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冲突爆发
我实际上昏迷的时间应该比我身体感觉到的要短了许多。
因为,我的意识开始恢复的时候,就听到梁子蕖和冯清安两个人吵得天崩地裂。
偏偏这两个人一边吵一边还徒劳地压低了声音,听得我都觉得嗓子疼。
梁子蕖站在我的左边、冯清安在右边,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就这么在我的头顶飞来飞去,简直要让我精分了。
而且,这两个高大上的古代强者吵架的内容能不能不要那么小儿科啊……
冯清安在骂:“你不是很了不起么?自作主张主持阴阵,结果怎么还能让那鬼东西钻进来伤了我娘子?”
梁子蕖冷笑道:“你也说了是你娘子了,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还反过来怪我?若与她结成冥婚的人一早是我,我自然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我呸!”冯清安冷冰冰的声音听上去像极了大冬天屋檐上垂下来的尖锐冰柱,“结成冥婚?你想得倒美!梁家的败类而已,你也配!”
梁子蕖听到冯清安这一句摆明了在引战的话,身上的气势顿时扬了起来。
难道这两个人要隔着我昏迷的身体打架么……
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啊!
我的确已经醒了过来,可现在这个展开,却让我觉得继续假装昏迷或许才是明智的举动。
真没有想到,梁子蕖这么成熟的人,竟然也会和冯清安拌嘴拌到要动手。
这个家伙,不是很冰山的么?
怎么忽然间变得那么不稳重了?
不过,谢天谢地,冯清安和梁子蕖终究还是没能够打起来。
在他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风穆无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两个到底要怎么样啊?小满昏迷了五天,你们就吵了”
“谁准你喊她小满了?”这一次两人却是一致对外,“你也配?”
风穆沉默了几秒钟,一向温柔绅士的他也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见了鬼了。”
的确是见了鬼了。
为什么看着两人这样的反应,我却觉得梁子蕖和冯清安的关系其实很不错呢?
一定是我昏迷了五天所以大脑缺氧的缘故吧!
不过,我可不好意思让照顾我的风穆当挡箭牌。无奈之下,我只好睁开眼睛,对面前的一人二鬼微微一笑:“嗨。”
冯清安和梁子蕖不约而同地退开了一些,脸上隐约有尴尬的神色。
我想要坐起身来,但四肢却沉重不听使唤。冯清安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将我扶住了。
有趣的是,梁子蕖竟然同时伸出手来,扶住了我的另外一边胳膊。
冯清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放手。”
梁子蕖同样面色尴尬,松开手的同时冷冷说道:“不知好歹。”
我夹在两个人中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梁子蕖这个样子真要让我以为他对我动心了好吗?可是我向他看去的时候,他的严重仍旧只是一片冰冷,视线也没有半点闪躲的意味。
所以,他只是单纯地对我比较好么?
越是这样,我才越觉得无功不受禄。
我顺着冯清安的力道勉强在床上坐直了身子,问道:“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风穆首先说道:“司徒敬对你出手,已经被我关起来了。这还要多亏了你身边的这个阴灵。阴阵在他的控制之下,力量大出很多倍。”
冯清安听到这里,不满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
我无奈地朝他那边看了看。冯清安此刻的表现就像是求关注的小狗狗一样。不过,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之后,我现在也没那个精力去管他到底够不够成熟了。
此时此刻,我只是觉得庆幸。
幸好自己平安无事、幸好自己醒来仍旧能看到自家的小鲜肉。
否则……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没有与冯清安和好就天人永隔的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于是我伸出手去,轻轻托住他的脸颊:“你先让我把话问完,好不好?”
冯清安与我四目相对,紫眸里盛满了这几天来累积的委屈、不解还有愤懑。
但是在我的注视之下,这些消极的情绪都慢慢融化,最终被无奈所取代。冯清安移开了视线,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反正,娘子你就是吃定了我。”
“是啊,谁让我是你娘子呢?”我微微一笑,对冯清安飞了一吻,然后收回注意力来,“风教授,你说你抓到司徒敬了?”
风穆点了点头,说道:“司徒敬自身的实力并不怎么样,而你身边的这个阴灵,又能够克制司徒敬的咒术。所以,抓他并不困难。只不过……”
听到风穆话语之中的转折,我不禁苦笑着在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司徒敬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哪儿有那么轻松就被我们制住的道理?
风穆叹了口气,说道:“司徒敬现在,像是死了一样。”
“什么叫做像是死了一样?”我一愣,看了看风穆,然后想了想又转头去看身边的梁子蕖。
他冷冷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是不屑于为我做说明。
最后,还是风穆主动顶上:“就是字面意思。我们捉到他之后,他立刻就摔倒在乐迪傻瓜,身体里的生机虽然没有断绝,但是心跳、呼吸全部都停止了。”
“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冯清安在旁插嘴说:“这应该是一种高明的假死之术。最奇怪的是,他的魂魄已经不在身体里了。但因为生机没有断绝的缘故,只要魂魄回归,他照样能够复苏。只是魂魄与肉身本就密不可分,他用这种手段,无非是为了避免我对他进行搜魂。”
“不过,此人使用的法术很是诡异。”梁子蕖终于开口了,“他的魂体竟然能够无视阴阵的束缚。”
梁子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那只撕开阴阵的乌鸦来。
难道说,那些乌鸦也全部都是司徒敬的魂念所化?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们带我去看看他吧。这个司徒敬,是八卦道的少爷。恐怕,他身上诡异的地方还不止这些呢。”
可惜,我还没能挪到床边,就已经被冯清安给牢牢按住了:“娘子,你别折腾。你的身子还虚着呢!”
但就在这时,梁子蕖却忽然冷冷地将冯清安的手掰开了:“不好意思,她虚弱与否,不在我的考虑之中。江满,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是交易的关系。”
“我知道。”我看了看冯清安,然后摇头说,“不过,现在不方便讲话吧。”
“不方便么?”梁子蕖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那么,让他们离开不就好了?”
梁子蕖锋芒毕露的嚣张态度顿时让我楞了一下。我直觉地感到他此刻似乎心情不好,否则按照梁子蕖那情商超高的个性,不至于做出那么反客为主的事情来。
他不喜欢冯清安,却不代表做事不会留任何的余地。像现在这样直接赶人,已经远远超过了口头冲突的严重性。
果然,冯清安被他拍开了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但是他还没开口,却忽然灵机一动似的,转头直接将烫手山芋丢给了我:“娘子,你说句话。你要我离开么?”
梁子蕖冷笑一声,说道:“呵,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做决定你叫的到底是娘子,还是娘?”
“梁子蕖,你适可而止啊!”我不明白梁子蕖此刻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激怒冯清安。如果说只是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未免也太卖力了一点。
冯清安气极,紫色眸子里赫然团上了一团浓浓的黑色煞气。他仍旧只是看着我,看似尊重我的选择,实际上,眼底的压迫感却如同刀子一样切割着我的皮肤:“娘子,你给个准话吧。”
梁子蕖就在这时挡在了我和冯清安之间,仿佛要保护我似的,将冯清安那尖锐过头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他这是在护着我?
我看着面前高大的背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但是,梁子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的的确确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冯家的小子,你闹够了么?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你就是在逼迫江满为了你放下正事不做而已。如果她让你离开,那么,你恐怕又要如同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地借题发挥了吧?”
但是,冯清安此刻完全钻进了牛角尖,只是固执地看着我,就连风穆自觉起身离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风穆却因此给了我一个台阶下:“你看,风教授都走了啊。不如你跟他一起去看着一点司徒敬?那家伙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可不放心他就这么一个人‘死’在一旁呢。”
可惜,冯清安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连我搭好的台阶都不肯走。
他只是问我:“娘子你是要赶我走,好让你和他说话?”
我瞪着冯清安,简直觉得心累了。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他却仍就那么没有安全感?
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我的感情和我公事公办的行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而冯清安也答应得好好的啊。
我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委屈得要命,所以,我索性说道:“是啊,你碍着我的事了。能麻烦你走开一下吗?”
152 寄生
看着冯清安愤怒地拂袖离去,我一下子也没了听梁子蕖说话的心情。
我的身体本来就还处在虚弱的状态,此刻这么一折腾,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我难受地重新躺了下来,侧着身子半死不活地直喘气。
梁子蕖拿起风穆放在一旁的药罐子,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再上点药?”
我虽然浑身冰凉疼痛不已,但还是被梁子蕖这句话吓得立刻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一会儿风教授回来了,麻烦他就是了。你我可劳驾不起。”
大概是我的语气有些尖锐。梁子蕖放下药罐然后略带笑意地问道:“怎么?生气了?怪我不给冯家小子留情面?”
我疲惫地撑着眼皮朝他看了一眼,淡淡道:“对你,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资格。”
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子蕖听到我这么说,身上却隐约泛出一股杀气来。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在暗恋我一样。
这算是搞什么啊?
我不想要再继续与梁子蕖纠结下去,于是问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想要说什么,可以直说了吧?”
梁子蕖的表情和语气仍旧是冷冷的,但总算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直接了当地切入了话题:“这个司徒敬,身上的问题很大。”
我有些失望地抬了抬眼皮:“拜托说些我不知道的可以吗?”
但梁子蕖却正色道:“他和他背后的什么八卦道,我并不放在眼里。他对你出手以及所使用的迷幻咒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我的意思,是他另有问题。”
梁子蕖的话的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挑眉头,问道:“好吧,我可以相信你。但是这些话,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当着冯清安的面说的。”
“自然不能。”梁子蕖却冷笑了一声,“你且好好地听我说完可以么?”
我点了点头,不再插嘴。我打断梁子蕖、甚至对他摆出轻蔑的态度来纯粹是因为在生气他之前对待冯清安的态度而已。
我家的小鲜肉,我可以调/教挑剔,但是可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又不满地看了梁子蕖一眼。
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小动作似的,自顾自说道:“司徒敬此刻的状态,在外人看来的确是a魂魄离体金蝉脱壳的假死之法,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听到大敌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我勉强将身体撑起来了一些,梁子蕖立刻就伸手往我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我坐得更舒服。
他这种无微不至的行为顿时让我有些懵圈。之前梁子蕖对我也算不上差,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味道。可是现在,他对我忽然体贴得像是在对待……
这句话我没胆子补完。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我的“麻烦”可就大发了。
我收起了心思,正色问道:“那你说,司徒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子蕖想了想,道:“司徒敬的魂魄的确离开了,离开的原因估计也是出于自保没错。但是,与其说他是魂魄离开了身体、还不如说是他暂且抛弃了身体这么说,你可明白?”
梁子蕖的说法有点惊悚。我想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司徒敬其实已经被人夺舍了吗?”
“不,并不是夺舍。”梁子蕖仔细思考着用词,最后说,“说是穿戴更为合适。”
“穿戴?”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脑补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虫子似的魂体拉着人皮像是穿衣服一样把自己套到里面去的画面。
真恶心。
我皱了皱眉头,被自己的想象力弄得胃里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梁子蕖接着说道:“他体内的确有维系肉身用的生机,但是那生机的气息却不同于司徒敬自身的气息。换言之,那应该是他从别处掠夺来的。”
“别处?”我愣了一下,总觉得梁子蕖话里有话,“别处是何处?”
梁子蕖诡秘一笑,抬起手指随意向着周围画了个圈:“你说呢?”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江家?”
梁子蕖点了点头:“具体如何我也不明了,不过,江家的道运气息,在司徒敬假死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道运气息?”
梁子蕖嗯了一声,并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江家之所以经久不衰,大多是因为道运兴隆的缘故。不过,这道运却不能起到实质性的保护作用,在受到邪物入侵、或是江家遭遇大劫难的时候,气息也会发生改变。”
简而言之,就是一种预测祸福的工具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没想到,特地将这些情报告诉我听的梁子蕖却说:“我们?不,是你能做什么。”
我一愣:“你……不帮我啊?”
梁子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付得起那个酬劳?”
我顿时无语:啊喂,说好的暗恋呢?
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我无奈地问道:“那你呢?”
梁子蕖说:“我暂时仍旧留在你的阴阵里。这几天,我察觉到有人在打隙界的主意。隙界之中已经没有其他神魂完好的梁家人了。所以,对方如若是冲着我来的,我倒是不介意静观其变。”
我顿时无奈了:“你这个样子,简直就是……”
我实在没有勇气对梁子蕖说出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粗话,但是,他现在的行为不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吗?
心累。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好在梁子蕖还在帮姜贤一起研究阴阵,否则我这生意做得可真是太亏本了。
就在我无奈的时候,梁子蕖却提醒道:“不过,你难道不觉得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在江家竖立名望、稳固地位的好方法么?生气被抽取对人体的损害是巨大的,而且谁都不能幸免。江家的人如今暗地里已经觉得你是个邪秽之人,若要推翻这样的认知,那最好的方法便是救下所有人的命。”
梁子蕖的计划简单粗暴,虽然需要强大的实力做铺垫,但是效果同样也是立竿见影的。
我喜欢。
不等我做出答复,梁子蕖接着说:“其实,你此刻这个状况正是破而后立的好机会。你体内的能量回路因为此前恶灵如体而变得七零八落但你的修炼体系原本也没有多好。”
梁子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说得我的脸上有些发烧。
不过他说得的确没错。我的修炼方法纯粹就是野路子。一来冯清安不算是一个优秀的老师,二来我自己当初也是猝不及防地接触到灵异界的事情,没有半点修炼的经验,就算冯清安指导得当,恐怕我也修炼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一直到今天,我其实都只是凭着纯阴命那强大的素质和潜力在暴力突破而已,至于技能点那真是点得一塌糊涂。
换句话说,我早就该洗一洗技能树了。
梁子蕖说:“修炼的方法,我可以教你,冯清安也可以。这个,你自己决定。”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刚才他还说冯清安什么都交给我负责呢,可现在梁子蕖自己也明明差不多嘛!不过我也知道,梁子蕖此刻的行为基本就相当于恋爱游戏里头让人选角色攻略路线。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说:“等我恢复过来,我就好好学一学冯家的法术。”
梁子蕖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说:“既然如此,你就先修炼吧。等你的实力能够入我的眼了,我自然有工作要交给你做。”
153 冯清安要杀我
修炼了一整天,我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中途,风穆端着一碗臭烘烘的药物来非要让我喝下。我拗不过他,只能捏着鼻子将药灌了下去。
我问过风穆冯清安跑去了哪里,风穆却只是摇摇头,一副撞到瘟神似的表情:“你们的那些事儿,可别把我给卷进去了。我说过,我来江家是有自己的事情要查。”
风穆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在我昏迷的那几天里他一定是受够了冯清安和梁子蕖的荼毒,所以,才会像这样对我们三人避之而不及。
我也不想要为难风穆,于是只是与他闲聊了几句,很快,就觉得喝下去的药物渐渐让我的身子暖了起来。
暖意一上来,我立刻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风穆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然后便贴心地离开了。
我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来。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之前为了抵御那个阴魂的入侵,此刻处在一种体力枯竭的状态。虽然我的能量已经完全恢复,但不论是凌乱的经脉、还是身体自身的机能都处在谷底状态。
经脉如梁子蕖所说,需要重新修炼破而后立。但身体机能却能够通过睡眠最快地恢复过来。
我懒懒地躺了下来,顺便将梁兰呼唤出来,让她将烟遁之术激活,免得有心人盯着我不放。
我知道梁子渠并没有离开。他以近乎情深意重的姿态守候在我的身旁,阴阵全开、随时待命,只要有人想要对我不利,恐怕他的反应比烟雾之中的梁兰还要快吧。
对此,我只能假装不知情。
我不知道梁子蕖到底算是什么个情况。他若对我有情,为什么口口声声提醒我我们之间的交易关系?他若是对我无情,又为什么处处照顾保护我甚至与冯清安争风吃醋?
