弹不得,便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只会欺负人算什么本事?骂人还要带上别人的家属,到底是谁上不了台面”

    没想到,上官二话不说,对着我就抽了一个巴掌上来:“果然是下贱女人,没规矩。”

    他这一巴掌结结实实,顿时让我半边耳朵听不见了,脑袋里嗡嗡的声音让我眼冒金星,几乎要晕过去。

    “娘子!”冯清安的声音是颤抖的。我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瞪着他:“喊什么、喊什么?让人看笑话!我阳寿未尽,这家伙撑破天折磨我一通他不敢弄死我的!”

    “是啊,的确不敢。”上官冷笑一声,捏住了我的肩膀,“但是,我却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他说着手上用力,咔嚓一声,直接将我的肩膀关节给卸去了。

    剧痛延迟了半秒钟才蜂拥而上。我惨叫一声,只觉得眼前发黑,可是强烈的疼痛又拉扯着我的神经,强迫我清醒过来。

    “上官,你放了她!”冯清安咬牙切齿,“你的仇怨都在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冲着我来!”

    “不要。”没想到,上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冷笑了一声,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到了地上。

    他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非要搅和这阴债的事,不然,我还未必能找到你们呢。”

    阴债?

    原来,上官是被风穆身上的阴债引来的?

    上官冷笑一声,说:“这个背债的人,主上点名了要的。冯少爷,我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清点旧账,你说是么?不过,还请冯少爷管好自己的女人,我上官此生,最不喜聒噪下贱之辈。”

    上官的话无比恶毒,摆明了就是在羞辱我。然而,我不敢说话,怕不小心刺激了他连另外一边肩膀也被他卸了。而冯清安也不敢说话:毕竟,我现在就有气无力地躺在上官脚边。

    上官冷哼一声,忽然抬起脚,一脚踩在了我的膝盖骨上。我惨叫一声,刚刚坐起来的身子又瘫软下去。

    冯清安的声音都已经变了:“上官,你欺人太甚!”

    “谁让阎王令只护得住你一人?要怪,就怪你冯清安的女人太低贱,身上半点加护都无。”上官冷笑一声,伸手向我抓了过来,“阳寿未尽,那只要活着就是了。冯清安,我说过,你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冯清安咬牙切齿、声音颤抖:“你何必如此……这么多年,你为何仍旧如此?”

    上官哈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向我伸出手来。

    我立刻觉得自己的魂魄受到了拉扯,即将从身体内被生生分离出来。

    但就在这时,上官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他的表情扭曲、身体开始发抖,半晌之后不甘心地收回了手。

    我听到他低声说道:“不,主上。我明白了。好的……是的,属下遵命。”

    然后,上官意犹未尽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便转过身去,似乎是完全对我失去了兴趣。

    这是怎么回事?

    他背后的那个主人不许他对我动手么?

    既然如此,那家伙早一点死到哪里去了?他的鬼差给我分筋错骨的时候,那个什么主上难道是在看小电影吗!

    我不断地抽着冷气,疼得身子都要麻痹了。

    白衣鬼差上官则真的不再理会我,甚至连冯清安冲到我身边,他都只是嗤之以鼻地哼了一下,并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上官的目标因为幕后人的一句话,就完全转移到了卧室里的风穆身上。

    然而,他今天注定完成不了任务了。

    就在上官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里头同时传来风穆的一声怒吼:“退散!”

    有什么东西从卧室内冲了出来,同时,上官竟然惊恐地向后退,而冯清安也一下子正了身子,差点没抱住我让我脱手砸在地上。

    他和上官异口同声:“不可能!”

    这时,卧室里冲出来的东西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旋风,一瞬间就将上官给包裹了起来。

    上官咒骂了一声,卷着黑风呼啦一下用钩锁撕开了空间,然后消失不见了。

    冯清安面色僵硬,浑身紧绷。如果不是顾虑到我的伤势,恐怕他早已经冲进去对风穆兴师问罪了。

    我不知道风穆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很显然,冯清安和上官都是认识那玩意儿的。

    可问题是,我现在没心思管那档子事。

    我疼啊!

    左肩脱臼、膝盖骨碎裂这伤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养不好的吧。

    所以这个当儿,冯清安这个做老公的在纠结其他的事情纠结个什么劲儿?

    我张口将他的魂唤了回来:“喂,你再不管我我真要死了。”

    冯清安一点点将视线收了回来,眼底翻滚的愤怒和仇恨看得我浑身僵硬。

    然而,他最终还是为了我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压了下去,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娘子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先给你止痛,然后……”

    “然后让我来治疗。”风穆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状态不太好,身上也只是随便披了一件睡袍。

    他苦笑一声,说:“小满,辛苦你了。”

    我冷冷说:“风教授有的是解释需要做。”

    在剧痛的折磨之下,我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耐心。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男神,我也照样不客气起来。

    风穆点了点头,然后看了冯清安一眼。这两个人以我看不到的角度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间就诡异地变得和谐起来。

    冯清安缩进了我的魂魄里,直接用阴气切断了我的感官为我止痛。

    而风穆则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放到了床上,着手开始为我治疗。

    两个人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我这一身伤是自己不小心滚下楼梯搞出来的一样。

    简直了。

062 吃不消

    风穆在左,冯清安在右,两大美男左拥右抱,可是夹在中间的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幸福。

    果然齐人之福什么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够享受的。风穆和冯清安两个人因为我受了伤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吵架,而是很给面子地表现出一种和谐相处的氛围来。

    可他们两个越是这样,周围空气就越别扭。

    我躺在风穆的床上,整个人处在残废的状态动都不能动,往左看,就看到冯清安皮笑肉不笑的俊脸;往右看,则是风穆如同变/态法医一样深情专注地盯着我的伤处的模样。

    吃不消。

    简直要人命啊!

    我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反正,眼不见为净。

    不过,风穆和冯清安两人之间的氛围虽然诡异,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此刻最关键的是照顾好我的伤势。

    冯清安的手一直按在我的额头上,将我的灵魂单独和肉身隔离开来。这样,我虽然知道自己受了伤,却不会再受到疼痛的折磨。反倒是凉凉的阴气包裹着的感觉让我舒服得昏昏欲睡。

    今天经历了那么大的阵仗,我本来就已经累了。要不是风穆一直在旁边让我保持清醒、有意识地引导自己体内的能量,我恐怕早就睡过去了。

    我觉得,现在只要能让我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躺好,我一定能够连着睡上好几天呢。

    这时,风穆用力将什么东西涂在了我的伤处,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温度烧了进来,冲破 冯清安的阴气,直接包裹住了我的灵魂。

    我一下子睁开了惺忪的眼:“好烫!”

    “忍一下,这是在帮你去除灵魂里的阴气。”风穆一边说,一边冷冷地看了一眼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手的冯清安。

    我不满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去除?风教授,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啊?”

    谁不知道冯清安的力量本体就是阴气?风穆将我的灵魂净化或许是为我好,但同时不也是在打压冯清安吗?

    风穆却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阴气压制的是你自己的生气若没有生气,伤口该怎么愈合?”

    “娘子,他没有说错。”冯清安垂着手站在一边,破天荒地为风穆辩解,“他使用的治疗之术,对娘子你是有益处的。此时此刻,我的确是帮不上忙。”

    听冯清安这么说,我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现在我谁都没办法相信,连风穆做的事情我都要思量三分,唯独冯清安说的话,我却立刻就信了。

    风穆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看,连昵称也不用了,又开始生疏地叫我江小姐,然后说:“你还真是被这个鬼灵迷惑得不知东西南北。”

    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风教授,你这话说得多难听啊。什么叫迷惑?我有那么蠢吗?”

    “我不是说你笨,而是说有人趁虚而入。”风穆冷冷看了冯清安一眼:他现在是看不到冯清安具体所在的位置的,所以,应该只是凭着气息观察在动作,看的地方与冯清安实际所在的位置稍微差了一些。

    我皱起眉头,很为冯清安鸣不平:趁虚而入?明明他刚才还在为了风穆洗白呢,目的不就是为了不让我的思想钻进牛角尖么?

    和冯清安比起来,风穆在涵养上实在是差了几分。

    这么想着,他身上男神的光辉就变得越来越淡了。

    说到底,风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再非凡的男神朝夕相处之后,也就成了一个满身缺点的男人。

    不过,风穆当然是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的。他替我上完药之后,仔仔细细地叮嘱着我要小心照顾自己的伤口。

    然后,风穆提议道:“你不如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方便我观察。你的伤口虽然都是物理外伤,但毕竟是鬼差所造成的,如果处理不当,以后怕是会留下祸根。”

    我冷哼一声,一听风穆提起鬼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总算风教授倒还记得是什么东西把我伤成这样。既然如此,风教授好歹给我个明白话:你身上到底欠的什么债?怎么连鬼差那种东西都给你招来了?”

    最后那一会儿,上官为了要抓风穆,连我和冯清安都忽视了,可想而知风穆的重要性多么非同小可。

    上官是鬼差,鬼差的顶头上司,不就应该是阎罗王了吗?

    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容人到五更。可偏偏风穆与众不同,不仅要鬼差亲自来拿,而且还没能拿下。

    事到如今,我如果还相信风穆只是个侥幸学会了一些法术的考古专家,那我真的要怀疑自己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头朝下砸在地上了呢!

    说实话,我真觉得很失望。

    毕竟我再风穆身上寄托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崇拜和憧憬,可现在看来,才发现风穆满口谎言,根本不是我想象当中的无双君子伪君子还差不多。

    但另一方面,他又的确是博学又温柔的,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让我觉得心跳加速,可心动之后又是心寒:谁知道风穆是不是在故意利用我呢?

    我知道他的目的是冯清安所在的那个古文明的遗址,可我却不知道他找遗址究竟要干什么。

    风穆说过,他们家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古文明存在的人。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鬼界的人如此看重风穆,也是因为这情报的原因?

    可惜我并不了解鬼界,所以此刻东想西想的,说到底都是瞎猜。

    而风穆显然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将真相告诉我。果然,只见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有些受伤的表情说:“小满,你不相信我是么?”

    我挑起眉头,不为所动:“不是不相信。而是风教授天赋异禀,我却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之间本来实力就不对等,现在连情报都不共享,我觉得很受威胁啊。”

    风穆皱起眉头说:“怎么,你以为我要害你么?”

    我分毫不让,反唇相讥:“风教授当然不会害我了。但是我们接触的这些东西非同小可。风教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到时候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您恐怕是逃不开责任的。”

    风穆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我的视线之中略微露出探究的神色来。

    他在探究什么呢?

    风穆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心酸:完了完了,什么男神的形象真是全都破灭了!他有没有搞错啊?居然在反过来提防我?难道风穆以为我是在扮猪吃老虎、对他别有所图么?

    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冷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与风穆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风穆苦笑了一声,说:“阴债这东西,是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我要寻找遗迹,就是想要寻找和自己的家族有关的信息。我手中有法术秘籍、有父亲的日记,但却偏偏没有任何族谱或历史记录。人总要落叶归根,可我连根都没有,自然要去想办法寻找。这一次是我低估了阴债的危险性才把你卷进来,我向你道歉。”

    风穆说完,诚恳地对着我深深弯下腰去。

    这一下反倒是我吓了一大跳,狼狈地移动身子想要躲开风穆这个大礼:“风教授,你干什么?”

    “向你道歉啊。”风穆直起腰来,神色平静、语气却很真挚,“小满,对不起。看到你受伤我比自己陷入险境还要危险。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愿意伤害你。”

    风穆的表情那么认真,看得我心中猛地抽了一下。

    可我实在没办法相信风穆。他太聪明了,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面对风穆的时候,我总觉得力不从心,就好像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玩具一般。

    于是,我问道:“风教授要我相信你也可以。你刚才涌来赶走那个鬼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穆一愣,然后苦笑了一声:“我算是看清楚了,小满你啊……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江家的女儿和你对上头,怕是要倒霉了。”

    我面无表情,只是对着风穆眨了眨眼:“风教授,你这是在转移话题?”

    风穆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不是要看么?我这就把东西拿给你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开始解起了衣服扣子。

    我顿时了:“你、你干什么?”

    “给你看东西啊。”风穆说着,将衬衫的口子完全解开,露出干净的胸膛来。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显然就是风穆这种人。他的身体肌肉紧绷、曲线优美,简直让人要流口水。

    但是,真正吸引我的却是风穆右肩上的一块刺青。

    那是一朵花或者说、是残缺不全的花。花朵上原来应该是有六瓣花瓣,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三瓣。

    我问道:“这是什么?”

    然而,回答我的不是风穆,却是身边咬牙切齿的冯清安:“承天花印。”

    我一不小心,直接将问题问出了口:“什么是承天花印?”

    这一次换风穆大惊失色:“小满,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的名字?你……是你身边的鬼灵告诉你的?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风穆一边问,一边激动地冲上前来。他忘记了我身上还有着伤,下意识地想要抓我的肩膀,却被冯清安啪地一下捏住了手腕。

    风穆吃痛地倒退了一步,手腕上立刻浮现出一个青黑的手印来。

063 套话

    风穆激动地在我的身边看来看去,那个模样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我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裹紧了被子把身子缩了缩。

    这个样子的风穆看上去好陌生啊。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我一点都不想要呆在这里了。

    这时,我听见冯清安说:“娘子,身体借我用一下如何?”

