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罗二蛋
公输孟启率领公输军团出岱京向北奔岱严关必经枣树庄。枣树庄的地标是东西边各有一颗枣树。
枣树还在,纪军的营帐也在。可见昨夜季胜是充满必胜的信心,有着十足的把握拿下岱京攻破王城。
因此季胜的计划是:破王城得胜回营,犒赏三军,修整一天。由“纪国的锋锐”闵行押解俘获的岱国王室成员前往岱严关。“小留侯”廖昌永进驻岱京城。而季胜仍驻留在枣树庄“风雪漫延”向岱国的广袤大地。
可最终纪军无一生还,营帐也就空空荡荡。不过也并非完全没人,当公输孟启刚看清营门栅栏时,两匹战马冲出营来。
赤马红衣的巫念,玉马黄衫是七公主田点点。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公输孟启正疑惑不解,二女已冲至跟前。好快的马。
“呵!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可够磨叽的,现在才出城。我和表姐都抓了好多俘虏。”
俘虏?这里还会有纪军?众人忙冲进营中。
在原季胜大帐之中,乌压压跪着二十多个绑缚双膀的汉子,然未着纪军军衣。
公输孟启径直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上宽大的虎皮交椅。挺好,舒服。啪!拍案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岱国人。在军中养马照看马。你们不是纪军?”答话的是跪在最前边的汉子,二十来岁,上身穿着短褂,露出双臂的肌肉虬结,长得着实强壮。
“岱国人,你们跟随纪军多久了?就只负责养马?”
“我是在岱安才开始跟纪军的,也就五六天吧。只管马,饭管饱。”
“哼!为了几口猪食就忘记国家祖宗的叛逆,该杀!”七公主突然发话,吓得二十多人连连扑倒求饶。“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岱国人,我们什么都没干,就照看下马……”
唯有最前边穿短褂的汉子忿忿不语。
“你为啥不说话呢?”公输孟启问那汉子。
“有啥好说的,常言说:当兵吃粮,跟谁何妨。打仗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谁知道是岱军,纪军,还是什么军的。我倒是觉着纪军好些,吃得饱,对人好。你们要杀就杀吧,罗二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哦。公输孟启觉得他说的很有趣。“罗二蛋。你才不过二十岁吧,家在岱安,那之前应该没当过兵的,咋说的像个老兵油子似的。”
罗二蛋也一直在瞅公输孟启,心里早就嘀咕:这位置可是老大才能坐的,怎么这小毛孩儿就坐了上去,而且其他人看起来也像是他的随从。难道他就是那个公输什么的。“你就是公输什么的?你不也是个小孩子嘛,知道吗,你坐的可是季将军的椅子。就不怕……”
“你说的是季胜将军吧。”公输孟启笑了。“我是公输孟启。我也是将军,岱国的镇北将军。而且我昨晚还杀了季胜将军,灭掉所有纪军。你说,我怎么就不可以坐这个位子。”
罗二蛋点头。“那就对啦。原来偷马贼说的对,公输,公输孟启灭了纪军,还是个小,小将军。”
“偷马贼?”
“嗯,今天早上就有人来偷马。我带人把他们打跑的。他们偷走了四匹马,还说纪军被公输什么的全灭,后来有些看马的也跑了,后来她们又来了,我们就被绑了……”罗二蛋看看巫念和七公主。想起刚才二十几条汉子,居然被俩女孩给绑了,感觉就像中了妖法。巫家幻术确实有点类似妖法。
哼!七公主冲罗二蛋一瞪眼,走到公输孟启旁边。“午饭后表姐她心情不好,我就和她出城转转。表姐拿那个,‘千里镜’一看,居然就看到纪军的营帐。我们就想,纪军都没有了呀,怎么还有营帐,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嘿!还真有,就抓住他们给绑了!咋样,本公主厉害吧。”
公输孟启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打趣道:“是!夫人厉害,大大的厉害!”
夫人?七公主豁然醒悟。“啐!公输孟启!你,你坏,坏蛋!”满脸通红往外跑,边跑边嚷。“我把表姐的‘千里镜’抢了!你可得赔个新给她。必须的啊!”
巫念听得暗暗气苦,你抢的何只“千里镜”啊。抬眼正好撞上公输孟启的目光。“姐,你和公主还是回岱京城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千里镜,我以后再给你做个。很快的。”
“好!那得快点,要下雨了。”巫念答应得很爽快。转身出帐。
马蹄声响,转瞬远去。
“唉”罗二蛋叹气。“她们骑走了赤龙驹和玉花骢。”
公输孟启这才知道巫念骑的赤马叫做赤龙驹,七公主骑的叫做玉花骢。只是有点奇怪,罗二蛋应该没有看见吧,怎么就知道的呢。“你看见了?”
“我听得出来。这两匹马是闵将军和季将军的备用坐骑。是最好的呢。”二蛋还在心痛。
公输孟启招手道:“你们都起来吧。大家都是岱国人,我们好好谈谈。”
长身剑走过,所有绑绳尽断。顺便清点人数共:二十八人。二十八人惊疑不定地观望,还是罗二蛋带头站了起来。
公输孟启看了看罗二蛋。“先从你说起吧。”
“我,我姓罗,罗二蛋。岱安人,二十一岁。跟我爹一起养马养牛,家里就我们爷俩。上月我爹被征兵了。他以前就当过兵,给我说起过很多当兵的事。这次征兵爹要我躲到山里去,不让我去当兵,说要我赶紧找个媳妇,给罗家留两,两个蛋蛋。后来就碰到纪军。他们见我有马,就问我愿意给他们看马不。纪军的马可真好!我就干了。就这样了。”
公输孟启微笑聆听。心思这罗二蛋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还善养马。可留在军中……
帐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战马嘶鸣。“偷马贼!”罗二蛋转身就跑,却被长身剑在公输孟启的示意下拦住。“许大哥,你去看看。告诉偷马之人,现在这些战马都是我公输军团的。切莫再偷!如果愿意加入公输军团,吃饭管饱,军饷照发!”后面的话显然也是对营中二十八个养马人说的。许洪福领命而去。
公输孟启让其他二十七人继续述说各自来历。几乎都和罗二蛋差不多,也是从“齐门关”至岱京沿途给纪军收罗来的。只是,这些人对纪军都颇有好感的。公输孟启暗叹。季胜的“风雪漫延”还真是深入。得好好学习学习。
“罗二蛋,你们给纪军养马,除了管饭可还有月饷?据我所知纪军士兵的最低月饷是二两白银。”
朱有珠告诉过公输孟启纪军普通士兵的月饷是二两白银,可这养马的能否算是纪军,每月能有多少饷银。虽说朱有珠对所有沾钱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也没说到这么细。
罗二蛋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当时只说管饭来的。不过我知道御马监的马官是五两银子。”说着,眼里满是羡慕之情。
“罗二蛋,如果每月给你八两银子,给公输军团当马官照料马匹,你可愿意?”
