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蔡德元
“…崇祯十七年,帝陨于煤山上…同年三月,多尔衮派多铎南征…四月陷扬州,多铎因不忿大臣史可法据城死守,下令屠城十日。当夜天为之悲泣,星空流星成雨,坠落世界各地…此后异兆乃生,史称‘灵气复苏’…身强体壮力敌百人之勇士数不胜数,得灵气加持的杀伐猛将更是可横扫千军;而在中土传承久远,底蕴深厚之道儒释三家所得最多,种种神通术法层出不穷,个个高功大德络绎不绝;民间则多有误食不知名野果,灵药,兽肉,异物而随之得到非常之能之异士;也有诸多备受莫名刺激而突然觉醒,能够呼风唤雨,掌雷召电之能人;亦有各路因百姓暗中祭祀而凝聚之游神,因众生恐惧,憎恨,厌恶等恶念所化之鬼怪出焉…盖因为此,诸多邪教邪神剿之不绝…1645年唐王朱聿键在郑之龙等人的拥立下,于福州称帝,改元隆武…于隆武元年九月开始北伐…在清军大兵压境之下,隆武二年十一月,郑芝龙欲北上降清,其子郑成功苦劝不成后,于天妃宫内妈祖神像前虔诚祷告一夜后,发动兵谏,剥夺其父、叔之兵权并将之放逐海外大岛,史称‘大义兵谏’…其后郑成功率领郑家军与各路奇人异士,汇合前方败退的隆武帝与大臣黄道周,先后取得磁灶,前山,小雷岭,江东桥等诸多大捷,一时军威大震,诸多因灵气复苏而觉醒者纷纷来投…再之后,郑领南明‘招讨大将军’之印…于红毛夷人手中收复台湾,于金台山上创立‘汉留’明远堂,并派出洪英先生弟子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李式开,胡德帝五人分别潜入闽地,甘肃,两广,两湖,川滇贵,两湖等地,旗分五色,名目各异,共同创立天地会(洪门),行打探军情,刺杀敌军将领,勾连各路义军之职;又命部将创立清帮(注一),负责军粮筹措与转运之责…隆武八年九月,郑收复应天,帝得以回銮并定都该城…隆武十二年五月初一,南明大军终于收复前明都城燕京,帝定其为北都…隆武十五年九月,最后的一支女真余孽遁入极北之地的罗刹国境,随之消失不见。至此,大明山河得以重整!”
……
“…延平郡王(郑成功)于台湾金台山创汉留,设明远堂,颁下‘海底’(簿册)于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李式开,胡德帝五人,命其潜入中土各地联络反清复明志士,打探军民要情,刺杀各地满清鞑子头目与汉奸走狗。
历经清兵追击,异士鹰犬捕杀后,五人于闽地云霄高溪庙前搓土为香,结为异性兄弟并创立洪门,拜其已逝之师洪英为祖师,故大臣史可法为文宗。
…蔡德忠于福闽设黑旗祖堂,青莲堂,用彪字旗,堂口诗云:‘福建乌旗第一枝,甘肃起义始开基。彪字金兰传四海,一九江山谁敢欺。’
方大洪于两广设红旗祖堂‘洪顺堂’,使‘虎寿旗’,后衍生出广州的三合会,海陆丰的三点会,堂口诗云:‘广东红旗第二枝,高溪分开两胡时。寿字根基成四九,四九变化自相依。’
胡德帝于川滇贵设赤旗祖堂‘家后堂’,持‘虎合’字旗,外人呼之‘袍哥会’,堂口诗云:‘云南赤旗第三枝,四川起义灭胡儿,合成洪字为暗记,君臣自有太平时。’
马超兴于两湖设白旗祖堂‘参太堂’,持‘虎和’字旗,人称‘哥老会’,堂口诗云:‘湖广白旗第四枝,江南贵州共此旗。合字结拜来起义,恢复江山祖登基。’
李式开于江浙设绿旗祖堂‘宏化堂’,持‘虎同’字旗,后衍生出江浙的‘小刀会’与山东‘大刀会’,堂口诗云:‘浙江绿旗第五枝,山东兄弟暗扶持。同祭此旗来起义,复转明朝团圆时。’
以上五人被称为洪门五祖,之后洪门又分别传至吴士佑,方惠成,张敬之,杨仗佑,林大江等‘中五祖’,吴天成,洪太岁,姚必达,李式地,林永超等‘后五祖’手中。此后洪门随着南明北伐大军行进,在全国遍地开花,形成诸多掌权家族培植党羽,于各处堂口盘根错节的局面。
…清帮者,乃是由翁岩,钱坚,潘清三名洪门中坚,得郑(成功)授意揭清朝皇榜,掺杂罗教教义组建而成,表面上名为满清疏通漕运,暗中则实为南明筹措军粮,运送物资等…帮中有四寺六部,家法森严,一经组建就占据运河两岸,辅助南明军北伐,起到事半功倍之用。”
“铛铛铛…”
当楼下客厅的落地自鸣钟敲响十二下时,张损已经接连把郑正泽先生所著的《南明史话.卷一.重整山河》与洪文亮先生所著的《洪门清帮史考》大略翻看完毕,正扭动脖子休息一下,就听得楼下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嘿,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不就是议会那些争权夺利的破事嘛?有必要把我一个教书先生拉去充场面嘛?”一个浑厚而语带抱怨的男声响起。
“呵呵,你可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沪市诸多议员都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你在场帮我们撑门面,那些人就算不赞成这个《异常案件调查局与重装警察组建草案》,也不会投反对票,结果你也看到了,顺利通过嘛!”一个略显圆滑的中年男声随之劝慰道,这时一旁同样竖着耳朵偷听的文琦闻言,则是噌的一下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口中嘟囔道:“怎么我爹爹也来啦!”
就在这时,柳映月的声音也适时响起:“达令,你之前说的那个孩子已经在书房等了你一上午了!”
听到这里,张损也赶紧起身,跟在文琦后面一起出门下楼,他们还在楼梯上时,客厅中的三男一女顿时闻声抬头,他亦是状似无意的低头观察数人。
此时柳映月正坐在侧对着楼梯的那个单人沙发扶手上,同时右手手肘撑在身旁一位手拿木质烟斗的儒雅男子肩上。后者国字脸,颌下留有短须,仅看面相似乎是五六十岁,又似乎是三四十岁,显然是一个修为不低的修行者。从其与前者亲密度来看,应该就是宅子的主人蔡德元。
在蔡德元右手边沙发上,则是坐着一个全身西服大衣的中年男子,此人无论是略显发福的圆脸,还是微突的小腹,亦或是两鬓的白发,无不昭示着其不过是普通人,不过看其一身含而不露、颐指气使的威势,显然也是一个久居高位的掌权者。
最后一人身着黑色警察制服,腰佩手枪,原本背对着楼梯端坐在蔡的左手边沙发上,此时似乎察觉到张损扫过的目光,遂即豁然转头,露出一张面色冷硬的长方脸,眉毛如刀直插入鬓,下方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的盯着他,仿佛看着嫌犯一般,从头到脚的逐寸观察、评估,直到确认他不过是一阶修为,确实没有什么威胁后,这才面无表情的无视回头。
“蹬蹬蹬…”
这时前面已经下了楼梯的文琦快走几步,顺势飞身扑进已经起身张手的胖子中年怀里,口中同时吐槽道:“爹爹,你怎么也跟着来老师家蹭饭吃啦?这样白吃白喝真的好么?再这么下去,我们干脆在老师这里交伙食费入伙得了!”
“哈哈…我不是惦记你这丫头还在这么?所以干脆过来蹭个饭顺便把你接回去,怎么得?难道你老师家的饭菜,你能吃得,我就吃不得了?”
对于一旁文氏父女的互损打趣,蔡德元只是一笑置之,他这时已然起身上前并迎着下了楼梯的张损走去,眼中有刹那间的恍惚,遂即马上清醒过来,而后下意识抬手,似慢实快的在后者肩上连拍数下,同时语带唏嘘的说道:“我是蔡德元,你就是张英吧?像,果然很像,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了!”
第三十一章 计议1
“我是蔡德元,你就是张英吧?像,果然很像,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了!”
原本张损对于自己无法躲避对方的手掌就已经警惕万分,这时听到此话更是让他悚然而惊,还以为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刚要鼓荡灵力奋起一搏之际,就感觉对方搭在左肩的手掌应激发力,瞬间把自己镇压,同时面露伤感的话锋一转:“你爷爷虽然比我大了不少,但也算是我的忘年之交了,自我当年远渡重洋前往西方求学后,就已有数十年没有相见,不料再次听闻他的消息时,却已是天人永隔。
不过今日能见到你登门,我也是非常高兴,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让你柳姨给你做!至于西学么,只要是我懂的,你尽管来问我,保证倾囊相授!”
“啊…老师,这小子有这么招人喜欢么?怎么你跟师娘都把他当宝贝一样,还倾囊相授呢,啥意思?莫非对我就留了一手?”
这时不待张损这正主出言回应呢,那文琦就先“吃醋”了,于是毫不顾忌的抱怨道。
“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妮子,这是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老师什么时候对你藏私啦?再这么说话,老爹可要收拾你咯!”
不待蔡德元回应文琦有口无心的“指责”,文正非就主动出言对女儿训斥道。而后又趁势上前主动与张损自我介绍道:“你好,鄙人文正非,刚刚小女言语中如有什么唐突之处,还望小兄弟莫要见怪!”
“额,没事,我不介意!”
张损此时刚从蔡德元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就又被文正非来这么一出,脑中有些发蒙,口中下意识的回道。
“对啊,他们两个小的一见面就掐,说的都是气话,老文你也别太当真!”
见得此状,柳映月也随之上前打圆场,蔡德元也适时指着张损对文厉二人介绍道:“行了行了,都是些随风吹散的孩子话,没必要去纠结!来,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个小伙子叫做张英,祖籍闽地汀州,祖父张沧,叔祖张横,他现在是洪门龙华堂一名小老幺。”
接着他又指着圆滚滚的文正非对张损说道:“张英,这一位是沪市地方议会的副议长文正非先生,同时也是沪市在帝国下议院的十八名议员之一。”
“额,小子张英见过议长大人!”
“嘿,你小子这是陷害我呢!我还只是副议长,是服务于沪市市民的一名议员,更不是什么大人!”
介绍完文正非后,张损刚拱手与其交流两句,蔡德元就拉着他来到那名身着警服的冷面男面前,口中继续介绍道:“这位呢,名叫厉求实,如今还是沪市引翔区警察局长,不过来年恐怕就是位高权重的异常案件调查局局长了!他曾经随我学过一些东西,蒙其不弃,也称我一句‘老师’,所以你也可以称他为厉师兄!”
“小弟张英见过厉师兄!”
见得张损一脸郑重的抱拳行礼,厉求实虽然面色冷硬如故,但是眸子中却是有暖意一闪而逝,口中难得的勉励了一句:“嗯!莫要让老师丢脸!”
到了此时,文厉二人岂能不明白蔡德元是在为这“张英”铺路,而文琦之前所言怕是不虚,蔡德元夫妇对这初来乍到的“张英”确实非同一般,其中怕不是一个“故人之子”的理由所能推搪过去的。不过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也无意去探查其中真相,只是日后看在蔡德元的面上,能照拂就照拂这好运的小子一下,仅此而已。
“好了,既然正事已经说过,互相也认识了,那大家就赶紧洗手吃饭吧!”
半小时后,酒足饭饱的蔡德元让张损陪着他与文厉二人一起进了书房,而文琦则是满腹好奇的死赖着同样跟了进去。
众人围着茶桌坐定,文琦为了能赖着不走,更是主动接过沏茶的活计。
“这就是你上午看的书?嗯,还算不错,最起码还知道临阵磨枪!”
对于自己书房内的物事,蔡德元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只是随意一瞄,就见得张损之前看完并随手放在一旁案上的两本书,遂即指着书籍对后者语带调侃的说道。
张损闻言正要出言说点什么,却又听对方继续说道:“龙华堂于正月十六的开山门仪式,我们几个都收到了请帖。此次那李东升极其反常的一次性收徒九人,看似你等小子受益良多,但你却不知道那老家伙暗中的冷酷算计。小厉,你身为引翔区的警察局长,最近应该收到不少小道消息吧?不论真假,都与你小师弟说道说道!”
“是!”
厉求实先是干脆利落的对着蔡德元回应一声,而后扭头对斜对面的张损说道:“张英师弟,你身为龙华堂的小老幺,想必也应该听闻腊月二十三那天,高桥镇天后宫的警钟长鸣吧?”
闻得此问,张损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在心中嘀咕道:“这事我不仅知道,我还全程经历了呢!”
见到张损点头,厉求实继续说道:“当日的实情,就是你们堂口行五的承行大管事夏山虎勾连‘灭世夜叉’祖嵬,前者应是想在浦东插旗,借势登上坐堂之位;后者则是搅动浑水,想暗中谋算天后宫的香火愿力珠。期间那祖嵬事败后,更是召唤飞天夜叉分神降临,差点把天后宫、龙华堂李东升、合顺堂钱逊,道门、锦衣卫等等各方都坑害了,后来还是‘南海鼍王’傅蛟及时出现并解围,这才免了沪市修行界一大劫。
与此同时,市区内的锦衣卫、道门与龙华堂三方得讯后,迅速行动去围捕夏山虎,结果后者竟然提前警觉,历经一番厮杀、追捕,后者随之消失、隐匿于沪市数百万生民百姓中。”
说到这里,厉求实有意的停顿一下,看见张损瞬间双眼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遂即满意的点了点头,口中继续说道:“等李东升从浦东回到堂口后,亲自调动刑堂精锐追击,甚至耗费不小代价,请来梅花易数传人邵东川,可惜占卜结果虽然精准,却往往都是迟了片刻,每次追捕者都与对方擦身而过。
至此,李东升终于明白当日仅以骨架逃离的祖嵬,此时应该又与夏山虎聚在一起了!二者一个术法奇诡,应该还有奇宝护持,另一个则是沪市地头蛇,对地形环境相当熟悉。两只丧家之犬互相配合之下,追捕的各方一时之间竟然束手无策。脸上挂不住的各方大佬一碰头,这才有了正月十六李东升大开山门的一场‘大戏’。而就在这几天,关于你们九个‘幸运儿’的背景,早就被有意无意的到处宣扬,而你也被安了一个‘天后宫老炉主族孙’的招牌。这其中的用意,想来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们就是那钓鱼的倒霉‘诱饵’呗?而且更倒霉的是,我还是‘诱饵’之中最吸引大鱼的那个。”
“咯咯…”
听得张损苦中作乐的自我吐槽,顿时把原本一脸同情的文琦逗得直乐,害得她差点把壶中滚烫的茶水倒在她爹大腿上。好在一旁的蔡德元眼疾手快,把文正非的椅子往后一挪,及时躲开她的“毒手”。不过经过这个插曲后,书房中原本有些沉凝的气氛,反而为之一松。
“你能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窍,让我颇感欣慰!不过我还是给你两个选择的机会,一个呢最简单也最稳妥,就是由我们出面从龙华堂手中保下你!”