    我一愣,立刻明白,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冯清安笑着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表示感谢,然后,便占据了我对肉身的控制权。

    不过,这一次他仍旧没有将我的魂魄从身体里赶出去,反而取出了属于他的冯家玉牌,直接将我的意识转移到了那里面。

    我这才相信玉佛和玉牌果然是一对定情信物不仅如此,还是让夫妻二人能够互相保命的法宝,其中美好的寓意不言而喻。

    我藏在玉牌之中,却能够神奇地以俯瞰的角度看见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坐在电影院的特别坐席里一样。

    难怪藏在玉佛里的冯清安总是能够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感情我的一举一动压根就在他的全方位监控之中?

    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我自己的气质一下子变了。冯清安占据了我的身体,顿时透露出一股清冷和傲慢来那种上位者从小耳濡目染熏陶出来的气势,绝对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学得来的。

    风穆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古怪,皱着眉头,手有些戒备地向下扣出一个印法。

    然而,他这防卫性的动作立刻遭到了冯清安不遗余力的抨击:“你以为,凭你一届凡胎和那上不了台面的法术奈我何?”

    风穆的脸色顿时显得尴尬起来。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眼底隐约闪现出敌意来。

    对于风穆来说,他是修道者、冯清安是鬼灵自然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大胆妖孽了。

    然而, 风穆却硬生生压下了自己的警惕和排斥,用近乎恭敬的态度问道:“不知道此刻与我说话的是哪位前辈?”

    “哈,前辈?”冯清安嗤笑一声,不屑地说,“我可不敢当承天府梁家的人喊的这一声前辈。”

    “我并非梁家后人。”风穆平心气和地摇了摇头,“我不姓梁。”

    可惜,他的这个解释实在是太蹩脚了:在这个技术发达政策开明的二十一世纪,改一下姓氏难道很难吗?

    果然,冯清安完全没有被他说服不说,反而有一些被激怒了:“你欺我不知这世上之事?”

    “您误会了。”风穆倒退了一步,显然是抱着不能动手就逃跑的想法,那狼狈的模样突然看得我很想笑。

    冯清安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笑出了声来:“真不明白,娘子到底为何看上你这般的窝囊废?”

    喂!

    听到冯清安毫无预兆地将矛头转到我的身上来,我立刻愤愤不平地在玉牌的空间里跺了跺脚:过分了啊!谁没有年少无知崇拜男神的时候,非要拿出来揭短会不会太没品了一点啊!

    冯清安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手轻轻在冯家玉牌上摩挲了两下。

    没想到,温暖的触感竟然从玉牌表面直接传递到了我的灵魂上。我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只巨大的手掌包裹在内温柔爱/抚,每一下触碰都让我浑身颤栗。

    原来这玉牌还有这种十八禁的功能。

    我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只能无力地哀求冯清安把手放开。

    谁知道,我的哀求却让冯清安变本加厉起来。他改变力度和角度把玩着手中的玉牌,顿时让我浑身发热如同火烧一般。

    明明是个古代人,技术为什么这么好啊!

    还有,这种变/态的定情信物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国师府真的不是一不小心将情/趣玩具和婚约信物拿错了吗?

    短短几秒钟却让我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清安总算是饶过了我,只是默默用手掌将整个玉牌覆盖住,连带着,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暖暖的温水里,只觉得无比的安全和愉悦。

    我定下心来,重新看着冯清安与风穆交锋。

    只听他说:“承天花印乃承天府不传秘法,代代由梁家家主为正统继承人种印。花印随继承人修炼而盛开,花瓣越多,修为越高,六瓣花印已是重中之重。你说自己不是梁家后人,那么,你又是如何得到的花印?而你所表现出的实力,也显然不配六瓣花印!”

    冯清安的话一针见血,顿时让风穆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您口中所说的花印,和我的花印似乎是两回事。”

    “两回事?”冯清安仍旧满脸狐疑,却依然给了风穆开口解释的机会。

    风穆点了点头,说:“我的花印,只是为了针对阴债才种下的。”

    “继续说。”冯清安一脸高冷,偏偏用的是我的身体和容貌,看得我都快要错乱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帅啊:这高傲自信的表情让我看上去如同富甲一方的女王。

    风穆则顺从地回答了冯清安的问题:“这六瓣花印,种下的时候便是如此,不像是前辈所说的那样,依靠修炼增加的花瓣数。”

    冯清安一挑眉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但我身在玉牌之中,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冯清安的心思:他只是在听着风穆所说的话,却完全没有信任他。

    这也就是说,他在故意套话了。

    此时此刻我不免为风穆掬一把同情泪:平时风男神挺聪明的,怎么现在遇到冯清安,就开始变蠢起来了呢?

    还一口一个前辈地叫个不停我简直不忍心看了。

    而风穆见冯清安不开口,继续老老实实地自己交底:“这花印可以使用六次,里面的力量专门针对鬼差。现在用掉了三次,只剩下一半了。而承天花印这个名字,也是我祖上的手抄本里记载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前辈知道的版本与我所了解的版本差距那么大。”

    冯清安冷笑了一声,说:“并非差距,而是……呵,原来不过是一群拾人牙慧之辈。”

    风穆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显然听懂了冯清安话语里的嘲讽,但嘴上还是问道:“请前辈指教?”

    可想而知,风穆是真的很想要挖掘自己的身世秘密。不然,他怎么会连冯清安冷嘲热讽的态度都忍了,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不知道风穆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个小了自己将近十岁的小鬼头低三下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冯清安显然已经从风穆那里挖到了需要的情报,所以,此时此刻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我说过了,你这声前辈我不敢当,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指教的。若非要说来,我倒是有一句忠告。”

    风穆微笑着说:“洗耳恭听。”

    冯清安道:“若你并非梁家人,那最好从此莫要与梁家有半点瓜葛。  ”

    风穆哦了一声,问道:“前辈与承天梁家有旧怨?”

    冯清安冷笑一声:“承天梁家罪孽深重,不论是谁,怕是都与他们有旧怨。”

    风穆苦笑了一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要谢过前辈提点了。”

    “嗯。”冯清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突如其来地秀了一句恩爱,“不和你说了。娘子的身体要吃不消的。”

    说完,他就立刻将肉身的控制权还给我。从玉牌返回肉身之中的感觉如同乾坤大挪移,一时之间我晕晕乎乎的,只是呆呆坐在原处。

    风穆面色古怪地说:“你家那只鬼灵倒是贴心。”

    我点了点头,笑道:“他说,他是我夫君。既然如此,他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

    风穆追问:“那你呢?”

    “我?”

    风穆单刀直入地问道:“阴阳殊途,你究竟怎么看他?”

    我一愣,说道:“我如何看他,和风教授好像没有关系。我知道风教授是为我好,但感情事您还是别掺和的为好。”

064 突如其来的告白

    我和风穆最终几乎闹得不欢而散。我的身体很快恢复到了可以行走的水平,脱臼的肩膀也被接好了。所以我拒绝了风穆的提议,直接叫车回了家。

    公寓里空荡荡的,虽然家具摆设齐全,却完全没有家的感觉。

    我疲惫地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自己完全裹进被子里,却一点都睡不着。

    冯清安出现在我的旁边与我四目相对:“再过两天就是岳父岳母的头七了。娘子,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我睡不着。”我看着冯清安,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安安,我有点怕。”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怜。因为这一次冯清安并没有因为我用这个**的昵称喊他而生气,反而温柔地将我抱进怀里:“不怕,有我呢。”

    我缩在他的胸前,这才觉得倦意慢慢涌了上来。冯清安一手搂着我,空出的一只手轻轻顺着我的后脑勺摸到我的背部,然后再重新上移,动作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狗。

    我逐渐放松下来,问道:“来接爸妈的鬼差如果还是那个上官的话,怎么办?他一定会从中作梗,不让我爸妈投个好胎。”

    “娘子你放心,到时候一定不会是他。”冯清安却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但是我却没办法相信他说的话:“你怎么知道?”

    冯清安耐心地解释:“虽然鬼界的使役人都叫做鬼差,但是内部的分工却很明确。像是上官这种,应该已经是直属于鬼王的上等鬼差了。收魂之类的杂事是轮不到他来做的。”

    “鬼王?”我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不是阎王吗?”

    冯清安摇了摇头,说:“阎王的确是地府的创立人,但是从我的记忆当中起,我们这些通晓阴阳的家族打交道的最终对象就是鬼王,而不是什么阎王。”

    我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阎王不存在了?”

    “谁也不知道阎王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作为先天神,阎王陨落的可能性很小。”冯清安顿了顿,然后笑着说,“当然,除非阎王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切只是有心人创造出来的神话但若真是这样,也未免太疯狂了。”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问:“但不论如何,现在这个鬼界的主事人是那鬼王咯?”

    冯清安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鬼王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但是从上官的反应来看,对方显然另有图谋。所以,鬼王既然有着明确的计划,那就绝对不会允许上官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多余的事情上。头七那一晚来收魂的必然是普通鬼差。届时我以冯家秘法为岳父岳母塑轮回谱,就能够确保他们来世喜乐平安。”

    “安安,谢谢你啊。”

    冯清安为了我真的是什么都做到了。他这么无微不至,我自然觉得心里感动。

    冯清安轻笑了一声,说:“夫妻之间何必言谢?娘子的父母就是我的亲家,我孝敬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一句亲家说得我有些脸红。我不安地说:“我还没承认自己是你的娘子呢啊。你别嘴上占我的便宜。”

    但冯清安却认真地说:“娘子是否认可我为夫君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认可娘子为妻、也待你如妻一般好,那就够了。”

    我张了张嘴,鼻子一酸,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心里却有些无奈:冯清安说的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个冤大头嘛!

    他这个样子,也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我忍不住推了推他,说:“你别对我那么好。到最后我要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岂不是吃亏?”

    没想到,冯清安却忽然露出无比成熟的态度来:“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不论结果如何,又怎会是吃亏呢?”

    这一刻,我竟然被这个小鲜肉抢得哑口无言。

    冯清安摸摸我的脑袋,接着说道:“娘子,你如今这样不好,太患得患失了。当日在墓穴里的时候,你多大胆啊?明明被那怪物困住,却能一口咬下自己的肉来去反击。那个时候我便在想,这女子是哪儿冒出来的?果敢决绝得竟如同男儿一般。”

    冯清安说得我感动无比。但脸上,我还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变相说我不像女人?”

    冯清安一愣,哭笑不得地否认:“怎么会?娘子在我眼中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了。”

    事实证明,小鲜肉点亮了情话技能之后,我这个即将奔三的妇女完全吃不消。

    不过冯清安说得也有道理。我最近摇摆不定小心翼翼的,连自己都觉得烦了。

    冯清安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一说,娘子你听过也就罢了。娘子的生活还要娘子自己去过,你觉得忧心不安, 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白了他一眼,无奈道:“黑也是你白也是你,嘴上要开花啦。”

    冯清安嬉皮笑脸地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若是能哄得娘子开心,嘴上开花也无妨啊。”

    我转了转眼睛,说:“那倒是不需要。你如果想要我开心安心呢,就把你现在记得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承天梁家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和那个叫上官的鬼差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恨我好像比恨你要多?”

    冯清安僵硬着表情,半响之后叹了一口气,说:“他不是很你比我多。娘子你不过是被我牵累了而已。”

    我看得出来,那一段记忆对冯清安来说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但也一定非同小可。否则他现在残魂之身,把过去大半的事情都忘记了,又怎么偏偏会记得这个叫上官的家伙呢?

    果然,就听冯清安说:“上官的事情我可以告诉娘子你听。不过承天梁家的事情,我是真的说不清楚。我只是能感觉自己心中对所有梁家人的仇恨,也记得从父辈那里听来的承天府和国师府之间的矛盾,但是具体的事情却想不起来。我不想要在记忆不全的时候告诉娘子你什么,免得白白将你误导。”

    我点了点头,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然后反将他抱住了:“没关系,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我都听着的。”

    冯清安显然没想到我会发起突然袭击,身体顿时僵硬住了。但很快他就在我的怀里放松下来,甚至转身在我的身上嗅了嗅,说:“娘子,你的味道真好闻。”

    “贫嘴。”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冯清安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总是闪闪亮亮的,紫色的眸子里波光涌动,又温暖又魅惑,几乎要将我的灵魂都抽过去了。

    简简单单一句味道好闻,竟然让我如同从来没有和人开过荤段子的小仙女一样,瞬间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太丢脸啦!

    我干咳一声,催促他好好说正事。

    冯清安想了一下,说:“上官……他的本名叫做上官清。他有一个妹妹叫做上官。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上官家和国师府不同。他们不懂阴阳术,是纯粹的武修世家。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家的人身上阳气特别重。有时候国师府遇到棘手的案子,就会找上官家的人帮忙,所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冯清安顿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说:“就是因为关系太好,所以上官家和冯家结下了娃娃亲。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上官一出生就双目失明、 双腿残疾。所以,我们家就去退婚了。”

    冯清安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什么国师府啊,简直就是混账。娘子你说呢?”

    “因为人家残疾去退婚,的确是混账。”我赞同了一句,然后又说,“不过退婚了也好,免得人家女孩子即便嫁进了你们家,也要因为身上的残疾受尽欺凌。”

    冯清安点了点头,说:“没错。上官清也是这么想的。事实上整个上官家都是那么想的。而冯家这边看到上官家如此通情达理,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做得太难看,虽然退了婚,但还是访遍天下名医想要为上官治病。所以退婚的事情之后两家非但没有产生嫌隙,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了。所以我们三个小辈自然也是玩在一处。 ”

    我忍不住打断冯清安的话,问道:“那你……喜欢上了她?”