难道说,我作为一个合作对象所能够带来的潜在利益,已经大到能够让梁子蕖如同对待心上人一样珍惜我的地步了吗?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自己那么非同小可。
我胡思乱想之间,很快就睡了过去。风穆的药物效果很好,很快就让我身体里有些狂暴的能量安静了下来。
经脉错乱之后,能量没有了固定的运行轨道,所以时不时地就彼此碰撞一下,让我觉得很是痛苦。
但是风穆却说,只要我咬牙忍过去,以后形成的能连杆诶狗一定会让我大有裨益。
这之中的原因我倒是能够想明白。以前我运行能俩个你的时候,都是哪儿有需要就往哪儿拉一条通路。这样的情况下战斗的本事虽然是有了,但是能量的利用效率却糟糕得可怕。就拿我体内的锁魂丝来举例好了。第一次遭遇锁魂丝的时候我和冯清安被打得措手不及还差点栽一个跟头、甚至冯清安还因此赔上了一只鬼兵。但是我吸收了锁魂丝之后,除了能用它来追踪、探索以及当绳子绑人之外,实在没有发挥出什么实际的功效。
倒是我的血液产生的战斗力比什么都要大。可是,我总不能一直保持着一言不合就放血的风格吧?就算我的身体已经得到过强化,也不代表我的血液是无穷无尽的啊。
所以,我体内的能量会这么彼此碰撞,其实是代表着我原先的能量架设隐患重重、互不相容。产生冲突的时候虽然撕心裂肺地痛,但是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
而且,渐渐地我就发现,这些能量彼此撞车的频率随着时间的推移显著降低着,很快,它竟然隐约地自己形成了一个体系。
在量上没有变化的阴阳交融能量此刻运转起来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明显强大了不少。我知道,这一次我成功熬过来,之后实力一定会产生质的变化。
可惜,还没等我高兴多久,我体内的能量忽然像是暴风雨中被雷电劈中的变电箱一般,噼啪一下就没了声息。
这是什么节奏?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不正常的睡意迅速升了起来。那睡意如同一层粘稠的雾气,逐渐沾染我的魂魄,让我的意识逐渐溃散。
这是什么?某种慢性毒吗?
我心中一惊,可身边的梁兰却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烟遁之术没有察觉到异样,那也就是说,此刻的异变在外界并不是以物理形式存在的了。
那么,是精神攻击么?
呵,这难道是巧合?这攻击手段和司徒敬的风格还真是像啊。
守护在附近的梁子蕖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他并非没有察觉我身上的异象,而是故意在静观其变。
我不禁觉得恼火:我怎么说也是刚刚从昏迷当中恢复过来。就算他看不惯我的弱小想要我快一点成长,也不能用这种填鸭式的方法吧?我还以为梁子蕖在身边我好歹能够睡个安稳觉呢。结果怎么反倒像是他故意用我做了诱饵呢?
幸好,冯清安的魂魄现在与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否则,恐怕连他都会受到精神攻击的影响吧!
我可没有忘记最初自己中了幻术的时候,脑袋里想象的无数血婴竟然具象化,打得冯清安捉襟见肘。
所以,在搞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之前,我甚至不敢呼唤冯清安。
我无法抵抗那强烈的睡意,因此,不得不顺从它的力量。
厚重的疲倦感将我的感官完全包裹住了。原先如同星光点点一般的意识空间飞快地沉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
我的身体静静地漂浮在黑暗之中,四肢的感触真实无比,以至于我几乎忘了此刻自己还在沉睡、而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人为创造的梦境。
就在这时,我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拉,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真实的痛感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而且我惊恐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身体里的能量竟然不翼而飞我竟变回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
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双手的手腕上火辣辣地疼、而我的脖子上同样缠着什么东西。
我抬起手来一摸,才发现我身上绑着的原来是一条粗糙的麻绳。
不等我回过神来,有人在黑暗之中狠狠扯动了我脖子上的绳索。巨大的力量差一点让我窒息。伴着皮肤被摩擦的火辣灼痛,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狼狈地扑在了泥泞的地上。
冰冷腥臭的泥水溅了我一身,甚至有一些灌进了嘴巴里,让我一阵作呕。
四周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许多人将我围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如同夏日深夜恼人的虫鸣一般,虽然听不真切,却好像无处不在,吵得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一只手粗暴地抓住捆绑我双腕的麻绳,将我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我仍旧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但突如其来的,就有一耳光重重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分明是再梦境之中,但脸上传来的疼痛却无比真实。我甚至能够感觉牙床在重击之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牙床上,不仅导致一边脸颊肿胀酸疼不已,而且,我的舌头也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怎么回事?
我整个人都蒙掉了,下意识地向着之前扯过我脖子的人看去。
银线刺绣的鲲鹏巨鸟在黑暗之中格外清晰。少年的五官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看着我的那一双眸子却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就仿佛我们是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要糟糕。
冯清安此刻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拽着我的手臂的人用力推了我一下:“少爷,这女人该怎么办?”
“老规矩,拖出去浸猪笼。”冯清安的视线里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老规矩?
他是浸了多少个人啊?
这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知道冯清安并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用力地挣扎起来:“冯清安,你疯了?你要杀我?!”
钳制我的人被我猝不及防之下甩开了手,可冯清安却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淡然地转过了身去,背上平日里看来格外威风亲切的鲲鹏大鸟此刻却如同最可怕的妖兽一般。
后方的人怒骂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我痛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拉得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对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拖着我的头发向后走,然后果然将我拖到了一个竹篾编织的笼子前。
笼子上面还缠绕着一些黑发,整个儿透露出阴森恐怖的气息来。
我彻底崩溃了。
冯清安是真的要将我浸猪笼。
可是我做了什么了,他要那么对待我?还有,为什么我的力量一点都用不出来了?
这一刻,我像是个普通女人一样尖叫哭喊拳打脚踢,却仍旧抵不过扯着我头发的男人的力气。头皮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可求生的本能却让我不断挣扎。但即便如此,我仍旧不是那个粗壮的男人的对手,最终被他拖着绳子狠狠塞进了笼子里。
154 死而后生
竹篾做的笼子比看上去要坚固多了。我的挣扎除了导致身上多了几条血痕之外,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此时此刻或许是身在幻境之中。但是以往被幻境困住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没办法使用法力的情况。
幻境对我的作用,应该只存在于大脑层面上。而我的能量与魂魄紧密相连,不论五感怎样被欺骗,战斗本能也不应该消失。
可现在,我却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
强烈的恐惧感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却还是无动于衷。
冯清安站在最前面,双臂环抱在胸前,像是观赏行刑的王公贵族。
这一切,简直就是我最难以想象的噩梦。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我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歪。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扯住了猪笼左右,然后将我慢慢向着水中推去。
冰冷刺骨的深色河水一点点漫了上来。我惊恐地缩起身体、双手牢牢抓住猪笼的两边,却仍旧徒劳无用。
笼子带了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浮起来。
我又一次看到了笼子上挂着的一团黑发。
上一个被关进这里头的人,在水里被泡了多久呢?
是死了之后立刻就被拖出来,还是尸骨都被鱼虾一点点啃食干净、才终于得以解脱?
那水下,又有多少惨死的女鬼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新人加入?
自从开始修炼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了。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肾上腺素加速分泌,整个人都处在亢奋之中。
猪笼很快带着我沉了下去。四周的河水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呼啦一下淹没上来。
水里带着浓重的腥臭、还有一根根水草在水中漂浮着。
我睁大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黑暗,岸上的人分明举着火把,火光却完全无法穿透水面。
我屏住了呼吸,徒劳地在猪笼之内踢打着。可是,竹篾比想象当中还要牢固,彼此编织之后,想要以普通人的力气打破它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运动之下,氧气消耗得更加快了。
我按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压制呼吸的冲动。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现在身在水下,除非冯清安良心发现将我拉出去,否则我怎么努力都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多活几分钟和少活几分钟,有差别么?
我的脑中浮现出冯清安那一双冷酷的紫眸,心想:那根本不是我所熟悉的小鲜肉啊!
最后的努力终于在水流的重压之下瓦解。一串气泡从我的口中带着我最后的生机咕嘟嘟地飞走了。我下意识地猛烈吸气,冰冷腥臭的河水一下子灌进了肺里,如同刀子一般带来无法想象的剧痛。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得不到氧气而在疯狂叫嚣。我的心脏狂跳、肌肉燃烧、人体储存的能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却在四周冰冷漆黑的水域之内消失无踪。
太迟了。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眼前竟然开始浮现模糊的七彩光斑来。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按在了我的额头上:“醒来!”
这个声音遥远而模糊,同时又让我觉得振聋发聩。两种体验极端矛盾,却勉强让我清醒过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一轻,周围的光斑也好、冰冷的湖水也好、还有那尖锐的带着倒刺的竹篾笼子也好,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下什么都顾不上只是踉跄着从床上翻落下来,然后冲进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太可怕了。
我浑身发抖、四肢无力、再这么猛烈一呕吐,整个人差点虚脱。
救了我的人毫不避嫌地来到我身边,手里抓着一条毛巾为我细细地擦拭嘴角:“娘子,你没事,别害怕,有我在呢。”
我听道冯清安的声音,整个人一激灵就想要退开,可是我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我才刚刚一动,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娘子,你当心!”冯清安及时伸手搂住了我的腰,这才避免了我与瓷砖地的亲密接触。
但是,我此刻还陷在刚才的惊恐之中出不来,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冯清安却只是用力抱着我,唯恐我惊慌之中误伤了自己:“娘子,你醒一醒!你做噩梦了,刚才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噩梦?
我刚才……是在做梦?
冯清安的话渐渐让我冷静下来。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果然没有发现竹篾切割的破口。
“对啊,是在做梦。娘子你不要怕,我一看你这样,心里头就难受。”冯清安叹了一口气,看我不再挣扎,双臂的力量也渐渐松懈下来,这样看起来才像是在拥抱我、而不是禁锢我。
我的大脑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因为缺氧而昏昏沉沉的。身体各方面的反馈都在提醒我:虽然我刚才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身体的确无限接近了死亡。
恐怕正是因为那样,才让冯清安察觉到不对劲赶了过来吧?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而后,梁子蕖的声音冷漠地在我们身边响了起来:“真是无用。”
“你”冯清安怒火中烧,一拳对着后方的梁子蕖砸了过去。后者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这毫无技术含量的攻击,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道:“莫非我说错了什么?”
“你就这么对我娘子见死不救?!”冯清安咬牙切齿地护在我的面前,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攻击。
这一次,我也站在了冯清安这一边。
梁子蕖真是太过分了!
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一片光滑,没有半点麻绳摩擦留下的痕迹,然而,梦中那火辣辣的刺痛仍旧挥之不去。
但梁子蕖的态度仍然淡然得让人难以置信。只听他说:“你们,还真是大惊小怪。若她真的危及生命,我自然会出手相助。可事实上,刚才那些动静根本要不了她的命,如果连这些小小的考验都熬不过来,日后,也早晚会死在敌人的手里。”
冯清安冷笑一声,说:“熬不过去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没有人要,何必这么千辛万苦?我这一辈子都会保护她到底。所以,若是娘子撑不住了,我顶上就是了。”
梁子蕖用带着敌意的视线在冯清安身上一扫,然后说:“天地人三魂不全的家伙,口气倒是不小。”
“彼此彼此。”冯清安同样冷笑着,霸道地将我搂进怀里亲了一口,然后挑衅地看着梁子蕖,“一个活死人而已,还学人弄什么冥婚:你有那个传宗接代的功能?”
冯清安这句话终于让速来漠不关心的梁子蕖变了脸色。不过,梁子蕖的涵养功夫的确惊人,即便是被冯清安戳中了痛脚,他也只是略微变了一下脸色而已,丝毫没有要动怒的征兆。
冯清安冷哼一声,大概也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怪没有意思的。
这时,我隔着门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声尖叫打断了房间里凝重的氛围。冯清安冷冷地看了梁子蕖一眼,然后低头问道:“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恩,去吧。”我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捏了一下胸前挂着的收魂木偶,又转头说道,“如果你不想跟我来,那就麻烦把阴阵还给我的鬼仆吧。总不能为了顾忌你,我连自己的身家都不要了。”
梁子蕖一言不发地与我四目相对。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勾起嘴角一笑:“谁说我不想要跟你走了?快写去吧。这个司徒敬的手段倒是让我觉得很感兴趣。”
155 梦魇偷生
梁子蕖虽然跟在我的身后,阴阵的作用范围却在梁家法术的增幅之下直接覆盖了整个江家。
见他如此便利有用,我自然也不好再有什么怨言。
不过,我此刻牢牢跟在冯清安身边:不管梁子蕖刚才所说的我在噩梦里不会真正死亡是否是真的,他刚才那种见死不救的行为都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冯清安同样愤愤不平,用力地抓着我的右手,仿佛唯恐我跑了似的。
他埋头往前飘飞着,反倒让我有些跟不上:我体内的能量回路还没有完全重塑,此时此刻我的实力和原先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所以也很难追上冯清安的脚步。
冯清安注意到我的狼狈模样,悄悄将速度放慢下来,关切地问道:“娘子,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宽心:“多大的事儿啊,过几天就恢复了。就是这段时间我又得拖你的后腿了。”
“怎么会,娘子才不会拖后腿。有娘子在,我是如虎添翼才对。”几天不见,冯清安的嘴甜得像是抹了蜜,而且丝毫没有担心我的力量恢复不了的模样,反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被冯清安的好心情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嫌弃我,那就行了。”
“我哪里舍得嫌弃娘子呢?”冯清安一边说,一边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我抱住了。
我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冯清安在我的耳边低声恳求:“娘子,你以后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我一愣,笑道:“那你别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一定不了、一定不了。”冯清安略微松开了我,紧张地与我四目相对,紫眸之中水光潋滟,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说:“娘子,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和梁家的……你打得对、不打我还不清醒呢。我知道错了,娘子你就再原谅我这一次吧?”