第三十二章 计议2
“…一个呢最简单也最稳妥,就是由我们出面从龙华堂手中保下你!”
此时说话的蔡德元显得霸气无比,仿佛只要他想,龙华堂龙头李东升就必定会放人一般,不过张损却是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选择。这让旁观的文氏父女与厉求实都有些诧异,毕竟这是目前最为可行的方法。
“不是我不相信老师与文议长、厉师哥的能量与本事,而是这诱敌的计划早已开始,我与天后宫的那一点瓜葛,此时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所以躲是没用的,更何况…”
见得诸人都眼带奇异的看着自己,张损遂即把自己的理由说出,话到最后他下意识的停顿一下,然后豪气冲天的继续说道:“…更何况夏山虎、祖嵬之流,还不足以让我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说话的同时,他更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相比杀父陷母的**两家及其背后的黑手,这两人真的什么都不是!”
“好!说得好!原本我还不知道老师为何对你刮目相看,如今看来,别的暂且不说,但你的胆气与豪气,确实非同寻常!我厉求实算是认下你这一个小师弟了!”
面冷内热的厉求实听得张损的豪言壮语,顿时为之击掌叫好,反倒是文正非瞟了一眼同样心神动摇的自家姑娘后,转而泼起冷水来:“我且托大叫你一声小英,虽然我不知道那祖嵬等人具体修为如何,但是他们能从重重包围中破围而出,并且在无数次追捕中逃生,肯定修为不低,更有过人之能。那么问题来了,假若有一天实力微弱的你与他们狭路相逢,你又有什么仗恃可以逃生,或者说能够坚持到追捕他们的修行者到来?”
蔡德元生怕张损被文正非的不讳直言所打击,也适时道出自己的顾虑:“老文说得不错,既然你不想退一步,那剩下的选择就只能是在遍地荆棘与陷阱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样一来,以你目前的修为恐怕有不小的难度!”
张损这时一脸纠结,看似在沉吟思虑着什么,实则是正用心神投影在脑宫中与小蝉商量:“蝉哥,如今我大话也说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到底该怎么回应啊?”
被他质问的小蝉,此时有些懊恼的甩动头上触须,肚腹鼓荡着回道。
“你虽然已开梵圣轮,但是奈何你是走逆开十轮之路,导致此轮先天不良,仅有相当于众妙轮初开的实力,而且功法缺失,更是无法用外力暂时提升修为,所以此时正是你最弱的时候。
而且你目前假扮的身份,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不仅天后宫术法不能用,龙虎山的符法就更不能用了,所以能用的只剩下张氏祖传的散手,还有娜迦与其余八支异变的左轮手枪。
不过你也别灰心,再有十余天时间的蓄能,那界门就可以提前打开,你就可以趁机前往某处小世界中一游,到时候或许会有奇遇也说不定。”
“那我该怎么说?唯有一身拳脚,外加左右双枪!这样子回答实在太丢人了!他们岂不是会在暗中笑话我是大话王吗?”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做人脚踏实地比什么都强,他们听了或许会笑话你,但这可关系到你的生死存亡,自然要实事求是。另外在我脑中残留的游荡各方宇宙的记忆中,还见过有人单凭肉身拳脚,就能称霸一方宇宙的呢!任何事情一旦做到极致,那么就可以做到‘技近乎道’,乃至于直指大道。明白了么?小子!”
此时张损脑宫中的神魂化身,被小蝉一番大道理怼得直翻白眼,而他外界的真身同时语带尴尬的回道:“无他,唯有家传散手,外加左右双枪!”
话到末尾,张损还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厉求实,毕竟他所谓的“双枪”可是没有领枪牌的!
似乎察觉到小师弟话语中的心虚,厉求实瞬间明悟:“黑枪?还是炼金奇物?”
“额,算是奇物吧!”
见屋中诸人都是好奇的看着自己,张损双手作势在后腰处一抹,瞬间从“人种袋”里的八支附魂左轮中,取出两支平放于案上,口中同时解释道:“这是天后宫那边送来的两支左轮手枪,说是在腊月二十三那天得来的战利品。左边那支被我称为‘流驹’,此枪可增大射程,亦可使子弹初速增加,几近瞬移,让敌人无可躲避;右边那支名为‘哀嚎’,可以在子弹出膛时,预先发出无形怨念音波攻击,让敌人呆滞一至三秒,然后还可以给子弹加持怨念腐蚀之毒,击中目标后,可以慢慢侵蚀对方的血液、神经。”
等张损解说完后,文琦一把抢过案上两把左轮,一边翻来覆去的打量,一边双眼放光的说道:“老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西方的炼金左轮只能依靠发射特殊子弹,从而达到特殊杀伤作用么?为何这两支枪会不一样呢?”
原本听得张损把这枪的来路推到天后宫身上,蔡德元心中就觉得好笑,如今被文琦这么一问,他的双眼遂即骤然一亮,西方瞳术魔法“智慧之光”发动,缓缓扫过两支左轮,十数秒后才轻咳两声解释道:“咳咳,小英这两支枪呢,应该是由修行者灵魂附着在普通的炼金奇物中,并由此变异过来的,过程不可复制,所以有普通左轮不一样的能力也不足为奇了!如果搭配上特殊的子弹,在出其不意之下,或许可以把那夏山虎重创,乃至击毙也说不定!”
诸人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这枪可以对付夏山虎,对那祖嵬却是用处不大,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论了。
厉求实闻言,遂即表态道:“小师弟这枪是点四五口径的吧?等会你把家里的地址留下,我让人给你送两张枪牌,一些秘银子弹跟警局射击俱乐部的会员证。”
不待张损面露惊喜的出言感激,一旁的文琦就大声嚷嚷:“厉师兄,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你当初可就送了我一张会员证而已!”
“哦,你堂堂议长家大小姐手里,还会缺这些东西么?”
厉求实只是随口反驳一声,登时把文琦噎了一下,她遂即抱着两支左轮不放手,转而眼巴巴的看向张损,却不料后者的回应更绝:“小师姐,这可是我的保命之物,恕难割舍!”
“嘁,还你还你,真是一个小气鬼!”
被张损这么一说,文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先是随手把枪丢给前者,然后搂过在一旁看热闹的文正非右臂,用力摇动之余,口中撒娇道:“爹爹,我要你带我去修行者暗市,然后淘换两把比这好上十倍的左轮!”
被她扯得左摇右晃的文正非只得无奈的回道:“好好好,我们去暗市!再这么摇下去,老爹身子骨都被你摇散了!”
“耶!谢谢爹爹!哼…”
文琦刚欢呼了一声,就见得刚刚谢过厉求实的张损正好奇的看向自己,遂即傲娇的抬头,状似不屑的哼了一声。
“小师弟可是好奇这暗市?所谓暗市者,就是面对修行者,异能觉醒者之类的秘密坊市,里面一般都是用修行资源互相交换。等你安然渡过此劫,小师弟可以去城隍庙’旒玉斋’找大朝奉刘毅守,报上我的名字后,他就会给你一个暗市通行令牌。不过去之前,你最好多准备些能够用来交换的东西或者是大笔的龙洋黄金,否则你也就只能对着琳琅满目的稀奇宝物干瞪眼而已!”
见到张损已然初步与文厉二人建立联系,蔡德元心中对此很是满意,遂即对前者说道:“嗯,接下来的时间里,小英一边与我学习西学基础与洪门切口、律条等等知识,一边去俱乐部练习枪法,然后等待正月十六开山门仪式的到来,想必祖夏二人在此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嗯,就依老师的安排来办!”
第三十三章 蓄势
除夕晚上六点刚过,张损在蔡德元家吃过晚饭后,就辞别热情的蔡氏夫妇,叫了一辆黄包车,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峻德坊路口。
此时天色已暗,虽有路旁的零星电灯照亮部分区域,但大部分地方还是昏暗,不过待他在坊门口下车后,拎着东西前行,即将回到自家门前时,就见有两个大红灯笼悬挂在有些破旧的石箍之下,大门之上,发出红彤彤的亮光,把门前铺满,仿佛是在欢迎自己这个主人一般。
只是打眼一看,张损就明白这肯定是吴天他们三个的“杰作”,于是带着满心的暖意,从石缝中取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屋。
“啪!”
随着张损扯动灯绳,与屋中电灯一同亮起的,还有围着屋子四处环绕的彩色小灯,此外墙壁重新刷过,玻璃换过,天井也整饬清理过,还围着摆了一圈盆栽,厨房米面煤饼厨具一样不缺,就连楼上三个卧室中的铺盖与书房内的家具都被统统换掉。这让张损不由得在感动之余,恨恨的笑骂道:“这些败家子!”
……
就在张损回家查验横三川二吴三人的劳动成果之际,被他“惦记”的后者们正全身披挂天后宫绣衣制服,在广场四周巡查。而此时天后宫广场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民众自发汇聚,接着又秩序井然的往天后阁方向缓缓移动。这些人都是为了在午夜十二点刚过的辞旧迎新之际,希望能在新年之初,于天后娘娘神前上香并为家人祈福。每年除夕的午夜之后,直到初一的正午之前,陆陆续续前来上香的信众至少会有数万,所以整个天后宫都会为此严阵以待,以防有事故发生。
“嘿嘿,你们说那位回到家后,见到家中里外焕然一新,会不会骂我们败家?”
此时走在中间的吴法突然傻乐着笑道,不过他还算谨慎,在这人多嘴杂的公共场所,并没有直接点名,而是用“那人”来替代。
“嗯,经过这段时间历练后,他应该知道了龙洋的魅力,面上肯定会骂上两句,不过心里却美得很!”
最前方的吴天眼明心亮,对张损的心理也揣摩得挺准,直接一语中的。而身后的横三川显然也是如此认为,顺口说道:“不错,他有时候确实有些矫情!”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在喊:“大个子,炉主让你们一组三人先去天后阁内准备,到时候专司神前防火!”
“哦,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
无独有偶,文安别墅29号宅院里,蔡德元夫妇也在书房内谈论张损。
“老蔡,你对我这张家侄儿怎么看?”这时没有外人在场,柳映月也就不再故作亲密的称呼蔡德元为“达令”,开门见山的问起后者的看法。
蔡德元则是举着一杯葡萄酒,手法娴熟的晃动着,一边轻嗅着从酒中飘荡出来的芬芳,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一团迷雾,看之不清!”
“怎么可能?他还只是个众妙轮初开的半大孩子,而你则已是绛宫轮巅峰的己级高手,怎么可能会看不清呢?”
被妻子这么一追问,让蔡德元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中动作,脸色有些恍惚的回忆道:“记得当时我右掌甫一按在他肩上时,我心中突然泛起一种极度恐惧,仿佛面对着一头蛰伏的上古凶兽,随时都会有被吞噬的危险!要不是我的心灵修为足够,恐怕当场就会出丑,而且这种恐怖感觉只是一闪而逝,我这才勉强撑住。
不过借此我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你那侄儿身有极大隐秘,而且他的外貌也是用特殊宝物变化的…”
“假的?”听到此处,柳映月下意识的出言打断问道。
“也不能说是假的吧。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自己肉身的基础上进行微调!”
“哦,也对,此前就一直听说他身子虚弱,今天所见却是和传闻大相径庭,我还以为是传闻有误呢!”
听得丈夫解释,柳映月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
“对啊,如果不是我学贯中西,更是见过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从而练就了‘智慧之光’,恐怕就算是有七八阶修为,都不能发现他身上的怪异之处。果然如天命老道昔日所言,‘幼龙行将出渊,乳虎欲要开声。风云际会今岁始,大计得售抱负全。’”
见得蔡德元一边感慨一边抿着美酒,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把张损拉入“火坑”的意思,这让柳映月顿时火了:“怎么地?你们救国会的人把那孩子的父母害了还不够?如今又把主意打在他头上来了?我告诉你,蔡德元,要让我知道你拿他当棋子使用,我一定跟你没完!”
见得自家妻子横眉怒目的瞪着自己,蔡德元有些无奈的回道:“好好好,我不会主动去推波助澜,但是你不要忘了他父母的真正死因,这孩子终究难逃命运的拨弄,该入局的还是会入局!”
“哼,即使结果一样,但是过程却不同,而我看重的不是结果如何,而是过程中没有掺杂我们的私心、利用以及操控,所有的选择都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本愿。”
“知道了,夫人!反正我对天命老道的批命之术信任无比,想来那孩子也不能超脱命运轮盘之外!”