    冯清安顿时失笑:“怎么?娘子这是吃味了?”

    我尴尬的躲开他的视线:“才没有……”

    冯清安抬起头来,忽然在我的嘴唇上一吻:“我若喜欢上了她,就不会对娘子你动心了。娘子你当为夫是什么人呢?”

    我张了张口,只觉得有些恍惚:“古代的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吗?”

    冯清安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胡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听我说下去了?若是想的话就收起那些奇怪的心思。我冯清安的娘子,只你江满一人,你可懂?”

    突如其来的告白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脏,让我幸福得无以复加。冯清安的表情认真、语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他的话却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头,烙下了他的名字。

065 上官

    仔细想想,我顿时为自己刚才问的问题而脸红起来。

    我为什么要在意冯清安和上官之间有没有什么啊?

    难道,我骨子里也是个很有占有欲的人吗?

    同时我也注意到,冯清安似乎并不愿意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我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给我听,还是单纯的不想回忆。总之冯清安忽然间沉默了下来,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他这个抵触的模样看得我有点心软。不过还不等我付诸行动,冯清安已经先振作了起来。

    只听他说:“娘子你说得对,你的确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有些事用说的说不清,不如我直接带你去看。”

    带我去看?

    我不明白冯清安的意思。

    只见他取出冯家玉牌来贴在眉心处,双目合起、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冯家玉牌就渐渐发出光来。

    同样是定情信物,我觉得冯清安的玉牌可比我的玉佛要有用多了。至少就功能来说,玉牌简直就是个百宝箱,而我的玉佛除了勉强可以辟邪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这时,冯清安将发着光的玉佛拿了下来,然后向我伸出手,让我握紧他。

    我依言做了。接着,冯清安便牵着我的手,一同按住了发光的玉佛。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刹那间被一片白色明光吞没。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冯清安搂着我的腰飘在我的后面。在我们二人的下方,就是一片宽阔的校场。

    校场之中,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比试。

    我转头看看冯清安、又看看下面的少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安安,你小时候有婴儿肥啊!”

    下面的少年一身练功服,五官依稀可见冯清安如今的眉眼,只是脸颊圆鼓鼓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小仓鼠。

    冯清安气急败坏的对着我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娘子你若是取笑我,我可以是要生气的。”

    耳朵上的触感如同电流一般钻进了我心里。我整个人一激灵,顿时不敢再开冯清安的玩笑,只是认真地看着下方。

    校场中与冯清安交手的少年,应该就是上官、或者说是当年的上官清了。

    我很那将下方的那个人与自己看到的白衣鬼差联系起来。因为与冯清安比试的上官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浑身散发着阳光温暖的气息。但巧合的是,他所使用的武器也是钩锁。

    钩锁带有锁链,攻击方式灵活多变。相比之下,拿着长剑的幼年冯清安就有点吃亏了。

    谁知,眼看着冯清安就要被击败,地下却忽然钻出几个灰色的鬼爪来。那些鬼爪一把捏住了上官清的脚踝,顿时让他失去平衡,狼狈地跌了下去,而冯清安的剑尖则恰好停在了他的头顶:“你输了。”

    雾草。

    我在上方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看向冯清安。

    冯清安干咳一声,尴尬地扭开了头不敢看我的视线。

    果然,下方的上官清立刻骂了起来:“喂!你作弊啊!”

    我跟着转头用鄙夷的视线看向冯清安:少年,你作弊啊……

    冯清安干咳一声,没有说话。而下面的少年冯清安则理直气壮地说:“我哪里作弊?你可没有说过我不能使用鬼术!”

    这时,一旁树荫下一名坐在木头轮椅里的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跟着起起哄:“是啊哥哥,你可没有说过安哥哥不能用鬼术呢。”

    下方三个少年人闹成一团,我却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就是上官吗?

    她长得好漂亮啊。

    大概是身体弱的缘故,上官看上去像是透明的水晶娃娃。她的皮肤苍白、身体瘦削、眼睛大大的,看上去精致又脆弱,是个典型的病美人。她的头发长长地披在背后,纯天然的大波浪看上去格外漂亮,又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尤其是她看着冯清安的模样那么温柔,真是连含情脉脉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我忍不住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论是感情还是样貌,我好像都比不上上官。

    冯清安在我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娘子,你不需要多想些什么。阿……只是个苦命的女孩儿罢了。”

    就在这时,我眼前的画面一变,所在的地点变成了一片阴冷的山岗。

    山岗之上,冯清安与上官清对面而立。

    上官清问道:“你究竟有何打算?”

    少年冯清安道:“我想要治好阿。”

    上官清冷笑一声:“为何?你们之间早已没有婚约了。”

    冯清安叹息:“阿清,我不过是将她当妹妹。”

    上官清冷哼:“可惜,你并非阿的兄长。”

    年少的上官清脸上露出执拗的表情,眼中阴云涌动,对冯清安的敌意不言而喻。

    我一愣,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难道说,上官清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

    果然,只听我身后的冯清安无奈地说:“我察觉得太晚了。当时,我只是以为上官清是关心妹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无所谓了。便是我早一些察觉他的情感,也未必能够改变后来发生的一切。”

    我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安慰冯清安,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下方的两人继续开始交谈起来。

    少年冯清安说:“我是一心为阿好的。阿清,你我何须因此争斗?”

    上官清冷哼一声,道:“我是信不过你的手段。”

    冯清安接着道:“我并非要让厉鬼附体阿,而是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阿的体内捣鬼。关于阿的病况,你我都已经有了猜测,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转过头去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抱着我的冯清安说:“这几年,冯家和上官家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上官的身体却完全不见好转,反而还有进一步衰败的趋势。因此,我的父亲为她开盘摆卦,算出来的结果却是上官的体内封有大恶一匹。”

    “大恶?”

    冯清安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管想象成最厉害的厉鬼、最凶残的恶灵便可。”

    我一惊,不敢想象那少女的体内竟然藏有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问道:“那,如果你们能够将那个东西给转移,上官是不是就能康复起来?”

    冯清安点了点,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但是这件事情,非得国师府来做才可以。其实,原本若是国师府与承天府能够联手,成功的把握还要大一些。可惜承天府素来只知斩妖除魔,若是让他们知道上官体内封有大恶,别说帮忙了恐怕他们会倾巢而动将整个上官家毁灭。”

    冯清安顿了顿,说:“上官清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却不明白他所谓的保护并没有帮到上官,反而是在助纣为虐,给她体内的怪物更多的时间来吞噬她。我后来才得知,那怪物恰恰是上官家的阴债。而上官命格特殊,是历代以来唯一有可能彻底将那怪物封印的人。所以,上官家的先祖英灵从回将她用作容器。”

    我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道:“若是那样的话,对上官也太不公平了。”

    冯清安叹了一口气,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娘子,你毕竟太善良。你不明白:这世上,何来那么多的公平?”

    就在这时,我们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发生了改变。熊熊烈火残忍蔓延,将偌大的府邸一寸寸吞噬。粗大的梁柱无力地倾倒,写有“上官将军府”五个字的牌匾落入火焰之中,噼里啪啦的烧成了灰烬。

    巨大的黑色怪物出现在府邸上空。怪物的双眼和口中都是熊熊燃烧的业火。漆黑的怨气在怪物身后扩散,波澜汹涌的样子,却像极了上官的那一头黑色长发。

066 恶灵化

    那巨大的怪物看上去太可怕了。就算我明知道现在自己只是身在冯清安的记忆当中,却仍然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

    我丝毫不怀疑,那怪物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我从天空当中拽下去送进嘴里,鸡肉味嘎嘣脆。

    冯清安在我身后安抚我:“娘子,你不用怕。这些都是幻影,伤害不到你。”

    我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继续看着下方的景象。

    那巨大的怪物浑身上下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所到之处就是一片灰烬,偌大的上官府眨眼之间就已经成为了废墟。

    上官清狼狈地冲了出来。他的手中持着钩锁,虎虎生威的武器化作道道金光,将他牢牢地护在其中。

    冯清安在我背后解释说:“我特地帮他炼化过使用的兵器,能够最大程度地将上官家男儿满身的阳气激发出来。”

    冯清安说得轻描淡写,但这话听起来就非同小可,想必要将武器炼化也是废了他一番功夫的。

    这么看来,当年的冯清安和上官清两人可真是一对好基友啊很纯粹的那种。

    而两人演变成如今反目成仇的情况,果然还是因为上官了?

    我盯着废墟之中那巨大的黑色怪物,就在这一刹那,我忽然觉得上官化身的怪物竟然转过头来,准确无误地看到了天空中的我。

    她的眼神冰冷且充满疯狂的嫉妒,一下子让我心惊肉跳:“你、你刚才有没有看见?”

    冯清安一愣,问道:“娘子,你在说什么?”

    我咬着嘴唇,没有再多说话。但是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刚才这个冯清安记忆碎片当中的恶灵的的确确看到我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根本就不处在一个时空里好吗?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下方的情况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上官伸出手,一下子对着下方劈开阻碍努力向她靠近的上官清抓了过去!

    上官清的阳气武器固然强大,却完全不是恶灵化的上官的对手。我没想到的是,上官清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竟然直接放松了身体,反而露出温柔的笑容,对着妹妹伸开了双手。

    然而,他想象当中至少死后与妹妹永不分离的美好念想并没有实现。随着一道银白月光划过,上官的右手手腕竟然被切碎了。巨大的恶灵惨叫一声将手缩了回来,上官清的身体则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数个身影向着空中冲了过去。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穿着酒红色的长袍,还有一部分则穿着白色的长衫。

    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上官最后的结局。但就在这一刻,我眼前的画面却又一次发生了改变。那些熊熊燃烧的大火小时之前,我却清晰地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在我脑海当中响起:“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尖叫虽然难听,声线却明显是属于女孩子的。

    我的心刹那间恐惧地缩进了:是谁在喊我?是上官?这个来自过去的幻影究竟为什么能够与我沟通?是冯清安的法术不靠谱,还是活,我的身上真的还有这更多的秘密在等待我发掘?

    我不知所措、浑身发抖,只能够牢牢地抱住冯清安的手臂。

    下方的画面重新凝聚起来。这一次,是上官清一拳把年幼的冯清安揍倒在了地上。

    冯清安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灰色鬼影站着。鬼影的手中拿着一把银白镰刀,看上去如同童话故事书里耸人听闻的死神。

    然而,那镰刀的模样却让我觉得有些眼熟。我顿时明白过来:恐怕刚才将上官清从上官魔爪当中救下来的攻击就是这鬼影所释放出来的吧!

    这一刻,我不禁为记忆环境中的冯清安鸣不平:这个上官清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早知道冯清安就不应该救他好吗?

    然而,下方的冯清安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上官清在身上发泄。

    我觉得看不下去,忍不住扭头说:“你看看你过去的样子!苦大仇深的干什么啊?你不会真的以为上官的死是你的错吧?”

    冯清安无奈地笑了笑,说:“如今我自然是明白她的死与我无关了。可那个时候脑袋却不太清楚。”

    我忍不住吐槽道:“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烂好人,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

    冯清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并非如此说的。这事情没有娘子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上官体内的大恶本是处在封印的状态,却不知为何被释放了出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上官自身产生了强烈的负面情绪,所以才将封印打破了。大恶也好、阴债也好,归根结底都是吸收人的阴暗面来成长的。上官无意识之中,恐怕是帮助那恶鬼越发胀大了吧。”

    冯清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上官失控,恐怕我也的确有责任。”

    我挑起眉头,问道:“为什么你也有责任?”

    冯清安尴尬的躲开我的视线,没有说话。我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给我看?”

    下方,上官清和冯清安的争斗、或者说是冯清安单方面如同赎罪一般挨打的场景已经结束了。最后,上官清愤怒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身穿酒红色长袍的人却忽然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那一个人五官英挺、眉目俊朗,隐约之中与冯清安有几分相似。

    我忍不住问:“那个男人是……?”

    冯清安低低一笑,道:“那是我的父亲。”

    这么说来,酒红色衣袍的就全是国师府中人了。

    双方交谈了一番之后,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国师府的人并没能够将大恶制服。现在,它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国师府的人认为,上官已经与大恶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她不可能长时间保持那种暴走的状态。至于她恢复理智之后究竟会去哪里,上官清这个当哥哥的应该是最熟悉的。

    然而,上官清当然不愿意帮助冯家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疯魔了。他固执地相信上官仍旧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却不明白那苍白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内里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

    最后,还是冯清安开口了。

    他说,他知道上官会在哪里。

    冯清安的父亲、国师府的大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赞许了一声,然后一挥手,让家丁把已经完全化身为不安全因素的上官清给押了起来。

    冯清安皱着眉头为上官清留情,却只换来冯老爷冷冰冰的指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要记住,越是如此的环境下,就越不可掉以轻心。大恶出,山河破。若是因你的妇人之仁而让那怪物逃脱,那么,到时候必然会有大量无辜百姓流血漂橹!”

    冯清安愣了一下,顿时没话说了。

    我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说:“怎么,国师府是救世主么?”