冯清安露出这种恳求的态度来,顿时就让我没了半点火气和芥蒂。
果然,我就是对小鲜肉求饶的模样毫无抵抗力啊。
我认命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吃定了我,是吧?”
“才没有呢。”冯清安认真地摇了摇头,“娘子你那么喜欢我,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对。”
冯清安此刻的态度无比温顺乖巧,显然是我将他扔下那么多天,真的把他给吓坏了。
我看着冯清安那如同流浪狗一般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什么狠话、端不起什么架子来。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下不为例,知道么?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怀疑。”
“一定不了、一定不了!”
冯清安着急地赌咒发誓,我却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熟悉。
罢了,谁叫这家伙还么有长大呢?
我苦笑一声,心想:冯清安这次如果真的想明白了那最好。可就算他下一次再犯糊涂,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惩罚措施。
大概夫妻之间一辈子,本来就是吵吵闹闹不断磨合地吧。想想以前我妈生气的时候,也经常对我念叨自己早些年应该离婚才对。
可是,只要我爸服个软、去外面买一些我妈喜欢的小吃点心回来赔罪,我妈立刻就消气了。更不用说逢年过节生日纪念日,老爸从来都不忘记,而没到那个时候,我妈总是一边嫌弃我爸瞎折腾,一边用那满眼的幸福满足给我喂饱了狗粮。
这么一想,我也觉得有些想通了。
虽然我对冯清安的忠犬调/教之路任重而道远,但那样的情侣生活过起来才不会无聊不是吗?
于是,我轻轻地对冯清安笑出声来:“行了,原谅你了。看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丢人不丢人呀?男儿有泪不轻弹,懂不懂?”
“可是,娘子你就是我的伤心处嘛。你若真的与我分道扬镳,恐怕我没哭出来泪就已经干了。”冯清安油嘴滑舌地反驳我,但脸上的表情却格外认真,曼陀罗花一般魅惑的紫眸之中盛满了深情,看得我心中暖暖的。
这个家伙的嘴巴真是变得越来越甜了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用手掌拍了拍因为害羞而热起来的脸颊。
冯清安的视线牢牢地黏在我身上。他的眼光灼热,仔仔细细地捕捉我的每一个动作,如同最高瓦数的聚光灯一般,顿时让我连手脚该往哪里放都不太知道了。
冯清安于是低低地笑了起来:“娘子,你这个手忙脚乱的样子可真可爱。”
我一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觉得更热了。我这个人脸皮其实很薄的,要是有什么人直截了当地当面夸我,我就会觉得害羞尴尬得不得了。
我生硬地干咳了一声,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认真得就差找一块黑板来敲一敲了:“别闹别闹,我们现在有正事要处理呢!梁子蕖虽然不是东西,但是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江家于我,应当是助力而不是仇恨。”
冯清安听我提起梁子蕖,似乎觉得很扫兴。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背后灵一般无声跟在后面的梁子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冯清安只吃醋不添乱的时候,看上去真是很可爱。
我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对他说了一句话。冯清安的耳朵顿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一下子转过头,紫眸之中闪闪发光。
我抬起食指在唇边一晃:“不可说、不可说。现在,我们还是先干活儿。”
这一次,冯清安变得格外兴致高昂:“娘子说得没错!我们快一点去看看司徒敬到底在搞什么鬼吧!”
……
尖叫声传出的地方是江家其中一户叔伯所住的屋子。我来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高低起伏的哭泣声。
江家很大,里头的人我还没有认清楚。但是这户人家我倒是有点印象:之前在吃饭的时候,他们是唯一一家没有不怀好意地打量我的亲戚。我记得他们也没有孩子,只有夫妻两个人,看上去都是老实巴交的模样。
此刻,做妻子的跌坐在地脸色惨白,而做丈夫的则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的肌肉似乎被从中融化了一般,只剩下一张人皮包裹在骨头上。
最可怕的是,他这个样子都还没有死。随着他艰难的呼吸声,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劣质气球一样起伏着。
眼前的惨状看得我头皮发麻不知所措。梁子蕖大步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没有救了,等死吧。”
我不能在外人面前开口跟鬼魂对话,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梁子蕖说:“这个人的生机,已经被梦魇抽走了。他原本应该就已经罹患重病,所以才会那么快就生机枯竭。”
我一愣,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低声说道:“阿姨,你先别难受了。叔叔他……是不是生病了?”
哭泣着的女人抬起头来,凄惨地看了我一眼:“他是生病了,可医生说的明明白白的,还有好几年啊!如果调养的当也不是不能康复,可现在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看上去似乎随时会背过气去。她牢牢抓着我的手,指甲隔着衣袖都掐的我生疼。
我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甩开她,只好蹲下身子让自己和她处在同一平面,一句节哀顺变盘旋了一圈,最后说出口却变成了:“阿姨,你不要急着哭啊,说不定叔叔还有救呢?”
我的这句话立刻成为了她最后的稻草。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女人瞪大了眼,满脸苍白地盯着我:“你、你说什么?他还有救?”
“愚蠢。”梁子蕖听到我一时冲动说出的话,顿时摇了摇头,“你难道不懂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因果。”
但冯清安却不由分说地为我怼了回去:“怎么?难道我的娘子不够厉害么?她说有希望,那就一定有希望。不就是生气被抽取?取回来不就可以了?”
冯清安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想的。司徒敬抽取生机,是因为他的魂魄现在不在肉身里。但是他这么一离魂,恰巧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慢慢去破解他肉身内的封印禁制。
到时候,将生机抽取出来能有多难?
问题是,我该怎么向面前这个女人解释这一切呢?就算解释了,她肯相信我么?
就算她在这个紧急的情况下选择了相信我的话,但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又怎么能确保她不会对我反咬一口?
毕竟,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带有排斥心理的。
可是,这的确是我干涉赢得江家的一个好机会。
我咬了咬牙,说道:“我的确有办法帮你。但是这个办法和什么科技和医学都没有关系,而且,我甚至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即便如此,您还是要试一试么?”
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此刻却坚定地抬起头来,对我露出温柔美丽的笑容:“小满,你有喜欢的人么?如果你喜欢的人生命垂危,那么,就算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你也一定会想要去赌一把的。你放心,阿姨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帮我,我自然会对一切守口如瓶。何况,江家出的怪事儿,又不仅仅是这一桩,你说对吧?”
156 生机烛
一番交谈之后,我才得知床上人事不省的人干名为江志德,而面前已经逐渐振作起来的女人叫做杨安,从辈分上来算,这两人是我的二叔和二婶。
我乖巧地喊了杨安一声,让她暂且从床边退开。
为了避免**枯竭影响到魂魄,我决定先把江志德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我做这些事并不需要阴阵的配合。冯清安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释放出阴气来,暂时将这间屋子变化为适合鬼魂存在的环境。
骤然降低的气温之中,杨安环抱着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伸手拿起床边的毯子递了过去:“二婶别冻着了。还要麻烦您站到一边去,不然,我若是一分心,倒霉地可是二叔吖。”
杨安点了点头,将毛毯披在身上,顺从地龟缩去了房间的一角。
我小心翼翼地张开双手,锁魂丝如同昆虫的触须一般逐渐在空气中伸展出来。
抽取魂魄才是锁魂丝最原始的功能,只是一直以来都被我忽略了。
我缓缓地呼吸着,控制着锁魂丝逐渐缠绕住人干一样的江志德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锁魂丝的能量托举下,慢慢从床铺上漂浮起来。
很好,稳住。
汗水沁出额头,然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眼角的余光之中,我看到冯清安对我伸了伸手,但最后大概是担心打扰到我,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我收回视线,慢慢将锁魂丝收拢。血红的细丝畅通无阻地消失在了江志德的身体里,但我仍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锁魂丝上传来的阻力。
终于,细丝碰到了某个实体。
那就是灵魂了么?
大概是为了便于我控制,锁魂丝自动将接收到的心思以最原始的触觉的方式反馈过来。可是这样一来,我此刻的感觉简直像是用手捏着一团**的血肉,别提有多**了。
我收紧了锁魂丝,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外一提。同时,我看到冯清安几步来到杨安的面前,伸出手按住了她的双眼。
然后,冯清安才刚刚退开,杨安就激动地扑了上来:“老公!”
我一把拦住了她,手中的锁魂丝惊险地抖了一下:“二婶,二叔的灵魂现在很虚弱,一碰就要散了。”
杨安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又是恐惧又是激动地看着我:“小满,你是高人,你救救你二叔吧!我们在这家里虽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好歹老实本分做生意,手上也有一些家底。只要你这次出能够帮我们,我们以后一定与你同仇敌忾!”
杨安的话听得我愣了一愣,随即苦笑起来:“二婶,你以为我稀罕你们那些钱啊?这样说话多伤人。”
这一来,换做杨安呆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那……”
“你就当我是烂好人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江家我会自己拿回来的,犯不着做什么挟恩图报的事情。”
杨安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有心人会那么看。”我微微一笑,“何况,二叔这次的遭遇说起来和我也有些关系,所以客气的话二婶您就不要多说了。”
杨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果真不说话了。
我取出收魂木偶,解释道:“二叔的魂体因为没有足够的生机支撑已经昏睡了。所以,我只能将他暂时收起来。这样,您不介意吧?”
杨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收起来之后,能不能放在我身边?”
她的要求不算过分,我也能够理解一名妻子对丈夫的牵挂。但是她这句话可真难倒我了。
这时,冯清安却说:“娘子,你去把那边放着的小摆件拿过来给我。”
我转头一看,才发现冯清安说的是墙上的装饰书架摆着的一个小木佛。
木佛拿在我的手里,小小的一个半点分量都没有。冯清安是鬼灵,不太好接触这些神啊佛啊的东西,便只是由我拿着,然后他指导我两手手指将结成一个古怪的法印,将木佛包在中间。
然后,冯清安伸出手去直接盖住了我的双手。冰冷刺骨的能量一下子包裹了我的十指,冻得我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指头都要掉下来了。
片刻之后,那些冰冷的能量渐渐归拢到小木佛之中,同时,江志德竟然挣扎了一下,扯动了我的锁魂丝。
真是心急。
我暗暗骂了一句,以锁魂丝为引子,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魂魄引入了木佛之中,然后将木佛交给了杨安:“这个东西你要随身携带倒是无所谓,但是我需要警告你,这里面的阴气如果一直贴身,很容易对您自己的身体产生伤害。我知道您担心二叔,但是如果将自己搭进去就是得不偿失了。就算是为了二叔,您也要健健康康的啊。”
而且,如果七天之后我仍旧没办法将生机带回来,江志德就会彻底变成鬼魂。虽然因为有阴气温养的缘故他可以保持生前的记忆甚至模样存在,但早晚也是要跟鬼差去投胎的。
所以,如果杨安现在太过习惯了带着江志德的魂体在身边,那么到最后不仅是异常生离死别,甚至,我担心他阿会因此生出心魔。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缺乏利用凡人的七情六欲来作恶的修道者,其中,八卦道更是其中的“执牛耳者”。
幸好,杨安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不需要将话说得太透彻,她就已经猜到了我的意思。她微微一笑,说:“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不至于还要你一个晚辈反过来教我该如何过日子。你放心吧。如果不成,那只能说是我们命中有缘无分了。到时候,大不了我追随他一起去就是,至于什么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自杀的人,就算去了阴间也需要守满自己的寿元,不仅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连投胎都会受到影响。”这话是冯清安在耳边对我说的,我只是担当了转播的角色而已。
杨安楞了一下,顿时苦笑起来。
我想,这地府的规矩在她看来一定荒谬不公吧。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问杨安:“我接下来要做法追踪二叔的生机离开的方向。二婶,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杨安却摇了摇头,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留在这里看看。你放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杨安这个人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愈发觉得她亲近可靠。
何况,我这里还有冯清安和梁子渠护法……总不至于被一个凡人扰乱了阵脚吧?
这么想着,我便点了点头,让杨安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让梁兰用烟遁之术将她保护起来,以免阴阵运作时的阴气伤到她的身体。
整个过程之中,梁子渠一直都站在我的身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全身的气息都是完全收敛起来的,以至于我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但是,此刻他控制着阴阵将江志德的肉身收入作用范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脏收缩了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梁子蕖那张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上看出落寞悲哀的情绪来的,但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只不过,对于同情和心动的差别我从来就分得很清楚。
所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自动一转,变成了一句礼貌客套的“麻烦你了。”
梁子蕖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开始工作。只见他伸出手去,在江志德的身体上方悬空快速书写着。能量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形成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字符,很快就把江志德瘦成人干的身体给包容在了里面。
然后,有一道淡淡的温暖的气息在前方翻腾了一下。
我瞪大了眼,问道:“那就是生机?”