“八两!银子!”这辈子罗二蛋只在梦里想过。够娶媳妇的啦!还每月八两,那我可以娶,娶好几个吧,生好多蛋蛋……
罗二蛋还沉浸在娶媳妇,生蛋蛋的美梦中。许洪福已领着四个人走进大帐。“禀将军,偷马的共来六人,末将说明情况后,他们都愿意加入公输军团。只是有两人年纪已过五十,末将怎么劝也劝不回去。这些人养马都是把好手,愿意为……”
“我愿意!愿意!”罗二蛋美梦惊醒,急忙回答,生怕被别人抢了去。转眼又沮丧地说:“可我一个人养不了这么多的马。我最多能养一百匹。”
公输孟启拍案而起。“走!看看我公输军团的战马去。”
罗二蛋领着众人来到军营后面,他一声呼哨引来万马嘶鸣,忽忽风起,营帐鼓荡。
“好大的气势!”公输孟启赞道。“罗二蛋你可知道这一共有多少匹马?”
“公输将军,今早上马被偷之后我清点过的,刚好八千八百五十匹。被俩女孩骑走两匹就只有八千八百四十八匹了。”罗二蛋对巫念和七公主始抓自己的事终耿耿于怀。
公输孟启也打了个呼哨,百步之外两匹逾辉缓缓走出。“你们都且看看这两匹马如何?”
见到两匹一模一样的逾辉神驹一干养马人都惊呆了。
“不对!不对。”罗二蛋叫嚷起来。“右边那匹不是马。”
公输孟启含笑问道:“你确定。我看他们都一样啊。”
罗二蛋摇头。“不是的。右边那匹马不和我说话。它没有生命,可又怎么能动……”罗二蛋挠头。完全搞不懂。
还能和马说话?公输孟启也不懂,不过每月八两饷银的罗二蛋绝对值!“好!你们今后就是公输军团的养马师,负责饲养照料全军马匹。都给我养好啦!饭管饱,每人每月发饷银四两。作战期间饷银加倍,荣立战功者另有重赏!但你们也要记住:在公输军团当兵就得有信仰!听命令!守军纪!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自己是公输军团的人!”
“是!遵命!”一干养马人齐声欢呼。“公输军团必胜!”
“你,罗二蛋。不但要管好马,还得给我带好这帮人。你就是公输军团御马监的总管事,每月八两饷银。归‘旭日弓’属下,具体事宜他会教你的。记住!当兵不只是吃粮,想当将军的士兵才是好士兵。”
罗二蛋原本以为和众人一起养马,那八两银子也就变成四两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当官,加月饷!还能当将军!啊!公输军团太牛逼啦。公输将军也牛逼。罗二蛋就想不出更好的词,反正是了不得,不得了!
第三十二章 散兵犹勇
,马蹄声响。
“赤龙驹回来啦!”罗二蛋兴奋得大吼,随即想到骑着赤龙驹的女孩便郁闷起来。
听得罗二蛋说赤龙驹回来了,公输孟启也有点疑惑有点郁闷的感觉。
头顶已乌云密布,正如巫念说的要下雨。要下大雨。先回营帐吧。
公输孟启刚落坐虎皮交椅,豆大的雨点就在帐篷顶上噼噼啪啪地响起。门帘一撩,巫念冲了进来。“幸好是赤龙神驹,再晚半步姐姐我就成落汤鸡啦。咦,怎么偌大的帐篷就你一个人?”
公输孟启撇撇嘴。“这暴雨来得突然,我让他们都回各自营中检查下。出门就变天,不是吉兆吧。”
“奇了,你也会卜卦。”巫念笑了。“要不,姐教教你。姐刚才走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会下雨的。巫家家传绝学岂有不准的。”
公输孟启隐起一丝苦笑,让巫念在旁边坐下。“你怎么又跑来了,就不怕七公主也跟来。”
“你很想她跟来吗。哼,放心吧!姐是亲自把你的七公主交到她母妃手里的。姐还苦口婆心地告诉她母妃说‘姑姑啊!现在你的女儿可就是未来的左国师夫人,公输族长夫人。公输姑爷乃人中龙凤,公主将来可凭夫贵。但如果公主到处乱跑,出了什么事的话就不好说啦。’
同时,姐也给了你的七公主一句忠告‘公输孟启是个很男人的男人,不喜欢在身边唠叨的女人。你要想粘着他是不行的,得听他的话,让你呆哪你就呆哪。不然今天他是你的附马,明天就有可能是附牛,附羊什么的。’所以你放宽心,七公主一定会在王城里呆得好好的。不过你的七公主也让她的姐,就是本人我。要我把你给看好了,别附牛附羊去。所以姐就只有又来啦。”说着,握起拳头冲公输孟启的鼻尖比划比划。“你可别让姐为难哟!”
公输孟启的鼻子痒啊,耳朵也麻木,脑子被搅晕,心里更是苦。驸马不好当,女人不能惹。
还未答话又被巫念一把抓住。“来!乘现在没人,你就给了我吧。你说过你很快的!”