    冯清安苦笑一声,道:“国师府不是救世主,但是,我的父亲却很享受拯救世人所带来的膜拜和权利。”

    我愣了一下:听这个语气,好像冯清安生前和父亲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啊。

    冯清安低笑着,说:“娘子,你无需为我家中的事担心。我不是说了吗?家里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我点了点头,这时,眼前的场景再一次一变,化作了一片小山坡。

    小山坡上原本因该是郁郁葱葱春暖花开的,因为我勉强能够从满地焦土里找到幸免于难的花卉和植株。但总体看来,这小山坡却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只有一条做工粗糙的人行道。

    那条道路明显是特地为了让上官的轮椅可以自由通行才开辟出来的,虽然做工粗糙,但道路结构却刚好能够让上官在上面顺着预定轨迹移动而不会滑落。

    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座人工云霄飞车。

    上官果然如同冯老爷所猜测的那样,已经恢复了人形。小小的少女缩在一棵大树下,双膝牢牢收到胸前,双手将自己抱成一团,漆黑的波浪长发配上苍白瘦削的肩膀,形成的视觉效果却带着一点别样的刺激和魅惑。

067 封印上官澪

    披头散发的上官此刻看上去好像没有半点杀伤力。然而,她身上不断涌动的阴气却让整座小山丘都冰封了起来。黑色的冰从她的身下不断蔓延开来。冯家的人迅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口中轻念几句,落下的血液便将逼近过来的冰融化了。

    双方就这样暗暗较起劲来,虽然没有动手,那道徘徊不定的冰封线却彰显着双方的暗潮汹涌。

    上官清在冯家人的禁锢下疯了一般地挣扎着。他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可是,这个时候的上官早已经不认识她了。

    只见上官猛地抬起头来,没有露出精致好看的五官,却露出三个黑漆漆的漩涡,分别代表双眼和嘴巴的位置。除此之外,她的脸上一片光滑苍白,像是一颗刚刚剥出来的鸡蛋。

    她对着上官清张开口,无声地咆哮了一句。顿时,上官清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张口吐出乌黑的血来。

    冯家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口中念念有词,血液化作符文开始在空气中飞舞,看上去格外好看。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前方的战斗,但上官却好像放弃了反抗,抬起头来,看着冯清安,楚楚可怜地问道:“安哥哥……为……什么?”

    然而,我却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上官不是看着下方的幼年冯清安在问话。

    她分明抬起了头来,直愣愣地在对着半空中搂抱着我的冯清安发问。

    这一次,冯清安也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周围的一切忽然开始崩塌。他营造出来的记忆幻象眨眼间就被黑色虚空取代。上官从地上冲天而起,眼看着要碰到我们的时候,却被冯家玉牌的力量挡在了外面。

    她咚地一声狠狠撞在了玉牌的防护层上。只听咔嚓一声,防护层竟然就这样被她撞得开裂了。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吊在了冯清安的身上:“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你记忆里的东西还可以这么跑出来唬人?!”

    “我也不知道。”冯清安皱着眉头,一手紧紧抱着我的身体,唯恐我一不小心失去平衡往虚空坠落下去。

    此时此刻,上官的模样已经变得非常可怕了。她身上的皮肤一片片开裂,看上去就像是长出了奇怪的鱼鳞一样。唯独她的鱼鳞不是外骨骼,而是真正的皮肤,鳞片之间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的红色,看得我胃里直翻腾。

    “安……哥哥……嘿嘿嘿……安哥……哥。”

    事实证明,上官的执念也是很深的。她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念着冯清安不放。

    我扭头看着冯清安,大声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她告白你你没有答应吗?!”

    没想到,冯清安竟然真的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么回事。没想到因为那样,她的执念竟然那么深。”

    卧槽,竟然真的被我猜对了?

    于是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被冯清安的情债无辜牵连咯?

    对不起,我能够喊中场休息吗?这里没有我的事,不如让冯清安和这个上官自己打上一场可好?

    可惜,上官显然不是那么想的。和那个奇葩鬼差一样,上官的敌意同样是铺天盖地只顾着针对我涌来。

    玉牌能够阻挡上官的实体、却没办法阻挡她的威压。

    我只觉得膝盖一软,差一点就整个人跪了下去,真的是快要哭出来了。

    我觉得自己改天应该抽空去上个香转转运。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和冯清安有仇的人都喜欢拿我撒气。

    古代人不是很讲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吗?他们现在这样分分钟殃及池鱼未免太犯规了吧!

    幸好冯清安够意思,一下子转了个身,将我护到了他的身后。我们两人脚下虽然是一片虚空,但多亏了玉牌的保护,所以,我踩下去实际上是坚实的。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略微觉得放松了一些。而冯清安则后退了一步,低声对我说:“娘子,你暂时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我要想办法将她封进玉牌里去。”

    咦?说什么?

    我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他让我这个战五渣去拖住明显就是**oss级别的上官?

    救命啊!

    我欲哭无泪地看了冯清安一眼,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打是打不过的,所以我只能跟上官开嘴炮了:“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来,这句话我追去的是宫斗剧里得宠妃子那种尖锐刻薄的语气,想要先树立起自己的权威的。可惜话问出口我才悲剧地发现,我现在听上去明明比较像是受了冤屈无处申的小白菜。

    尤其是,我的声音居然在发抖,真是丢脸死了。

    不过上官并不在乎我说些什么。她的脑袋已经不正常了,自然也给不出什么普通的反应。只见上官对着我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如果由她原先五官精致的样子做出来,一定很俏皮又美妙。可惜现在我只看得到上官那黑洞洞的两只眼和一张嘴,一看到她动我就毛骨悚然。

    上官指着自己说:“我?我是……安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是什么东西?”

    我哈地笑了一声,说:“我啊?我是你安哥哥已经过门的妻子。怎么,小妹妹,你想要送上来做妾吗?”

    上官身上的威压顿时对着我笼罩下来:“骗子”

    “她没有骗人。”冯清安在后方忙碌着,也不忘偷闲帮一帮我。而上官也果然是一片痴心付错了人。就算在这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在听到冯清安说话的一瞬间,也仍旧硬生生地收回了自己凶残的气势,扭扭捏捏的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摆,一副娇羞的模样。

    她的转变太快,我都看得愣了。

    我扭过头去,刚好与冯清安对上视线。他低头看了看,嘴唇翕动了几下。

    我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冯清安接着说道:“上官,我念在多年友情的份儿上给你面子,你别得寸进尺。满满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你若是不识相,我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

    上官一听,身子顿时颤抖起来:“不可能……骗人……安哥哥……你骗人……”

    “拒绝你一次,难道还不够么?”冯清安冷笑一声,露出我所陌生的残酷表情来,“是不是要我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你才相信?”

    “不……不……是……不……会……”

    上官受不了打击,像是坏掉的磁带一样,疙疙瘩瘩地说不出话来了。

    冯清安却大吼一声:“现在!”

    我的手指用力在身上一划,能量凝结成刀刃,将自己的手腕给割开了。鲜血涌出,然后随着冯清安的引导呼啦啦一下化作巨大的茧,将上官整个包裹起来。

    冯清安冲上前来,一下子将我手中的血水从中切断。上官恶毒的能量原本已经顺着血液向我的身体里涌来,此时此刻却全部轰在了冯清安的身上。

    冯清安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大碍。可我在后方看着他以瘦削的身体为我挡下那一击,心脏却一下子收紧了。

    “安安”

    “我没事。”冯清安摇了摇头,一张手将玉佛抛了过来,“娘子,记不记得冯家血咒封印怎么做?”

    我用力点了点头,将还没有凝固的血液擦在玉牌正反面,然后又用手指沾着鲜血,在自己的眉心画下一个记号。

    冯清安如法炮制,也用我的血液在自己的眉心画下一个记号。

    这一刹那,玉牌之中顿时释放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来,将那红色的巨茧向内拖去。

    “松手!”

    伴着冯清安的一声令下,我立刻松开了手。玉牌嗖地一声对着捆着上官的红茧飞了过去,同时,我的眉心传来一阵剧痛,灵魂都好像要被烧干了一半。

    冯清安一把拉住我的手,低下头去吻住我手上的伤口,将大量阴气向我体内输送,这才让我觉得好受了一些。

    上官凄厉的叫声透过血茧回荡在我的耳中:“你……不得……好死……满……你……不得……好死!”

068 大恶

    上官凄厉的惨叫随着她的身形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血雾爆裂,带着浓郁的腥甜味扩散开来,让我的皮肤表面都变得黏糊糊起来。

    她最后的诅咒实在是太恶毒了。所以,即便上官已经消失不见,我也仍旧觉得浑身发冷。

    冯清安用力地将我抱住:“没事了,娘子。你不要害怕。”

    “我才没有害怕。”我死鸭子嘴硬地扭开头去,狼狈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却仍旧无法让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安静下来。

    冯清安伸出手来按住了我的额头,一股凉凉的阴气顿时顺着他的掌心流了进来。

    低温终于让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冷静下来。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刚刚跑完十二分钟跑似的,整个人都虚脱了。

    冯清安皱着眉头,将手收了回去:“娘子,你差一点就被惊了魂了。这样不行,太危险。”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危险啊?谁让你不肯好好地说话,非要创造什么记忆幻象让我身临其境。结果你看看,弄出事儿了吧?”

    冯清安被我说得目瞪口呆,半晌,只能态度很好地叹了口气:“是,是我不对。我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弄出如此变故。”

    我疲惫地在床上躺平了,侧过身去问道:“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记忆当中的上官却可以影响到我们的现实?”

    说实话,我刚才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现实版的午夜凶铃,而上官赫然就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长发女鬼,不论是攻击方式还是存在本身都完全无法用逻辑来解释。

    我低下头去,看着冯清安手中重新恢复平静的玉牌。玉牌看上去比原先似乎黯淡了一些,而最明显的变化,自然就是正中央浮现出的一块灰斑了。

    灰斑的小小的一团,但看上去隐约像是有个人从玉牌内将手和脸都贴在石面上的模样,一眼就让我毛骨悚然。

    “这是上官么?”我一边问一边嫌弃地让冯清安把玉牌收起来,不要让我看到。

    冯清安微微一笑,说:“冯家玉牌非同小可,上官出不来的。娘子,你无须担心。”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我不管她出不出的来。你好不容易抓住了她,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消灭?这个东西,刚才可是咒我死的呢。”

    冯清安叹了一口气,说:“因为我杀不了她。”

    我挑起眉头,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你明明轻而易举地将她封印了。”

    冯清安说:“封印与消灭是两回事。上官是大恶,要消灭她谈何容易?就连冯家当初都以为自己将上官处理妥当了,可现在,她还不是死灰复燃了吗?”

    冯清安的神情严肃,语气也好像是在说什么非同小可的事。可是,我听不懂他说的话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要他好好解释一番。

    冯清安倒是没有嫌弃我头发长见识短。他简单斟酌了片刻语句之后,立刻说道:“简单说来,大恶是死不了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消息还真是够“振奋人心”。

    冯清安也看出了我无语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当初,上官说喜欢我、想要嫁给我却被我拒绝了。我让她回家,当时,她分明还好好的。但我离开冯家去附近的村庄消除恶灵,回来的时候,就正好赶上上官恶灵化。”

    冯清安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知道离开的那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上官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大恶融合了。但是,大恶其实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是大量邪念的集合体。上官虽然疯狂,但仍旧没有脱出三界六道的范畴。就算是大恶也必须遵守规则,所以在事发当日,大恶仍旧处在一种有机会被封印的状态因为它最大的弱点就是作为容器的上官。”

    “但是,一旦将上官这个容器打破,那么大恶非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彻底获得解放,再也不受任何规则的限制。”

    冯清安说到这里,我总算有点明白过来。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说,上官一开始就是被当作容器使用的吗?”

    冯清安点了点头,说:“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我并不清楚。但娘子你这个猜测十有**是正确的了。上官本身的命格非常特殊,恰好能够容纳大恶,而又不让它出世。上官家虽然不通阴阳术,但有传言他们在古时也是守候八荒世界抵抗妖魔恶灵的中坚力量。”

    我听得晕晕乎乎:“怎么你的古时和我的古时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冯清安低笑了一声,说:“这是理所当然的。阳间不问鬼事。我们这一行的秘辛自然也只有内部的几个家族知道具体的情况,就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的。不过,等找齐魂魄、获得国师府传承之后,这些问题,我就都能够答上来了。”

    我听着听着,顿时觉得苗头不对:“你该不会要告诉我,直到你找齐灵魂为止,我们都得要将上官被封印的灵魂带在身边了吧?我才不要!”

    冯清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吧,娘子你果然还是吃醋了。”

    我哭笑不得地瞪着他:“现在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冯清安撇了撇嘴,颇为不满地看着我:“娘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坦诚。你就直说不希望上官在我们身边碍事,不就可以了吗?”

    我张了张嘴,无奈:“好像我说什么就能怎么样似的。你别岔开话题,还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呢。”

    冯清安有些遗憾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抱怨我不懂得见好就收似的。

    我冷笑一声,道:“我这个人,向来都很具有求知欲的。”

    冯清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大恶一物,其实存在于每个人心里。尤其我与上官彼此接触得又最多,自然受她的影响最深。那一天上官失控之后,最后国师府与承天府联手,以惨痛的代价将她的魂魄打散粉碎、分别封印在佛门道家圣地之中,期望能够以日复一日的洗炼最终将大恶完全净化至少也好将其镇压削弱。”

    “但是?”我一挑眉头,隐约猜到了上官的手段。

    果然,冯清安说:“但是上官早就留下了后手。我们都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命苦,所以也格外宠她让着她。可是不论是我还是上官清、甚至是国师府都忘了,上官体内藏着大恶,自己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单纯无害的雏儿呢?”