……
而已回到家中的张损,自然不知道这些与他相关的谈话,例行观想玄妙道字与天后像后,遂即早早入睡。
次日五点多,天还未亮,他就被相同梦中的场景再一次惊醒,而后就听得屋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已无睡意的他拥着被子呆愣片刻后,遂即起床、生火、烧水、漱口、净面,接着开始在正堂摆上供桌,桌上有尺许高的天后神像一座,像前摆放着整齐的祭品与点燃的香烛。
他先是在神像面前低声祈祷一番,祈求天后娘娘护佑失落异界的娘亲与叔爷爷平安,继而抱着横三川他们昨日准备的一盘车轱辘大小的挂鞭,打开后一端系在二楼窗前,垂直往下又在天井盘了一圈,一直延伸到大门外,然后取下门前的线香,点燃挂鞭头部的引信。
“啪啪啪…”
在一阵阵脆亮的鞭炮声与呛人的火药烟雾中,客家风俗里的正月初一“开门仪式”顺利完成,象征着接下来一年中的红红火火。
初一上午七点刚过,就有引翔区警局的警察上门,给张损送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正是两张枪牌,一张俱乐部会员证。另外还有两盒一百二十发秘银子弹,这让他不由得感叹朝中有人就是好,对接下来的射击训练更是颇为期待。
接下来的十四天里,张损上午去蔡德元家学习西方的共同语-爱奥尼亚语(ionic),数学,格物,炼金等西学基础。午饭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位于闸北虬江路的“沪市警察射击俱乐部”,在新朋友崔元亮的指点下练习射击。
这崔元亮是俱乐部枪库管理员崔文正的儿子,张损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在正月初五的中午,自己步履匆匆的跑进俱乐部,正要找老崔付钱领取枪弹,就见得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坐在台阶上,左手捧着一本书念念有词,右手则无意识的在脚边一个铁罐中,接连取过一枚枚黄铜弹壳,然后以固定的频率信手一抛。
“噗通…噗通…”
脱手飞出的弹壳,划出一道道弧线,精准的落在十米外树上上吊着的另一个开口不过十余厘米的罐子中。
随着一下下极有规律的声音响起,张损也是饶有兴致的足足看了几分钟,直到铁罐中的弹壳彻底清空,那少年从这种特殊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才上前搭讪。
之后经过好一番套近乎,张损才知道这个有些腼腆的少年名为崔元亮,是库管老崔的儿子。后来在征得老崔的同意下,张损借着朋友的名义,带着小崔一起去实弹射击几次后,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他也借机套出了后者的家传射击秘诀:“非心非念,物我两忘。”
就像今天,正好是元宵节,小崔一脸惬意的吃过张损从蔡德元家带来的汤圆后,实在抹不开脸面,只得随手端起靶场提供的“警搜点三八式”左轮,“啪…”一轮急射,直接把转轮中的六发子弹清空。就在等靶子收回验靶的空隙,把他老子当年传授的心得告诉张损:“所谓非心非念,物我两忘,不是让你把自己真的给忘了,而是让你和感知的物体融为一体。而射击术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要感知物体的飞行速度、空间和时间的变化,假若你有一天可以在绝对黑暗中,仅凭感知就能枪枪中的,那么就算是达到非心非念,物我两忘的初级境界。”
第三十四章 第一次穿越
“…假若你有一天可以在绝对黑暗中,仅凭感知就能枪枪中的,那么就算是达到非心非念,物我两忘的初级境界。”
说到这里,崔元亮见张损张嘴欲言,连忙抢先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还没法回答你,因为初级之后的境界我也还没达到。之前我只听我爹提过一嘴,说什么‘一心二用,分神化念’之类的,反正我是听不懂。”
这时靶子已经缓缓在二人面前停下,果然在靶心正中,只有一个比正常枪眼略大了一圈的弹孔,这不是只有一枪上靶,而是六枪通通击中同一个地方,才会形成这般模样。
“不用看了,反正都是老样子,看来我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实在是太难了!”
小崔刚刚以一副独孤求败的语气自夸一番,就见得身旁的张损正以一种极度危险的目光看着自己,遂即讪笑着说道:“嘿嘿,张哥,那你好好练习啊,所谓的神枪手,通通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那我先去帮老爹擦枪去了,拜拜!”
话音未落,他就飞快窜出靶位,头也不回的溜了。
“哼,算你小子跑得快,否则定要让你知道知道在我面前炫耀的下场!”
见得小崔狼狈逃窜,张损这才冷哼一声,转而开始不停重复装弹、射击、验靶,然后继续装弹、射击的枯燥训练,直到晚上六点归家。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刚好是脑宫中那道葫芦叶界门初次能量满溢,终于可以开启界门,进行穿越异界的探索之旅,所以张损早早的关门闭户,然后盘腿坐在自己手编的蒲团上,语带凝重的命令道:“开始吧!”
随着张损一声令下,他脑宫中的小蝉立即发动,也不见它怎么施法,那葫芦叶界门就在他身前两米处,投影出一个宽有两米,高有三米的光门。同时门上有三行文字由上到下竖排,由左至右共有三个世界跟相应的时间轴与事件描述,可供他挑选,分别是艮山甲子小世界1931年湘西尸王之乱,坤地丙寅小世界1927年黑省黑龙坠地之变,震雷辛辰小世界1935年燕京锁龙升天之谜。
“喏,这是葫芦藤为你精心挑出的三处小世界,显然它认为以你目前的修为实力与迫切的需要,也只能在这里面选择一处去碰碰运气呐!”
经小蝉这么一提醒,张损遂即飞快选定一处小世界,直接用意念在上面一点,光门上其余两处小世界选项瞬间黯淡、消失,他脑中的葫芦藤与梵圣轮亦随之脱落、飞出并扎根在身前虚空,然后藤上一根透明的须子延长、探入光门内,同时另有一根须子若隐若现的连接张损身上。
“它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光门上有景物不停的晃动,大江、大山、少数民族村寨的景象飞快掠过,最后定格在一间土木结构的卧房内,一个脸色黝黑的十七八岁少年,正躺在竹床上张嘴流涎,酣然入睡的情景。
“还能有什么,这是葫芦藤在为你搜寻替身,你以为不用些手段,就凭你如今这点微末实力,恐怕甫一入界,就会被天地意志察觉并用法则之力碎为齑粉,所以才要找一个替身,让葫芦藤为你窃取其身份与生命烙印,然后偷渡入界,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随着小蝉腹中声音停止,那探入光门中的须子恍若穿梭虚空一般,对着画面中的少年一点,无视后者身上突然浮现的一面黑色大旗的反抗,瞬间透颅而入。
与此同时,张损也已无暇与小蝉争辩这么做的可行性,就感觉脑中有无数记忆涌入,都是关于自小锤炼身体、习武以及跟随“阿爹”赶尸的内容。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会本能的觉得有些许不妥之处,却是因为这个名为“阿尤”的十八岁青年,竟然是一个自幼痴傻,智商堪比五岁幼童的“孩子”,所以记忆中的内容才会显得这么纯粹。这个发现顿时让他气极反笑,对着小蝉喝道:“这就是你们给我挑的替身?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不要被一些眼睛看到的假象所蒙蔽!我们选他自有我们的理由,等到接下来的经历中,你就会慢慢明白其中的奥妙!”
就在张损与小蝉互怼之际,画面中酣睡的青年身影逐渐淡化,而他体外的道韵蝉衣则是逐渐开始扭曲变化。当画面中的青年彻底消失,他也变成后者一般模样,同时脑袋一晕,期间仿佛穿过一处薄膜,等他再度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艮山甲子小世界中,这会正躺在之前阿尤所躺的竹床上。
“喂,蝉哥,你这什么都没有交待清楚,就把我丢在这里,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听得张损那隔着无数虚空世界传来的略带惊惶的声音,小蝉腾的一声跳在葫芦藤上新结出的一朵黄色“小花”上,帮助花瓣尽快合拢,透过缝隙可以见到,里面正躺着一个青年,其头顶上方还有一面黑色小旗烈烈舞动,正在试图抵御花瓣的镇压,不过二者品阶相差甚远,终于扛不住渐渐安顺下来。
直到这时,小蝉才有空回应,一边把头顶触须探入花瓣包裹中,把那小旗抓出并往葫芦藤根部的梵圣轮一投,一边对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张损道:“怎么的?怕了?为了你这次能顺利‘偷渡’过去,你蝉哥可是与葫芦藤一起合力,才把分灵三十六法中的‘胎化易形术’给简化并用在你身上,你接下来如果不好好的捞个够本,那就真的辜负了我们的一片苦心!”
另一边的张损听着小蝉的话语,霎时间连脑中多出的一面黑色小旗也顾不上看,遂即大惊失色的反问道:“天后密卷中那道可以分神离体,夺舍返婴,并在七天之内重新长为成人,重塑最佳修行体质的术法?可密卷上不是记载需要有梵圣轮以上的修为才能修炼吗?”
小蝉这时正盯着虚化的界门以及由根部开始逐渐隐入虚空中的葫芦藤,因为这是第一次借助界门穿梭世界,它也生怕会有变故发生,因而听得他此问,顿时不耐烦的回道:“不是说了是简化版么?而且还是靠葫芦藤相助才能施法,另外因为你逆开十轮,梵圣轮已有雏形,所以才能勉强使用。”
“那这旗子是什么东西?我又该如何在这异界生存?到时候又该如何回返?”
“那是一面名为‘蚩尤’的残破军旗,上面除了有无穷兵气、煞气、血气,能够震慑、指挥僵尸以外,还有一道完整的‘蚩尤战体’的传承。之前其完整时怕是品阶不低,不过如今已被葫芦藤收服、认主,你完全可以运用自如!
至于如何生存,你没听过那句话嘛?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如果你连一个傻子都演不好,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而你回归的时日不定,但是你在那里肯定要呆上半月以上,你可以留意你脑宫中的那个月形印记,只要其变化为满月形状,说明界门已经蓄能完毕,那么你随时都能用心念引动界门回归。另外,你也不用担心耽误本世界的事情,两处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我这里半个小时相当于你那一天,只要你动作够快,耽误不了十六的开山门拜师仪式。
最后,祝你好运!唔,真是歹命,最近力量损失过多,我要陷入蛰眠了…”
另一边艮山甲子小世界中的张损一边听着小蝉的解释,一边逐一查验小旗、月形印记,这时耳边响起小蝉最后的抱怨:“…唔,真是歹命,最近力量损失过多,我要陷入蛰眠了…”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悟,它为了这次能够穿梭世界成功,怕是耗费极大的本源心力。
“嗯,那就让我好好的探一探这异界,看看与本土世界相比,其究竟有何不同!”
第三十五章 赶尸匠蚩蛮
“嗯,那就让我好好的探一探这异界,看看与本土世界相比,其究竟有何不同!”
就在张损心中暗自感慨之际,他似乎听得外面有动静传来,遂即模仿新得记忆中“阿尤”的睡姿,把神魂收缩入脑宫,肉身则是瞬间酣然入睡。
“吱呀…”
随着老旧木门被从外至内的轻声推开,一个身高一米八出头,身穿青布衣衫,腰系黑色腰带,脚蹬半旧草鞋的中年汉子从外头进来。只见他脸色黝黑,方面阔口,颌下虬髯遍布;虎背熊腰,腿似立柱,怎一个煞气了得。
在脑宫中的张损神魂乍一见得此人,下意识的把神魂收缩抱团,却是因为其人正是“阿尤”记忆中最亲近的“阿爹”,湘西赶尸匠蚩蛮。
在“阿尤”的记忆里,“阿爹”平日里就带着他守着一个在安化乡间山路边的宅子兼茶寮渡日,后者时不时会在夜里上山打猎采药,给正在练武并锤炼“蚩尤战体”的他补充元气。
有时蚩蛮也会接受异乡人的委托,带着他远去云、贵等地,近至朗州、靖州、涪州、巫州等地,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把数具或者十数具尸身赶回雇主家乡。赶尸顺利完成后,前者就可以与雇主收取不菲的报酬,为此家境还算过得去。不过这些钱财大都已换成灵药熬汤给“阿尤”泡药浴,或是购买变异灵兽肉给他补充元气炼体。也正因为如此,二人才会一直守着这路边的茶寮旧屋渡日。
就在张损神魂正仔细“翻看”阿尤记忆之际,外界的蚩蛮看着竹床上睡得涎水直流的“阿尤”,这才放下腹中悬着的心,遂即又似乎想到什么,伸手在后者额头处一点,立时就有一面指节长短的黑色小旗从后者眉心所在悄然浮现,这让他终于彻底安下心来,忍不住语带疑惑的喃喃自语道:“奇怪,明明阿尤跟蚩尤旗都没事,可为何刚刚我会感应到旗子突然暴动呢?”
不过已经确认只是虚惊一场,蚩蛮遂即又自行掩门出屋,让神魂缩在脑宫中的张损亦为之松了一口气。这不仅是因为他取其儿子而代之的心虚,更因为只是短暂接触,他就凭借体外“道韵蝉衣”的神异,大致估测出蚩蛮的一身修为实力,应该不弱于“绛宫轮”巅峰的水准。
正因为如此,张损才会心生忐忑,生怕自己一个应对失误,然后被蚩蛮一掌拍死,那到时候他恐怕就会成为死得最为憋屈,最为快速的世界穿梭客了!好在期间未曾出现岔子,这让他对接下来如何扮演“阿尤”,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五点刚过,正是黎明之前最昏暗之时,不过张损却用一缕心神控制着躯体随着鸡鸣声起床,一如往常的从自家屋旁的毛竹“水管”处,接取涓涓细流的山泉水净面洗漱。
接下来就是站桩、打拳,不过张损却因为受昨夜遭遇的启发,把大半心神收入脑宫内,开始琢磨旗子上那道“蚩尤战体”的传承,同时留下一缕神魂控制着躯体打着记忆中的那一套既大开大合,又诡异莫测的杀人技“蚩尤战狩诀”。颇为诡异的是,他明明只是初学乍练,却能把一招招别扭至极的杀着使得恰到好处,仿佛浸淫此套战法已有十数年的火候,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小蝉之前说的话,他不仅盗用了“阿尤”的身份,更是窃取了对方的生命烙印,所以后者练习此技法的十余年经验心得,也随之被他一股脑的继承。如此一来,他对小蝉此前一直称呼那些能够自由穿梭世界的修行者为“蠹虫”,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等他一身热气腾腾的收势时,天也早已大亮,就见得那蚩蛮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满意的点头微笑,怕是已来了不短时间了。
“阿爹!”