“啊!”公输孟启急忙挣脱跳开。“什么呀!”满脸尴尬神情。
“‘千里镜’啊。这么快你就忘了!”巫念奇怪地问。“不要想歪了哟。”
公输孟启大汗。
巫念大笑。
帐外大雨。
大雨。沙柳河水大涨。
大雨。二殿下田恒携公输世成领兵万余逃出“岱严关”与太子田茂在“板桥坡”汇合,岱军数量大增。
大雨。右都尉子岐率五千游击骑兵赶到“板桥坡”,与左都尉子峙汇合。纪军士兵数量大增。
大雨中双方同时发起进攻。岱军三万余,想突破沙柳河防线南下投奔公输军团。纪军士兵两万,其中工匠五千,攻守兼备,以消灭岱军有生力量为目的。两军的意图都很明确,展开对攻大战。
交战结果:镇国将军樊荣登阵亡,公输业青伤重加伤,亡。岱军大败。
太子田茂携威远侯巫丞贤向西逃窜,失去联系。二殿下田恒携公输世成向南不能突围,只得改向东,欲逃脱纪军追击后再转向南去。然而向东二百里后失去音信。
纪军左右都尉子岐子峙一起溃敌三万后进入“岱严关。”
戌时。大雨未停。机关鸟相继传来三条消息:
其一:季魁已入“岱严关”。卢克服,公输图被擒。
其二:镇国将军樊荣登阵亡,公输业青阵亡。太子与二殿下尽已失去联系。
其三:纪军左右都尉率余部进入“岱严关。”
公输孟启悲戚万分,欲哭无泪。巫念在一旁默默相陪。
雨还在下。子时将过,新的一天开始,北上援军还在岱京。
“爹爹啊,你再坚持,坚持,孩儿就到了!老爷子,你为何不逃离‘岱严关’呢,被季魁生擒,岂不是比死还难受。还有大哥,太子,二殿下你们的情况如何,现在,在哪啊……”公输孟启喃喃自责。
雨继续下。巫念掀开门帘,雨水已将地面冲出一道道细小的弯曲的痕迹,四散流去。宛如泪痕。
公输孟启走到营帐门口,蹲下来看着地面四散奔流的雨水发呆。久久不语。
“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看雨水怎么流。”
“这雨水当然是四散奔流有啥好看的。”
“嗯。你说这雨还会下多久。”
巫念看看天上又仔细地在心里默算一番后说道:“至少三天。多则五日。”
上观天象,下识地理。乃是巫家占卜术的基础要求,每个巫家子弟无论男女都必须修习。
公输孟启相信巫念的预测。然而这三五日的大雨会给首次出征的公输军团带来怎样的影响呢?他叩响案桌,召集将军们开会议事。来者一共四人。
许洪福,“旭日弓”,“长身剑”,还有被临时叫来的罗二蛋。
公输孟启首问罗二蛋:“从枣树庄到‘板桥坡’这条路你可熟悉?如此雨天全速前进需多久可到?带一千匹战马同行你需要多少养马师?”
“回将军,从枣树庄到‘板桥坡’这条路下官清楚,共五百八十余里。大雨天纵马疾行五六个时辰即可到达。这些战马训练有素,若只是行军,仅需前后各一名养马师即可驱驰。”这罗二蛋经“旭日弓”稍加点拨已变得语言清晰对答流畅。
“好!”公输孟启下令:
令:“长身剑”,巫念即刻出发。每人各选三匹战马轮番换乘,人不休息,马不停蹄,赶赴“板桥坡”沿途侦察天气,路况,若有异常立即传信。
“长身剑”,巫念领令出发。
令:“旭日弓”安排四百兵士,各带三匹战马以备换乘,各自四散而去。沿途如遇青壮乡民可讲述“岱京之战”,邀其加入公输军团,但不得强征!每邀请加入一名者即奖励白银一两。然,无论是否有邀请到新人加入,所有军士务必于两日后四月十九午时前到“板桥坡”集结。未到者以逃兵论罪,按军规处罚!
令:罗二蛋挑选二十名体力强悍的养马师并精选一千战马随本将军前往“板桥坡”。其余养马师与战马暂留枣树庄,四月十八夜人马出发,务必于十九日午时前到达“板桥坡”集结。未到者,丢失马匹者以逃兵及偷盗军马论罪,按军规处罚!
令:许洪福带领剩余百名军士,每人配两匹战马随本将军前往“板桥坡”。
“现在丑时初刻,各位即刻回营准备,寅时出发。不得有误!”公输孟启令毕。
众人领令而去。大雨依旧未停。
大雨仍然未停。季魁夜半惊醒,季胜死后他的睡眠越来越差。这么大的雨,公输孟启的公输军团还在岱京枣树庄裹足不前。何时能到“岱严关”都是问题,更遑论三日攻克。区区五百兵士竟敢称作军团,在我季魁面前就是个泥团。
第三十三章 南海珍珠
天色因大雨亮得迟了些,卯时末仍还有些雨雾沉沉的样子。
季魁已巡视完大半个“岱严关”。登上“岱严关”南门城头眺望,雨雾蒙蒙,难以远望。斥侯来报公输军团约百余人,千余马匹已离开枣树庄,向“岱严关”而来。另有四百余人似乎盗取马匹四散逃窜。其余马匹继续滞留枣树庄。
怎么才一百人?还有千匹马?似乎逃窜?季魁对如此含糊的情报非常震怒。斥侯面有难色,如实禀明情况:公输军团机关厉害,纪军斥侯只要进到距离一里之内必遭发现,非死即俘。空中的传书飞鸽亦遭到大量机关鸟冲撞,不但损伤颇多,更有被截获情报的可能。
公输军团有多少机关鸟?我军可有捕获,仿制。季魁深知战场情报就如同人的眼耳喉舌一般重要。人若不能视物不能听声不能说话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打仗了。
公输军团只怕有数千只机关鸟。纪军虽有捕获,但拆解即碎纵有情报亦毁,更无法仿制。
季魁心中飘出一丝挫败感,随即狠狠拔去。多派斥侯尽量抵进观察,尽快将捕获,射落地机关鸟不论好坏发回纪国,交由机关大师墨月研究。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缩小与公输军团的情报渠道差距。
公输孟启自然更加懂得情报的重要性。当初就是因为不知情,差点就命丧“顾老头”的彩蛋。后来的“洗血映云绢”和《密写附骥》给了他诸多启发,在廷尉大牢就和朱有珠,“旭日弓”“长身剑”商议成立“影子”。“影子”以朱有珠遍布全大陆的“财富珠网”为基础,加上“旭日弓”“长身剑”收罗的武林中各联络高手,善于情报的组织,共同组建而成。这些情报最终归属到“断命阎王”许洪福下面,由他筛选后才转给公输孟启。为了“影子”公输孟启动用“黑装置”转换出百万黄金做经费,随时要随时增加。玛雅也参与到许洪福的环节之中,她身体的特质在某些时候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毫不夸张地说,季魁在“岱严关”南门怒骂斥侯的情报都已经进入到“影子”的输送途中。三千九百只机关鸟在天上飞。