    我问道:“你是说,她将你的记忆当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冯清安点了点头,道:“她的意识恐怕一直都藏在我的身体里。如果不是我遭遇变故,被撕裂了魂魄,恐怕上官早就已经复生,不仅如此,恐怕还会想办法迷惑我的心智。”

    “迷惑你的心智,让你娶她为妻么?”我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个目盲腿残的小姑娘,不会那么老谋深算吧?

    冯清安说:“上官不是狡诈,而是对我的执念太深。如果不是那样,单单因为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是不足以让上官的意志直接复苏的。恐怕是我们之间的因果牵扯太深,才会演变成如今这样。而且娘子,我必须老实对你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镇压封印上官多久。你看到这上面了灰斑了吧?等灰斑将玉牌完全覆盖的时候,上官就能够脱身而出了。而以我们如今的实力,恐怕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一愣,然后迟疑了一下,提议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如,我们把玉牌还给上官吧。”

    “你疯了?”冯清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上官对我如此恨之入骨,就是因为阿的缘故。上官被冯家和承天府联手封印之后,上官清不知所踪。几天之后,我们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尸体?”

    冯清安点了点头,说:“没错。他的双手双脚都被刺穿、全身血液完全消失,就连灵魂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上官虽然不通阴阳之术,但自身却也是武修。按理来说,他就算是身死,魂魄的印记也至少能够维持十天半月而不散。”

    我没有说话,等待冯清安自己往下说。

    果然,只听冯清安苦笑一声,道:“我后来才知道,他是自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将自己变成鬼差,然后想办法复活上官。”

069 吃醋

    冯清安的话耸人听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佩服上官。他对上官那超出常理的感情也真是够情深意重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仍然觉得冯清安应该把玉牌交给他去保管。

    我很理解冯清安在担心什么:如果大恶真的复活,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一团糟的。

    可如果他拿着这鬼东西,那不仅下一次见到上官的时候他仍然会对我们、尤其是对我发起攻击,而且,我可不知道这鬼东西究竟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上官身体里的,可是全世界所有邪念的集合体啊!这种可怕的东西我可不想要留在身边:所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我是不知道冯清安生前有多厉害。我只知道,他如今的水平也就是比我要强大一点,就算是和风穆打起来,都未必能够打赢呢!

    我对冯清安说:“这东西非同小可。你把它给上官,他肯定不敢私吞。从上次的情况来看,鬼王对上官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如果我们真的将玉牌给上官,那最大的可能是最后鬼王直接将东西收走。”

    冯清安皱眉苦笑了一声,说:“若是鬼王融合了这里头的力量,你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认真地对冯清安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如果吸收了大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从上官的情况看来就知道,贸然吸收大恶肯定没有好下场。鬼王能够主宰鬼界那么久,总不至于是个笨蛋。更何况,我虽然不知道如果我们将玉牌交给鬼王,最后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是我却知道如果将这鬼东西留在身边,会对我们这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冯清安,你不要忘记,你如今并没有承担过去那些义务相对应的实力。”

    冯清安的脸色阴晴不定,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因为我的一番话心情变差了。我原本也就只是图一个口舌之快,一口气说完之后才有些后悔和后怕。

    我自嘲地笑了笑,准备道歉:毕竟,我才是实力最弱的那一个,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告诉冯清安该怎么做。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冯清安却忽然认可了我的说法:“好吧,娘子你说得有道理。”

    这一刹那,我简直受宠若惊:“你不是哄我吧?”

    冯清安好笑地对我摇了摇头:“娘子说得有道理、便是有道理。若是你说得没道理,为夫何必要说谎来哄你开心?”

    他一句话里三个道理,绕口令似的听得我都晕乎了。所以我也就没有开口,等着冯清安继续往下说。

    只听冯清安道:“玉牌的确不能留在我们手里。但给上官的风险也太大了一些。冯家虽然更多接触活人而非鬼物,但也有着沟通鬼界的秘法、也与鬼王合作过多次。所以在岳父岳母头七那天,我们不妨直接将东西交给鬼王。”

    咦?直接交给鬼王?!

    我顿时吓傻了。

    冯清安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却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瞧娘子你这样子。其实……鬼王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

    呵呵,是哦。

    我的嘴角抽搐着,简直无力吐槽了:鬼王跟和蔼可亲这两个字眼,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同一句句子的啊?

    救命,地球好可怕,我想要火星去!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跟不上冯清安的思路,不得不认老服输:“随便你,我累了,要睡觉了。”

    冯清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娘子你早些睡。明天晚上就是头七夜了呢。”

    雾草。

    冯清安不说,我差一点都忘了。

    原来明天就是头七啊。

    结果我们两个还这样淡定地商量了老半天,也是醉了。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将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舒服,梦里老是梦见有东西在追着我跑,一回头就看到上官变成恶鬼之后的模样。

    然而,我偏偏还醒不过来,身体沉重得要命。

    上官终于追上了我,一下子将我扑倒了。她坐在我的身上,头发如同无数毒蛇一般游动着。

    她的口中喷出一股臭味,像是放在案板上太久之后腐烂的鱼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上官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了一些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却没来由地感到手脚冰凉。

    然后,上官对着我微笑起来,伸出双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我无法呼吸,因此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试图让空气进入肺部。

    没想到就在我张嘴的一刹那,上官那蠕动的黑发却全部向着我的嘴巴里钻了进去!只一眨眼,她的身体就完全消失在了我的喉咙里。

    我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身上的睡衣早就被冷汗湿透了,贴在皮肤上的感觉难受得要命。

    冯清安被我的尖叫吓到,慌忙现了形:“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你昨日被惊了魂,是容易梦魇的。你不要着急,我去替你泡些药茶来。”

    “这里又没有茶。”我狼狈地**一声,浑身肌肉酸痛得快要散架了,非但没有休息好,反而有种要大病一场的趋势,简直悲催到了家。

    冯清安还是有点不放心:“风穆给你的药不是还有剩下么?热水烫一烫,将就着用吧。”

    “我真没事。”我挣扎着爬起身来,移动着僵硬的四肢往浴室走去,“冲把澡就好了。”

    冯清安不安地看着我,不过终究没有再开口阻拦,而是守在浴室入口处为我把风。

    热气腾腾的水流落在身上,顿时让我觉得好受了不少。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能够尽可能放松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双腿。

    我惊呼一声,低下头去看:黏腻的黑色长发缠住了我的左右脚踝、正顺着向上爬。白色地砖之中,浮现出一对黑洞洞的眼窝来,下方则是一张微笑的嘴。

    我尖叫一声,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浴室地面上。剧痛顺着尾骨传来。这一刹那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摔成瘫痪了。

    冯清安一下子冲了进来:“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扯过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匆匆擦干身体盘起了头发,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客厅里坐了下来,“你的那个阿妹妹,缠着我不放了!”

    冯清安苦笑着,说:“什么我的阿妹妹?她与我早已经没有了瓜葛。”

    他的话音刚落,玉牌之中顿时传来咔嚓一声。

    声音很轻,但在我们听来却显得震耳欲聋。冯清安面色严肃地低下头去,果然看到玉牌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我对着他狂打眼色:快安抚她啊!安抚她啊!这姑奶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病娇,要是不顺着毛撸,恐怕不等我们把鬼王叫出来,她就先从玉牌里冲出来了好吗?

    真不亏是大恶傍身的人,那战斗力和破坏力果然非同小可。

    冯清安在我无声的逼迫下,干咳了两声,硬生生把自己的话转了过来:“虽然如今没有瓜葛,可不代表日后没有瓜葛。只是阿现在生病了,所以才不能出来而已。”

    冯清安说的话效果立竿见影。本来玉牌里沸腾一般翻滚着的灰斑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无声地对冯清安竖起了大拇指:继续啊!

    冯清安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苦笑着继续轻声宽慰上官。空气之中凝聚起来的阴气渐渐开始散去。然而,我看着冯清安柔声细语的样子,却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打了个结一样难受得要命。

    我知道冯清安只是逢场作戏。

    更知道他是在我的催促下才对上官扔出糖衣炮弹的。

    可是,可着他对另一名女性如此甜言蜜语,我却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070 冤家路窄

    反反复复受了那么多的惊吓,我也没有心情再睡觉了。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一月底的阳光仍旧不算温暖,但好歹没有了寒冬腊月让人难以忍受的苍白,隔着窗玻璃落在身上也还勉强有些暖意。

    “走吧,去吃早午餐。”我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冯清安的手。

    虽然洗个澡都洗得不安稳,但身上干干净净的感觉还是让我觉得好受了不少。我换上了比较轻松休闲的衣服,拿上手机钱包就出了门。

    原本,我是想要去路边小餐馆那里简单地吃点东西的。但是,当我打开钱包看到江玲连同公寓钥匙一起塞给我的白金信用卡的时候,我又改了主意。

    这座城市其实非常繁华,普通居民区四散在道路之中,真正占据城市主体的其实是各种高档写字楼、奢侈品**店和昂贵的消费场所。

    在这里,一顿早茶几百块是常有的事情,至于我现在所住的地方的房租,我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问题是,我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占江玲的便宜:我的人生都已经因为江家天翻地覆了,我稍微讨回一点利息来不算过分吧?

    这么想着,我顿时心安理得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让人开到了室内一家知名的港式茶餐厅。

    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了,茶餐厅都已经开门准备迎接午餐高峰。

    我下了出租车,就看到左右都是打扮得精致的男男女女。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来吃早午茶,反而像是来拍偶像剧的:至于吃什么的,都是其次。

    我不一样。我是个实诚人,当然是冲着美食来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运动裤和球鞋,然后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江玲给我的白金卡显然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前台的人员一看到那张卡,脸色顿时就从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将我这个衣衫不整之辈轰出去的敌意和警惕、变成了好脾气的逢迎。

    这就是特权者的感觉么?说实话,的确有点爽快。

    我第一次享受着被人恭恭敬敬带到私人包厢的待遇,坐下来之后都还觉得有些晕乎。

    江家人所过的日子果然和我习惯的生活截然不同呢。

    我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是的,差一点就没有把持住。”

    冯清安冒出来坐在了我的身边:“什么没有把持住?”

    此时此刻,这个小鲜肉露出了一脸可靠的表情,似乎是要做我的知心大哥哥。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没有把持住差一点就被金钱诱惑了啊。刚才我竟然在想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做个江家人,或是拿着江玲给的钱滚蛋其实也挺好的。”

    冯清安并没有做出表态,而是反问道:“然后呢?”

    我看着他,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冯清安还真是了解我。

    然后呢?

    问得好像他真的以为我会就这么自暴自弃让自己变成一条镶金的咸鱼似的。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当然是觉得自己大概是抽风了啊。金钱是很好、特权是很好,但是为了那种东西去伤害一个无辜的老人家,我可做不出那种事。”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菜单,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啊,反正我也要和江玲撕破脸,趁着现在能够用卡的时候,当然要狠狠敲她一笔!”

    没想到,冯清安竟然跟着点了点头,义愤填膺地说:“娘子你说得没错!是应当狠狠敲她一笔才是!要不是因为她,娘子才不会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呢。”

    这一下换我呆住了,连服务员问我是不是准备好了要点菜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还是冯清安往我的脸上吹了一股冷飕飕的阴风,我才回过神来。

    我点了几个简单的冷菜,叮嘱他们全部做成单人小份的,这样我才可以多享受几个不同的菜肴。

    服务生完全没有因此感到为难,干脆利落地点头,离开了包厢去替我下单。

    服务生前脚离开没多久,后脚包厢里就响起了音乐声。音乐播放的是粤语老歌。虽然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莫名觉得那低沉男人的哼唱特别有味道。

    冯清安听了一会儿,竟然跟着哼唱了起来。他的乐感显然很好,主歌部分只是听过一遍,竟然就能够跟上旋律了。

    我看着冯清安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你喜欢粤语歌啊?”

    “很好听。”冯清安红着脸停止了自己幼稚的行为,干咳了一声,迅速地弥补着,“在我们那会儿,大家的少爷小姐都是得通乐理的。”

    “嗯嗯,你不用解释。”我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冯清安越是辩解、我就越觉得开心。毕竟,我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看到我家安安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嘿嘿笑着吐槽他:“看不出来,你挺闷骚的嘛!”

    冯清安闲来无事就逛论坛刷微博,早就已经将现代社会的网络用语学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他听到我这么不给面子地吐槽他,顿时就露出一脸捉急来:“娘子,你怎的如此不把为夫放在眼里?”

    “没有啊,我可把你放在眼里了。”我对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你看,是不是有倒影?”

    冯清安狼狈地瞪了我一眼,搜肠刮肚之后,才说道:“闷骚也好过娘子,粉红切开全是黑的。不过没关系,为夫就是喜欢腹黑的**。”

    如此二次元的评论真的让我到了。我又一次担忧起冯清安小朋友的现代化教育内容来:他整天逛的都是些什么论坛?二次元绅士聚集地吗?

    我忍不住提醒他:“**指的是别人家的妻子。安安,你这么乱说话可是会被人打的。”

    冯清安一愣,顿时红了脸,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

    我知道他是钻回了玉佛里,不由哭笑不得地扯住胸前的红绳晃荡了两下:“干嘛啊?害羞啦?明明是自己先浪起来的,不能怪我吐槽你啊。”

    冯清安沉默了片刻,重新在我身边显出形来:“虽然不知道浪是什么意思,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何况,娘子你莫非真的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夫为妻纲?你这么对我说话,放在我们那会儿是要浸猪笼的。”

    “怎么又是浸猪笼,创意呢?”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哈哈笑道,“好歹也该是拔舌啊。”

    冯清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伸出来想要捂住我嘴巴的手收了回去:“你的嘴怎么那么快?”