张损强行压下心中本能的惊惧,照着“阿尤”记忆中的习惯,一边挠头上前,一边憨憨的对蚩蛮喊了一声。
“嗯,不错,阿尤这战狩诀使得越来越好,这样一来,以后阿爹就不怕你会被人欺负了!走,阿爹先带你去洗洗,然后再去吃饭。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变异麂子肉炖山药,连肉带骨头弄了满满一大锅,足足炖了一个多时辰了呢,保证让你吃个够…”
从蚩蛮口中絮叨的话语中,张损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家傻儿子那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丝毫杂质的疼爱,这让他不由得又是心虚,又是愧疚,又是羡慕。好在他只用一缕神魂控制躯体跟随,这才未曾出现“阿尤”不该有的表现与情绪,堪堪安然渡过。
见得自己这个主动收拢神魂的法子确实管用,连近在咫尺的蚩蛮也察觉不出异常,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早就饥肠辘辘的他,按着“阿尤”记忆里狼吞虎咽的吃法,把半锅麂子肉吞下腹中后,遂即又依着往日习惯,先是把一块写有“代办赶尸回乡”的木牌挂在茶寮的柱子上,然后才开始接水、烧水、煮药茶。
看着“阿尤”如此懂事,蚩蛮也颇为欣慰,遂即把一块块灵气内敛的麂子肉塞入大嘴中,开动两排锋利大牙,连骨头带肉通通嚼碎、咽下,飞快把前者吃剩下的半锅炖肉消灭干净。
按“阿尤”往日的经验,打这山路上过的都是些从山里往山外贩卖野味、灵药等特产的商贩,或是背着竹筐,挑着担子,从山外往山里苗、瑶寨倒腾一些食盐粗布,针头线脑的小贩,为此客人本就不多,加之如今正是夏初,山里盈余的野货有限,所以路上更是行人稀少。
至于平常乡里乡亲经过时,在茶寮歇个脚,喝碗茶之类的,那都是不收钱的。不过淳朴的乡邻也不会贪这点小便宜,或是给“阿尤”留下些花生板栗之类的零嘴,或是搁下一块兽肉,这就是以狩猎采集为生的梅山各族传统。
不过今天倒也奇怪,张损刚把药茶煮好,就有一伙客人上门,一个双目红肿,略显憔悴的少女与一位看似四五十岁的老爷子被四名健仆用滑竿抬着来到茶寮前。二人甫从竹椅上下来时,就不约而同的看向木柱上那块写有“代办赶尸回乡”的木牌,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少女上前搀扶着老爷子在前,四名仆人亦步亦趋的紧随在后,进了茶寮分两桌而坐,一下就占了寮中一半的地方。
张损一边在炉火旁忙碌,一边用余光暗中查看来人,念头转动间,就已猜到对方的来意。待他快手快脚的把六碗药茶盛好,正要端上之际,就被蚩蛮随手稳稳的接过托盘,然后在主仆两桌依次分茶。
“正宗梅山药茶,驱邪去瘴,祛秽强身,客人请慢用!”
说话间,正当蚩蛮要转身退下时,那衣着考究的老爷子连忙出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蚩蛮师傅吧?鄙人严震东,实不相瞒,此来是由梅山水师芈南介绍,想请蚩蛮师傅去赶脚!”
听得来人主动出口相求,而且其还是自己老熟人芈南引荐,蚩蛮遂即在桌旁空凳上坐下,接着双眼精光闪烁,分别扫过少女红肿的双眼,手臂上的孝带,然后才点头回道:“哦,我正是蚩蛮,既然你是芈南推荐来的,那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规矩,要请我去赶脚,那价钱可是不菲的!”
“我明白,我明白!芈南法师都与我说过了,食宿路费另算,每具尸身五十块大洋,这里是我预付的大洋两百块,做为蚩蛮师傅路上的开销。至于余款,则是要等到你把尸身赶回县城南门外的严家庄,到时候全部结清,如何?”
第三十六章 腊尔山镇1
“…至于余款,则是要等到你把尸身赶回县城南门外的严家庄,到时候全部结清,如何?”
这时见得严震东如此出手大方,蚩蛮却是对前者推来的两封银元视而不见,反而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语带凝重的问道:“严老哥,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行有诸多忌讳,更有三赶三不赶之说,所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是让我去哪里赶脚?尸身数目多少?还有就是那些人生前是做什么营生?死因又是什么?”
被蚩蛮如此连声质问,严震东身旁的少女顿时柳眉倒竖,欲要拍桌大喝,却被他给及时按住。与此同时,二人身后的四名健仆也已探手入怀,露出一个个乌黑锃亮的手枪握把。
“哼,还不把火器收起来?你们以为蚩蛮师傅‘黑无常’的威名是如何来的?他还会怕你们手里这些快枪?”
呵斥完仆人后,严震东才面带歉意的拱手对蚩蛮道:“还请蚩蛮师傅原谅严某孙女与下人无知,冒犯了师傅!至于师傅的问题,我这就一一回答。
这赶脚之地是湘西的腊尔山镇,尸身十三具,分别是我的两个儿子与族人。不瞒你说,他们生前都是做军火买卖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横死于那些天杀的乱军土匪手中!”
“呜呜呜…”
严震东刚一说完,他孙女就扑在桌上呜咽起来,显然是被触动了其对亡父猝死的伤心之情。
“腊尔山啊?那地方可是号称‘匪都’,遍地都是红苗。此外山林中更是藏匿着无数乱兵、土匪、蛊师、盗墓贼等等亡命徒,你儿子怎么敢去那里做生意?”
听得严震东的解释,蚩蛮脸色更是凝重,看着前者的眼神有些怪异,仿佛是盯着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
“哎,正因为那里乱,又可西通川黔,加上我在那里有一个身为壶山峒峒主的朋友,那两个崽子才会动了妄念,押送着一批匣子短枪跟弹药,试图在那里依托壶山峒设点并转售军火,结果却遭遇山匪乱兵,横死于路上,连尸首都还是那位朋友帮忙收敛的!哎…”
“唔,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趟活我接了,不过价钱要涨…”
“你…”
蚩蛮话还没说完,原本趴桌上做哽咽状的严氏女就豁然起身,一脸愤怒的指着他,想要质问些什么。不过严震东反应也很快,右手手肘在她腰间轻轻一磕,少女遂即浑身一软,重新跌坐在木凳上。
“…好俊的打穴工夫,严老哥这梅山点穴手的技艺已经上身,怕是有数十年的苦练打磨才有如今这水准!”
蚩蛮先是赞了严震东一句,然后不待后者回应,就继续说道:“或许这位严姑娘觉得我是在坐地起价,但是老哥你也是江湖中人,应该知道腊尔山的诡异与危险,所以我涨价才是必然的!”
“嗯,蚩蛮师傅所言,严某明白,那不知道要涨价几许?”
“我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你两位至亲每人一百块银元,其余八十块每人!”
“行吧!那我现在多预付蚩蛮师傅三百块,余款还是等你回来后结清,如何?”
听得蚩蛮的报价,严震东只是略一沉吟就立即应下,同时右手在腰间一个小荷包上一抹,又取出三封银元放在桌上,与之前的银元并排而列。
“既然严老哥如此信任于我,那我马上收拾一下要用的家伙,然后立刻就赶往湘西!”
见得严震东爽快的接受涨价并当场加了预付款,蚩蛮也干脆利落抱拳应下这个差事,而后大手在桌上作势一抓,五封银元遂即消失无踪。
“嗯,那这事就拜托蚩蛮师傅了!”
……
半小时后,看着手持“引尸幡”的蚩蛮带着身背竹箧的傻儿子,通过山道头也不回的往西而去,严氏女这才有些不忿的对身旁的爷爷抱怨道:“爷爷,刚才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要价?明明就是坐地起价,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为什么?就因为其他的赶尸匠根本不敢去腊尔山,更因为他有涨价的底气!”
“难道除了他就没人了吗?”
听得爷爷解释,严氏女有些不甘的嘟囔道。
“你以为呢?要不是我一开始就跟他说是梅山水师芈南介绍来的,恐怕他都不会愿意接我们家的委托,那么你爹与叔父他们就只能客死异乡,无法归葬了!”
……
与此同时,穿行在山道上的蚩蛮也在跟“阿尤”传授他的“人生经验”:“阿尤,以后你只要见着这些有钱人,就必须时刻打起精神并小心提防,否则被卖了都还在帮人数钱呢…还有就是女人最擅长骗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所以你要记着,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听着身后蚩蛮的絮叨,在前方用柴刀开路的张损有些无奈的模仿“阿尤”的语气回道:“阿爹,阿尤不怕老虎!”
“额,此老虎非彼老虎…”
随着蚩蛮的话语声渐渐远去,父子二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密林之中。
……
六日后的中午十二点出头,蚩蛮二人在接连穿过千江坪,山江两个小镇后,终于来到腊尔山外围。这些日子里,他们晓行夜宿,途中更是交替用出梅山法术中的“赶山术”,于山林中快速穿梭。期间他们还撞上一些孤魂野鬼,山魈精怪,不过都被经验丰富的蚩蛮,用“赶尸幡”加上“摄魂铃”给随手收拾了。至于遇到的狐狸精,黄皮子等等擅长幻术迷惑的灵妖,在“摄魂铃”下更是几无抗力,都被蚩蛮剥皮拆骨,就着采摘的灵药炖了给“阿尤”饱腹。
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让披着“阿尤”身份的张损为之大开眼界,不仅初步确认了此处世界的修行水准应该比本土世界略高,更是从蚩蛮那里学到许多在野外丛林行走狩猎,采摘灵药,斗法除妖等经验,可谓是收获满满。
此时见得目的地在望,张损心中下意识有些松懈,却不料先是山道两旁阳光难入的密林中,悉悉索索的传来树枝刮擦的声音,接着他身上就泛起阵阵针扎一般的触感,这是有无数恶意的目光凝聚、注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与此同时,他身旁的蚩蛮也如临大敌一般盯着路旁两侧的山林,左手中的“摄魂铃”也不时摇动。
“叮铃铃…”
悠扬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山道上传出去老远,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张损感应到在两侧的山林中,正有人或异类被铃声震慑、驱赶,他身上的针扎般的触感也随之渐渐褪去。
“阿爹!”
恍若本能一般,张损下意识的侧头对一旁的蚩蛮轻喊一声。
“没事!林中之人不是试图抢劫外乡人的苗子,就是挖坟掘墓、盗宝销赃、绑人勒索的山匪,只要他们不是愣头青,只要听到你阿爹的摄魂铃声,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身份,从而井水不犯河水!”
口中安抚着,蚩蛮更是主动上前开路,让有些惊惧的“阿尤”紧随在他身后而行,期间他们还时不时的听到从山林中传来的阵阵沉闷枪声。前者一边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行路,一边不忘“现场教学”,不厌其烦的与“阿尤“解释着各种快枪的不同枪声,还对土匪用的英七七,红苗用的鸟铳,乱兵用的水连珠,盗墓贼用的匣子枪,猎人用的老套筒等等快枪火器的不同之处,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
如此一路小心翼翼的疾行,直到一个小时后,二人终于穿过一处山林,只觉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前方百米开外有一处逐渐拔高的坡地,有数百栋汉家的土木小院与苗寨吊脚木楼依着地势,错落有致的掩映在林木之间,正是坐落在腊尔山南麓的腊尔山镇。
第三十七章 腊尔山镇2
虽然在来之前,张损就听蚩蛮介绍过腊尔山镇的一些情况,说是以镇子为中心,有数目众多的苗人村寨环布在山林各处,所以在历史上,此地历来就是三湘之地动乱的源头。又因为镇子地处湘黔两省交界,四周山高林密,从各地逃窜的乱兵、罪犯、邪修都不约而同的汇聚此地,因而此地更是成了法外之地,被山外之人称之为“匪都”。(注一)
不过这些只是止于言语描述,终归显得有些苍白,如今甫一进入镇中,张损这才真正感受到了其中的混乱无序与弱肉强食。仅仅是在穿行镇子的十数分钟里,他就见到了三次由口角演变为刀剑相加的血斗;两次挎枪乱兵调戏苗女,反被毒蛊吞噬的血腥“闹剧”;还有一次五毒遍地乱窜,蜇伤旁人无数的蛊师斗法。这让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这些能够在镇子里生存的人,莫不都是修行有成的强人?否则在这刀剑与枪弹齐飞,污血与断肢抛洒的地方,正常人又怎么能待得下去?
似乎察觉到他心中难得的“好奇”,前方摇铃开路的蚩蛮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你出生之前,那时候镇上还有各家苗人共管,如今随着汇聚的修行者越来越多,一盘散沙的苗人也已控制不住形势,变得越来越乱了。
至于还能待在镇上的人,要么是背靠红苗大族的商栈,要么就是需要人身血肉修行的蛊师、邪修,而这些修士都是有山匪或者盗墓贼等捞偏门的人供养,所以你刚刚才会见到有蛊师驱使五毒蛊虫斗法,这就是他们解决底下人争端的方式,正所谓‘力强者有理,胜利者通吃’,不外乎如是!”
说话间,二人终于来到镇子西头一处名为“云来客栈”,略显阴森的土木混搭两层大院前,蚩蛮径直领着张损往里面闯,口中同时大喝道:“铁公鸡,还不出来迎客了!”
此时在客栈中的柜台内,一名头缠蜡染粗布头巾,身上做苗人打扮,下颌留着山羊胡子的五十余岁老人,正盯着大堂中的几拨客人琢磨着什么,耳边就突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大叫自己“铁公鸡”的绰号,这让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叫我!”
“哎,是我!怎么了?这二十年不到,你这老小子脾气见长啊!”
听着这极其随意的语气以及那熟悉的身形,哪怕是逆光,即使是在有些昏暗的大堂中,老掌柜梁山也一眼认出来人身份,一边从柜台里快步行出,一边口中惊喜的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威震湘西的黑无常来了!一晃眼,你可是足足有近二十年没来腊尔山了,如今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快,快进来,最近我那堂客正念叨着你呢,没想到你这就来了!”
二人正叙旧呢,突然感觉大堂中气氛有异,同时侧头看去,却见堂中正在吃饭的四桌客人都已停下进食的动作,不约而同的看向黑脸蚩蛮,同桌伙伴正相互交头接耳,显然是都被“黑无常”的名头给惊着呐。
见得此状,蚩蛮下意识的一个跨步,把张损挡在身后并隔绝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同时口中道明来意:“你这老小子,一看我这身行头,也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来的吧?赶紧的,把以前的小屋给我腾出来吧,等会我还要去把十三名‘喜神’给接回来,需要一个不小的地儿安放呢!”