“没错。”梁子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抬起来,在空气中轻轻一抹,然后说,“找一根蜡烛来。”
我转达了梁子蕖的要求,杨安立刻手忙脚乱地找出了一根少了一半的香薰蜡烛递给我。
梁子蕖将蜡烛接过,期间,冰冷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从我的手背扫过,清清凉凉的触感让我的身体又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然而,梁子蕖已经很快地收回手去,口中念念有词地将那生机分了一缕出来落到蜡烛之上,蜡烛立刻就亮起了温暖的火光。
杨安站在一旁漂浮在空中的蜡烛,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场景果然还是太刺激了。
梁子蕖根本不理会杨安的反应,只是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蜡烛的烛芯。
顿时,就有一缕淡淡的烟尘向着房门外飘去。
那烟尘散发着浅黄的光芒,上头藏着一股玄妙的力量。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那能量,就顿时觉得脑袋之中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锤一样。
果然,生机大道之中的玄机并不是我现在有资格窥探的。
我近乎狼狈地将神念收了回来,脚下一软,幸好,有冯清安及时伸出手来托住我的身体。
梁子蕖的视线在他伸手扶住我的一瞬间锐利地刺了过来,但又很快收了回去。他将拿着蜡烛,说:“此人的生机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我取出的这一小部分,恐怕很快就会燃烧殆尽。这生机之光所指向的方向,便是被抽取的生机所在的地方。不如,我们立刻出发吧。我想你应该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才是。”
157 守株待兔
梁子蕖的语气声音、用词标准,简直像是在背台词。我隐约意识到,他似乎是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封闭起来了不想要让我看到。
这样的行为很让我觉得头疼。
我对梁子蕖的确抱着同情和好奇的私人情感,这是其一。但最重要的是,我和他之间现在还有一个能够直接影响到我的精神状态的婚约在、还有整个江家的命运和我的未来将我们绑在一起。如果梁子蕖摆出这么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恐怕我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进展。
就个人来说,我并不讨厌他。但是我所讨厌的是那个极具强制意味的婚约。
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说得不好听一点,就算有一天我真的不喜欢冯清安了想要倒过来追他梁子蕖,那也应该是我自己的决定。一堆古代的灵魂、一块可笑的玉佛没有那个权力主宰我的人生。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梁子蕖的手中就结将生机烛接了过来,然后以锁魂丝与其完全融合。
锁魂丝刚刚接触生机的小火苗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蜡烛之中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生机对我的诱惑很大。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要将那小小的火苗吞噬,身体里这段时间来战斗留下的种种隐患就会大幅度地愈合。只不过,在我看来生机这东西不存在借用与否的说法,只要动了那就等于是走上了谋杀的道路。
更何况,借而不言谓之偷。
于是,我强行压下了心中垂涎欲滴的贪婪。神奇的是,当我的心念重新变得澄净起来的时候,火苗之中传来的排斥感同时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场景,简直像是江志德的生机在没有了灵魂主导的情况下,也仍旧有着自我保护的本能似的。
生命这东西,还真是永远都能让人大吃一惊呢。
锁魂丝成功地与那一小簇生机形成的火苗融合在了一起,然后立刻就顺着生机的指引,在我们面前形成一条切实的路线来。
做完这一切,生机蜡烛果然如同梁子蕖所说的,连五分钟都没有撑到就功成身就了。
我将手中冒着青烟的蜡烛放了下来,然后快步追着锁魂丝形成的指引路线向前走去。
冯清安和梁子蕖一左一右地漂浮在我身边,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在半空之中彼此狠狠地对视一眼。
对此,我只能够假装没看到。三夹板一样的处境从来都不是我的兴趣内容。何况梁子蕖这个家伙实力那么强大,我连劝说他回头是岸的把握都没有。
更何况,他口口声声明明白白地说过自己不喜欢我于是乎,我要劝他什么才不显得是自作多情?
我自嘲地笑了笑,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将这一团糟的婚约留给两个当事人自己去处理。
至于我,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就将时间线论给冯清安好好地解释一番。我有一种隐约的预感,他们两个人、或者说两家人其实都被卷进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当中去。尤其是上官家的重新出现,更是让我的阴谋论又结实了一层。
何况,鬼差的警告尚且如巨剑高悬。也不知道司徒敬的所作所为,是否与那个警告有关。
我一路追着锁魂丝形成的指引路线,最后却来到了江家大院最末端。
面前是没有改造成西式风格、而是原样保留下来了的红色院墙,左右却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建筑物。
锁魂丝的丝线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或者说是整个扩散炸裂出去形成漫天血雾,也不知道是因为完成了追踪的任务所以功成身退,还是因为失去了追踪的对象而不得不以这样的形式消失在空中。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道寒风。
冯清安和梁子蕖同时向我扑来,结果两个人直接在半空之中交起手,纷纷怒喝:“滚开!”
不过被他们这样一打岔,让我躲避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我狼狈地顺着两人对撞的劲风就地一滚,就看到什么东西从我的头顶呼啦一下飞了过去。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又一次遭了秧。
原来后方攻击我的东西并不是唯一的埋伏。我正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土壤之中刺出来的枯骨给拽住了。
那些枯骨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实际上却强大得要命。我用自己的能量轰炸上去,竟然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简直就让人怀疑人生。
难道说这又是幻术么?
我才刚刚一愣,就见冯清安控制着一只鬼兵挥舞大刀冲了过来,咔嚓一下将那些枯骨给砍断了。
梁兰呼啦一下化作黑烟,将我完全包裹了进去。更多森森白骨从地下钻了出来,却因为我进入烟遁之术的效果范围内不甘心地捞了一个空。
这是我第一次被梁兰带着施展烟遁之术,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奇怪。我的身体分明已经完全化作了烟雾,但我同时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四肢,就仿佛根本没有转变形态一般。
可另一方面,我又清楚地将烟雾覆盖的范围下的情况全都收入了神念之中。
梁兰在我的耳边匆忙地说:“江姑娘,情况紧迫,我就只教你烟遁之术最核心的内容。你应该能够感觉到这一片烟雾内的情况吧?只要你将神念集中在烟雾的某一点上,你就可以在那里巨化出形态来。”
我听了梁兰的话依样画葫芦,可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重新凝结了身形,狼狈地从烟雾里掉了出去。
要不是梁兰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反应迅速,我就要被一下面一只骷髅抱个满怀了。
梁兰急促地说:“江姑娘,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那么胡来呀!我知道,你此刻应该还是完整地感知着自己的身体对吧?那样是不行的。你要清楚地将身体每一部分的感知割裂开来,一次只显出一个部位。否则身体重新聚集起来,烟遁之术不就失去作用了么?”
我哭笑不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能领悟全看造化了啊。”
“江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梁兰一边严肃地责备我,一边抱着我左躲右闪很显然,既然我还是能够产生被梁兰抱着这样的认知,就说明她所说的分块儿感应身体的要求我仍旧没有达到。
梁兰的语气渐渐显得疲惫起来:“可是江姑娘,我们没那个时间来试探你的造化或是运气。这些东西很古怪。它们身上没有阴气,但是有一种更毒的气息在。他们现在每一次攻击,都结结实实地落在我身上。这样下去,我很快就撑不住了!”
梁兰的话顿时让我如临大敌。烟遁之术是我此刻唯一的依仗。那些骷髅的确有古怪,我一旦被他们沾上,根本就逃脱不出来。
到此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中了司徒敬的计。恐怕他是算准了我不会对江家的人见死不救,所以才用江志德的生机为诱饵,布了这么一个局。
果然,就听梁子蕖道:“你们两个给我撑住了,我才能有时间破解这里的困局!这是一个阴毒的杀阵,我需要时间才能将其破坏。”
即便是在这种两军交战的罐头,梁子蕖的声音仍旧冷静得过了头。我不禁觉得有些恼怒:是不是因为他随时随地可以回到隙界之中,所以他才完全不将这里遇到的风险放在眼里?
可惜,眼下这种情况,我也只能够依赖梁子蕖来破阵。所以,我不得不收起了心中的抱怨,尽可能地学习烟遁之术的操控方法。幸好,纯阴命修炼资质高的金手指又一次救了我一命。四五次失败的尝试之后,我终于成功地将紧握凝血刀的右手单独具化出来,挥刀斩断了一只手掌。
灰白的骨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然后就消失了。
我这才注意到,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沼泽,被击溃的白骨生物一旦掉下去,立刻就就会被吞噬。
这个阵法简直就是专门针对我的!我虽然修炼,但本质上还是个凡人,自然受到诸多的种族限制:比如一个最弱小的鬼魂也懂得飞行懂得穿墙而过,但这些事情我就做不到,除非我能够强大到打破自然界的规律。
如果不是有梁兰这个鬼仆在,恐怕我早就已经被那黑色沼泽给吞噬进去,就算是冯清安也帮不了我。
我将视线往冯清安那边看了过去。沼泽扩散开来之后,缠着他的白骨死兵就纷纷消失了。冯清安背后的巨大鬼影有一些溃散,他自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消耗很大。
这么看来,沼泽应该是这个杀阵的第二阶段。
我扭头去看我们唯一的希望梁子蕖,却发现他的周身不断有可怕的能量在翻滚炸裂、似乎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在斗争一般。
姜贤和我的联系已经完全断了。如果不是我能够模糊看到他站在阴阵之中陪着梁子蕖主阵,我都担心他是不是受不了那个冲击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沼泽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158 生机化魔
我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冲了出来,但是对方身上所带的威势却在一瞬间让我浑身的皮肤都绷紧了。
我尖叫一声,却不知该往何处躲闪。那东西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整个被锁定了。烟遁之术对它没有任何的干扰,我的灵魂都在那种敌意之下颤抖。
梁兰惨叫一声,四周的黑烟刹那间散去。她委顿的灵魂狼狈地钻回了我胸前的收魂木偶里:“江姑娘,你要小心!”
梁兰马后炮一般的提醒让我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面前这无形的敌人非同小可,可问题是,我根本就看不到它的模样和方位,又该如何应对?
这时,冯清安则怒喝一声,指挥那鬼兵挥舞大刀挡在了我的前方,自己则朝我扑了过来。很显然,他是能够看到那盯上我了的鬼东西的。
我只看到那强壮高大的鬼兵在我面前横刀立马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可下一秒,它就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只类似猛兽的巨爪捏住了鬼兵的身体,然后,鬼兵便扭曲爆裂开来。
冯清安及时将我扑倒,抱着我翻滚了出去。攻击的余威从冯清安的背部扫过。我只听他闷哼一声,慌乱地抬眼看去,却发现他背上立刻多出了一块亮白色的印记。
印记看上去生机勃勃的,但出现在冯清安这个鬼灵的身上,顿时就让人觉得苍白得刺眼。
冯清安保留了生前的习惯,剧痛之下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你怎么了?”我惊慌地伸出手去,试图用锁魂丝替他将那燃烧的白光分离出来。可是没想到,我的锁魂丝一接触到那光芒,立刻就蒸发成了一片血雾。
这样的结果让我愣住了:我知道哦的实力退化了一些,但也没有倒退那么多吧?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锁魂丝连碰都碰不到目标的情况呢!
冯清安摇了摇头,自顾自唤出一个鬼影来,然后控制着对方融合到了自己的背部。
那个鬼影一接触到白光,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火候刚好的铁板烤肉,那声音听得我牙关都酸了起来。
牺牲了一只鬼影之后,他背上的白光才算消失。
在冯清安疗伤的过程中,我以锁魂丝将他包裹起来,带着他一起逃进了梁子蕖控制的阴阵之中。
说来也奇怪,我虽然看不到袭击我们的东西,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的一举一动。就比如说,我现在就清楚地能够察觉到,那怪物一路追击着我们,却在阴阵外围停住了脚步,似乎是不愿意靠近。
真奇怪。
我闭眼感受了一下四周的能量:阴阵的强度虽然在梁子蕖的加持之下大幅度增强了,但要说能够拦住那样一个让我和冯清安都一照面就吃了亏的庞然大物,恐怕也还欠缺一些。
就在这时,冯清安却解答了我的疑问:“那东西是生机所化,自然不愿意靠近阴阵。否则,它即使真的破开了阵法,自身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我一听,顿时目瞪口呆:“生机所化?可是……”
生机,难道不应该是温暖的东西吗?
冯清安原地坐下,趁着外头的怪物徘徊不去犹豫不决的时间飞快地运功恢复。他没用搭理我,我就只好转头看向梁子蕖。他只是站在那里破阵而已,虽然面色紧迫,但整体看来还算是游刃有余。毕竟破阵是脑力工作,对体力的消耗倒是要小了不少。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好奇的目光,梁子蕖竟然真的暂停了手中的工作,匆忙对我解释道:“你看不见它,是因为你是活人。它盯上你,也是同样的原因。何况你还是纯阴命。”
原来如此。
梁子蕖简单地说完之后就又一次重新投入到了破解阵法的工作里,不过,我却听明白了他的话。
那个东西是生机所化,为了壮大自身,自然要继续吞噬生机了。我这次凑了巧,一行人里头只有我一个活人,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倒霉。
这时,冯清安的恢复告了一个段落。我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
“没有大碍。”冯清安对我微微一笑,紫眸里却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没有大碍?”
冯清安一愣,然后对我轻笑了一下:“我不是在担心自己的情况。只是这外头的的确确有一个诡异的阵法,生机成魔也是因为那个阵法的缘故。原本我还以为司徒敬汲取生机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肉身,可现在看来,他倒是下得好大一盘棋,一石二鸟,想要将江家一网打尽似的。”
这时,梁子蕖冷哼一声:“江家有我承天府加护,区区一个无名小辈也敢打江家的主意,简直贻笑大方。”
“你那么自信就最好了。”我无奈地看了梁子蕖一眼,说,“可是我如果没猜错,我们现在是出不去了吧?”
梁子蕖沉默了片刻,答道:“你是肯定出不去了,只要一露面,立刻就会被外面的生魔盯上。至于我们……”
“我家安安是肯定不会丢下我走人的。”我自信地看了冯清安一眼,然后重新将视线放到梁子蕖身上,“你呢?”
梁子蕖冷笑一声,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们虽然无需担心那生魔的存在,不过,这里另有一重隐含的阵法,直接作用于我们两人的魂体。就算是此刻,它也在一点点地窃取我们的能量。冯家的小子,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冯清安难得地忽略了梁子蕖对他的称呼,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
他这样的反应顿时让我意识到此刻的情况或许比梁子蕖所说的还要严重得多。
冯清安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了一下。我想我此刻一定表现得很担忧。因为,冯清安看过我之后立刻开口说道:“其实娘子你不用担心,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我与你的灵魂虽然不再绑定,但仍旧细细相关。那阵法只针对纯粹的阴魂,我反倒托了娘子的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至于我,作为隙界的居民我处在生死的夹缝之间,所以,阵法对我的影响显然也没有布阵人预料之中的大。”梁子蕖配合地接过话题。这一刻,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伙居然为了不让我太担心而进行了一次合作。
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我顿时感慨万千,却立刻就收起了心思,问道:“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么?破阵我不在行、生魔我也对付不了,可是,总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吧?”