公输孟启现在就收到一份情报,情报来自朱有珠,内容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圈”。公输孟启笑了,这个“圆圈”足以圈掉季魁一半人马。
情报不会杀人,但很要命。
据说高公公便是个爱财如命的公公。人无完人,公有怪癖。高公公的怪癖是喜欢珠子,光滑玉润的南海珍珠。所以高公公把所有财富都用来换珍珠了,以致纪国国内一珠难求,价高黄金。而珍珠粉却贱如尘土。甚至有传言,纪国之所以不惜一切谋取岱国,就是因为岱国最南是南海,南海有珍珠。
若是有那么一颗南海珍珠的大小刚好适合某种菊花,塞进去还有紧实的感觉。高公公承诺:此珠可换纪国一座城池。高公承诺,一诺倾国。因为纪国国君有三十六后宫嫔妃,其中三十五位嫔妃是高公公养女,剩下那位王后是高公公亲闺女。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高公公的承诺,朱有珠就深信不疑:高公承诺,一诺倾国。故高公公乃是朱有珠的最大金主。高公公曾多次盛情邀请朱有珠赴纪国共饮,然朱有珠婉拒。十年之前高公公六十大寿盛情难却,朱有珠让其子朱灼送去十颗尺寸接近高公公要求的珠子当做贺礼。高公公极为喜欢,立马将朱灼留在身边做了个亲随小公公。之后南海珍珠价格暴涨百倍,高公公批评朱有珠不厚道,朱有珠只得再提价五成,他不想失去每一位客户,尤其是高公公这样的高端客户,不能随便调价。
高公公年岁渐高,癖好更深,外孙都已当上纪国太子。财力自是愈加深厚。所以珍珠照买生意照做,尺寸随时有变,朱有珠也竭力满足。
公输孟启也是听过朱有珠说的这段珍珠传奇后才发现原来盛产珍珠的岱国市面上竟然真的少有珍珠售卖。有的也是米粒之珠。
后来公输孟启问了个令朱有珠都觉得是最奇葩的问题:如果尺寸符合高公公要求,那么需要几颗同样大小的才能让高公公满足。朱有珠发动了五百人研究三天后画了一个圆圈来回答公输孟启的问题。
一个圆圈,轻轻勾勒五笔呈阴影,像极珍珠。公输孟启操起一把普通刻刀,慢慢地把手中的珍珠刨至圆圈一模一样大小。很不错!分毫不差。扔掉刻刀,仿佛祛除一团污秽。
五颗同样大小的南海珍珠绝对是极品,连高公公想都不曾想过,所以朱有珠也不曾提供。幸好公输孟启可以,还招来五只机关鸟,一只鸟一颗珠。最后一颗装进去时手轻轻抖了下,珍珠顿时化为珍珠粉。原来公输孟启也有失手的时候。五只鸟已起飞北上。公输孟启暗暗祈祷,可别给季魁射落下来,这可是送给高公公的宝贝。
鸟儿啊,你快些飞。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纪京距离岱京二千四百里。带着珍珠的机关鸟可飞不了那么远,它们要寻找柳树歇息。沙柳河就有柳树。不止有柳树,还有许多……
旗靡折戟未沉沙,哀鸿飞去遍渡鸦。岸边杨柳多血色,更无村妇来浣纱。
无人浣纱,有人等机关鸟落下。巫念和“长身剑”。两人接住五只机关鸟,拧紧机簧,向上轻轻抛出。
鸟儿啊,你飞高些,飞过“岱严关”。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池上柳依依,柳边人掩扉……
临湖镇也就是个百十户人的小镇子,距离齐门关不到两百里,平常客商往来倒是繁华。胡庆爷今年已经六十九了,花甲将过迈入古稀,是临湖客栈的老板。这临湖客栈很是别致,引得半湖水漾入中庭中,造就一池清清水,池边杨柳细,细柳拂窗棂。
可惜战乱起,商贾亦不往,客流冷清清。胡庆爷正要关上门打个盹,雨湿窗台,五只鸟儿落下来。
朱老板的生意还是要做的,那可是十两银钱的买卖,就紧紧机簧。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过“齐门关”。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快到午时末。阴沉沉的天似有隐隐雷声传来,本该是安静的睡后,咋这么闹腾呢。胡庆爷靠着窗,眯缝着昏花老眼瞧了去:旌旗招展,车马粼粼,原来是纪军押运的粮草运正往“岱严关”去,闹出风雷滚滚的动静。
午时末。罗二蛋赤膊披甲,胯下狮子骢,手挽“公输”旗,一马当先领千匹战马踏着滚滚雷声,荡激层层雨雾奔至“板桥坡”沙柳河。
“嘿!够威风嘛。你这是走路都带风雷声啊。干脆就叫‘雷声大’得啦。”巫念调侃道。
“雷声大!”罗二蛋大吼而出,声遏行云,很有气势。“不错!”手臂一振,无数水珠从旗帜上抖落,雨点也不小嘛。
第三十四章 雷声大
“雷声大,雨点也不小。可以嘛,给,你要的长鞭。”公输孟启右臂挥动,一条长鞭旋绕出七八个圆圈。去!鞭把脱手而飞,后发先至朝罗二蛋射去。
“谢将军为二蛋制鞭!”罗二蛋伸手抓住鞭把,身体后仰整个人就平躺马背,那七八个圆圈几乎是擦着他鼻尖飞过。鞭把早被罗二蛋拽着,鞭梢越飞越远,飞至丈长时整个鞭身就绷得笔直。就在长鞭绷直瞬间,罗二蛋发力,力道从鞭把直透鞭梢,同时挺腰,身体端坐马上,长鞭在手如持长枪竖直挺立。手臂前挥,长枪立马化做长蛇,蛇身曲如波浪翻腾,隐隐有风雷之声。嘭!长鞭击中柳树,柳树连晃两下,连树下的地面都裂开寸余宽的缝隙。好猛的力道。
巫念啧啧称赞。“力道是不错,灵动不足,用来赶牛赶马有余,若是对战却是不行。要不你拜姐为师,教教你长鞭技艺。”
好。罗二蛋翻身下马噗通跪倒磕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昨日巫念随手扔出一条绳子就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那功夫,切身的体验让他有所芥蒂,更是惊奇。所以此时巫念既开口,罗二蛋怎肯放过机会。
巫念没想到这二蛋看似莽粗,倒是很会来事。可她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回事,却被罗二蛋揪住了话柄。“喂,喂,不行的。你比我年龄大,我怎么能做你师父。”
“额,不是吧。都说达者为先,能者为师,和年龄无关。我都拜师了,头也磕了。公输将军夫人要言而有信……”
“罗二蛋你别乱说,不是将军夫人!”