随着蚩蛮这番点明来意的话语落下,有三桌人立时就收回目光,摆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至于剩下的一桌四人虽然也不再盯着他父子二人打量,却是时不时的偷偷瞄上一眼,显然心中在算计着什么。
“知道,你不就是专门赶脚的吗?随我来吧,正好可以跟我说说,这近二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的梁山自然发现大堂中的不妥之处,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前方领路,带着蚩蛮二人往后院行去。
院子本就不大,三人很快来到客栈西北角的一处平房,只见这处房子大门竟然是开在西面,而且不是在正中坎位,而是在西北艮位。正对着房门的院墙处,还特意的开了一扇小门,以供此处房客专门出入客栈。不待引路的梁山动手,蚩蛮就自行上前,当先推开房门。
“吱呀…”
随着门轴干涩的转动摩擦声响起,蚩蛮带头进了房内,张损亦步亦趋的随着入内,入目所见就发现这里摆设有些怪异。正对大门是一排贴着东墙而设的大通铺,而大门侧旁则是一片粉墙,墙上还有一个个或隐或显,或高或矮的痕迹,张损通过“阿尤”的记忆得知,这应该是以往贴墙站立的尸体留下的。与此相对应的是,在墙壁前方一米处,还摆放着一个个香炉,里面尽是烧剩下的香灰与香头。
“哟,我说这房子怎么会这么干净呢,感情你这里生意挺红火的啊!不过我就奇了怪了,这腊耳山除了我蚩蛮敢来赶脚以外,还有哪个赶尸匠能出入无碍?”
蚩蛮同样一眼就看到墙边的香炉,遂即先把张损背上的竹箧取下,而后一屁股坐在铺上,口中语带调侃的对着梁山问道。
“嘘!”
不料梁山却没有马上回应,反而先示意让蚩蛮说话小点声,接着转身探头出去左右看看,见得附近确实没人偷听,这才把房门掩上,神秘兮兮的说道:“刚刚大堂中的四桌人见到了吧?我之前就琢磨他们许久了,其中靠近后院的那两桌人虽然故作不相识,实际上却是一路的,哪怕隔着老远,我都能闻着他们身上一股土腥味,肯定是盗墓倒斗的土夫子无疑。
另外西面那一桌六人坐姿笔直,右手虎口,指肚都生有老茧,一看就知道出身军旅,加上他们来时雇人抬着二十余个长短木箱的‘行礼’,定是贩卖火器的军火贩子。
至于靠近柜台的那一桌四人,说实话,刚开始我只能看出他们身上藏有短枪,却没法确认其大致身份。直到后来我于一次偶然机会,发现其中一人腰间竟然绑着一圈的小黄鱼,这才明白他们的来历,应该是来接货的‘土商’。”
“你说了这么多,跟你这里来来往往的赶尸匠又有什么关联?”
听得蚩蛮语带疑惑地反问,梁山有些无奈的捻须回道:“蚩老弟,你莫非以为每个赶尸匠都如同你一般,不仅身有兵主血脉之力护持,自身也是道行高深,名声在外,因而根本不愁生意上门。
那些法力低微,修为不够的普通赶尸匠们,过的都是风餐露宿的苦逼日子,赚的都是以命博来的微薄钱财,这才是他们的生活常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或是因生活所迫,或是贪恋钱财,遂即与人合谋,利用普通人畏惧尸体的心理,借尸藏匿烟土,从而通过地方上的关卡。这就是我这里赶尸匠来往不停的原因,同时也是刚刚那桌土商为何明知你是杀神‘黑无常’后,还会暗中打量你们的缘由了!”
听梁山这么一解释,蚩蛮才算彻底明白过来,下意识的反问道:“他们这是担心我会坏他们的‘好事’?”
“嗯,以往那些运货的赶尸匠应该都是在这屋中交易,如今被你这么横插一杠子,他们肯定会担心,毕竟夜长梦多啊!”
“狗屁的夜长梦多,老子等会就联系接头人,接了尸体连夜处置好,明天傍晚就上路,老子才不掺合这些狗屁倒灶的缺德事呢!”
第三十八章 风雨汇山镇1
“…接了尸体连夜处置好,明天傍晚就上路,老子才不掺合这些狗屁倒灶的缺德事呢!”
蚩蛮先是随口怼了一句,转而偏头对老实坐于身旁的张损道:“阿尤,把雇主给的传声蛊拿出来,待我施法给壶山峒那边传讯,看看是他们把尸体运过来,还是要我们去接。”
“哦!阿爹,给!”
正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张损闻言,立即动作迅速的在竹箧中翻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遍布诡异符文的黑色皮鼓,说话间,顺手递给蚩蛮。
“唔,蚩老弟,这是你儿子?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你徒弟呢!不过我这大侄儿似乎,似乎…”
“似乎有点呆傻?”
性情直爽的蚩蛮一边揭开鼓皮并施法投喂灵气,开始唤醒蛰眠的“传声蛊”,一边把梁山口中不好出口的话语接续下去。待得后者有些尴尬的点头,他才在等待蛊虫醒转的间隙继续说道:“这都是天意,阿尤天赋血脉资质太高,虽然修行我家祖传功法可以事半功倍,却天生心窍被堵塞,这才导致心智停滞在五岁左右。或许这就是天道使然,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吧!”
“那他的娘亲?”
“一个甜美可爱的苗寨姑娘,先是顶着巨大痛苦与压力怀胎十八个月,之后为了顺利生下阿尤,导致她全身精血枯竭而亡,是我对不起她啊!”
看到蚩蛮脸上交织变幻的幸福、悲伤、内疚之色,梁山连忙出言安抚道:“哎,这却是我的不对,又勾起老弟的伤心事!不过同为妻子与母亲,弟妹肯定不后悔为老弟生下大侄儿,所以老弟还是莫要太过伤心!”
“嗯,多谢老哥宽慰!”
蚩蛮刚回应了一句,就见得小鼓中的黑色蛊虫中间裂开一个小口,开阖间口吐人言道:“是严老弟来了吗?怎么没直接来老哥寨子里?”
“咳咳,见过阿依峒主,我是受严震东东主雇佣,特意来腊尔山把他亲人尸体送回安化的赶尸匠,如今用这传声蛊联系峒主,就是想问问你我双方如何交接?在哪里交接?”
“哦,原来老严没来啊?那你在哪里?我让人把尸体送过去吧!”
“镇子西面的云来客栈,你可以让人把尸体直接送到西墙小门外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办吧!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顺便把传声蛊交还给带头的苗家汉子!”
对方话音刚落,蛊虫身上的小口随之紧闭、消失,显然是对方切断了通话。
“嘿嘿,看来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这是要收回蛊虫,以示断交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个壶山峒的阿依那伐可不是好惹的,之前我去壶山峒附近察看地理风水时,就曾与他隔空交手,让我吃了不小的亏,以致于这些年都不敢踏进壶山峒十里方圆,可惜了那里的一座五代大将军墓!”
这时一旁的梁山听得蚩蛮与对方的隔空对话,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后者闻言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训道:“你还是这般贼性难改,竟然还敢深入腊尔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如今你也岁数不小,家中更有妻儿环绕,日常也是衣食无忧,你又何必行此险事?”
“嘿嘿,习惯,习惯而已!”
梁山心中对蚩蛮还是有些发自本能的畏惧,被后者这么一训斥,下意识的讪笑着解释。说话间,他见得一旁的张损眉眼稍弯,似乎在笑话自己,借机转移话题道:“大侄儿,你也别笑话我怕你阿爹,想当年我就是一个流亡到腊尔山的地师,跟一伙盗墓贼混在一起,专门替他们堪舆风水,寻墓探穴。后来遭遇一场大变故,倒斗倒出一个银甲僵尸,一伙人也死得七七八八,而我要不是命大碰到你阿爹,恐怕骨头棒子都可以敲鼓了,更别说会有如今这老婆孩子热床头的日子…”
接下来,梁山仿佛打开话匣子,把他当年的“风光往事”,掺杂着混迹江湖的见闻,八分真两分假的跟张损吹嘘起来。
至于蚩蛮则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老一小,一说一听的互动,自顾自的取出严震东提供的亲人生辰八字、死亡时辰等信息,开始绘制“镇尸符”。
与此同时,在腊尔山镇西北二十余里外的一座苗寨中,一名苗人老汉正看着后辈儿郎把十三具用寨中秘法保存的尸身用木箱封了,接着用矮小的滇马驮了,然后在阵阵驮铃声中,往山镇方向缓缓行去。
“严老弟,这是阿依那伐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我们的情谊就此一刀两断!”
看着缓缓消失在山林里的驼队,老汉语带怅惘的喃喃自语道。
……
在黔省雅酋通往腊尔山北麓两林镇的阴森山林里,两个身着青布衣裳,腰系黑色腰带,头戴青布帽子的赶尸匠,正一前一后的押送着五名尸体,快速的在密林穿行。这二人一胖一瘦,一矮一高,前者背着一个外表颜色黯淡的竹箧,里面有一盏油灯,火苗在山风吹拂中,却是诡异的一动不动。此人手里还拎着一面普通的“小阴锣”,以固定的频率敲击着,传来阵阵低沉的“咣咣”响声,同时还伴随着他极富韵律的阵阵吆喝:“天灵灵,地灵灵,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喂,我说大宝哥,你有必要这样敬业吗?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糊弄一下就行了!”
这时在他身后不远处,那额头贴着黄符的一具“尸体”极其突兀的开口抱怨道。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呵呵,我这是有备无患嘛,而且我也习惯了喊两嗓子!”
前方的“大宝”闻言,憨厚的侧头回了一句,遂即又转身吆喝起来:“天灵灵,地灵灵…”
“哼,敏崽,你这是第一次出来带货,还不给老子安分一点,要是因为你不老实而出了差错,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这时第二具“尸体”语带狠戾的出言警告身前的“敏崽”,后者立即语带畏惧的低声回道:“知道了,豺爷!”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正是从黔省借尸运货的赶尸匠一行人。不过这次更离谱的是,就连“尸体”都是由活人假扮的,看其所行方向,同样是往腊尔山南麓的腊尔山镇而去。
……
而在腊尔山西边,正有一百余身着土黄色军装,头戴钢盔,后背大刀,肩挎长枪,脚蹬草鞋的兵士在一个脸有刀疤的军官带领下,带着二十余匹上了嚼头的矮脚滇马,沉默着从黔省盘信镇翻过山口往腊尔山镇潜行。
仿佛是约好了一般,在东边禾库通往腊尔山镇的山道上,同样有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军官领着一个满编的连队快速穿行。不过这些军士除了长枪以外,腰间还有手榴弹以及工兵铲,部分人背后还有炸药包等物事。如此着装,他们的目的呼之欲出,除了盗墓倒斗,以明(冥)器换取银元枪弹以外,似乎再无旁的可能。
……
下午两点过八分,梁山口中的四名“土商”,此时正齐聚二楼最东头的客房内议事。
“雷哥,怎么样?是不是要把那两个黑面鬼做了?省得他们在那停尸客房里碍手碍脚的!”
甫一坐定,四人中一个健壮如牛的汉子就从腰间拽出一支左轮手枪,一脸狰狞的叫嚣道。
不待“雷哥”勃然大怒,另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就抢先出言对其训斥道:“阿牛,雷哥都还未开声,你多什么嘴?还不快把枪收起来,显得你能耐是吧?”
训完后,他转而对雷哥面带讨好的问道:“雷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刚刚已经问过店老板了,他说如果一切顺利,那赶尸匠今天接了尸体,明天天黑前就会启程返乡。”
听得雷哥所言,那瘦削中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前者心中未竟之言吐出:“还好还好,我们只要暂时忍耐一天,把瘟神送走就好,毕竟那可是在湘西连屠十八寨山匪的黑无常。”
第三十九章 风雨汇山镇2(周一求推荐票啦!)
“虎长官,那个叫黑无常滴,会不会耽误我们滴交货?”
无独有偶,此时在云来客栈二楼,靠近楼梯边上的一个房间内,也有六人围着方桌等级分明的分座议事,其中一个右耳垂缺失的汉子操着浓重口音对上首的黄脸大汉问道。
“对啊,虎长官,疤耳刘说的正是我所担忧的,那黑无常来接的尸首应该就是严家滴人,而我们手里滴这些军火,就是…”
这时他们口中的“虎长官”豁然抬头,冷哼一声打断道:“哼,这黑无常虽然闯下好大的名头,但你们他娘的也都是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更是从死人堆里中爬出来的精锐,还能怕他一个只会些法术的赶尸匠?”
见得自己一番痛斥之下,顿时让五名老部下垂头不语,“虎长官”这才语气一缓,转而出言安抚道:“你们呢,也不要太过担心,胡大师也已经答应我了,他会施法警告那什么黑无常一番,想来对方不会节外生枝的替严家出头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
“对啊,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
……
“魏老大,这店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煞星,如今再想请动那位梁掌柜帮忙带路探穴,恐怕已经不可能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在二楼最西头,梁山说的那两拨十余人土夫子中的五个头目,也正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止。听其话语中的意思,他们在投店之前,就已知道梁山以前做过盗墓团伙中的掌眼师爷,明白对方既会寻墓探穴,也会鉴识古物,所以他们原本打算软硬兼施之下,把老头儿绑上他们的“贼船”。奈何计划还没实施,就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生生把他们的计划给搅黄了。
“怎么办?左三,你问我怎么办?难道缺了他梁屠夫,我们就只能吃带毛的猪?没了他,我们照样能发丘掘冢,升棺发财!”
魏老大先是语带恼怒的怼了一句,而后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不过有那老梁头入伙还是方便一些,我们就再等他一天,到时候倘若那黑无常再不走,那我们就连夜进山,把之前探好的头人大墓掘了,总能弄些金银明(冥)器。”
其余四个骨干听了,也只得颌首赞成这个折中的办法。
……
蚩蛮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到来,就恍若在平静的深潭中投入一块大石,激起水纹暗流无数,更是把腊尔山镇的形势拉入不可预测的局面。等他把镇尸符等封尸器物准备妥当后,遂即就领着张损去见过梁山家的那位堂客竺芳。双方共进一顿迟来的午饭兼叙话,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直到日头西坠,天色开始变得暗淡之际,才有客栈伙计来报,说是壶山峒的人来了。蚩蛮父子二人这才告辞,与梁山一同来到西墙小门外,果然见得有十五个挎刀的苗族大汉押着十三匹滇马,旁边是已经卸下来的十三具阴森的简易棺木。
“谁是来赶脚的?严家人的尸体都在这里了,还不快把峒主的传声蛊拿来!”
乍一见到黑脸的蚩蛮,那领头的苗人阿依古就一脸不耐烦的大声喝道。这时前者双目寒芒一闪而逝,他就好像被猛兽盯住的山猫一般,身上汗毛炸起,身体微曲,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苗刀刀把上,同时自他脖颈处往上,有许多黑色纹身涌动,只是刹那就覆盖整张大脸。
不过见到蚩蛮只是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后,就随手甩过一物,而后就自顾自的去开棺验尸,这让修为已经初入四阶,自诩族中第一勇士的他,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不过阿依古也是久经阵仗的高手,只是数秒就平息心中的负面情绪,先是抬手止住正要试图抽刀围上的族人,接着又用秘法确认刚刚接过的黑色小鼓里蛊虫无误,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小心翼翼的用一个特制的皮袋把小鼓装了,然后朝正在逐一开棺验尸的蚩蛮拱手道:“壶山峒阿依古见过好汉,不知好汉尊姓大名?”