“其实,娘子你倒是未必对付不了那个生魔。”冯清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这里头除了江志德的生机你必须归还之外,剩下的那些生机对各自的原主来说就算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如果你能够将生魔吞噬,对娘子你的身体却是大有裨益的。阴气炼魂、阳气炼体,而且,生气这东西总是多多益善。”
冯清安的话让我楞了一下:说实话,这样和谋财害命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不过,他的确说过我身体里阴阳平衡的状态不是长久之计,就连风穆都警告过我,这样下去,我或许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或许只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吧?
我很快说服了自己,于是询问冯清安:“我需要怎么做?”
冯清安犹豫了一下,似乎仍旧是再担心我。可惜,他对我怜香惜玉,梁子蕖这个利益至上的效率主义者却完全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
在冯清安纠结的时候,梁子蕖已经一股脑地将计划说了出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两层阵法并不是同一个人布下的。所以,我不可能两边同时破阵。”
梁子蕖的话听得我心里一咯噔:“在这江家内部还有修炼者在帮司徒敬?会是谁?”
梁子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干脆地说:“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我的好奇心,只在那个司徒敬身上。言归正传我可以着手破解针对我们的魂阵,但生机魔阵就需要你来动手了。”
我点了点头,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反倒不觉得胆怯了:“你说,我要怎么做?”
冯清安不安地拉住了我:“娘子,你别冲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听这家伙撺掇。”
我对冯清安轻轻一笑,说:“安安,梁子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害我。”
原先梁子蕖已然开口想要反驳,听我这么说,反倒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而且,我似乎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抹心情很好的笑意。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因为我开口为他解释而感到开心?
这个念头只是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然后,我就被自己蠢得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梁子蕖不是那种幼稚的人吧。更何况,他会在意我?才怪呢。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果然是习惯了被两个帅哥围绕的日子,以至于自我感觉都过分膨胀起来了。于是,我收敛好了自己的心思,说:“我已经决定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然后,剩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
159 抽取生机核心
梁子蕖仔仔细细地对我交代好了一切,在我转身踏出阴阵之前,我似乎听到他低声地说了一句多加小心。
梁子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这么低沉温柔地祝福我的时候,还真让我的耳朵觉得酥酥麻麻的。
冯清安的担忧则表现得更加直接。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梁子蕖一眼,然后说:“娘子,你真的决定了吗?”
冯清安问话的时候,紫眸里晦暗不明的,整个人都有点萎靡不振,显然是担心我担心到了家,看上去就像是不希望主人离去的小宠物。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你娘子我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人。”
“可是,实在是太危险了。”冯清安垂下眼眸,不安地碎碎念,“而且你进入沼泽里,连鬼仆都不能带在身边。”
这也是刚才梁子蕖特地提醒我的。鬼仆虽然是阴灵,但体内有我的本命精血印记,所以若是和我一块儿进入沼泽之中,同样会当先受到攻击。
还有一点梁子蕖很仁慈地没有说穿:生魔之所以不攻击阴阵,是因为那样做对于自己生气的消耗太大了。但是我的那两个鬼仆在圣魔面前纯粹只算是小喽的水准,一个巴掌就能拍碎的事儿。
如果我带着两个鬼仆下去,那他们肯定是有去无反不说,生魔还能够将我的本源精血印记炼化,到时候的变故就完全不在可控的范围内了。
我将收魂木偶摘下来塞进冯清安的手里,想了一下之后,忽然凑上去偷了一个吻。
冯清安顿时愣住,半透明的魂体整个都红了起来,看得我顿时忍俊不禁。
我抬起手来轻轻在自己的嘴唇上一抹,说道:“这是我的好运符。有你的亲吻保佑,我一定能平安回来。”
说完,我就在冯清安担忧又不舍的视线之中毫不犹豫地跳出了阴阵。
没有了法力的支撑,我的身体一下子坠入了漆黑的沼泽之中。四周的沼泽仿佛有生命,一下子向着我的嘴巴、耳朵、鼻孔内涌去。
我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喉咙,同时却将锁魂丝尽可能地伸展出去。
梁子蕖说过,这不是真正的沼泽,而是能量与幻术的结合。
在这沼泽的最核心就是司徒敬的肉身。我想要偷取生机,就只能从肉身里面直接抢走生机的核心。
同时,我也可以杀掉司徒敬。
一击得手,然后就撤退。
经历了一阵火烧火燎的窒息感之后,我的四周豁然开朗。
锁魂丝直接将我的魂魄与四周的能量联系起来,因此,沼泽对我产生的物理效果自然全部消失了。因为,锁魂丝其实就像是一个强大的黑客,能够将我这段外来的数据变得和四周的程序一模一样。
这个例子还是梁子蕖之前在教我修炼的时候举出来的,当时吓了我一大跳:原来这家伙并不是不了解现代知识,而是在日常对话的过程之中不屑使用、在与我对话的过程之中又故意装傻充愣而已啊。
沼泽的感觉根本不像是液体,反倒像是凝固起来的油脂。最初下沉的惯性消失之后,我每移动一分都需要绷紧肌肉用足力气将自己向下推动。
这还是在没有被沼泽排斥、没有被生魔发现的情况下。
汗水一滴一滴从我的额头沁了出来,然后消失在周围粘稠的液体里。可不要小看了我身边不断运转着的锁魂丝。每一分每一秒,锁魂丝都如同贪得无厌的怪物一般吸取着我身体里的能量。幸好破而后立之新形成的能量回路比之前的效率提升了许多,不然,我体内的能量恐怕已经被耗尽了!
我维持着稳定的呼吸和自身的能量运转,尽可能地从周围抽取可以利用的能源。好几次,生魔巨大的身体从我的旁边擦肩而过,带动沼泽一阵波澜起伏,连带着我的身体也会被推开一点。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僵硬。甚至有一两次,我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滑腻冰冷的能量贴着自己的身体游了过去。
在那一瞬间锁魂丝迅速地亮了起来,带动我身体里的能量高速运转,这才没有让那鬼东西发现我的存在。
不过几次三番之后,我渐渐能够在沼泽之中看到生魔运行的轨迹。原先在的眼中完全无色无形的怪物之间有了具体的形态。原来,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半透明的白色身体表面覆盖着一片片金色的鳞片,乍看之下根本不像是魔物、反倒像是某种神兽。但我知道,那圣洁的模样纯粹是来自于那家伙的本体、也就是多个人的生机。实际上,这东西是一个只知道进一步吞噬的无底洞。
我将全身的生机全部都收了起来,任由冯清安过去遗留在我身体里、以及我自己从隙界内吸收的阴气占据上风,主动进入活死人的状态。
和活人的身份比起来,我更信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生机被我强行压迫,一层一层最终封锁在了灵魂的深处。阴气占据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的身体变得愈发僵硬起来。锁魂丝在我的身体周围自动编织成类似鱼鳍的结构,在灵魂的催动下继续带着我的身体向下钻。
我就这样顺着巨蛇的身体一路向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气。
那邪气虚无缥缈的,但带来的触觉反馈却强烈得我差一点呕吐出来。
我瞪大眼睛向着正下方看去,果然看见在一团白金色光芒之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安静正安静地漂浮着。
这是……司徒敬?
我想起梁子蕖所说的话:司徒敬使用自己肉身的方式,相当于我们普通人穿衣脱衣。然而,他偏偏又不是什么夺舍重生的老妖怪:也就是说,这句身体的的确确是司徒敬自己的东西。
简直不能在诡异了。
锁魂丝随着我的神念扩散出去,在司徒敬的身边游走了一圈。我不敢接触那生机火焰,唯恐引起那愤怒咆哮着搜寻我的踪迹的生魔的注意,所以就只能解析周边沼泽内的能量走向,试图找到司徒敬的魂魄所在。
我记得很清楚,冯清安当初占据我肉身之后,我的灵魂虽然离体,但却有一条半透明的能量思想将我的魂魄和肉身联系起来。
我后来问过冯清安,而他告诉我说,那条丝线就是所谓的“生路”。离开人体的魂魄若是阳寿未尽,就都会有一条通向肉身的生路。只有这样,灵魂才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毕竟,像我那样被人强行将魂魄推出体外却没有遭受夺舍的情况非常稀有。在大多数情况下,生路是一些天生八字较轻、魂魄不稳、容易生魂离体的人的保命符。
有趣的是,我却没有找到司徒敬的生路。
在他的肉身周围只有那些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翻滚的生机。而再他的心口位置,则是生魔钻出来的部位。
不过没有生路就说明不管司徒敬的肉身发生什么事,他的灵魂都没办法立刻回到其中来。
这样对我来说,大概还算是一件好事?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数着三、二、一,然后一下子将锁魂丝全部收了起来。
四周的沼泽立刻传来强大的排斥力。同时,我只听到附近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咆哮,然后,就有一只燃烧着白光的蛇头张大了嘴向我拦腰咬来!
然而,这一切本来就在我的算计之中。我祭出凝血刀,在蛇头靠近的一刹那翻转刀尖,狠狠刺进了它的上颚内。凝血刀中的血槽一瞬间清空,其中的鲜血钻进那巨蛇脑袋里,一瞬间炸开了花。
巨蛇痛苦地挥动着脑袋,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甩得移了位。然而,这却正是我想要的!要想要窃取司徒敬的生机之源,我就必须以活人的身份直接去触碰它。但我若想要在沼泽之中平安前进,又不得不用阴气来隐藏自己的气息。
所以,当我结束伪装、重新释放体内的生气之后,立刻就会同时受到生魔的追杀和周围沼泽能量的排斥。
在两种状态转换之间,我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来让自己接触到司徒敬的肉身。否则,那些沼泽立刻就会钻进我的五脏六腑,将我活活地闷死堵死。
还有什么,比利用生魔在沼泽之中强大的机动性来达成自身的位置转换更简单粗暴又有效率的方法呢?
我微微一笑,看准了角度,猛地一下将凝血刀从生魔的蛇头之中拔了出来,成功地让自己的身体若彤流星一般被狠狠甩了出去。
四周的沼泽开始飞快地凝固。我的身体不断撞上黑暗之中并不存在的坚硬岩石,骨骼破裂的声音和剧痛一时之间让我眼前发黑。
我咬着牙、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司徒敬的身体所在的部位伸出手去。
生机之火一下子将我吞噬在内。我再一次唤出阴气将自己的生机保护起来,所付出的代价,则是一瞬间被生机之火灼烧得面目全非。我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一瞬间燃烧起来,就连我的灵魂都好像要在这无边无尽的剧痛之中魂飞魄散。
然而,我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在阴气的覆盖之下,我成功地穿透了司徒敬身体外围的那一层生机火焰,然后挥起凝血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160 为我度身订造?
在我的头顶,生魔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然而,凝血刀并没能刺穿司徒敬的身体,相反只有刀尖的一部分没入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不过,我本来也就没觉得自己这么一戳就能够把司徒敬给戳死。结合至今为止的遭遇一看就知道,司徒敬怎么这也是一个阶段性boss的存在,如果那么轻松就被我杀掉,我的人生未免也太一帆风顺了一点。
所以,真正杀人的工作交给冯清安和梁子蕖这两个千年老妖怪,至于我,只要渔翁得利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一边依靠胡思乱想来强迫自己忽视浑身上下灼烧的剧痛,一边逼迫自己控制在火焰灼烧之中变得愈发涣散的肌肉,用力将凝血刀拔了出来。
刀尖离开司徒敬身体的一刹那,果然有什么东西从中猛地向外窜出。不过我的动作更快,还不等那个东西从司徒敬胸口的伤痕内探出头来,我就已经伸手盖住了血如泉涌的伤痕,然后,直接控制司徒敬自身的血液形成一个牢笼,将其中的东西给拉了出来。
那东西离开司徒敬身体的一瞬间,我周围熊熊翻滚的生机火焰也随之熄灭下去。巨大的生魔不甘心地发出垂死的咆哮,然后,身体便在黑暗当中慢慢消散开去。
可是,我完全来不及欣赏自己短暂的胜利,反而只能够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翻滚的、封锁着生机的血球塞进口中。
因为,在生机脱离司徒敬身体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他胸口那忽然停止流血的伤口之中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对我怒吼了一声。
那东西没有五官、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却轻而易举地让我浑身一麻,一瞬间,差一点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平衡。
太可怕了。
同一瞬间,沼泽刹那间陷入狂暴。仅仅是几息时间的愣神,我的手上身上就多出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想到自己能做的,就是将生机全部融合。
因为,那生机之源当中不仅有司徒敬掠夺来的他人的生机、更有他自身的那一份在里面。
只要将其全部融合,司徒敬自然会生机断绝,他身体里的那鬼东西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宿主,自然也就翻不起风浪了。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司徒敬能够那么轻易地抛弃这个肉身。
他并没有抛下自己的身体,相反只是暂时将其托管给了此刻占据了他身体的鬼东西,就好像当初我和冯清安灵魂绑定那时候一样。
八卦道里头到底有多少的秘密,为什么一个自身修为都不够看的少爷,身体里却有那么多的玄机?
我新乡,等我的实力提升了,一定要去八卦道的大本营走一趟。总觉得这个组织里头藏龙卧虎,而且只要是那里出来的人,都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冯清安说过,因为我的命格是纯阴命的缘故,我与另一边的世界的感应其实是非常强的。所以,我的第六感已经超出了潜意识的范畴,真正进入了一种轻度预知的水准。
换句话说,我看不顺眼的家伙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怼上去甚至直接动手,力求将一切风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我没有冯清安那么霸气,却也想要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我将这个计划暂且藏进心里,全神贯注地开始消化司徒敬的生机核心。果然如冯清安所说的,因为之前锁魂丝已经接触过江志德的灵魂的关系,所以,我几乎是一下子就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生气给分离了出来。
谢天谢地,江志德的生机还算完整。我将其单独收入了灵魂之中保护起来,然后,就开始炼化剩下的能量。
我身体里的阴气是死物,对生机有着本能的排斥。所以那些能量已进入体内,立刻就像是浓硫酸遇到了水,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我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情不自禁手脚抽搐。如此可怕的痛感至今为止我都没有体验过。和这样的感觉比起来,刚才被生机火焰灼烧到底疼痛简直就是蚊子叮咬的水准么。
在阴气和生机的对撞之中,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快要从中裂开了。可惜了我将鬼仆留在了沼泽之外,否则,梁兰的心诀在此刻一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看来,出去之后我得要尽快提升两个鬼仆的实力才行。也不知道冯清安手里有没有用不上的鬼兵,直接让姜贤和梁兰吞吃了吧!