    我愣了一下,反倒觉得有些不安了:“怎么了?你不会生气了吧?”

    “对娘子你生气,我哪儿舍得?”冯清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娘子,你不明白。一言一行都是因果,你处在这个世界里什么话都敢说,但往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冯清安严肃的态度弄得我有点背脊发毛:“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随口吐槽一句,还真的会害得自己日后被拔舌头吗?”

    冯清安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认真地盯着我看。

    几秒钟之后,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终于反应过来,掐着拳头去打他:“要死了,你耍我啊!”

    亏他还说得那么严肃,我差一点就相信了好吗?!

    冯清安大笑着消失在了空气中,让我的拳头落了个空。此刻,服务员正好上菜来,看到我站在椅子上攻击空气的模样,表情顿时扭曲了。

    我慢慢地收回手臂,扭头对他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睡久了,肌肉僵硬,所以活动活动。”

    服务员一句话都不说,谨慎地将我的食物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

    在我摇头之后,他如蒙大赦地离开了,仓皇逃窜的样子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都怪冯清安啦。

    我气鼓鼓地坐下,可还没有吃几口东西,包厢门就又一次被推开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江玲挽着司徒敬的手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顿时感觉到血液从脸上褪去了:“你们在这里干嘛?”

    江玲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周围,说:“江家的产业。”

    卧槽。

    我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神一般的概率:我和江家这也算是孽缘了吧,走到哪儿都能碰上?

    江玲微微一笑,拿过我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说:“你来这里吃饭,以后可以直接免单,要带朋友来也可以。”

    “不必了。”

    这一刻,我顿时觉得本来很好吃的食物没了味道,甚至因为看到司徒敬那毒蛇一般的视线而觉得有些倒胃口。

    我真不知道江玲怎么能忍受和司徒敬在一起。虽然她恶毒又贪婪,但好歹是个漂亮聪明的女人。而司徒敬这个家伙就差把衣冠禽兽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按照江玲的资本和背景,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啊?

    真爱?

    说实话,这两个字放在江玲身上我真没办法相信。

    不过她既然来了,那就赶趟不如赶巧。

    我掏出皮夹子,将她给的卡和公寓钥匙一道拍在了桌子上:“还给你。”

    江玲一挑眉头,说:“怎么?”

    我直起脖子,冷冷道:“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你放过她把。卡还给你、钥匙也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奶奶的身体也已经开始恢复了,什么遗嘱,没个几年是用不上的。所以你与其来找我,还不如这几年好好对奶奶”

    “你懂什么?”江玲却一下子开口打断我,眼底透出浓浓的憎恨来,“让我去讨好那个老不死的?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很大!”

071 回不得

    江玲如此剧烈的反应吓了我一大跳。我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可是她的表情看上去好像随时准备给我来上一巴掌似的。

    我抓起面前香喷喷的菠萝油,警惕地挪到了距离她较远的位置上:天大地大食物最大,我难得出来搓一顿,可不能因为江玲忽然抽风就白白糟蹋了!

    听说这家餐厅的菠萝油是市内第一、国内也排的上号,要不是有江玲给我的白金卡,我还不一定能够买得到呢。

    我警惕地瞪了江玲一眼,然后大口对着手中的菠萝油咬了下去。

    果然不愧是名家名点,这菠萝油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好。恰到好处的甜味和咸味,再加上厚厚牛油的奶香,简直幸福得人无以复加,尤其是上部的菠萝皮松脆酥软入口即化,压根不是普通的菠萝包可以比的。

    作为一只资深吃货,这一刻我简直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都白活了。

    冯清安倒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看到我像是害怕有人跟我抢食物一样迅速咬下菠萝油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娘子,你知道么?你现在这个模样可真好看。”

    我的嘴里咬着面包,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心态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虐待以后,显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换成刚刚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不敢在江玲面前放肆。事实上,直到今天为止,我在江玲面前都一直是畏畏缩缩的,表现最好的一次也就是在她办公室里那写满了外强中干四个字的模样。

    但就在刚才,我看到江玲忽然翻脸却不觉得紧张害怕,反而只担心她忽然情绪失控掀了桌子浪费了我的美味早茶。

    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刚才江玲突然变脸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了以往白骨精一样美丽动人的女强人的模样,反而像是抓到丈夫出轨的泼妇一样吧?

    她的五官扭曲起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自己从我为江家建立的名为豪门中人的神坛上走了下来。

    这还真是可笑啊。

    我眨了眨眼,继续享受我的早茶。

    而江玲看到我这样的反应也愣了。她的表情很古怪,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明明憋着一肚子的气、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尖叫的准备,却偏偏无处发泄了。

    一旁的司徒敬无奈地摇了摇头,拍拍江玲的肩膀说:“玲玲,你冷静一下,别吓到你妹妹。”

    司徒敬的话是对着江玲说的,一双眼睛却看着我这边。他的视线温柔和善,却偏偏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高热量茶点。

    我和他很熟吗?干嘛用那种视线看着我!他以为自己在拍什么偶像剧啊?一副一眼万年的腔调,恶心死了!

    冯清安却又一次消失了。我忽然发现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在司徒敬面前露过面呢。难道说,冯清安是故意在避开他么?

    虽然冯清安说过司徒敬身上的阴气不重、自身也并不强大,但是他那么谨慎,我自然就觉得之前从人皮怪物那里借来鬼童抽取奶奶元气的人十有**就是他。

    如果真是那样,此前将我如同交易筹码一样交给那个人皮怪物的家伙,应该也同样是司徒敬了?

    我越想越来气,面包都被我捏得变形了。

    然而,冯清安的声音却一下响了起来:“娘子,不要妄下定论,免得打草惊蛇。”

    我听到他这么说,迅速切换上了笑脸:“是啊,江玲。拜托你冷静一点,别像个疯女人似的。”

    江玲瞪着我,一口保养得当的闪亮白牙咬得紧紧的:“几天不见,你的态度倒是嚣张了很多。”

    “不不不,我哪敢啊?”我勾起嘴角,对江玲微微一笑,“这难道不是江家这种身份的人应有的态度吗?”

    我这句话一出,江玲立刻就忘记了之前让她情绪大动的事情,一门心思盯上了我:“真是笑话,你以为自己是江家的人?怎么,和那个老太婆”

    “闭嘴吧你。”我站起身来,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了江玲的嘴。

    江玲瞪大了双眼,显然是被我的突然袭击给彻底弄蒙了。司徒敬的表现倒是很自然。他哭笑不得地一手把江玲嘴里的糕点取出来,一手则扣上了我的手腕,看上去是不想要我情绪激动之下与江玲动手,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冰冷滑腻的手怎样悄悄在我的皮肤上捏了一把。

    如果他是个恋/童/癖也就算了。关键是,司徒敬捏我的时候没有半点猥/亵的意思,反而让我想起了买菜的时候捏蔬菜和肉品的动作。

    他没有把我当人看,只将我当一种珍贵的货物,所以要检查我有没有缺斤少两。

    这一刻,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

    但是面上,我是绝对不会在司徒敬面前表现出慌张的模样了。如果之前的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弄出来的,那么,这个“没什么力量”的司徒敬显然并不是我能够对付的存在。

    打都已经打不过了,怎么能再连面子也丢了呢?

    于是我用力一甩手,摆脱了司徒敬的钳制,然后一条眉头冷笑道:“我说司徒先生,你怎么也算是我未来的姐夫,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是闹哪样?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在阻止我:阻止我需要对着我的手腕又捏又摸的?”

    我原本以为,江玲听到我说这样的话一定会很生气。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江玲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了司徒敬一眼,视线当中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司徒敬摊了摊手,乖乖后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互动不像是情侣,但是究竟像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万分诡异。

    但不论如何,我还是要和江玲划清界限。

    我取出公寓钥匙和信用卡放在了她面前:“东西你拿回去。”

    江玲好笑地一挑眉头:“别想不开啊。”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能让我想不开的人还没有出生呢。”我学着她的样子挑起眉头,反唇相讥。

    江玲伸出手指在卡上敲了敲:“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黑店还差不多吧。”

    论牙尖嘴利,我是丝毫不比江玲差的。虽说导游是服务业,但是带团带多了总会遇到一些鸟人,那种时候如果脾气软一点,可是会被欺负得连渣都不剩的。

    江玲冷哼一声,将卡和钥匙都收走了:“要进江家,也不知道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小妹妹,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走出这里以后,可千万自己多小心,别一不小心就挂了。”

    我勾起嘴角,昂首挺胸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你放心。阎王爷不喜欢我,才不会收我下去祸乱地府呢。倒是你,奶奶的年纪那么大了,你这个样子对她才是伤阴德的好吧?以后尽量别走夜路,你这种人啊最容易鬼上身了。”

    “呸!”江玲的脸色略微一变,终于露出了些许怒气。

    这么看来,她果然是信鬼神的,不然不会在怒火之中隐约夹杂了焦躁和畏惧。

    问题是,她对灵异力量了解多少呢?还有司徒敬,她知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

    我越想越觉得江玲有可疑,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江玲一个人能够谋划出来的。

    不是我看不起她,实在是江玲怎么都不像是那么聪明、能够运筹帷幄的样子。

    我一边想着,一边站起了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冯清安对我说过的话,转身问道:“对啦,江小姐最近生意上是不是不太顺遂?好像一开口就得罪人?”

    江玲这一次是真的变了脸色:“你……”

    “是不是想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哈地笑了一声,心情愉快地转过身去,“我就是知道,谁叫你自作自受呢?”

    ……

    从江玲那边离开之后,我没有去考古院的研究楼,而是直接转头去了医院。

    她说我不配做江家人?呵呵,那我还真要做给她看看了。

    听李医生说,奶奶恢复得非常好,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果然,奶奶虽然仍旧躺在病床上,但是气色却非常好。她的脸色红润,身子依旧皮包骨,可是肤色已经好转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愈发有精神了。

    我笑着和奶奶拉了一会儿家常,然后就提出自己想要住进江家来。

    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喜欢我的奶奶一听我说这话,竟然顿时就变了颜色。

    我的心底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难道说我自信过了头?奶奶根本就不想要我回江家?这么说来,她只是享受着一个便宜孙女的关心和爱戴、压根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家人吗?

    面对我充满质疑的视线,奶奶却没有开口解释,而是说:“抱歉啊,满满,你不能回来。”

    虽然我早就从她的脸色里猜到了问题的答案,可是此刻亲耳听奶奶说出口,我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奶奶怎么能这样呢,真是欺负人。

    我咬了咬牙,问道:“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奶奶看着我,片刻之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因为不安全。”

    我急得简直跳脚:“奶奶啊,有什么不安全的?你别看我这样子,我很强大的!”

    可是奶奶却更加着急了:“不行!你如果回来,会被害死的!”

072 又说会被害死

    奶奶的话一下子让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又是会被害死啊。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上一次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可惜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压下去了。

    而奶奶在脱口而出之后,也是一脸懊悔的表情,看得我好气又好笑:这些人一个个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一边知道我会被害死,一边又讳莫如深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到底是帮我呢还是坑我呢?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从脖子上扯出玉佛来:“奶奶,这东西是定情信物对吧?”

    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怎么……”

    “我知道的可比您想象中要多呢。”奶奶苍白的脸色看得我有些心软,但另一方面,我如果心软她那谁来心软我?

    这样一想,我心中的怒火顿时就盖过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我冷哼一声,说:“奶奶,您知道我最近这段时间差点死了多少次吗?您说如果我回江家会被害死?问题是,我觉得我不回来也活不长久了啊!”

    我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这时,李医生刚好拿着表格来给奶奶做例行检查。可是他刚刚踏进来,立刻就识相地离开了。

    显然,鬼童事件中的经历让李医生对我的态度改变了:他仍旧是一个负责的医生,却也知道奶奶似乎牵扯进了一些他无力参与的事件当中去,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好奇心,在这样的关头他还是选择了做壁上观。

    没有了外人的干扰,我顿时就觉得放心了,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愈发逼迫了起来:“奶奶,您这是保护我么?不算吧。您要真的想要保护我就给我足够的支持。好歹江家是一棵大树,我回来了就没有什么阿猫阿狗的敢动我。如果没有江家,我才真的不知道以后是怎么死的。”

    奶奶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满满,你怎么是这样的……”

    “怎样?”我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酸酸的,“我这个样子,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在江家长大。您害怕的东西我一无所知,而我的生活您也同样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您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玉佛是结婚信物么?您知道被骷髅拖进棺材里是什么感觉么?您知道突然间多出一个丈夫有多可怕么?我应该庆幸冯清安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否则,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说到这里,冯清安也出现在了我身边,从后方轻轻将我抱住了:“娘子,都说了当初是情势所迫,你不要老是扯出来提好不好?我也很后悔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现在当着奶奶的面却不方便回应。我同时也注意到,奶奶听我说到自己的经历,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心疼还不如说是困惑,似乎我有哪里说错了一般。

    但是这样的困惑很快就消失了。奶奶皱着眉头,带着一点不安的表情说:“满满,照你这么说,你是挺满意这一段姻缘?”

    我愣了一下,冷冷说道:“我不知道。冯清安对我很好。现在这个阶段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还有,奶奶,您不要转移话题。”

    奶奶叹息一声,说:“人鬼有别、阴阳殊途满满你不要想不开。”

    “这么说来,奶奶您果然是知道的了。”我瞪着她,几乎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我真的搞不懂,您难道觉得将我们一家三口赶出去就能够保护我了吗?我们现在说的是鬼哎!何况,哪怕要害我的是活人,也不会有人觉得失去了江家的庇护之后我反而会过得更安全吧?”