“小老儿这位兄弟在湘西可是赫赫有名,他就是十五年前,曾一昼夜直趋三百余里,连挑一十八匪寨,之后又赶着数百血债累累的山匪尸首去州府明正典刑的‘黑无常’蚩蛮!”
这时与蚩蛮父子同来的梁山闻得对方所问,遂即主动上前竖起大拇指答道。
“原来你就是那位黑无常,果然名不虚传!今日阿依古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风范,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再领教!告辞!”
眼见得阿依古就要转身带人离开,那一直在棺木间忙碌的蚩蛮突然抬头说道:“你且等一下,我这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请说!”
“在你们寨子里用桃花瘴封住这些严家人尸体九窍的之前,他们的样子可否就是这般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们封尸用的是桃花瘴?”阿依古听完蚩蛮的问话,先是下意识的反问一句,见后者只是指了指薄皮棺木上若隐若现的桃花纹路笑而不语,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些严家人的尸体就是我领人收拢的,一直保持原样!”
“那你可知道他们生前是死于邪法而非枪伤?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体内怨气难消,已经有了尸变的趋势!”
“怎么可能?这些尸体上要害部位都是枪伤,连弹头都还在尸体体内,怎么不是死于枪伤?另外桃花瘴本就能够以邪制邪,这些尸体又怎么会尸变?”
“不信?那你去看看他们的伤口,是不是只有创口而没有红肿?那是因为这些人是在死后才中枪的!另外,你再仔细查看他们的头发、指甲、牙齿,这些都是尸变的证据。”
经蚩蛮这么一说,张损、梁山以及阿依古三人各自分头逐一查看尸体。果然见到这些尸体的头发乌黑亮泽,仿佛正在蠕动生长;而抬起尸体双手可以看到,他们的指甲更是明显,指尖之外的部分已经长有数厘米,显得黝黑尖锐锋利;再掰开尸体上下唇,上下牙床两侧**牙,此时已经突出生长变为尖利的犬牙,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嘶,这真的就要蜕变成僵尸啦!这么说来,你们壶山峒的运气真是不错!”
梁山之前不仅见识过真僵尸,更是在银甲僵尸爪牙下侥幸脱身的幸存者,自然一眼就确认这些尸体是直接越过铅、锡两阶,马上就要蜕变成铁甲僵尸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说壶山峒的运气不错。
被梁山这么一个修为不高的老头儿出言挤兑,阿依古脸色更加难看,不过他还是按耐着脾气对蚩蛮拱手道:“还请蚩蛮师傅明鉴,我们族中可没有人会炼制、操纵僵尸的法诀…”
“不用解释了,这打眼一看,我就认出来是梅山法术所造成的。可惜那人或是传承残缺,或是修行不到家,反而把正统道术硬生生修成了邪术,真是可悲可叹呐!”
蚩蛮先是出言打断阿依古的解释,接着又随口感叹一句,然后右手一挥,把“摄魂铃”丢出,同时侧头对一旁默默无语的张损道:“阿尤,拿了‘摄魂铃’去施法御尸,先把它们赶到停尸客房内!”
“哦,知道了,阿爹!”
张损原本正对照着“阿尤”的记忆查看有关僵尸的内容,耳边就响起蚩蛮的吩咐,一边口中答应着的同时,又下意识伸手接过飞来的铃铛,另一边则是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憷,毕竟他可不是真正的“阿尤”,此前根本就没有跟僵尸打过交道。
不过就在张损手掌甫一接住“摄魂铃”之际,远在本土世界中,那被封印在葫芦花内的阿尤,其紧闭着的双眼眼球突然不停滚动,体内的灵力也随之被花瓣源源不断的抽取,然后通过葫芦藤根部“梵圣轮”与他的神魂联系,透过两个世界的壁障,直接灌输进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他脑宫中的“蚩尤旗”烈烈舞动,立时就好像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右手运使灵力抓住铃铛握把对着十三具尸体分别一摇。
第四十章 风雨汇山镇3(周一求推荐票啦)
“我说蚩蛮老弟,这事怎么能让孩子动手呢?这些可不是那些低阶的铅甲尸,锡甲尸,而是即将蜕变完成的铁甲尸,要是万一…”
梁山规劝的话还没说完,蚩蛮就自信满满的随口打断道:“没有万一!”
梁山与阿依古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一脸的纠结与欲言又止,这时就见手握铃铛的“阿尤”身上突然灵力激荡,随之铃铛不停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飞符上身,听我号令!摄…摄…”
随着那脚踩七星步的张损连吐十三个“摄”字,“摄魂铃”上光芒也随之连闪十三次,化为十三道“摄”字符印盖在十三具尸体眉心上。
“起!列!”
之后他先是用左手一在自己眉心一点,接着又一指右手“摄魂铃”,继而再以特定的韵律摇动铃铛,同时口发敕令。
张损这样施法只是暂时控制这些尸身,不过后者都是即将蜕变成铁甲尸,对他的控尸术法有一定的抵抗力,此时体内的残魂纷纷下意识的挣扎,似要挣脱额头法印的束缚。
眼见那些尸身额头法印光芒剧烈闪烁,行将崩溃之际,张损脑宫中的“蚩尤旗”自发一摇,那外界十三具正在挣扎不休的尸体顿时戛然而止,然后应声而动,先是腾的一声从棺木中直挺挺的立起、蹦出,接着恍若士兵一般,按着高矮成纵队排列整齐,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他,仿佛等待他的号令。
“预备…走!左…右…左,左…右…左!”
直到这时,张损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放下,遂即转身摇动铃铛,口中一边命令,一边带头通过小门往客栈内行去。
而梁山等人之前则是替“阿尤”捏了一把冷汗,此时看着后者恍若得到新奇玩具一般,语带欢欣的对着诸多尸体发号施令。这等怪异情景让他们顿时有些无语,不约而同地暗自感慨道,这孩子心可真大。
“嘿嘿,想不到阿尤修为竟然也有三阶了啊!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样一来,老弟也不用担心孩子的将来,最起码可以子承父业嘛!”
“不错,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今日蚩蛮师傅父子的表现,都让阿依古明白汉人所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告辞!”
阿依古紧接着梁山恭维一句后,遂即拱手告辞,却是此番受了刺激,想着赶回寨中苦练呢。
看着壶山峒一众苗人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梁山忍不住捻起山羊胡,侧头笑着对蚩蛮说道:“嘿嘿,老弟看见了吧?你跟阿尤的表现,可是把阿依古打击得够呛,如今更是落荒而逃,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心气呢!
对了,之前阿尤不施法的时候,看着就跟一个普通孩子差不多,可如今这一施法,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修为暴涨,而且那精气神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缺陷啊!”
“嗯,阿尤天生就可以做到施法专注,至于修为灵力都被他自然而然的锁在体内,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说话间,蚩蛮还不忘意味深长的扫了梁山一眼,然后就迈步进了客栈。后者瞬间明悟,自己就是对方口中那所谓“一般人”,遂即一边随着进了客栈,关好小门,一边暗自嘀咕道:“这老弟是在拐弯抹角说我修为、眼力都差啊!”
等梁山进了停尸客房,就见“阿尤”已经把十三个陶制小香炉摆放好,正在依次给那些靠墙而立的尸体上香,口中同时仿佛安慰小孩一般不停嘟囔着:“吃饭啦,要听话啊!”
而蚩蛮则是在掐算时辰方位,接着把两个阔口瓷盘盛水并列,另有一个瓷盘倒扣在上方,成品字型摆放在侧对着房门的位置,继而把瓷盘两侧香烛燃起,组成一个简易法坛,然后就手持“引魂幡”站于原地闭目凝神,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
腊尔山镇北面一处树木环抱的阴森院子里,也正有一名身穿梅山法袍,头戴师公头箍的尖嘴汉子在起坛,旁边除了两个道童以外,还有做军火买卖的“虎长官”虎恺威与疤耳刘等六人持枪侍立。
其实早在壶山峒苗人把严家众人尸体送到客栈时,虎恺威就连忙带着五个兄弟来到胡大师的住处求援。
而所谓的“胡大师”,在腊尔山附近名头也是不小,真名已无人得知,如今旁人都称呼其浑号“胡三要”,三要者,要钱,要命,要女人是也!
正如同蚩蛮此前猜测的那般,这胡三要原本仅凭一本残缺不全的家传《梅山御尸术》,学得一部分炼尸、养尸、控尸的邪术与阴险狠辣的僵尸拳,并以此在乡里横行霸道。直到后来遭遇真正的梅山嫡传法师,二者交手之下被对方施法重创,最后还是借助积攒的几具铁甲尸自爆式的纠缠掩护,这才勉强逃进腊尔山,从而侥幸留得一命。
正因为有之前的惨痛经历,胡三要如今只敢在背后施法暗算,那些严家人就是先被他下了尸毒,死后又被虎恺威一众人枪击尸身,伪造成死于枪杀的假象。这些严家人因为家学的缘故,在生前都或多或少修习过梅山阳术中的体术与狩猎术,体魄更是用药浴桩功淬炼得异常精粹,所以尸体才会在尸毒、怨气的催生下,直接越过铅、锡位阶,即将蜕变成铁甲尸。也正因为如此,此时哪怕虎恺威不上门求救,胡三要也不舍得放弃这些资质极佳,最适合“梅山御尸术”的“尸卫”。
这会已经把法坛升起,胡三要用特殊的仪轨接连把两手着地,头朝下,两脚朝天的“翻坛老祖”,正襟危坐的“梅山法主大王”,牵着猎狗的“带狗郎君”一一恭请上坛。
直到这时,准备妥当的胡三要这才把提前备下的严家人指甲毛发等碎屑全部放入一个金钵中,接着双手从坛上取过一个八卦盘盖住的瓷碗,倒扣着错动八卦盘,让碗中混合了尸血、蛊虫粉末、妖兽血液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入钵中,待得液体彻底盖过碎屑后,他才放下瓷碗,右手一抖,一张梅山特有的“御尸符”瞬间引燃并投入钵内。
“轰…”
符火甫一入钵,就仿佛火上浇油一般,一股碧绿的火焰从钵中轰鸣着窜起。
“去!”
随着胡三要右手剑指对着金钵内熊熊燃烧的碧火作势一挑、接着又一指坛上十三口三寸长短的小棺木,口中同时喝令道。
那钵中的碧火应声而动,自行从钵内窜起,并一分为十三,径直投入棺木中。
“咚咚…”棺木接连不停的立起。
“唰唰…”棺盖紧接着自行飞出。
“哒哒…”一个个体外缭绕碧火的黑色草人,有些僵硬的从棺木中走出。
这时胡三有接过道童递来的一扎烟火缭绕的线香,双手捧着奉于头前,脚下按特定方位踩动,同时口发咒令:“脚踏七星步步升…”
他遂即一个筋斗翻过,把线香一分为二,分交双手交叉护肩:“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通地鬼神惊,助我灵威展威灵!显!”
咒罢,他双手同时把香插入坛上香炉中,继而再一指坛上金钵,线香异常诡异的飞快燃尽,所有香火烟气尽数投入钵中,瞬间显化出“云来客栈”停尸客房里的情景。
“令成,尸动,分袭左右。”
随着胡三要双手剑指舞动,就见严家众尸双眼睁开,眼中红芒四射,体外开始有黑色尸气开始呈鱼鳞状汇聚,然后齐刷刷的抬手,分别扑向蚩蛮父子与梁山。
……
云来客栈,停尸客房内。
梁山见着“阿尤”刚把所有香插好,就迫不及待的回到正在蓄势的蚩蛮身边,他忍不住有些好笑的出言挤兑道:“大侄儿这是小鸡崽归巢,寻求庇护呢…”
第四十一章 风雨汇山镇4(继续求推荐票)
“大侄儿这是小鸡崽归巢,寻求庇护呢…”
“来了!”
梁山口中取笑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闭目凝神的蚩蛮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豁然睁眼,口中还不忘出言提醒一声。
“来了?什么来了?”
“咻咻咻…”
梁山闻言,口中下意识的反问,遂即就见到那墙边香炉里的线香自发的激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三人袭来。
“雕虫小技!雾来!”
说话间,蚩蛮把“引魂幡”往前一指,一堵雾墙凭空而现,那些线香扎入雾中,却如中实物,发出“哚哚哚”的声响。
“啊呀,来了,来了,铁甲尸真的来了!”
直到这时,梁山才如梦初醒一般,口里惊叫着指着对面那些已然挣脱“摄”字符印束缚,并张牙舞爪的向三人扑来的十三具铁甲尸。
“五更大雾,散!”
这时蚩蛮却仿佛早有准备,手里“引魂幡”往身前雾墙一拍,雾墙应声而散,化为无数白色雾气充斥整个房屋,隔绝所有形、声、闻、味、触等五感,瞬间把铁甲尸陷入其中。
“**大阵,启!”
随着蚩蛮咒令完毕,白雾开始缓缓流转变化,里面仿佛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把十三具僵尸分隔开来。而做为阵主,蚩蛮可以清晰的感应到阵中所有人的位置与变化,只是探手一捉,就把满脸惊恐之色的梁山提溜出来,而后又把铺位上竹箧内的一个皮卷一摄、一引,此时随之轻飘飘的落入张损手中,口中同时吩咐道:“阿尤,还不快去用符针封了这些僵尸的三魂七魄!”
“哦,知道了,阿爹!”
张损随口应了一声,同时探手在皮卷外缠绕的兽筋上轻轻一扯,皮卷就自行弹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恍若中医针灸用的粗大符文银针。他先是把皮卷斜着挎在左肩,再把两头的兽筋在腰间利落的一系,然后无视白雾的遮蔽五感之力,脚下一弹一垫,有若狸猫在山林窜行且落地无声,直接往最近的那具僵尸逼近。
“老弟,你怎么又让阿尤去做这般危险的事呢?他还小,我家孩子也是这个岁数,如今都还在学堂里念书呢!”