事实证明,人类的大脑都是有自我保护的功能的。当疼痛到达极限的时候,我的思路反而变得明晰快捷起来,就好像是大脑想要用高强度的思考来分散我对疼痛的关注。
这个方法听上去很蠢,但事实证明却是无比有效的。尤其是生机的作用在于炼体,所以到了最后,我索性整个人躲进了自己的意识空间里。这样一来,身体上的疼痛虽然还在继续,却被我自己的精神防护屏障隔离了不少。
意识空间之中,原本看不到的凝血刀刀谱又浮现出来不少。这一次,刀谱的动作终于不再停留在广播体操的水准,若是真正开始讲究起了快、狠、准。
而且,第二部分的刀谱都是在第一套的基础上做的改进,对于将第一套练到驾轻就熟的我来说上手速度自然要快了不少。
就这样,我的身体在外接受生机之火的锤炼,我的意念则在脑海之中反复揣摩这第二套刀谱。
随着我对刀谱的理解逐渐深入,我渐渐感到有些奇怪。本来,我以为这刀谱和凝血刀都是冯家的东西,那么,里头的功法肯定也是配合冯家血咒和御鬼术编纂的。
但是这第二套刀谱之中有许多对于能量的利用却更适合我的锁魂丝,而冯清安原先教过我的一些冯家的法术配合使用起来却反而觉得生硬不已。
要么,是我对冯家法术的理解力度实在太差。
要么,就是……这套刀谱其实本来就是为我合身定做的?
仔细一想,冯家血咒里头好像也没有放血的做法。冯清安也说过,嗖的血液之所以具有那么强的毒性和破魔之力,不仅仅是因为我这一连串的机遇,更关键的是我的纯阴命格注定了我从血液道魂魄都具有极强的吞噬性,所以,我才可以及将阴气、死气、乃至锁魂丝那些对我自身有害的东西都吞噬过来,变为己用。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不仅仅是刀谱,这么看来,连凝血刀都似乎是为纯阴女特地打造的武器么。
可是,几千年前的国师府怎么会知道要为纯阴女做谋划?我之前问过冯清安,他却说,纯阴女虽然力量强大,但同时天生就背了太多的因果。而国师府所做的恰巧是抹除因果积攒功德的事情,所以,家族之中不论男女,从没有过纯阴八字的人。
我又想越觉得这之中蹊跷,但不知为何,我的脑袋却忽然开始疼了起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反应。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疼痛竟像是直接作用在我的魂体之上,一下子就让我的意识都有了溃散的迹象。
我吓了一大跳,原本思考的东西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说来也奇怪,我脑袋放空的那一瞬间,这疼痛刹那间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疼痛让我心有余悸。我不敢轻易拿自己的意识体冒险,只能继续开始研究刀谱。等到刀谱记忆得差不多了,我才离开意识空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是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显然是不一样的。我感觉自己在里头花费了老半天记忆、练习新的找事,但是出来之后,就又一次被生气灼烧的剧痛蒙了一脸。
我检查了一下生气核心之中剩下的能量,顿时意识到时间其实并没有如我想象当中那样过去太久。
这就好。
毕竟,上面还有冯清安和梁子蕖在等着我。
我加快了吸收能量的速度,不再躲避疼痛的折磨,反而迎风而上,勇敢地直面那仿佛毫无止境的折磨。
我感觉自己体内每一根经脉血管都被滚烫的能量给拓宽了。同时,身体里自由的能量也跟着沸腾起来,然后与新涌入的生气结合在一起,最后在我的心脏部位形成一团闪闪发光的星云,而原先的那些纵横交错的能量回路则全部都消失了。
这算是量变引起了质变?
能量结构的转变让我欣喜若狂。什么领悟修炼实在不是我的菜,所以,我就喜欢这种能量自己进行优化的事情。
生机代表着成长、代表着阳间的精华,这么看来,我还真是要谢谢司徒敬给了我那么宝贝的东西呢。
之前被阴债攻击受到的伤害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愈合。我只觉得自己如获新生,整个人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但事实证明了,我强大多少,踢馆的对象就会跟着变强多少。
还没等我将胸口里一声畅快的长啸吐出来,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往我这里接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端的危机感,让我的汗毛一根根全部竖立起来。
161 诡异的司徒敬
我想都不想,只顾着凝聚能量用力,将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弹射而出。
四周的沼泽快速压缩着,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皮肤所承受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该死的,这沼泽正在消失!偏偏,它不是以干涸的行驶在分解,而是在不断收缩并且退回司徒敬的身体里!这么看来,司徒敬恐怕根本就是抱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态在等待着我完成炼化,然后,他就可以一口气将我吞噬,连带着将我的纯阴之血和体内转变了的能量也一起收走!
这个家伙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就不怕自己吞不下去么?
我冷笑一声,进一步加快速度,锁魂丝飞快地向下方挥出,一方面给自己增加推进力,一方面,则是为了组织一下后方追击我的鬼东西。
司徒敬的这片沼泽之中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我想,那应该是类似于因果的规则之力。所以,我如果不想要被他收进体内慢慢炼化,就只能卯足了劲儿逃窜。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有一道灰色绳索破空而来。沼泽被那绳索搅浑,破开的粘稠液体顶端露出一缕陌生的天光。
刺眼的光芒给了我巨大的动力。我毫不犹豫地而以神念控制锁魂丝探了出去,与上方的那灰色绳索紧密相缠。
上方传来一声凄凉的惨叫。我这才发现那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绳索,而是一只整体如同面条一般细长、五官四肢都严重扭曲了的鬼灵。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惨叫让我头皮发麻,但我总算忍住了没有松开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魂丝。
顿时,我只觉得身体一轻:这模样古怪的鬼魂果然是被人直接扔出来当绳索用来着。
我的身体哗啦一下带着粘稠的沼泽泥泞被甩上了半空。只听嗖嗖几声,阴气所化的剪枝将我身上那样一块块粘稠的黑色物质全部射/了下去。
我这才觉得身体一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只见冯清安维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名骑兵模样的鬼兵。两人一前一后以同样的姿势昂首站立,看起来别提有多帅气了!
我的视线落在冯清安身上,一时之间犯起了花痴。
之间冯清安微微一笑,紫眸之中光影暗沉:“退下吧。”
他背后的鬼兵行了一个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冯清安微笑着向我走来,英俊得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伸出手,揽过我的腰在我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娘子,你平安无事就好。你知道么,我快要担心死了。”
一个本来就已经死了的鬼魂说着这种话,本来应该是很好笑的。但是因为冯清安的紫眸如此深情、表情如此真挚,因此,我一点都没有吐槽的欲/望,反而觉得政客心脏都仿佛被抛在了温泉里头一般,暖暖的、懒懒的。
好甜蜜。
我忍不住低下头去,羞涩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咚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我们两人之间粉红气泡咕嘟嘟直冒的氛围。
我恼火地转过头去,却被冯清安一把拉到了身后。饶是如此,那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也仍旧让我觉得为里头翻滚得厉害。
在梁子蕖及时祭出的阴阵之上,司徒敬整个人像是被压成了扁扁的一张,手脚都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就连他的脖子也向侧面弯折成了九十度,怎么看都是活不成了的样子。
也难怪么。他以那么高的速度从沼泽里头冲出来然后一头撞在了梁子蕖半路杀出来的阴阵上,不撞断脖子手脚才怪了呢。
可是,司徒敬偏偏还活着。不仅如此,他甚至透过破碎的眼镜镜片看了我一眼,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凉丝丝的笑容,让我起了一神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下意识地向冯清安的身边靠了靠。
我想,与灵异类的存在打交道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就是很多时候实力自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那可是一种能够将人的斗志和战斗技巧都瓦解的情绪呢。
就比如此刻,我看着面前死虫子一样贴在阴阵上的司徒敬,恶心得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很值都忘了几分钟之前我还兴奋地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测试一下星云化之后的能量运用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司徒敬的身体就这么保持着贴在隐者内伤的姿势,一点一点滑了下去,就像是一直被人拍烂在玻璃上的苍蝇。
梁子蕖脸色凝重地站到了我们身旁。他的黑眸之中一片死寂。只听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阴阵“墙壁”上滑落回地上的司徒敬慢慢地站了起来。
当然,他的动作说是站其实并不确切。
只见司徒敬的上半身慢慢地向后仰,仰到一定角度之后,九江自己的身体从地上剥离开来。然后,他才移动着手脚将自己的身体支撑住,勉强完成了“站立”这个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我清楚地听到了司徒敬体内断骨彼此摩擦的声音。那生意能让人牙酸得不行,听上去就觉得痛。
最可怕的是,我亲眼看到有几根破碎的骨头碎片从他的身体里刺了出来,可是司徒敬却恍若不觉,脸上仍旧是那诡异的笑容。
我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疼得很痛快么?”
司徒敬没有回答,仍旧只是笑。他这样子让我感到无比烦躁,恨不得一拳头打出去将那讨人厌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抹去。
然而,我才刚刚迈了一步,就被梁子蕖伸手拦住了:“不要乱来。”
冯清安也拉住了我的手:“娘子,不要被他干扰到。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还是让姓梁的试探一下为好。”
冯清安的话顿时让我哭笑不得: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在当事人听不见的时候才能在背后暗搓搓地说的吗?
不过,被冯清安那么一打岔,我倒是真觉得放松了不少,心中那一种诡异的恨不得立刻将司徒敬打倒在地的冲动也跟着淡化了许多。
我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看着司徒敬,本能地就生出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这不是什么幻术的影响,而更像是刻在我灵魂深处的厌恶。
而梁子蕖此刻的反应也和我差不多。他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只是,这一次语气变得更加不善:“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司徒敬依旧只是笑着,但这一次,他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就好像梁子蕖问了什么奇怪的话似的。
然后,司徒敬也不对我们发起进攻,反而转身就跑。他啪嗒一下向前倒下,腹部贴着地面,身体飞快地有过院墙消失在了外面的草丛里,那恶心的画面看得我又掉了半年分的鸡皮疙瘩。
我有心要追,却被冯清安和梁子蕖一起拦了下来。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知道此刻接管了司徒敬身体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我一看两人彼此交换号的视线就知道,这件事儿他们肯定不会说给我听。
既然如此,我就提议道:“走吧,先去把江志德的灵魂还回去。”
冯清安点了点头,但就在这时,梁子蕖忽然一拔伸手拉住了我:“找到了,那家伙的灵魂竟然在隙界里!你跟我走!”
冯清安同样啪地一下捏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腕:“姓梁的,你别以为我不对你动手就是怕了你。怎么,我娘子凭什么要跟你走?”
但梁子蕖完全没有理会冯清安,只是正色看着我说:“现在你的实力也暂时够了我需要你兑现自己那部分大家交易。”
冯清安冷哼一声,仍旧抢在我的前头说:“呵,什么劳什子的交易,我娘子若不认,你又能奈她何?”
“不要吵!”我连忙开口阻止了冯清安。这样吵下去,什么都没有办法完成。更何况,虽然我知道冯清安是担心我想要保护我,但是我和梁子蕖之间是公平公正的交易关系。既然梁子蕖在此刻提出要我兑现交易内容的要求,那么,我自然不能拒绝。
我轻轻地掰开了冯清安的手掌,对他微微一笑:“你不要担心,先帮我把生机还给江志德。我帮忙处理完了隙界的事情,立刻就回来。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至于让冯清安跟我一起去隙界这种事情,我自然是连考都没有考虑过。隙界是生死之间的地带,我和梁子蕖之所以能够在那里自由出入,自然是因为我们两人各自都有一些阴阳交错的特征。
但是冯清安不一样,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鬼魂。却不说他有没有资格进入隙界,我更担心的是他进入细节之后是否会因为不符合规则而受到一些特殊的惩罚。
但愿他不要又误会了我就好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着司徒敬一路飞奔来到江家祠堂外,却发现祠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里头的牌位散乱一地,更可怕的是,整个祠堂被人用红色的物质划上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之中透出浓浓的阴邪之气来。
162 梁家人
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我不认识那个法阵,却只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触目惊心的红色笔画一道道鞭笞在我的身上。梁子蕖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温柔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不要看。这阵法会伤到你的魂魄。”
我就这样站在他创造出来的黑暗之中,却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我问道:“不进去隙界么?”
“进,当然要进。”梁子蕖的声音里透露出挣扎的味道来。我顿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他犹豫不决是因为在担心我?
这么看来,梁子蕖的冰冷还真的都只是表象么?可是ita为什么如此可以地与我保持距离、甚至不惜创造出近乎敌对的关系来?是否有感情放一边,梁子蕖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过他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他是吃准了我不论如何一定会帮他,还是说,潜意识里希望我不要被卷进去,所以才故意用不善的态度对待着我?
我必须承认,自己对于梁子蕖的确充满着好奇心。而且,这不仅仅是因为婚约对我的精神产生了作用,让我情不自禁地关注梁子蕖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也是我自己想要知道梁子蕖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情绪,或许有些危险吧。
说不定真的会被气急败坏的冯清安抓走浸猪笼也说不一定呢。
我无奈地在心中轻叹一声:我的性格我自己最清楚了。越是像梁子蕖这样苦心孤诣什么都不说的人,就越容易勾起我的好奇心。这,大概是考古专业探知真相的本能在作祟。
我抬起手轻轻点了点梁子蕖的手背:“你用不着担心我。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梁子蕖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怎么?那么赶不及要回去找那个冯家的小子么?真搞不懂,一个没断奶似的小孩儿也能让你那么魂牵梦绕?”
梁子蕖的误会让我愣了一愣。毕竟,他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
但我却没有多费口舌辩解,反而顺着他的意思笑着说:“我就喜欢小鲜肉呗,你能拿我怎么样?”