    我真的想说,奶奶这是神思路啊!

    如果真的早晚要被害死,那我宁可能够过几天挥金如土的好日子!没错,我就是那么没有志气比起躲躲闪闪,我宁可痛快之后再去死。

    但冯清安却在我的身边轻轻说:“娘子你莫要激动,先听奶奶说下去。”

    那孝子般的语气让我无语了。我忍不住扭头往后瞪了一眼,却看到冯清安的表情格外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沉沉的紫眸却让我心头一紧。

    而奶奶看到我的动作,也是惊呼一声:“冉冉,那个人……现在在这里?”

    “是啊,在这里。”我没好气地动了动身子,想要将冯清安的手从身上扯下来。可他却像是粘人的宠物一样,变本加厉地整个人都贴在了我身上,幼稚的行为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奶奶激动地盯着空气中,脸上的表情好奇与恐惧交织,最后才问道:“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看看他?”

    我扭头看了一眼冯清安,后者却摇着头对我比了几个口型。

    我会意过来,心下一横,对奶奶微笑着说:“奶奶您这样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么。您要看我的夫君,怎么着也先把前因后果都告诉给我听,那才算公平不是吗?”

    奶奶惊讶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我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孙女。但是我却只觉得无奈:奶奶以为自己把我当成了宝贝孙女,却忘了对我而言她并不是什么家人,即便有血浓于水的感触,也不代表我会因此就将她所说的话全部视作圣旨啊。

    我并没有忘记:如今,我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冯清安。就算是所谓的家人,对我而言也仍旧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我对奶奶笑着说:“奶奶,该成亲的已经成了,这个信物也已经没用了。即便如此,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您难道不觉得您这样太过分太伤人了一些?毕竟,我可是救了您的性命呢。”

    奶奶一愣:“救了我?”

    我呵呵一笑,说:“是啊。您身上的病……可不是什么病。可怜我出生入死,却连问您几个问题都要这么大费周章,简直心寒。”

    奶奶沉默下来,表情变得有些严峻。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被能力者盯上,但是说真的,她是江家的老夫人、真正的老家主,这样的身份挂着就算遇上什么咒术师的针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江玲不仅想要江家的继承权和家财、而且对奶奶自身也恨得不清,为了处理掉奶奶而一掷千金完全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是我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让她到口的鸭子又飞了,所以她才乱了阵脚,不得不争分夺秒地找我来说服奶奶修改遗嘱。

    奶奶沉思了片刻,终于松了口:“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大概是时候告诉你了。可是这回江家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冷笑一声,说:“奶奶您是担心我回来,打破既得利益分布么?这您不用担心,您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看望您?就算我不回来,既得利益也不会放过我。就因为我身体里流着江家的血,法律上我就是江家的一份子,同样享有着种种权利江家从来就不可能放过我。是不是真的如江玲说的那样,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当家了?”

    “娘子。”冯清安的声音顿时沉了,“你这话说过了。”

    我愣了一下,扭过头去对他无奈地笑笑:这小鲜肉现在却搞得像是我的监护人似的,连我怎么说话他都要管?

    我叹了口气,说:“抱歉,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情绪激动。您对我而言,大概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最后的?”我不小心说漏嘴,果然被奶奶抓住了漏洞。她的手颤抖起来:“我的女儿、女婿他们怎么了?”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我索性也就不隐瞒了。只是看老太太浑身发抖的样子,很可能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我先一步按下了护士铃,然后才说:“死了。魂还在我身上呢,今儿就是头七夜了。”

    果然,奶奶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迅速失去血色,嘴唇都青紫了。

    她身上连接的监护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李医生带着助理和护士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推开,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倒退一步站定身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等奶奶醒过来之后,麻烦李医生替我传一句话。我会在她出院的时候来接她。到时候,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满,你”李医生气急,连敬称都不用了。

    我冷笑一声:“怎么?觉得我不孝?还是觉得我和江玲半斤八两?李医生那么关心奶奶,那你行你上啊。”

    李医生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我心情不好,自然不会多加理会,只是拉着从挂在我身上转变为牵着我手臂的冯清安离开了。

073 头七夜的交易

    简单的吃过晚饭之后,我和冯清安因为无处可去,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考古院的员工宿舍住下。

    我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风穆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地出差去了,除了交代人好好照顾好我之外,没有留下其他的话。

    为我安排好宿舍和日常用品的那位师兄好气地看着我:“真奇怪。风教授虽然对谁都很好,但是很少看到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呢。”

    这位师兄和我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只不过他一路读完了博士生,现在正跟在风穆身边实习,而我考古念了个本科之后就不争气地当起了导游。

    师兄的脾气很好,脸圆圆的有点婴儿肥,是那种完全没办法让人产生反感的长相。他的话不多,一路上都在帮我安排宿舍的家具和门禁出入,直到现在全部忙完才开始聊了起来。

    我对师兄笑了笑,说:“风教授说我是他的幸运女神。”

    师兄点了点头,说:“啊,我们也听说了那件事。师妹你是真的好运,竟然会因为地震发掘出一个古文明墓穴来。”

    “那样真的算好运吗?”我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我后来查了一下,才发现地震的波及区域很小。这种几率都被我撞到,应该算是倒霉才对吧?”

    大概是我的苦瓜脸看起来很好玩,师兄顿时被我逗笑了。

    考古院内的氛围让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下来。这里的研究员不多,所以宿舍也都是独栋的低矮公寓楼,内部条件非常好、装潢也很有家的感觉。

    走在这里,我不知不觉就觉得心安又温暖。不得不说,风穆在企业环境这方面真是相当有造诣。

    我的房间除了让师兄帮忙准备之外,冯清安也特地观察了一番,确保没有任何奇怪的风水和暗藏的阵法之后,他才放心说我可以住进去。

    临走的时候,师兄在我的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内线电话号码,让我有需要随时可以找他帮忙。我笑着谢过了师兄,然后关上房门,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了木偶人。

    而冯清安也从自己的魂体之中将冯家玉牌取了出来。

    虽然上官被冯清安的一番话安抚住了,但是玉牌上的灰斑仍旧在扩大。只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将玉牌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覆盖住了。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明天中午上官就会获得自由吧。

    这个家伙,虽然听冯清安的话乖乖地不再发起攻击,却好像更加急着想要和她亲爱的“安哥哥”团聚了呢?

    我瞪了冯清安一眼:他忽悠人的效果不好嘛!我们的根本目的不是确保上官不会冲出来吗?

    冯清安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说:“大恶之力极具侵蚀性,这已经是上官自己主动陷入沉睡之后的结果了。如果她清醒着,恐怕玉牌早已破裂。”

    “哦?你这是在帮她说话?”我眯了眯眼睛,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了。

    冯清安和上官之间可是有着“青梅竹马”那样一重关系的。虽然冯清安明确地说自己对上官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但是从回忆幻境里展现的片段来看,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啊。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好歹也还会有兄妹之情存在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就是吃醋了。和冯清安的过去有关的每一个人物都会让我产生极大的威胁感,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摆明了对冯清安死心塌地的美貌小妹呢?

    我有些不开心地沉下脸来,忽然间不太想要和冯清安说话,只是捏着装有父母魂魄的小木偶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不想要和玉牌离得太近。

    冯清安口中念念有词,阴气从身体里钻出来,将冯家玉牌包裹在了中间。

    青灰色的阴气看上去和灰斑的颜色很像,但冯家玉牌却没有产生任何排斥的意思,反而开始将那些阴气吸收掉,自身也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就像是在充电一样。

    我一挑眉头,问道:“你这样上官不会发飙吗?你可是在加固困着她的牢笼哎。”

    冯清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上官肯定也知道,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牢笼。如果她真的使出全力,很快就能够将玉牌打破。”

    我翻了个白眼,觉得冯清安是在夸大其词:“她如果真的那么厉害,一开始就不会被封印进去了。”

    冯清安却摇了摇头,说:“原本苏醒过来的上官只是一缕恶因罢了,虽然看上去强大,但实际上只是外强中干。但是今天她跟在我们身边、又接触了那么多负面的情绪和能量,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这样岂不是就和无底洞一样?

    像是猜透了我的想法,冯清安无奈地嗯了一声,说:“所以,我之前才想要劝娘子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转念一想,在那种情况下你要是不摆出自己的条件来,恐怕只会被人当软柿子随意揉捏吧。”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倒是便宜了上官。”

    冯清安微微一笑,给玉牌充能完毕之后,就重新将东西收回了自己的魂体内。只见他微微笑着,对我温柔地说:“有什么便宜她的?今夜之后,一切都将成为定数。”

    冯清安很自信。可是,我却没有他那样的底气。

    毕竟,他可是准备今晚直接和鬼王沟通啊!

    冯清安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温柔地笑了起来:“怎么?娘子你觉得紧张吗?”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当然紧张。”

    他这话说得不是一般的搞笑。难不成冯清安以为谁都像他一样,见鬼王这种高端的事情都能当成家常便饭?

    可是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嫉妒呢。我要是有冯清安那样的阅历和背景,我也不把鬼王放在眼里!

    冯清安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娘子,你真可爱。”

    直白朴实的赞扬对我格外有杀伤力。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问道:“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冯清安点了点头,让我先去沐浴更衣。等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整理出了一个小包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我不知道冲淋浴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冯清安是怎么把东西准备好的。他又不能够离我太远,难道是假扮成我的样子让师兄送来的?

    冯清安微微一笑,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我虽然被困在娘子身边,但我的鬼仆却可以自由活动啊。”

    “真是方便。”我撇了撇嘴,打开包袱研究里头的东西:几支细长的香、一袋子白米、一把小刀、一个青花瓷碗、还有一个小小的棕色木台。

    这一长串东西看着有点眼熟,但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于是只是提上包裹跟着冯清安出了门。

    在冯清安的带领下,我很快来到了考古院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当中阴气弥漫,空气中凝结着一层湿冷的白雾,其中隐约有幢幢鬼影在浮动。

    这些都是冯清安喊出来的人?

    越靠近十字路口人越少,等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一个人一辆车。

    这里的地段虽然不属于闹市区,但十字路口也仍旧是个重要的交通分流枢纽。能够做到让这里如同独立空间一样空无一人,冯清安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也从侧面看出来他有多重视今晚的一切。

    按照冯清安的指示,我把棕色木台放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然后往青花瓷碗里盛满白米放在台子上,上面两短一长插上了三支香,小心翼翼的点燃了。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前几年有一部国产的劣质恐怖片里就有这样的桥段!我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情,其实赫然是传说当中要人命所以绝对不能碰的九大招鬼游戏之一的鬼指路!

    等一下,我需要用自己的鲜血浇灌那碗白米。

    果然,我才这么想着,冯清安就已经让我放血了。

    滚烫的鲜血很快将白米饭全给染红了。然后,冯清安让我转身背对血饭而立,一字一句地教我念咒。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疯狂地跳动着。我怕死了。听说鬼问路这个游戏之所以那么危险,是因为玩游戏的人不知道喊出来的鬼会开出什么条件。

    运气好的时候,鬼魂回答完玩家的问题只会要一缕头发、或是一只发卡之类的东西,有时也会提出三天不能洗头发之类的条件。

    遇到要玩家在某天某月去哪个地点等候、或是找什么东西的要求就要棘手一点。

    甚至更凶残的,会直接让玩家在几天之内去死。

    遇到这种情况,不管是否遵守最后都一定难逃一劫。

    我正胡思乱想着,却感觉自己的脚下产生了变化。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就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渐渐拉长、扩大,很快就将我整个包裹起来。

074 美大叔鬼王

    影子之中一片冰冷。我无法呼吸、双脚踩空,整个人漂浮在一片虚无当中,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只能够徒劳地伸长双手试图向上漂浮。

    但是没有用。

    我的身体在下沉。大量的阴气实质化,从我的鼻孔、嘴巴甚至耳朵里钻进去,将我身体里的残存的空气往外挤。

    这是怎么回事。

    我狼狈的挣扎着或者说、是抽搐着。

    可是没有用。我的身体依旧在下沉,四周的阴气渐渐凝固起来,强大的压力几乎将我的骨头都要压碎了。

    疼痛让我意识模糊。我不甘心地想: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冯清安说好的保护我呢?

    我的要求不高,不要他保护只要不是我每次都身先士卒先中招,我就很满意啦!

    我的意识渐渐消散,不甘心的情绪却始终牢牢缠绕着。我甚至有闲心想: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一定会变成怨气冲天的厉鬼吧。

    不过,看起来我这一次又死不了了。因为,一条有力的手臂一下子将我拦腰抱住向上拉去。只听哗啦一声,我的双脚这才又一次踩在了地上。

    我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几乎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

    我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狼狈的样子想必很难看。冯清安却不嫌弃,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了起来:“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吸了吸鼻子,毫无形象地抬头看他,“刚才是怎么了?”

    我的身体被太多阴气入侵,此刻变得很沉重,就连心跳都好像要停止了似的。我靠在冯清安怀里,人却昏昏沉沉的,一个问题没有好好问完,眼皮就先耷拉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一股清冷的力量忽然将我包围。然后,那些堵塞着我的血管、让我心脉积郁的负面能量便一下子从我的四肢百骸涌了出去。那感觉如同洗髓伐经,清爽得我几乎发出舒适的叹声。

    一个成熟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这位是冯家的娘子,孤无意冒犯,小娘子别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考古专业毕业的人,古代人的那些自称我还是能够记得清楚的。一个“孤”字,吓得我刚刚站直的腿差一点又软了下去。

    这当然不是我奴性,而是我清楚地记得今天晚上的会面对象是谁。

    妈蛋,鬼王啊!