这时惊魂稍定的梁山忍不住对蚩蛮出言劝解道,却不料后者闻言,则是头也不回的应道:“阿尤与你家崽儿不一样,他既然姓蚩,那么从出生开始,就躲避不了战斗厮杀,而且这些历练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在二人说话间,张损正迎面撞上一名蜕变完成的铁甲尸,他只见得一双乌黑的鬼爪劈面抓来,身体就下意识行动起来,左脚支地,右脚发力弹起,“铁腿蹬山”瞬间使出,然后在铁甲尸胸口狠狠一蹬。
“噔噔噔…”
随着铁甲尸在张损右脚巨力打击之下,身不由己的倒仰着后退,双脚下的地面也随之纷纷裂开。而他则趁机用右手在胸前皮卷上一抹,一甩,两根符针无视铁甲尸体外尸气防御,瞬间扎入它的两掌掌心并透体而入,只余些许针尾还露在掌外。
“嗷…”
这名铁甲尸的两处七魄气门瞬间被封,下意识的惨嚎出声,不过都被身周白雾遮蔽,而近在咫尺的其余僵尸,却仿佛远在天涯一般毫无所觉,这就是“五更**阵”的威力。
而张损见得自己的符针确实有效,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中不由得为之大振,双脚点动间,开始围着铁甲尸飞快转动飞腾,双手则左右开弓,不过数秒就分别在铁甲尸的耳、鼻、口、背心、心口、天灵等处接连扎下符针,然后一个缩身挤靠,紧接着一个高蹬腿狠狠蹬在铁甲尸下颚。那已经被封了三魂五魄气门的僵尸,如今只会本能的舞动手臂追着张损击打。这会被他这么一蹬,整个尸身瞬间离地而起,破开迷雾飞上半空,他遂即眼明手快的同时甩出两根符针,在铁甲尸两脚脚心涌泉穴位置,封上最后两处气门。
随着这最后两针扎入,原本还在张手支脚,做挣扎状的铁甲尸立即阖目低垂,重新变为死尸。待得它的身形重新落入**阵内,就被一道道雾绳缠绕拉扯,只是数秒,就被捆缚着带到蚩蛮身前。
“啧啧,想不到大侄儿出手果然不凡,这么快就料理了一个!”
梁山正在啧啧称奇之际,就看着蚩蛮用“引魂幡”顶端的符节在那被制住的铁甲尸额头一点,一个殷红如血的“引”字瞬间落在它的眉心处,遂即又有一点豆粒大小的魂火被摄入“引魂幡”中。
直到此时,这具铁甲尸才算真正被降服。而在胡三要那边,顿时就有一个草人身上的碧绿火焰,随之瞬间熄灭,然后直挺挺的倒在法坛上。这让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而金钵中的映照出来的景象,却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让他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不仅如此,这白雾更是可以隔绝他施法操控僵尸,而这才是最致命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僵尸才变得只剩下本能的嗜血**,除了牙尖爪利、身体坚固以外,其他一无是处。加上张损又有身上的破邪符针相助,所以他才能够轻易制住一具铁甲尸。
就在胡三要有些束手无策之际,另一边的张损他们可是根本没有丝毫停手之意。这边蚩蛮刚处理好了第一具铁甲尸,遂即就有雾绳把第二具绑来,这具尸体的造型颇为怪异,双臂骨节被节节打散、扭折,然后旋转三百六十度,调转在身后。
这望一来,就让蚩蛮的工作“流程”变得更加繁琐了点,先是接引魂火,然后把僵尸的骨节一一接上复位。而且这不过是开始,之后一具具铁甲尸的“造型”变得越来越怪异,同时被雾绳捆绑回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旁的梁山看着那些被捆送回来的僵尸,仿佛有些牙疼一般吸着冷气道:“嘶,这都是我那大侄儿干的?不对吧,他下手有这么重?”
“不错,这就是我们家传战狩术的特点,刚猛与阴狠并存,招招都是杀手无情,式式无所不用其极。”
蚩蛮口中说着话的同时,又把一具双腿齐膝断折的尸体大致复原,而后拉过一具头颅低垂做忏悔状的尸体,指着它的脖颈处解说道:“你看,这尸首脑袋都快掉下来的,当时一定就是被那臭小子在双臂处一按,借力飞身而起,双膝跪于尸身双肩,然后夹住尸体脑袋,这么用力旋身一转,对方这整个脖颈就被扭折,这正是战狩术中的一招‘飞身折颈’,所以这尸体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说话间,他还不忘用引魂幡把这被折颈尸身上的魂火取了,接着又扯过一具弓腰驼背的尸体,语带得意的比划着继续解释道:“至于这个家伙呢,肯定先是被臭小子这么背身挤靠,右手从腋下穿出,在对方心口处扎了一符针后,接着双肘这样不停后捣,捣得对方骨碎筋折,这就是战狩术中的‘铁肘靠打’,怎么样,厉害吧?”
看到此时的蚩蛮一脸兴奋唾沫横飞的解说,梁山连忙喝止:“停!我说老弟,你能不能把这些僵尸跟它们背后的那一位先解决了再炫耀,行么?就算是老哥求你了!”
正解(炫)说(耀)得过瘾呢,突然被梁山这么一打断,蚩蛮有些败兴,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待得张损把最后一具僵尸封住三魂七魄的气门时,蚩蛮也已把其余僵尸的魂火都取了。遂即见得他一甩“引魂幡”,任其飞向张损,示意后者把最后一道魂火取了,而后他用右手大拇指指甲在中指指尖一划,一甩,一滴鲜血瞬间印在身前僵尸的眉心处。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听我令,开口指之报分明,万法归宗显威灵,急急如律令!”
第四十二章 风雨汇山镇5(继续求推荐票)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听我令,开口指之报分明,万法归宗显威灵,急急如律令!”
咒毕,蚩蛮右手剑指一指那个被他鲜血印在眉心的僵尸,口中喝道:“是谁在操控你们?”
“梅…山…胡…三…要!”僵尸仿佛被一股诡异力量控制着,上下颌一张一合,一字一顿的回道。
“他在哪里开坛?”
“镇…北…三…要…居!”
……
与此同时,随着蚩蛮父子把所有僵尸魂火收拢,另一边胡三要那里法坛上的十三个草人也全都碧火消散,然后一一仆倒在坛上。
“天苍苍,地苍苍,祖师神像放豪光…”
这会胡三要已是气急攻心,先把所有草人尽数浸入一个木盆中,盆中盛放的则是从两名道童身上放出的灵血,同时双唇蠕动,念诵着“爆灵湮尸咒”,打算宁愿舍弃十三具“尸卫”,也要给对头来一记狠的。
就在这时,正在施法的胡三要灵台之上,突然有阵阵不祥的预感传来,心虚胆怯的他连忙停下施法,挥袖对着坛上的三尊神像与金钵一兜,然后头也不回的准备逃离。
“胡道友就想这般走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嘛?”
随着这陌生的话音落下,就见得院门前的地面自行裂开,蚩蛮父子二人遂即从中纵身钻出,紧接着在时隐时现的铃声中,除了法坛附近丈许方圆以外,整个“三要居”都被白雾给笼罩、遮蔽,连天上地下都是如此,显然是前者不想给胡三要等人任何可以逃窜的机会。
“哼,‘黑无常’蚩蛮,真是好大的名头,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打上门来,可是吃定了我拿你们没办法是么?”
就在胡三要色厉内荏的回怼蚩蛮之际,两旁的虎恺威疤耳刘等人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左轮与撸子,对着蚩蛮父子就是一顿射击。
“啪啪…”
“梆梆…”
只是颇为诡异的是,他们的子弹击中蚩蛮二人时,既没有鲜血四溅,后者也没有惨叫哭嚎,依然是那副横眉怒目的模样。
“糟糕,那是幻术!”
胡三要只来得及惊叫着提醒一声,而后就有两道身影自雾中窜出,分别袭向他与虎恺威等人。
“哼,挖心掏肺!”
胡三要早就在暗自提防,这时见得对头来袭,“僵尸拳”中的杀招瞬间使出,双手一抬,指尖卷曲的指甲瞬间弹出,恍若利刃一般对着来人胸腹狠狠插下。对方却是不闪不避,双手柔软如蛇,让过尖利乌黑的指甲,扭曲盘旋着在他双臂上一缠一绞。
“吱吱…咯咯…”
伴随着骨骼错动与灵力激荡的嘈杂声,胡三要瞬间与来人在灵力修为与肉身坚固方面,进行硬碰硬的较量起来。
直到这时,胡三要才看清对手的真实模样,竟然是个面目黝黑稚嫩的青年,想来不是蚩蛮的徒弟,就是其儿子,这让他不由得勃然大怒:“蚩蛮,你竟然如此轻视于我,那我就先杀了这个傻小子!投怀送抱!披肝沥血!”
怒吼中,胡三要双臂突然长了三寸,原本差之毫厘的指甲瞬间戳向张损脖颈,后者心中一惊,下意识使出一个铁板桥,后仰弯腰蹬腿,踢在试图用爪子帮他开膛破肚的前者手腕上。
“小东西,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嘛!不过蚩蛮如此托大,老子刚好可以拿了你借此脱身!剥皮抽筋,削肉拔骨…”
张损此时对“蚩尤战狩术”已是信心满满,听得胡三要在进攻之余的威胁言语,他只是报以憨憨一笑,手、脚、肘、爪齐施,竟然无视阴险毒辣的僵尸拳攻击,把对方当成了实战切磋的靶子,穿插着把战狩术中的招式演练起来。
就在张损与胡三要激烈交手的同时,蚩蛮也撞进虎恺威六人之中,只见他貌似毫无章法的一通手舞足蹈,肩撞脚踢,而后疤耳刘等五人瞬间就被他扇飞、踢毙、撞死、抓伤、捶杀,仅剩虎恺威靠着一张“金刚符”挡了一击撩阴腿,然后晕乎乎的弹飞。不过其人还在空中之际,体外“金刚符”所化的护罩就已片片开裂,随之消失不见。
“别…别过来!你…你为何不去找那罪魁祸首,反…反而来对付我…我们这些小人物?”
这时的虎恺威貌似已经吓破了胆,甫一落下就趁势软到在地,见得蚩蛮只是随意两次迈步就已逼近自己身前,口中虚弱不甘的责问道。
“没事,我下手动作很快的,保证不会让你受苦,最起码比严家那些人好得多!至于胡三要,我那崽子自会收拾他的。”
说话间,蚩蛮右手食中二指微曲,闪电一般对着虎恺威双眼狠狠勾去。
“吼…”
原本瘫倒在地的虎恺威见自己示弱无用,额头王字纹路显现,面颊黄须横生,口中一声怒吼,同时使出酝酿好的杀招“虎啸山林”。音攻术法之下,具现出一股股白色气浪对着蚩蛮飞快涌去。此外,他的身形也随之伏低窜出,双掌不知何时已套上一双乌黑锃亮的淬毒钢爪,对着后者双腿、下阴、丹田等要害袭去。与此同时,他身周还有影影绰绰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扑向后者,发出一道道怨念神魂攻击,并想要借机附身。
由此可见,虎恺威此时已经是底牌尽出,就想以此搏出最后一丝生机。
“哼!”
被袭击的蚩蛮先是冷哼一声,鼻间立时有一道黑芒飞出,在身前一扫,那些音波所化气浪瞬间消失无踪。接着双脚交错,后脚跟在地上不停搓动、蓄力,前脚掌则连环磕在虎恺威袭来的双爪上。
“锵锵…嘣嘣…”
“咻咻…噗噗…”
脚掌相击之下,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接着又是两声脆响,虎恺威的双爪受不住蚩蛮脚上大力,当即崩断反弹,尖啸着击中前者胸口,让其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后飞跌之余,更是连喷数口逆血。
“对嘛,你们这些亡命之徒,又岂会甘心束手就缚?这才有点凶横的样子嘛,可惜还是太弱了点!”
见得蚩蛮举手投足之间,就随意破去自己的杀招,虎恺威语带怨恨的诅咒道:“你…你也别得意,我…我的猖鬼还在…”
“就是这些?不过是杂糅了梅山猖法与左道邪法,利用战场煞气与鬼魂炼就的猖鬼罢了,给我破!”
随着蚩蛮最后一个“破”字吐出,口中立时有无数黑光飞出并化为箭矢,如有灵性一般,对着身周的猖鬼一一袭去。
“啊啊…”
黑光箭矢甫一击中猖鬼,其上的“诛邪煞气”瞬间贯入猖鬼头部,后者遂即接连惨叫着消失。
“嗷!”
而在术法破灭的反噬之下,虎恺威也随之捂着脑袋惨嚎一声,两眼翻白的后仰着躺倒在地,却是神魂瞬间崩溃,成为一个活死人。
“嘿,这就完了?这神魂也太脆弱了一些!”
蚩蛮见状,遂即语带失望的嘟囔一声,同时不忘上前查看,顺便在还有口气的疤耳刘等人身上补上一脚,送他们一起去黄泉地府聚会。
而在另一边,胡三要与张损对攻之余,眼角余光中见得蚩蛮随手收拾了虎恺威等人后,正缓缓往自己这边逼来,这让本就心虚胆怯的他,下意识的动作一缓,这点破绽在生死搏杀中却足以致命。张损此时正厮杀得兴起,自然而然的两脚交替上前,脚跟搓地,前脚掌接连踢在对手小腿上。
“咔嚓…咔嚓…”
二者相击之下,发出两声脆响,胡三要腿骨当场骨折,身形立即为之一矮,同时张嘴欲要惨嚎出声。而张损却趁机揉身上前,双手成爪状,插入对方十指之间,掌指相扣,震、绞二劲同发,瞬间把对方掌中灵力震散,继而把其十指指骨绞碎。
“啊啊…”
第四十三章 风雨汇山镇6(继续厚颜求推荐票,求收藏)
“啊啊…”
都说十指连心,这等骨碎筋离的剧痛,让胡三要再也扛不住哀嚎出声。不过张损的攻势还在继续,双掌随即一抖,抖落对手双掌后,双臂一抄、一格,别住对方肘部发力一拧,瞬间把其小臂扭成麻花;继续盘旋往上,双掌转换成爪状,掐在对方锁骨、肩胛骨位置的肩井,巨骨,厥阴,曲垣等位置突然发力,灵力从指尖同时透体而入。
“给我开啊!”
“撕拉!”