梁子蕖冷哼了一声,手仍旧捂着我的眼睛,另一只手圈过我的肩膀,带着我往前走。
我在黑暗之中不得不依赖梁子蕖的引导。只是此刻的姿势导致我完全被他囊括在了怀中,身边都是他的气息,那暧.昧的程度就不用提了。
我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与梁子蕖拉开一些距离。我知道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又是个外貌协会、对梁子蕖自身又并不缺乏好感所以,为了避免我又被梁子蕖成熟的作风影响得和看冯清安不顺眼,我只能自己主动远离诱惑了。
但梁子蕖的声音却立刻响了起来:“别乱动。进了隙界我就放开你。”
他的声音颇为凝重,以至于我真的一下子不敢动了。
与此同时,我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能量变得锐利起来。即便闭着双眼,我好像也能够看到四周血红的阵法发出了不详的光芒,某种粘稠的、让人不适的量正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的身体自动进入了防御状态,血液之中的锁魂丝不安地翻腾着,像是受到刺激的海洋生物一般纷纷竖起了触角。如果不是因为梁子蕖的保护让我略感心安,恐怕我此刻已经连凝血刀都抽出来了。
四周的空气一阵扭曲,然后,便是刺骨却熟悉的寒冷。
阳气和阴气交杂在空气之中,彼此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阴冷潮湿和淡淡的灼痛攻击着我的皮肤。我知道,自己已经又一次进入了隙界之中。
梁子蕖这时才松开了我的眼。我揉了揉被他按压得有些麻木的眼皮,四下一看,顿时发现周围的情况不对劲。
从阳间的祠堂进隙界之后,我们同样是出现在祠堂里的。
然而,祠堂周围那一圈用做保护的白色能量罩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些棕色的虫子一般的生物黏糊糊地挂在横梁上、堆积在地板上、甚至爬在梁家的牌位上。
它们此刻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滩一滩棕色的鼻涕。
我身边的梁子蕖浑身发抖,面色铁青:“好狠毒的手段。”
我不明白梁子蕖为什么如此在乎这些东西:上一次也是,他甚至不让我对它们出手。
这么一想,我本来已经调动起来的能量顿时心有余悸地散了。我小心地后退了一步,躲进梁子蕖撑开的阴阵之内,问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一次你还是你不让我动手么?那些东西对着我,都快要流下口水来了。”
这并不是我夸大其词。虽然这些东西看上去已经变得半死不活,但是在我出现的一瞬间,他们却刹那间精神起来。
空气之中全是贪婪的味道,作为猎物被盯上的我因此毛骨悚然。
梁子蕖咬牙切齿,说:“这些,都是我梁家的人。”
我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梁子蕖摇了摇头,说:“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他们的魂魄还没有完全散去。我需要将阴阵留在这里为他们滋养,然后,我们就去找司徒敬。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我一愣,然后忍不住冷笑起来:“梁子蕖,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阴阵不是你的,是我的我的东西你用起来倒是很顺手啊。”
梁子蕖楞了一下,脸上露出烦躁的神色来:“江满,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我冷哼一声:“谁和你吵了?阴阵是我的保命牌,我的鬼仆也与之息息相关。你说留下就留下,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啊。我并不是要征询你的意见阴阵不能留下。这个祠堂要怎么保护,你自己想办法。”
梁子蕖的脸色顿时冷了:“江满,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对你动手?”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不过你若是有那个时间对我动手,还不如快一点去追司徒敬呢。虽然不知道他在这隙界里做些什么,不过肯定和你有关,对吧?拖得越久对你就越不利,这个时候,你还是想清楚轻重缓急比较好。”
梁子蕖面色阴沉地瞪着我,但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一挥手,祠堂之中的梁家牌位就发出光来。那些棕色的类似鼻涕虫一样的所谓“梁家人”立刻就被无数的光线包裹起来,然后一一被拖进了牌位内部,一眨眼,祠堂里就变得干干净净了起来。
看到梁子蕖露这一手,我除了冷笑还是只能冷笑:我就知道梁子蕖是再占我的便宜。他那么有本事,难道没我的阴阵就救不了自己人了不是?
梁子蕖却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这是梁家的护院秘法,一年只能够使用一次,而且一次只维持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之内如果无法找到司徒敬,他们都会彻底魂飞魄散。到时候,你还是想一想怎么活命为好:纯阴命在隙界之中也是稀罕东西,有的是人想要你的血食你的肉。”
“那还真不劳你操心。”我丝毫不退让,与梁子蕖四目相对,“我要是出事儿,一定拖着你做垫背的。要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吃亏。”
我现在也发现了,梁子蕖这个人很强势,尤其一牵涉到梁家的事宜,他更是到了一种蛮不讲理的地步。
这大概是古代人、尤其是古代有钱人的通病,觉得全世界都要为了自己牺牲,就差自己变成地球的中心。
所以,我必须要在梁子蕖面前强硬起来,不然我可是半点话语权都不会有。
果然,梁子蕖显然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如此放肆地与他针锋相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我轻轻一笑,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袖:“走吧,我们去找司徒敬。”
我不过是隔着衣袖碰到了他的手腕,梁子蕖的身体却忽然猛地震了一下,连带着拉得我的身形也猛然一顿。我疑惑地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梁子蕖眯了眯眼,黑色的眸子里忽然浮现了一种我未曾看到过的情绪,没来由地让我感到心慌。
我迅速地收回视线,大步向外走去。没有了防护结界的隔离,隙界之中的空气一下子侵蚀了我们原先的安全区域。空气之中带着一种粘稠的气息,覆盖在皮肤上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司徒敬究竟在哪里,但梁子蕖似乎可以感觉到隙界当中的变化。所以,他很快就转被动为主动,越过我带起了路。
隙界之中雾气弥漫、也不存在道路和建筑物,整个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我跟着梁子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间,在雾气深处听到“哐啷”一声轻响。
梁子蕖的身体刹那间僵硬了。然后,他一把将我搂进怀中,阴阵的力量全部打开,手一张,一股无形的能量向着我们背后挥去。
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之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双方碰撞之下,只让我觉得身体都好像要被余波给撞得散架了!白色的雾气之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用血迹斑斑的麻袋陶的东西让梁子蕖闻风丧胆的“过路人!”
163 恐怖过路人
过路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和镣铐,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
在它头部的位置剪出了两个洞,但是后面露出的却不是眼睛,而是一张光洁的脸皮,上面用粗硬的黑线缝出两个x的形状。
他的嘴巴同样用锋线给缝住了。麻袋破碎的边缘因为缝合粗糙的缘故而起伏不平,看上去像是一条疤痕、又像是一条扭曲的毛虫。
我被梁子蕖护在身后,也仍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不禁苦笑不已。
感情我在这些怪物眼里真的和唐僧肉没有区别啊。我就无奈了:这过路人连嘴巴都没有,也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要在我身上来上一口呢?
别闹了好吗?
不仅如此,我似乎在过路人身上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我分不清那是司徒敬的咒术气息,还是其他的什么,但总之,那气息与之前在祠堂阵法上感觉到的邪气极其相似,只是稍微要淡了一些。
但即便只是这一点点的邪气,也足以过路人进入狂暴状态了。
梁子蕖才刚刚祭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似乎正准备用某种不算太过极端的方式将过路人震退,过路人却已经挥起身上的链条朝我砸了下来!
链条的末端连接着一只巨大的铁球。铁球上血迹斑斑,还沾染着一些新鲜的血肉碎片。我当即也顾不得梁子蕖的动作,施展烟遁之术猛地向后倒退了出去。
隙界之中,纯粹的阴灵进不来,只有体内阴阳两股气息相间的人、也就是介于剩生死两个状态之间的人才能够进得来。所以,不论是冯清安、还是我的两个鬼仆都没办法进入这里来。不过,因为梁兰和姜贤的身上都有我的本命印记、我又跟着冯清安学习过冯家的法术的缘故,所以,即使他们不在身边,我也能够借用他们的一部分能力。这其中,我最熟悉的就是之前临时抱佛脚恶补过的烟遁之术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过路人和我之前看到的笨重的模样完全不同。虽然他的身体又大又笨拙,可是这家伙的动作却敏捷矫健得如同体操健将,手中的锁链虎虎生风,身上束缚着他行动的枷锁几乎完全无法限制他的行动。
最恶心的是,我清楚地看到那麻袋表面时不时东一块西一块地突起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只手、有时候是一张人脸的形状、有时候则是类似断肢一样的肉块,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仅如此,麻袋表面正在渐渐的渗出血来。随着血迹越发扩大,我明显感觉到过路人的攻击速度和力度都变得愈发具有威胁性起来。而他身上的枷锁则随之一再收紧,到最后麻袋都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形状拧成了一团,就仿佛那枷锁是不希望过路人挣脱出去一般。
也就是说,我还是有盟友的咯?
枷锁的反应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挥舞着凝血刀冲了上去。一道血红的风暴从我的刀刃上爆发出来,凝聚的气流硬生生与从我的头顶高速砸下的铁球对撞,将它狠狠轰了出去。
但我自己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如同炮弹一样对着地面砸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我再一次使出烟遁之术,呼啦一下重新出现在梁子蕖的身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我的战斗力是提升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隙界之中的关系,能量的消耗也是大的惊人。
就刚才那两次施展烟遁之术,就差点将我的能量给抽空了。好在我现在能量回复的速度非常快,否则我补回来的力气还赶不上消耗的速度,那不就悲剧了么?
真是多亏了梁子蕖前段时间在隙界里对我进行的魔鬼训练了。
我只觉得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我已经习惯了隙界之中的战斗方式,恐怕只是一个照面我就会彻底落到下风。
我调整好了呼吸、在阴阵中回复了所有的能量,然后瞪着手捧金色令牌像是在发呆的梁子蕖:“你在干嘛?”
“联系鬼差。”
梁子蕖看了我一眼,然后立刻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令牌之上。我这才注意到:令牌的表面漂浮着一个个我不认识的金色字符。那些字符不断变化重组,看上去的确好像是有人用文字在交谈的样子。
我冲出阴阵去,一边将过路人尽可能引开,一边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联系鬼差?”
“因为,过路人并非你我能够对付的存在。”梁子蕖一边说,一边将更多的能量注入令牌之中。就在这时,与我交战中的过路人浑身一震,然后发出一声咆哮。
是的,咆哮。
他张开了应该勉强可以被称为是嘴部的麻袋裂口。只听撕拉一声,那些黑色缝线全部断裂,而麻袋则一下子破裂开来,纤维断开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麻袋内部是一片粘稠的血肉。在血盆大口之中,竟然长着一颗人头。
那人头看上去和麻袋外面的模样差不多:两只眼睛缝上了x的形状,嘴巴也同样被缝了起来。
而在人头的下方,则是一根空荡荡的食管。我此刻正好高高跃起,所以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喉管里震动的小舌和绷紧的声带。
不妙。
我猛地横刀身前,锁魂丝呼啦啦地涌现出来,形成一张有弹性的网。同时,一道无形音波带着要将我腰斩的气势向我轰了过来!
我猛地向后倒退,只以锁魂丝渐渐消磨那一道音波的能量。但就在我准备好迎接过路人全力一击的时候,它却忽然转身向着梁子蕖扑了过去!
我一抬眼,竟然看到梁子蕖脸色微变,护着手中的金色令牌不闪不避,只是将阴阵的力量全部激发了出来。他身边的阴气如此浓郁,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张厚实的青色幕布。
然而,过路人非但不畏惧,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
糟糕。
我知道梁子蕖一定是正在召唤鬼差所以脱不开身,此时此刻,就只有我才能尽可能为他拖延时间。
看过路人那个反应,阴气对他来说分明是大补的东西!
这一点梁子蕖难道不知道吗?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正要冲上去,就看到一片金色符文从阴气幕布里钻了出来,一下子隐没到了过路人身上的枷锁内。
枷锁一下子来了劲头,猛地收紧了。过路人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梁子蕖手中的金色令牌刚好能够克制这鬼东西。过路人已经杀红了眼,此时此刻再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我一咬牙,挥刀扑了下去,鲜血顺着血槽填满,然后包裹了整片刀刃。
血红弯月一般的凝血刀旋转着落在了过路人的身上。我没有攻击它的麻袋身体,而是直接刺向了它的那张血盆大口。过路人惨叫一声,嘴巴深处的那颗头颅直接被我切割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我顺着这滚烫的推进力在他闭合身体前一秒狼狈地脱离。
黑色的缝线从麻袋内部自动生长而出,迅速地将那原先撕扯出来的破口冲重新缝合起来。金色的字符控制着锁链和镣铐,试图重新将过路人捆绑起来。
然而,过路人拼了命地挣扎着。它的身体里不断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就好像是没有附着点的内脏被甩得翻天覆地了似的。
像是一麻袋的血肉呢。
我觉得恶心,忍住胃中的不适迅速化作烟雾除去了身上的血腥,然后钻进了阴阵之中。
清凉的阴气一瞬间让我神清气爽。我脚下一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而梁子蕖就在这时将手中的金色令牌向空中高高抛起:“出来吧!开工了。”
164 故人重逢
随着梁子蕖一声令下,无数的金色符文如同电影里的埃及圣甲虫一样呼啦啦地从金色令牌里飞了出来。
我惊讶地后退了一步:“这令牌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子蕖道:“这叫鬼王令,是我承天府历代相传的东西。”
鬼王令这个名字顿时让我愣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冯清安手中的“阎王令”,一时之间感慨万千:鬼王和阎王应该是对立的吧?呵呵,这承天府和国师府还真是从属性设定上就注定了要水火不容。
当然,我对鬼王自身的印象倒是不差。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除了偶尔抽风想要娶了我之外,其他的方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抱怨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帮过我的忙。上一次若不是借了鬼王的面子,梁汉和梁兰身上的因果孽债哪能那么轻易地消除?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金色的符文已经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圆形的传送门。
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越看越像是一麻袋垃圾的过路人惊恐地蠕动着身体,勉强重新顶出双腿的形状,在铁链和镣铐的禁锢之中狼狈地向后躲藏。
但是它的动作明显太慢了。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金色传送门背后飞射而出。对方手中拿着钩魂锁镰,一下子就把那过路人的肚子给切开了。
白色的影子没来由地让我感到熟悉。我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终于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
这分明是……
我瞪大了眼睛,猛地转头瞪着梁子蕖:“你们认识?”