    我连活人的什么王都没有看到过,一下子就见上鬼王,这级别跨越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不过倒是如冯清安所说的,这个鬼王似乎真的很好脾气的样子居然还对我道歉呢!我还以为在实力强大的鬼怪眼里,人类应该相当于蝼蚁。

    既然鬼王如此温和有礼,我自然也不会怠慢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王正经的语气太具有说服力,这一刻,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代入了冯家媳妇的身份,端正姿态的同时,心中想的却是不能够给冯清安、给国师府丢脸。

    我直起身子,然后向着鬼王拜了下去。但是我并没有夸张地按照古代人对女子的苛求行大礼,真要说起来,拜倒的幅度和动作也只是相当于西方的屈膝礼而已。

    我这样做,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鬼王。鉴于冯清安没有亲人、而且他现在严格说来又是孤魂野鬼一只,所以,此刻这一场面的重要程度其实不亚于儿媳妇见公婆。

    但与见公婆不同的是,鬼王与冯清安之间并无任何亲密的关系,非要说起来应该勉强可以算成君主和臣下。

    既然如此,我这个“臣妻”的表现就显得很敏感了:太低声下气,会让堂堂国师府颜面扫地、也会让冯清安陷入被动之中;但若是太傲慢,又会像是故意蹬鼻子上脸谁知道这个看似温和的鬼王内地里是不是个小心眼的主呢?

    所以,我思量了一番之后,才做出行屈膝礼的决定。在我心里冯清安家大业大,在当时说不定是半个帝王的水准。古代有将在外不受君命的说法、又有武将不行跪拜之礼的传统,既然如此,一个得体的屈膝礼足以表达我们的尊敬又不失面子和底气。

    大概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激发了人体狗急跳墙的潜(ben)能(neng)的缘故。此时此刻,我的大脑竟然格外清晰,状态好得像是大一大二那两年努力博得教授青睐那会儿一样。

    我才刚刚行下礼去,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身边的气氛隐约变得明快了一些,冯清安更是轻笑着说:“这怪不得鬼王陛下。倒是我忘了,如今人间阴气稀薄,陛下要出面,必然会造成阴阳对撞。真要怪,娘子该怪我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王在场的关系,今晚的冯清安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身上穿的仍旧是那件鲲鹏锦袍。本来我早已经看惯了他的打扮,但今天站在他身边,竟然觉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总觉得锦袍上的大鸟格外威风凛凛。

    而冯清安在鬼王面前含笑说话的模样显得那么成熟优雅,在这一刻,竟让我生出了低下头去如小女人一般依偎服从于他的冲动。

    此时的冯清安看上去有些遥远。

    这一点都不像是平日里那个任我揉捏动不动就会脸红尴尬的小鲜肉。

    我的心中虽然震动,但面上还是很好地维持着自己的理解,微微一笑顺着冯清安的话给鬼王台阶下:“是啊,如何能怪陛下?分明是夫君疏忽了,该罚。”

    “是啊,为夫该罚。”冯清安笑得温柔,甚至捏起我的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敲了一下。

    然而,我的微笑应答是用尽全力之下才想出来的应对方式,冯清安的从容淡然却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

    我站在他的身边,竟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仿佛我必须要绞尽脑汁全神戒备才能够跟得上他的节奏,与他一起演好这一场臣子携家眷觐见的戏码。

    真是烧脑。

    我暗暗想道: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去吃夜宵!和冯清安一起见一趟“家长”,都快把我的能量给烧光了,简直就是在减肥嘛!

    而鬼王看到冯清安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立刻干咳了两声,笑道:“冯公子,孤至今尚无妃子,你与小娘子如此亲密互动,未免戳人心肝了吧?”

    鬼王一边说,一边隐约露出无奈委屈的表情来,看得我差一点笑出了声。

    我这才注意到,鬼王虽然有着中年人的外形,但皮肤却很光滑、眼睛也炯炯有神,整个人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

    用现在流行的标准来看,就是个迷倒众生的美大叔啊!

    这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早就承认了自己是个没骨气的颜狗了好吗?

    鬼王倒是不生气,反而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小娘子看孤看得呆住了?既然如此,不如弃了冯公子如何?小娘子是纯阴的命格,便是做孤的正妻也绰绰有余呢!”

    鬼王的一句话顿时让我如堕冰窟。

    我看得出来这鬼王是认真的。不过他当然不是喜欢上了我:他纯粹只是喜欢纯阴命而已。我在他眼里的价值和一件精致的摆设没有两样,但如果拒绝他,却是妥妥的违抗王命。

    这一刻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答。冯清安捏着我的拳头却一下子收紧了,巨大的力量疼得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过去,却发现冯清安脸上仍旧带着淡然的微笑、目光也是坦然地看向鬼王身前的地面,可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

    于是,我心中的忐忑顿时被怒意取代了。

    他在担心。

    担心什么?怕我扔下他跟鬼王跑了?

    有没有搞错啊!我们好歹也是同生共死了那么多次的革命战友,他对我居然那么没信心?

    因为怒火,我反而不再担心自己是否会因为抗命而触怒鬼王了。我甚至不再遵循古代人不可直视君王的礼节,用尊敬但也坚决的态度对鬼王说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小女已有婚配,余生自当侍奉夫君、一心一意。您的好意,小女自然不可能接受,还请陛下……莫要动怒。”

    “哦?”鬼王一愣,脸上得体但也轻慢的笑容渐渐敛去,黝黑的瞳孔第一次真正将我收纳住。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彻底感受到什么叫做王者之威。鬼王并没有特别在针对我,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在他面前产生了下跪的冲动。

    我只是咬紧了牙关,低眉敛首地站在原处。但这一次,换我用力回握冯清安的手。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什么都不做,只是视线落在我身上,竟然就让我觉得身上像是背了好几公斤的负重?

    妈蛋,我都快站不住了!

    我的小腿肚不争气地颤抖着,汗水顺着鬓角流了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鬼王的视线终于移开了,连带着我也觉得身体一轻。

    我想,回去之后真得量一量体重,妥妥的掉了几斤。

    这时,鬼王却用有些尖锐的语气开口了:“没想到,人类之中原来也不全是贪生怕死的蛇虫鼠蚁。”

075 半路杀出程咬金

    鬼王冷厉的语气像是一把尖刀,戳破了他刚才亲自营造出来的友善氛围,也终于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并没有动怒,却只是因为改变了语气而从温和的美大叔变成了让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可怕修罗。

    就在这时,冯清安的身上却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这种光芒和他惯用的力量不一样,里头同样带着一种巨大的威严气势。不过这股气势并没有与鬼王叫板,而只是将我们保护在里面。

    忽然想起上官说过,冯清安的身上有“阎王令”,就算是鬼王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一想,我才稍微觉得安心了一些。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我才刚刚抬起头,就正好看见冯清安眉眼带笑地向我看了过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却仿佛真切地听到“不要害怕”四个字。

    即便是我想象出来的声音,听上去仍旧动人心弦。

    我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感觉先前那种从容的状态渐渐回来了。

    而鬼王在看到冯清安身上的暗红色光芒之后,身上的冷厉也收了一收,乍看之下,竟好像是对这阎王令有一点畏惧似的。

    鬼王虽然没有变回之前那种阳光大叔的样子,但好歹也不再是尖锐危险的了。甚至,鬼王还纡尊降贵地为自己有失妥当的言辞对我进行了解释:“小娘子不要介意。阴阳殊途,和人类碰撞的次数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鬼王这个大佬都已经让步,我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死咬着不放要和他来一场关乎人类尊严的辩论。

    于是,我跟着轻笑了一下,说:“陛下无需多虑。”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沉默下来了。鬼王不问我们今天找他到底是干嘛,冯清安也就只是拉着我的手站在原地不说话,恭敬的表象下隐约藏着一身傲骨。

    他时不时地做些小动作,一会儿用手指悄悄挠一挠我的手心、一会儿又捏捏我的手指头,弄得我心中躁动不已,脸上却偏偏不敢表现出来,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

    我知道这是鬼王和冯清安之间在暗暗较量。可问题是,他们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这个三夹板的处境吗?

    好几次我都想要开口,可看到冯清安那淡然的视线,又只能把自己的躁动不安给吞了回去。

    等啊等,等得我都快要变成黄花菜的时候,冯清安总算开口了:“大恶出世,陛下可知道?”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往他看了过去:这家伙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直接切入正题啊!要不要那么霸气?

    鬼王的脸色也是微变:“上官魂魄分分十份遭受镇压,如何出世?”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更加惊讶了:没想到鬼王也知道上官的存在,看来如同冯清安所说,这所谓的大恶真的是非同小可!

    冯清安叹息一声,这一次倒是很老实:“说到底是我的错。”

    鬼王略一思量,立刻明白了:“可是记忆化念?”

    记忆化念?

    我好奇地朝冯清安看了看。

    于是,冯清安也无所谓鬼王还等着他的回答,先对我解释道:“记忆化念,是一种很古老的秘法,就算是国师府也不曾掌握。上官能使用这种秘法,恐怕是大恶所带的传承。所谓的记忆化念,就是将自己极少量的魂魄分散出去,与某一个人对自己的记忆混合在一起,以此如同菟丝子一般,在对方的神魂之中寄生修养。因为化出的魂魄非常脆弱、而且没有自我意识,所以记忆化念的失败几率非常高。若不是我遭遇变故、残魂被封印起来,恐怕上官还未必有机会复活呢。”

    冯清安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听得我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我还是知道这个上官手段非凡这样就够了。既然她那么厉害,那当然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鬼王同样听着冯清安的话,然后说:“大恶出世,非同小可。”

    冯清安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立刻向陛下您报备。”

    鬼王轻笑一声,道:“你身上并无大恶气息。这么说,是暂时封印了么?”

    “是。”冯清安老老实实地承认了,然后说道,“今日,是特地想请陛下行个方便。这封了大恶的玉牌,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是见面礼,还是交易内容?”鬼王一语道破冯清安的意图,顿时让我紧张起来。

    帝王翻脸无情,此刻知道冯清安以玉牌为要挟,就算要不了他的命,让我们吃个苦头也是可以的吧?

    不过冯清安看着无比冷静,所以,我也强自按捺住了心情,不想要给他丢脸。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空气都好像凝固起来一般,鬼王终于失笑:“看你们紧张的模样,孤很可怕吗?”

    冯清安没有开口,只是想我隐隐送来一道视线。

    我心有所感,以玩笑的风格回应:“陛下和蔼可亲,怎么会可怕?我们分明是看陛下您在沉思,所以不敢打扰嘛!”

    “内人年少顽皮,让陛下见笑了。”冯清安恰到好处地伸出手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

    可是啊什么叫我年少顽皮?

    这个家伙,原来是趁机在吃我的豆腐,报我平时总是吐槽他年龄的仇!

    我悄悄抬起头来,瞪了冯清安一眼。冯清安却也正好低头,与我相视一笑,目光之中的轻佻如同一道闪电般将我集中,让我无法思考。

    这个家伙,有时候还真是挺讨人厌的。

    我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然后听到冯清安让我把木偶拿出来。

    提到父母,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小木偶一直被我藏在怀中,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幸好我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却侥幸没有让木偶破损,否则我肯定会追悔莫及。

    我一边抱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木偶取了出来,放进冯清安手里。

    我站在一旁听着冯清安和鬼王交涉。他们两个人在身边刷的一下布了结界,于是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各自带着虚伪客套的笑容交锋。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看着冯清安和鬼王之间那彼此笑里藏刀的氛围,我却觉得心惊肉跳。

    自问,如果是我面对着鬼王此刻巍然不动的气势,大概会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吧。

    周围的阴气有些冷。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将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

    冯清安和鬼王似乎终于谈妥了,两人的笑容纷纷一轻。

    我跟着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同时冯清安脸色大变,身形顿时散去,直接占据了我的肉身,控制着我往旁扑了下去。

    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我看到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痕出现在右侧大腿上,如果不是冯清安,此时此刻我已经被断掉了右腿。

    按理来说,冯清安占据我身体的时候,我是不应该感觉到痛的。

    但是有一个例外。

    上官。

    作为鬼差,他可以直接攻击到灵魂,对我的肉身造成的痛苦也同样可以不顾一切地传递到我的灵魂上。

    他是为了上官来的?!

    我跟着冯清安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一道弯钩再一次照着我的脸面砸了下来。

    但就在这一刻,鬼王出手了。

    他一瞬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那弯钩却像是击中了岩石般发出碰的一声巨响,然后裹着一团白影倒飞出去。

    上官重重摔在地上,身上像是压了千斤重,怎么都直不起身子来。但饶是如此,他仍旧倔强地抬起头:“鬼王,你骗我!”

    “帝王之术,何来骗一说?”鬼王冷笑一声,淡然自若,“更何况,我答应了你复活上官,就一定会做到。”

    “那么,你手里的是什么?”上官瞪着鬼王手中的玉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鬼王微微一笑,然后,手中突兀地窜出一团蓝色鬼火,将玉牌完全包住了。

    玉牌之中传来上官凄厉的惨叫声,只让我觉得如魔音穿闹。

    鬼王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这不过是一缕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魂念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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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妖孽娃娃亲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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