“罗二蛋你别乱说,谁是将军夫人!”
公输孟启和巫念一起跳下马,一前一后把他摁住。
激动之下公输孟启把雨伞都扔一边去了。
额罗二蛋挠头。“将军不是叫七公主夫人吗,师父和公主你们一起也……”
“还说!”这次二人异口同声。
“哦……”罗二蛋满脸委屈。其实心里敞亮着呢。他早看出巫念对公输孟启有点意思,故意的装莽做浑。反正要拜师才行。
“姐,你就教他一二呗。”公输孟启说着,拾起雨伞向许洪福而去。“马上搭好营帐,让士兵们都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天黑行动。”说完跨上机关逾辉跃入沙柳河。
“得令!”许洪福提着酒壶边喝边安排工作去。暗暗好笑:真是个会来事儿的蛋蛋。
巫念恨恨地虚踢罗二蛋,骂道:“滚起来!跪泥水里好玩吗。你要拜姐,我为师那就得一切听我的,让你干啥就干啥!”
“是!师父。”罗二蛋喜不自胜,起身连泥水也不敢抖,生怕溅到巫念身上。
“走,大帐里去。”巫念可不想呆在这泥泞的地上。罗二蛋早冲到帐中把地面清理干净恭候师父巫念莅临。
“长身剑”独自在河岸边正觉无趣,公输孟启已在河中间喊道:“剑兄。你可到对岸舞剑,让季魁老儿看看你是如何斩落季胜首级的。”
“长身剑”顿时明了,从青影骢上腾身飞起,“无影飞索”暗地射出已钉在对岸柳树之上,然后拄着长剑凌空徐徐飘向对岸。沙柳河平常宽不过十丈,而今大雨滂沱已涨至二三十丈,“长身剑”飘然而过。“季魁老儿可在。我便是岱京城中取你儿首级的‘长身剑’!现就在此,速速来战!”
长剑展开剑芒吞吐,剑气雨丝“嘶嘶”厉响,柳叶柳絮电射飞溅。“长身剑”的杀人剑招原本是没这么花哨的,但他明白公输孟启的意图,故而展现得锋芒毕露,华丽炫目。
早有斥侯窥探,飞报季魁:公输军团百余人已到“板桥坡”安营扎寨。有“长身剑”在沙柳河北岸舞剑挑战,此人自称在岱京城斩杀季胜将军。公输孟启骑着马在沙柳河中游弋,意图不明。另:今日已射落三只机关鸟,射伤两只。
好。季魁闻报斩杀季胜的“长身剑”已到沙柳河并未愠怒,反而陷入沉思:公输军团扎营沙柳河南岸而不来“岱严关”,分明是想诱使纪军前往“板桥坡”,凭借沙柳河与纪军周旋。公输孟启你以为出来个斩杀我儿的“长身剑”,就能诱我放弃“岱严关”的坚固防御与你在野外消耗。仔姜出泥土,还嫩了点!
令:加大搜寻力度,务必找到公输军团全部人员动向。沙柳河一线亦密切关注,事无巨细,随时来报。
“长身剑”在岸上舞得精彩。罗二蛋在帐中更学得积极。只有许洪福比较舒坦,小酒儿喝着,小曲哼着。还时不时地提醒催促正在翻阅机关图集的五名孔目。这些个孔目都是廷尉衙门画影图形的专业人士,只需寥寥几笔就能将人相貌画得特征鲜明惟妙惟肖。此刻许洪福让他们熟悉机关图集,难就难在他们平时虽擅长平面作品,这机关图集却是层层叠叠,环环相扣,虽线条多平直,然交错复杂差毫厘则乱全局。想平日,仅凭口中描述即可画出十分相似,而现在,观看揣摩都不敢轻心半分。
因为这看肯定不是白看,公输孟启自有深意。
沙柳河平常水深不过五六尺,现在雨季已涨至丈许。公输孟启驾驭着机关逾辉在河中忙碌不停。时而将长长的杆子插入河底,时而弄出巨大的转轮沉进河中,时而铁索缠绕,时而钢齿撞击。投下千百短刀,顷泻万千蒺藜。
足足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浑浊的河水已散发出阵阵寒气。“长身剑”都不敢再施展“无影飞索”凌空渡河,只怕万一失足,就将尸骨无存,还是乖乖地走板桥的好。
幸好公输孟启在加固板桥。河水陡涨,以前的板桥又被战事损伤,不升高加固可能这沙柳河上唯一的通路就中断了。修桥铺路曾令先祖公输盘在民间留下美名,公输孟启当然要承袭下去。
两个时辰,完全令巫念对她的高徒刮目相看。这罗二蛋是天赋异禀还是隐藏在岱山修炼的妖精。不但一点即通更能举一反三,领悟透彻融会贯通也毫无问题。巫念感觉自己十年所学的长鞭技艺在这两个时辰便抖得精光。
罗二蛋更是兴奋异常,原来平日驱牛赶马的长鞭竟能如此神妙。蹦出帐外正好见公输孟启从河边过来,大吼一声。“将军看鞭!”