他一愣:“什么?”
我抬手一指那个押着过路人暴打的身影:“那个鬼差!你们认识?”
梁子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并不认识。怎么你的反应那么大?令牌呼唤出来的鬼差是随机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非得要等待有人将祠堂里的封印解开,而不是直接从隙界的另一边进入鬼界再获得自由么?”
我呆呆瞪着梁子蕖,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此时忽然提起那件事来。
梁子蕖说:“那是因为,隙界通往鬼界的那一侧根本就没办法让人通过。那边连接的,是鬼界的炼魂池。”
果然如此。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见炼魂池这个名词了。我问道:“炼魂池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子蕖答道:“但凡是触犯鬼王的人、或是一些强大的却无法投胎的阴灵,都会被扔进炼魂池里。炼魂池水终年沸腾、池心又冷如千年寒冰,两者冲突之下会不断将人的灵魂撕裂再重组,久而久之,生前的记忆和自身的人格就被洗练干净了。往往鬼王看中的、却无法降服的人最后都会被放进炼魂池里,最终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傀儡。”
原来如此。
我皱着眉头向着空中那个白影看去。
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实力果然强大了很多。虽然我不知道那撕碎人格洗去记忆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但很明显对方应该不怎么清醒,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去对付那边的过路人,而是应该先来追杀我。
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个风格。只要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之中,不管周围的环境多么险恶,这家伙都会以杀掉我为第一目标。
因为他觉得,我让他的宝贝妹妹委屈了。
没错。
梁子蕖召唤出来的那个白衣鬼差,赫然就是许久没有见过了的上官清!
我皱着眉头问道:“按照你的说法炼魂池里的都是硬茬子?鬼王放心让那些家伙到隙界里来?这里不是和无法之地差不多的嘛?”
梁子蕖轻笑了一声,摇头说:“你太天真了。你不要忘记,阴物是没办法进入隙界的这里只允许生死界限之间的人生存。”
我一愣,黑产舍得梁子蕖的话自相矛盾:“难道鬼差不是阴物?”
梁子蕖微微一笑:“当然是了。所以,如果要让鬼差进入隙界,就必须先在他们体内灌入一股阳气。阴阳不相容、生死不相合,鬼差体内容下了阳气,就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尽折磨。这样的大罪,岂不是最合适的酷刑?而且,他们体内的阳气会不断增长,如果不能够尽快完成任务,那么,他们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凡是感应到鬼王令过来这边的鬼差,大多是将鬼王得罪死了的。”
我不觉一愣,忽然觉得上官清有点倒霉。
他除了对着鬼王吼过一嗓子之外,真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所以,在我看来鬼王之所以将上官清扔进炼魂池、如今又派他来隙界当苦力,纯粹是因为上官的缘故。
上官兄妹俩彼此之间情深义重,上官清拼了命地想要将妹妹的残魂救出来,完全不顾上官自身就是大恶的事实。如果真的让他救人成功,恐怕不仅是鬼界、隙界和阳间也会一起遭殃,到时候就真的是三界大乱了。
但如果真是那样,鬼王为什么不直接将上官清消灭掉呢?难道说,他是惜才么?
鬼王的这种做法在我看来真是蠢到家了。但是,他那样的上位者肯定都有着自己的漫长打算,更何况上官清跟冯清安生前还是之交好友,我总不能老盼着他魂飞魄散不是?
不过,我还是往梁子蕖的背后躲一躲:“我不管啊。人是你叫出来的,等一会儿他若是对我动手,你可得护着我。”
梁子蕖回味过来,问道:“怎么,你还认识鬼差?”
“不是认识鬼差不认识鬼差的问题。”我一边摇头一边又向着梁子蕖背后缩了一下,“是以前的仇怨,理不清的。反正,他要是真的不清醒也就算了。如果他是清醒的,那一会儿肯定又要和我决一死战。我觉得,我对上他没胜算。”
没想到,梁子蕖及竟然认真地用视线估量了一下我和上官清的实力,然后说:“我帮你一把,你也不是不能打得他灰飞烟灭。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
我没想到梁子蕖那么霸气,连鬼界的阴差他都敢杀。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冯清安和上官清之间的友情很深厚,我现在若是对上官清出手、而且还是和梁子蕖联手对他出手这件事日后若是让冯清安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哎呀,我可真是个好老婆。
我摇头晃脑地在心里表扬了自己一番,还没等我自我欣赏够,就已经被梁子蕖拉了一把,然后,一阵阴风从脚下将我们两人的身体给包了起来。
我一惊:“你干什么?”
梁子蕖淡漠地笑了一声,说:“怎么?你还真准备要杀阴差?既然你不乐意与他动手,那我们当然是继续去寻找司徒敬否则难道还站在这里等他们打完不成?”
我楞了一下,才觉得梁子蕖说得有道理:的确,司徒敬又不在过路人的肚子里。
虽然就这么丢下上官清和它打得难分难解,我们自己脚底抹油跑路,这事儿做得有点让我良心不安就是了。
不过不安归不安,我还是麻利地激活了烟遁之术,跟上梁子蕖的速度呼啦一下向远处飞去。
我根本不知道司徒敬在哪里,但梁子蕖却好像很清楚似的,一路马不停蹄地追赶着,然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正要问话,却见梁子蕖脸色大变向我扑来,然后抱着我就地一滚,狼狈地闪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阴阵被他一眨眼收了起来,但饶是如此,我还是清楚地感受到里面近乎三分之一的阴灵在一刹那灰飞烟灭,能量上大面积的空缺几乎让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剜掉了一块似的。
上官清手中抓着勾魂锁链,垂着脑袋漂浮在我们后方的空气之中。锁链上面还缠着一些麻袋的碎片,而上官清的一身白衣也早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我注意到,原先沾染在过路人身上的那一抹邪恶气息,此刻却转移到了上官清的身上。
一身白衣的上官清在半空之中轻微地抽搐着,整个身体扭曲出无数不正常的细微角度来,看上去像是被人打断了身上的每一块骨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梁子蕖将我搂紧了,说:“千万不要从我身边离开。”
我点了点头,感觉到上官清的气息完全锁定在我的身上,顿时如同被剧毒的蛇盯上了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所幸上官清现在根本就不清醒。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因为那属于司徒敬的气息的影响,单纯地盯上了我的纯阴命。
因为他发出的攻击虽然狠辣,其中却并没有仇恨的味道在如果上官清真的理智清醒,才不会如此冷静地面对我呢。
“不如,我们分头跑?”我想了想,向梁子蕖提议道。
梁子蕖搂着我猛地往旁一躲,闪开上上官清的勾魂锁链,语气略有些恼火:“你疯了?”
“不是啊。”我认真地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了他听,然后说,“上官清手里的勾魂锁链是专门克制你们这些鬼物的。就算你没有死透,在那锁链之下也撑不了多久吧?但是我不一样,我是活人,勾魂锁链碰不到我的魂魄,顶多伤我的肉身。你动作快一点解决了司徒敬,我就不会有事!”
梁子蕖犹豫了一下,最终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只是叹息一声,将怀中的鬼王令塞到了我的手里:“这东西你拿着,对他还能有一些威慑的作用。江满,你可别太容易就死了。”
165 为了救我而空门大开
梁子蕖如此贴心地将鬼王令给了我,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这东西能够召唤鬼差,显然是个宝贝。我忍不住用自己的神念探测了一下,却遗憾地发现鬼王令上有梁子蕖的本命印记在:他的魂念比我强大得多,我根本没本事将这东西占为己有。
好吧,我也不能太贪婪了。
鬼王令交到我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是被激活的状态。金色的符文一接触到我的血液立刻如同滚油里头倒了水一般,愈发疯狂了起来。之间那些符文一个个钻进了我的身体里,原先因为隙界的规则压制而变得凝滞缓慢的力量顿时就不再受到任何阻碍。我行动的速度猛然间翻了两倍,一时之间连我都没有习惯,差一点就直接往前翻了出去。
不过,正因为我不小心失去灵魂,才恰到好处地躲开了上官清的攻击。他的神智此刻不清醒,所以追杀我的动作也完全是遵循本能在进行,导致他的攻击大开大合、还没有落下链条的声音就已经响彻天际,对于我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我直接开启了烟遁之术,在上官清的身边左躲右闪,有时也试探性地对他发出一道攻击,试图将他击退一些。
我发现,我的凝血刀似乎能够克制司徒敬的邪恶气息。可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若是真的将那气息净化了,那上官清恢复过来,岂不是更加全力以赴地要杀我?
这么一想,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的攻击顿时改变了方向,激起一阵飞沙走石暂时迷了上官清的视野,然后再次化作烟雾远远遁去。
但是我没跑出多远,就看到天边有一团深棕色的阴影扑面而来。
我猛地凝结出身形,然后狼狈地一闪,这才没有被那东西当头砸中。
而上官清的攻击就在这时降临。一时之间,我狼狈地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处境。这时我也终于看清了从另一侧攻击我的东西是什么。
看来,梁子蕖的梁家护院秘法根本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厉害嘛!
我看着眼前那一团不断蠕动的棕色生物姑且叫是生物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分明就是梁子蕖所谓的自家人么。
此刻,每一条棕色蚯蚓的体积都至少放大了四五倍。它们彼此纠缠在一起,编织成一枚恶心的、粘稠的圆球,发起攻击的时候则如同潮水一样当头罩下来。
这种时候,我自然不会再因为顾忌到梁子蕖所说的话而对这鬼东西手下留情。
我蓄势待发,准备于这些东西决一死战。但出乎我意料的时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大出血一番,可那棕色的蚯蚓球却竟然分成两半绕开了我,然后直直向着我后方的上官清撞了过去。
我一愣,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个展开。
那些巨大的棕色蚯蚓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仍旧清晰地感觉到了他们的贪婪心念,但偏偏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对我发起攻击。
这是……在保护我?
我看着那些棕色蚯蚓将上官牢牢缠住,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他们是因为知道我是梁家的人,所以在保护我?
怎么可能……
我还以为这些恶心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灵智。
我看着那勾魂锁链狠狠砸在蚯蚓们的身上。他们的身体是液态的,就算被打中打烂也会立刻重新拼合起来。但另一方面,我也注意到这一切并非对他们毫无损伤。每一次被梁子蕖击中,地面上就会拆剩下一些斑驳的棕色“肉块”。
而梁子蕖身上的力量却丝毫不见消退。
我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要脚底抹油,可此刻看到那些“梁家人”为了我不惜受伤,我却忽然觉得跑不掉了。
真是认栽了呢。
我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拘泥于恩情和人情。
但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能怎么办呢?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锁魂丝与鬼王令上的金色符文融合起来,然后又绕着我的凝血刀一圈圈编织成一片金色的刀光。
这样,应该可以伤到上官清吧。
我摇了摇头,简直对自己的疯狂和大胆无语了。
这一击要是不成功,我大概会被上官清给弄死。
但是,我虽然心中打着退堂鼓,身体仍旧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出乎我意料的,鬼王令对上官清的压制作用果然很大。随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金色的符文一个个自动从我的刀刃上放大,随着我挥刀的动作,轰隆隆地向着上官清砸了下去。
锁魂丝一下子缠上了上官清的身体。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向着之前梁子蕖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前方传来战斗的声音。
没想到,司徒敬所在的地方,竟然就是隙界的边界。在他的背后,滔天的黑色巨浪无边无尽,如同猛兽一般咆哮着,却偏偏一滴水都撒不出来。
这神奇的景象一时之间让我有些愣神,甚至没有注意到司徒敬正向我冲过来。
直到梁子蕖一把将我扯开,顺手将上官清给一把退回了炼魂池里。
在坠入黑色巨浪前的一瞬间上官清忽然恢复清醒。他对着我露出怨毒的视线,然后一挥手,勾魂锁链不管不顾地向我砸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急匆匆地收回了锁魂丝去阻挡,但这一次,勾魂锁链却忽然失去了实体,视若无物从我的锁魂丝当中穿过,顶端的钩子绕着我的身体转了一个圈,然后狠狠插进了我的后腰。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被勾魂锁链一把向着炼魂池扯了过去!
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梁子蕖伸出手。他一把将我拉住,却因此空门打开,被司徒敬从后方一伸手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梁子蕖的脸色迅速惨白下去,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
我看得心脏都揪了起来:原本,我对梁子蕖伸出手去只不过是一个本能的动作,根本没有想过他真的会为了救我而空门打开!
“放手!”
后腰处的撕扯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撕裂成两半,而梁子蕖摇摇欲坠嘴角流血的模样也看得我胆战心惊。
我不知道自己以人类之身若是进入炼魂池还活不活得了,但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无处可逃。
而司徒敬却癫狂地哈哈大笑起来:“拿到了!我拿到了!哈哈哈,江家的大气运!”
气运?
我一愣,梁子蕖却因此勃然变色:“你要的不过就是个气运?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哈哈哈,我是蠢货?”司徒敬疯狂地笑着,猛地将手向外一抽。只见他从梁子蕖的身体里抽出一团闪着光的能量:那能量上面有血红色的细小锁链缠绕着,说实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我知道,不管那是什么,我绝对不能让司徒敬得到!
如果他拿到了梁子蕖的能量,那么出去之后,他肯定不会放过冯清安和风教授他们!
腰部的剧痛让我神情恍惚,以至于我根本没注意到,能量被拉走之后梁子蕖虽然踉跄一下跪倒在地,但是当他看清司徒敬手里的东西之后,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只是下意识地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狠狠将凝血刀扔了出去。
刀刃血槽之中的毒血如同利箭一般,准确地刺穿了司徒敬手中的那一团能量。
司徒敬的眼睛猛地瞪大,但我的凝血刀去势不减,已经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果然,司徒敬自身的实力……真的很弱啊。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八卦道的少爷的?他何德何能?
梁子蕖的身体却因为能量的破碎而猛地一震。他的身体忽然发出了光,然后从地上漂浮起来。可惜,这一来他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我的手。背后的勾魂锁链没有了阻碍,轻而易举地将我扯进了炼魂池中。
我只来得及看到梁子蕖的身体里钻出无数的红色锁链,然后,那些红色锁链又一一崩溃瓦解,接着,视野就完全被那黑色巨浪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