随着张损大吼声响起,双爪猛的一较劲,硬生生的把“胡三要”撕成两爿。不过只是刹那,尸体上就有灵力光芒扭曲,遂即现出原形,地上只剩下一具狐狸残肢,而胡三要竟然是早就以妖宠做为替身,不仅幻化为他的模样御敌,如今更是代他受此一劫。
“呵呵,没想到这骚狐狸还有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阿尤,且看阿爹手段!”
见得张损一脸晦气的把两条狐狸残肢随手丢弃在地,蚩蛮有些好笑的宽慰一声,而后身形飞快变幻,围着院中法坛打转的同时,双脚在地上不停的重重跺击。
只是十数秒过去,那法坛就突然开裂,露出两具被透地而入的灵力,震得丧失神智的铜甲僵尸,以及同样已经昏迷,但是仍然稳坐在二者交叉手臂上的胡三要。此时一人二尸都是面目狰狞,上半身露在地面以上,下半身则还卡在地里,却是被蚩蛮之前跺地之力震晕,此时已然没有余力从地里遁离脱身。
“阿尤,还不快用蚩尤旗收了这两具铜甲尸,这也勉强达到被兵旗驱使的最底水准呐。”
被蚩蛮这么一提醒,张损这才醒悟过来,这“蚩尤旗”号称兵主牙旗,其内部有一个专门收纳这些僵尸异类的空间。不过僵尸一旦被收进去后,就会被打上当代兵主的烙印,从而永远也无法脱离,这也是此旗无法用于赶尸的一个原因。
“嘿嘿,阿尤晓得了,谢谢阿爹!”
张损知道这是蚩蛮给自己找的两个肉盾兼打手,当下自然不会客气,双手作势一握,一杆黝黑的大旗突兀出现在他掌中,然后以旗做枪,以旗杆头部的粗大兽牙分别点在两个僵尸额头,后者随之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张损只是略一感应,就发现在旗中一处阴煞空间内,两名额有“校”字巫文的铜甲尸正兴奋的吞吸着阴气煞气,显然对新环境很满意,而经此一来,它们与蚩尤旗的联系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深。
“啊…不要,还我铜甲尸卫!”
就在铜甲尸体内的灵魂印记被“蚩尤旗”吞噬之际,原本昏迷不醒的胡三要突然抱着脑袋惨叫着惊醒,而后却见蚩蛮正在身前笑吟吟的俯视着他。而在其身后,则是捧着一面残破黑旗的张损仿佛是在看肥羊一般,眉眼弯弯的侧头瞅着自己。
“你…你们想怎么样?”
在此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下,胡三要变得异常识时务,一边用言语拖延时间,另一边则试图调动体内灵力。不过蚩蛮亦是老江湖了,又岂会给他机会反扑,就在他张口之际,立时就有数道银芒电射而至,瞬间封住他体内的丹田气海、膻中、眉心与天灵等要穴,不仅阻断他重聚灵力的企图,更是封死他神魂脱壳的可能。
“嘿嘿,在我黑无常面前,你莫非还想用什么鬼蜮技俩?如今有两个选择给你,一是你配合着把所修法术秘诀交出,顺便把严家事的前因后果交待清楚,那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之后再任由你的元灵转世,或许下一辈子还能修行。
另一个选择嘛,那就是先用你当靶子,让我这崽子在你身上,把湘西十大酷刑轮流演练一遍,然后再取你性命,打散你的元灵,让你彻底烟消云散。怎么样?你选哪一个?”
对于走上修行之路的修行者来说,都能冥冥之中感应到九幽黄泉的存在,也就更相信投胎转世之说,因而被蚩蛮这么一番威胁,早已心志尽丧的胡三要遂即彻底放弃抵抗,口中讷讷的回道:“我…我说…”
半个小时后,“三要居”化为一片火海,而张损与蚩蛮则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云来客栈”。
“怎么的?你们父子俩个发横财了?还是把那个倒霉鬼的家底都刮回来了?”
此时梁山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守着十三具尸体自斟自饮,就见得蚩蛮父子满载而归,忍不住出言打趣道。
“嘿嘿,大部分都是一些银钱跟基础材料,你也挑一部分拿走,那些人虽然料理了,可是还有些首尾未曾收拾干净,恐怕还要麻烦你一趟。”
“哦,什么事?”
正乐滋滋的扒拉着银元、灵药、符纸等物事的梁山头也不抬的回道。
“严家人的那批短枪子弹,据说被那虎恺威转手卖给黔省一个小军头,用于组建手枪连,而且来交接的兵士也已经在路上了,所以…”
不待蚩蛮说完,梁山就停下手里的动作,面色变幻不定的回道:“黔军啊?那恐怕有些棘手,那些军队里的崽子,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加上长短快枪,老哥我怕是摆不平!”
“阿爹,那我们还是留下来会一会那些外省人吧!不是还有他们在么?他们才是这批货的正主!”
此时张损正好奇的摆弄两支握把上刻有小马图案的手枪,似乎明白梁山的心虚与为难,忍不住主动插言道。说话间他还不忘往贴墙而立的十三具铁甲尸示意,暗示有这些僵尸在,只要布置妥当,他们也不怕被人用火器围攻。
“唔,既然你这小崽子都有心会一会那些外乡佬,那阿爹就陪你疯魔一次!”
言语间,蚩蛮眼中怪异的神色一闪而逝,显然被张损的反常给惊了一下。不过后者却明白自己此次跨界事件描述中的“金甲尸进阶之乱”,应该就着落在这腊尔山内,所以才不得不冒着暴露的危险,找借口拖延一下蚩蛮回乡的脚步。
“嘿嘿,那我又可以找个对手好好厮杀一番了!”
见得蚩蛮果然答应,张损遂即又恢复“阿尤”那副单纯憨厚的模样,这让前者脸上有失望之色闪过。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吃饭,这一天你们两父子可是忙坏了,来来来,这里有零陵的蛇酒,还有血粑鸭,红烧鱼,粉蒸肉,都是我那堂客的拿手菜!你们赶紧尝尝!”
接下来三人一番据案大嚼,席间梁山更是就着桌上杯碗盘碟以及骨头零碎,把客栈附近的地形跟蚩蛮父子仔细解说清楚。饭后等梁山离开,蚩蛮就着桌上残留的“地形图”,指点着让张损领着十三具僵尸去暗中布置。
至于镇上各方势力因为胡三要之死而引发的喧嚣,他们则是无意去关注,毕竟那些都是无意多管闲事的自私自利之徒,又有何可惧?
次日早上五点刚过,张损就按时起床练功,期间他察觉到二楼有隐隐约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待得蚩蛮随后从房内出来,这些暗中窥视的目光瞬间消失无踪。
“练功要专心,旁人莫要理会!”
蚩蛮随口叮嘱一句后,就状似散步一般,自顾自的出了西院墙小门,开始绕着客栈溜达起来。
……
“雷哥,看样子,那两个黑面鬼好像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在二楼最东头的客房内,瘦削中年肖老刁有些焦躁的向“雷哥”雷鸿泰请示道。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魏老豺跟大宝他们最迟应该今晚会到,我们要提前准备好他们的下处。我这就去找老板商量一下,你们暂且稍安勿躁,尤其是牛三你小子,可别忘了那六个带着小喷筒(手枪)的伙计可是一夜未归,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
第四十四章 风雨汇山镇7(继续厚颜求推荐票,求收藏)
“…可别忘了那六个带着小喷筒(手枪)的伙计可是一夜未归,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
“雷哥,你是说昨晚镇北那桩事是他们两个做下的?”
肖老刁闻言,先是与牛三等人大眼瞪小眼,遂即同时悚然而惊。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关键是那六个实力不差的人就这么没了,你们也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儿吧?好好想想吧!”
雷洪泰告诫完后,直接出门往楼下寻梁山去了,留下肖老刁他们暗自琢磨着什么。
……
无独有偶,二楼最西头客房内的土夫子们也在讨论接下来的行止,消息灵通的“魏老大”魏刀子同样以虎恺威等人的死,来警告焦躁不安的诸位兄弟。
“什么?魏老大你的意思是,那六个狠角色是被那两黑炭头给做了?就是昨夜镇北那事?”
左三闻言,满脸难以置信的下意识反问,其余数人也是随之盯着魏刀子,等待后者的回答。
“虽然火场中只剩一片废墟,但是有些道法痕迹是抹不掉的,而且你们不要忘了,昨天傍晚时分在楼下传来的斗法波动,紧接着没多久,镇北就起火了,要说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关联,你们信么?”
魏刀子见自己这么一番警示恫吓,左三等人终于安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你们等会把家伙什都整理一下,我呢,就先去探探梁老头的口风,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早点进山。怎么样,没问题吧?”
经魏刀子之前那么一吓唬,左三等人这时就变得老实无比,当即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行,都听魏老大的!”
“我们这就去准备!”
“……”
此时楼下大堂柜台内,梁山正收拾整理账簿算盘之类的物事,就见得雷鸿泰溜达着靠上前来,口中开门见山道:“掌柜的,那两位赶脚师傅今天是不是要挪窝啊?”
梁山闻言,故作惊诧的回答道:“应该没走吧,这位客人有事?”
“咳咳,明人不说暗话,掌柜的,今晚我有两个伙计要赶着几具‘喜神’(尸首)前来歇脚,可是你这停尸客房不是被他们占着了么?所以我才来问问!”
“哦,这样啊,那我跟他们谈谈,让他们住二楼客房,给你们腾地儿!”
雷鸿泰闻言,心中不由得为之一惊,口中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呢?我可不是想强占停尸客房…”
“不用担心,那两位客人是自己要去二楼住,就是靠着楼梯那间!”
梁山自然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惊惧,遂即意味深长的点了一句。
“靠着楼梯那一间?那不就是…”
雷鸿泰闻言先是下意识的重复一声,接着立时反应过来是哪个房间,继而又想到房间之前的主人,连忙住口不言,勉强对着梁山拱手谢过,然后就脸色难看的匆匆离开。
这边魏刀子刚下了楼梯,就见得雷鸿泰魂不守舍的迎面而来,要不是他反应快,从而及时闪开的话,二人肯定会迎头撞上。
“呃,兄弟,对不住,对不住!”
经此一打岔,雷鸿泰反而心神凝定了些,忙不迭的朝魏刀子拱手道歉。
“我倒是无事,反倒兄弟你要小心些!”
此时魏刀子也无心生事,同样拱手回应一声,而后就见得对方苦涩一笑,略一拱手就匆匆上楼。
“嘿,掌柜的,刚刚那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说话间,魏刀子来到柜台前,抬了抬下巴往雷鸿泰的方向示意道。
“嘿嘿,没啥,只是惊着了而已!”听得魏刀子的问话,梁山抬头嘿嘿一乐,面容诡异的回道。
惊着了?怎么可能?那人应该有三阶修为在身吧,怎么可能就“惊着了”?
念头转动间,魏刀子想到了许多,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不过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只得暂时把疑问压在心底,转而对柜台内的梁山低声说道:“梁师爷,我们兄弟久仰你老堪山断墓,鉴宝分物的本事,今日特来邀请师爷与我等进山一趟,只需要替我们指个明路,剩下的探墓倒斗的活计,就全部交由我们办,到时候师爷就可以坐享收获的一成,怎么样?”
“怎么样?我觉得不怎么样!”
梁山听得魏刀子道明来意,先是随口怼了一句,然后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盯着对方继续说道:“我昨儿个就奇了怪了,你们这伙土夫子为何会来我这投店,原来是想找我入伙啊!可惜你们白来了一趟,老头儿年岁大了,早就没那本事跟你们进山。还有就是附近的楚墓汉冢,都被你们挖得差不多了,我可不知道哪还有什么好斗可让你们祸害的!”
“看你老这话说的,我可是听闻就在壶山峒身后的腊尔山深处,有一座五代的大将军墓呢?还听人说就是打从你老这里听来的?”
被对方这么一揭老底,梁山先是厚着脸皮反问道:“这个,我说过嘛?”
而后见魏刀子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他又只得含糊其辞的说道:“或许有说过吧,但那只是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听得梁山企图蒙混过关,魏刀子压低声音,语带威胁道:“你老就别再推辞了!而且你也知道,这次我们可是来了不少弟兄,要是他们一个不小心,做出点出格的事来…”
“哦,你们想做什么事?”
听得身后突来传来一句不带一丝情绪的问话,登时把魏刀子吓得差点蹦起,只是略一偏头,遂即见得面无表情的蚩蛮正负手站于侧后,也不知道后者来了有多久,又听得多少隐秘,不过这时他脑中却突然诡异的想到,梁山之前说那雷鸿泰是被惊着了,恐怕就是眼前这位“黑无常”的“杰作”。
“呃,没事,没事,二位前辈,你们聊,你们聊!晚辈这就走!”
一边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魏刀子同时飞快后退着回到楼梯口,然后头也不回的窜上二楼。没过多久,他就领着收拾好东西的左三等人,结账退房离开客栈,显然是被蚩蛮给吓得不清。
看着魏刀子等人有些仓惶离去的背影,梁山语带调侃的说道:“嘿嘿,有老弟你这张黑脸杵在这,老哥我这日子就清静许多,那些牛鬼蛇神都会绕着你走,就今儿一个早上,楼上两拨人都来探我口风!”
“哦,另一拨人又是怎么回事?”
“见你们似乎不想走,却又不敢让你挪地方,只得来找我了,所以我得通知你一声,赶紧收拾一下,带着孩子去二楼楼梯边上那间住去。那些装着短枪子弹的木箱也还在里面摞着呢,刚好你们可以帮着看住了。”
对于梁山所说的换房,蚩蛮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对那些军火也不甚在意,反而是若有所思的问了句:“这就是你说的‘带货’同行要来啊!”
……
就在蚩蛮父子收拾东西换上二楼客房之际,魏刀子等一伙人先是面色难看的在镇上另行找了一处客店暂时落脚,接着关起门来吵吵了一通。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才兵分数路,又花了不少时间,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采买了一批物资,然后拖拖拉拉到下午五点多,这才臊眉耷眼的牵着几头滇马驮着物资出了镇子,直往西面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遂即有一百余身背大刀,肩挎长枪的兵士们,身周缭绕着黑红色煞气,牵着二十余匹滇马,借着昏暗的夜色掩护,恍若从地狱里爬起的阴兵一般,沉默着往云来客栈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