在罗二蛋心中公输孟启作为军团首领,又曾斩季胜灭纪军功夫定然了得。自己这一鞭就想让他瞧瞧有几分威力。
公输孟启做梦也没想到罗二蛋犯浑拿自己练手,仓皇中只得往机关逾辉腹中躲去……
但罗二蛋的长鞭似乎更快。
幸好“长身剑”已过板桥,正打算问公输孟启下一步的行动。忽见罗二蛋出手,瞧那阵势公输孟启肯定难以应付。可距离尚远,长剑撩起剑芒九尺勉强能接近长鞭,将长鞭震得向上抬高两寸。
“不可!”巫念本还在发呆,听到罗二蛋大吼出鞭,猛然惊觉立刻喝止。就是她这一声喝止,才让罗二蛋连忙收力回撤。
“轰!”鞭梢仍然扫中机关逾辉,如巨木撞洪钟。声波激荡令沙柳河两岸杨柳婆娑起舞,震得一里之外的纪军斥侯耳鸣头晕。
至于机关逾辉腹中的公输孟启,直接晕倒昏睡了半个时辰。巫念没法打开机关逾辉,“长身剑”也不能挥剑斩马身,罗二蛋只能跪在逾辉身边祈祷公输孟启赶快出来。
不知道挨了巫念多少拳打脚踢,他倒是皮糙肉厚抗住了,巫念早疼得呲牙咧嘴。恨不能用长身剑把他给抹了,还好“长身剑”没给她。“长身剑”想的是半个时辰公输孟启再不出来就一脚把罗二蛋踢沙柳河里去,让他亲身去体验下公输孟启的真本事。
幸好“长身剑”抬脚的时候,逾辉的马鞍子动了,公输孟启摇晃的脑袋慢慢伸出来,七窍浸出丝丝血迹。“雷……声……大……”
罗二蛋居然呆呆地答应。“是。”然后就被“长身剑”踢得滚了出去,一直滚到板桥边。
第三十五章 飞往纪京的机关鸟
公输孟启的意外受伤令公输军团的行动推迟。
经过“长身剑”运气调理,加上公输家的伤药还有巫家的灵丹,公输孟启已经恢复。五名孔目正按他的描述将布置在沙柳河中的机关装置一一描画出来。绘制一份《沙柳河机关防御图》。然而绘制过程中有很多地方太过复杂精妙,五个人居然画的都不一样,公输孟启则需要将五张图放在一起反复比较修改后再确定。
这么会这样?巫念不明白,难道他脑子真的被罗二蛋震坏了。不应该呀,公输孟启虽不会内功,但体质还是很好的,十五六岁的少壮身体恢复也应该挺快的。
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和罗二蛋没关系。其实沙柳河中公输孟启只做了简单的布置,如果真要画图,他自己片刻就可完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图中画的都是公输孟启的设想和构思,并未形成实物。所以公输孟启要把多个设想画出草图,从中寻找出可能的方案。即使有的方案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中也未必就能制作出来。像这样的图集公输阁的典藏中就有许多。看似奥妙无穷,却因工艺或者材料原因无法付诸实施。
公输孟启耗费大量精力脑力和时间就是要用《沙柳河机关防御图》给季魁摆一道**阵。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这道**阵也令公输孟启乎耗尽脑力,他信步出帐放松放松下大脑。雨虽很小但仍未停歇,暮色也缓缓加深。可叹:
沙柳河畔杨柳垂,暮色如帘封新堆。将军战士才埋骨,又有烽火烟尘飞。
当公输孟启在沙柳河畔慨叹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宋国国都东京同样笼罩在深深暮色中。可惜宋国已亡,东京亦更改为东梁。国可以亡地可以更,人却还是原来的人。原宋国司空欧阳仲之女,也是朱有珠未过门的儿媳,欧阳静。此时正掌起纱灯哀思故国。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灯影微摇,五只鸟儿轻轻落下。咦,果然有夫家的暗记,可为何不是给我的消息。含泪轻拧机簧,一只只又轻轻离去……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出宋国去。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飞去的鸟儿碰到枝头的花瓣儿纷纷落下。欧阳静的眼泪也终于滑出。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夜风吹落几片被刀锋伤过的柳叶,飘飘扬扬地飞向公输孟启。自打被罗二蛋突袭之后,公输孟启已变得相当谨慎,立马从夜色迷离中醒来。嗯,该出发啦。
公输孟启先去看了看五名孔目整理《沙柳河机关防御图》进度。虽然整个图纸已经定稿,可其中有很多是直接在草图上修改的,需要重新描画。而且公输孟启还要求他们整理好清样后,再按比例缩小五倍。必须准确,清晰。务必于后天即四月十九日午时完成。照目前情况看应该没问题。
罗二蛋的问题也得到解决。这小子因祸得福,“长身剑”为补偿踢他那脚,特地传他套“混元气”的内功心法。巫念更是把这位高徒好好地训斥一番,告诉他公输孟启战胜纪军的全部经历。罗二蛋听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当公输孟启升帐正要发令时,罗二蛋当先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将军。罗二蛋就是个混蛋!不知内情,不守军规,犯上作乱出手伤到将军。请将军责罚。但罗二蛋誓死追随将军,今后绝不再有冒犯。”
公输孟启面色肃然,沉声道:“好。这可都是你说的。本想最后办你,你倒自己先蹦了出来。”
令:罗二蛋留守“板桥坡”,择五名养马师负责照料五百战马。若遇敌袭按本将军锦囊所示执行。
令:许洪福,“长身剑”领一百兵士,十五名养马师带五百战马随本将军、巫念进入岱山。立即准备一刻钟后出发。
令毕。扔给罗二蛋一个锦囊。“若不识字可问孔目。把你伤人的长鞭交出来。”啊!罗二蛋傻啦。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掏出来。
公输孟启一把抓了过去。随即递过来另一条长鞭。“你既是‘雷声大’,这条改造后的‘雷神鞭’应该更适合。让你师父陪你去试试吧。”
罗二蛋惊喜交加,砰砰砰又磕头三个才跑出营帐。巫念随后跟去。
帐外已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宛若雷霆之怒。
雷声大,雨丝细,夜已深。公输军团百十号人轻衣简出,士兵们除去盔甲,着黑色紧身水靠,鱼贯疾行进入岱山。行进路线乃是依照当初公输世祯侦查奇袭纪军的路线,即“一线天”“阴阳界”一线。公输世祯牺牲后,随行门徒将完整的线路绘制成图发回了公输家。
公输孟启决定就走这条路。此路线是经过纪军精心选择而开辟的,七八天前还维护使用了的。今晚通过的将是公输军团,只是行进方向刚好相反。
虽然天雨路滑,但有公输孟启特制的登山靴,连马蹄铁都经过防滑处理。人无负重,马又识图,更有公输孟启当先开路,但凡有危险,缺陷之处,皆以“黑装置”快速修复,可说是一路坦途。
行至“阴阳界”。公输孟启取下逾辉背上酒囊,置酒三杯,公输军团全体将士向公输世祯默哀致敬。
翻过“阴阳界”山脊地势平缓适合扎营。公输孟启开启机关逾辉,让许洪福取帐篷,毯子,发给众军士安营。“长身剑”也吩咐士兵去四周拣拾些枯枝柴火,来生起篝火。五百匹战马都带有水囊干粮,军士们各自去取来食用。
公输孟启对照线路图,以公输军团现在的行进速度,明日申时即可翻越岱山,到达“岱严关”北。比之纪军当初的翻越用时少花了一天,那自己拥有的布局时间将更充足……
巫念已温好一壶酒,拿了些干粮走到公输孟启身后,见他手持地图陷入沉思便静静候着,不去打扰。
许洪福的忽雷驳托的全是红高粱,他灌了满满一壶准备找公输孟启共饮,却瞧见巫念在他身旁候着,只得拉着“长身剑”一起喝上。
山脊之上士兵们都已进营帐歇息,五百匹战马也吃饱喝足安静地打盹。只有几堆篝火还在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
公输孟启忽然有些担心起那五只机关鸟来,淫雨霏霏的暗夜,还有最后一棒接力。加油!鸟儿们,到纪国台城。
纪国的台城仿吴国金陵台城而建,临洛河支流白龙江,沿江尽是杨柳树。江边有村庄名韦庄,韦庄大户是韦家,韦家有两位老爷:韦妙,韦肖。二位老爷今晚兴致大发,对弈至深夜仍不见倦意,还吩咐家人将庄内所有柳树皆挂上灯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如此霏霏雨夜,韦庄的灯笼就显得格外醒目。五只鸟儿落棋盘。韦妙楞,韦肖怔,随即相对大笑。你一支呀,我一支,我一支呀,你一支。剩一支!咋分?猜拳:一支机关鸟啊,飞来了呀,飞呀,飞呀……哈哈!
搞定!机簧紧,送一程。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到纪京去。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去吧,纪京已不远,夜行需小心,重霄凌云志,木鸢震雷霆。
也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公输孟启既已到“岱严关”,就不怕你季魁还能逃出生天。公输孟启起身整衣,却发现巫念已在身后睡着,而自己身上披着她的披风,心底不禁闪过一丝歉意。瞧着被自己惊醒的巫念,公输孟启歉然道:“姐,这行军作战很是辛苦,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别为我太操心。”
巫念揉揉惺忪睡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啊!左国师,驸马爷,我可是授你的七公主所托,要把你照看好咯。姐可不想……”她想起高徒罗二蛋的莽撞。“不想你再挨一鞭。”
公输孟启无语,抬手放出一只机关鸟飞向“岱严关”。
令:出发!下山。
第 三十六章 五子连珠
拔营出发。巫念与“长身剑”又被安排首发,公输孟启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长身剑”。你二人务必于未时前赶到“岱严关”外的“十里亭”等候。未时,会有人前来拿令符交换包裹。若未时已过仍没人来,你们便在附近找地方隐蔽等待,公输军团申时必到。
“长身剑”接过包裹一掂,便知包中乃是黄金。这么大一包金子,怕是要买季魁的脑袋吧。若是当初的“落日钩剑”,肯定是要接了此单业务,价格太诱惑。
雨仍然下,但对“长身剑”和巫念这样的身手当然不会有影响,加之“飞索凌空渡”的辅助,比起与大队人马同行快出不只一两倍。当蒙蒙天光穿透雨雾的时候,二人已过“一线天”,到达北麓沟。距离“岱严关”外的“十里亭”就还剩不到两百里的路程,虽然依旧是山间羊肠道,但以二人的本事未时之前赶到“十里亭”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天刚蒙蒙亮,五只机关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飞抵纪京城,落入珠珠商行的庭中柳树下。珠珠商行是朱有珠在纪京城的唯一专卖店,掌柜朱三,人称“朱三爷。”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朱三爷便是大掌柜朱有珠,因为朱三爷有这样的气势。
朱三爷此时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将五只鸟儿一只一只地装进小锦盒,再把五只锦盒装进一个大的锦盒。然后恢复朱大掌柜的气势,乘坐四乘马车直奔王城纪宁。三十六名衣着华丽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前呼后拥,齐声高喊。
“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声威浩大,车马狂奔,沿途百姓无不纷纷避让,纵然踢倒踩死那也是自当倒霉活该送命。王城禁军宫里太监急急奔走传话“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高公公刚起床梳妆,听得太监禀报,遂问:“小珠子,你老子又玩的什么花花肠子?五子连珠是何物?”
小珠子就是朱灼,朱有珠的儿子。“禀公公,小珠子也不曾听过这‘五子连珠’。既然朱老三急匆匆的送了来,见见便知道呢。”
“也好。令他们送到长信宫来,咱家也见识见识朱老板的‘五子连珠’。”大锦盒打开,五只小锦盒,小锦盒打开,五只鸟儿。高公公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朱三爷早有准备,轻拧鸟头,啪,鸟腹张开: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
高公公眼睛顿时亮了。尺寸大小刚好合适。
再拧鸟头,啪,鸟腹张开: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又入锦盒。两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高公公“咻”的一声惊呼,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抓。二龙戏珠,从没玩过。
然朱三爷更快,又拧鸟头,啪,鸟腹张开: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三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咦”高公公双手互搓,忍不住抓耳挠腮,浑身兴奋得战栗起来。“快!快开。”
“是。”朱三爷嘴上答应,手下也不慢。拧动鸟头,润润的珍珠粉缓缓滑出……
“啪!”一记耳光将朱三爷扇出去三个跟斗。高公公的感觉就好像从兴奋至极的巅峰之巅跌落下来。怒火顿生。
朱三爷根本就没在意高公公那记耳光,高呼:“不可能!”
扑上去拧动最后一只鸟头,啪,鸟腹张开: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四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五子连珠!五子连珠啊!”朱三爷发疯一样狂喜。
“这!这”高公公也反应不过来了,想要再回巅峰感觉已是不行。何况他确实就不行。
小珠子朱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躬身仔细查看。“公公,这只鸟受过伤。像是箭伤。”
嗯,高公公也凑了过来,果然那鸟腹上有一个深深的凹点。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三爷被他一声厉喝,顿时清醒扑通跪倒。“公公息怒。我家大掌柜知道三月后乃是公公七十大寿,穷尽心机耗费财力方收罗到此五子连珠献与公公祝寿。本想公公等高兴了,也好让,让小珠子回家看看。可,可,可谁曾想……”
“你确定朱有珠送来的是五颗,而不是四颗故意糊弄咱家。”
“公公明鉴。若大掌柜只有四颗,那也是罕见之极!献上四颗便是,同样可令公公开心,何苦要画蛇添足再弄一堆粉末来恶心公公,还断送了小珠子!”朱三爷哽咽不已。“可大掌柜,确确实实寻得的是五子连珠!宝贝,宝珠啊!天杀的!是谁毁了宝珠!令小珠子十年也不能回家啊!”朱三爷痛哭涕零,全然没了气势。小珠子拉着他的手,哭也不敢哭,说也不知怎么说,只得呆呆地傻站着。
高公公眯缝起眼,仔仔细细地瞄了瞄四颗珠子一堆粉末。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像千百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骨髓。“传叶大娘。”
叶大娘乃是宫中第一绣师,针线手艺天下无双。高公公传招,叶大娘来得自然很快。“奴婢见过公公。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高公公指了指那一堆珍珠粉末。“你且将这堆粉末给我收拢还珠。”
“这……”叶大娘脸有难色。
原来因高公公的癖好,纪国珠贵粉贱,便有人突发奇想,将粉收拢重新粘成珠,然后鱼目混珠,高价出售。这其中粘珠的高手便是宫中绣女,而叶大娘是绣女魁首。
哼!高公公冷冷哼道。“大娘是不屑为咱家粘珠呢?”
“不敢,不敢。奴婢马上就做。”叶大娘说着立即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丝绢,放入堆着粉末的锦盒,轻轻弹动锦盒将所有珍珠粉一尘不落尽数收入透明丝绢里。提起丝绢四角收拢,一条丝线已扎紧口子把珍珠粉挤作一团。叶大娘手指提着丝绢飞速地动了起来:捻,搓,转,抖,团,揉,捏……片刻之后,一颗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呈现在透明丝绢中。叶大娘将丝绢托着珍珠一起放入锦盒。“公公,奴婢只能做到这步,这五颗珍珠完全相同,但奴婢收粘的这颗受力即碎,万不敢欺瞒公公。”
高公公早已泄气,挥了挥手让她走,叶大娘如获大赦,忙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高公公看着锦盒里五颗珍珠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五子连珠,福寿绵长!”浑身的骨髓又有被噬咬的感觉。“查!给我查!是谁毁了咱家的珠子!”高公公年老,牙齿的缝隙已经很大了,冷嗖嗖地挤出这句话,让人感觉从头到脚都要炸裂开来。
小珠子唯唯诺诺地说:“我爹进献的珠子应该是从岱国送过来。现纪国与岱国在‘岱严关’开战,怕是在那受的伤吧。听说季魁将军曾有战利品送回朝中,公公是否需要对比一下,莫冤枉了季老将军……”
“冤枉?”高公公觉得自己才是最冤枉的。普天之下最难得的“五子连珠”极至宝贝,若真是毁于季魁之手……哼哼哼!也要让你见识见识咱家的雷霆震怒。
第 三十七章 金豆子
季魁送入朝中的战利品原本是交给墨月研究的。高公公一声吩咐便将墨月和战利品一起弄来研究研究。
墨月在对比了好几只机关鸟不同的受伤部位后,做出肯定的结论:高公公需要鉴定的机关鸟确实是纪军射伤的。而且这种箭是季魁将军令工匠特制,专门对付机关鸟的铅头钝箭。为的是击落机关鸟,而尽量不破坏其结构。
高公公问,那是否对鸟腹内有很大震动。墨月说是的。而后高公公让他离去。
长信宫,高公公的手如少女般白皙光滑,还特别修长。他将宝珠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拣在手里,缓缓揉搓,宝珠极至滑润舒爽,令高公公浑身三万个毛孔都畅通无阻。只是还差那边一丁点就可以达到巅峰。高公公的目光瞄准透明丝绢托着的第五颗,食指长长的指甲轻轻一挑。咻爽!珠子顺着指甲滑过指头,顺着食指滑入掌中。“小珠子!快!”
小珠子早躬着身,撩起袍子,袒露出整个背后。
嗯,高公公已是万分小心,但叶大娘粘的那颗珠子还是散成了粉末……
嗷高公公奇特的嗓音尖叫痛呼,感觉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刀瞬间割裂了他所有的快感。嘭!所有的珠子都被他捏成粉末。季魁!你个兔仔子……
嘭。一脚踢飞小珠子。
“来人!替咱家更衣。咱家要面见纪王。”高公公面色已经很平静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公公怒了。
小珠子被踢飞在地,后面都还坦露着,但心底却是无比的爽快。
纪王还末上朝便闻报高公公来见,感觉心立刻沉入冰窖。每每高公公主动面见之时,也是纪王头痛欲裂之时。
季魁也有些头痛。他始终捉摸不到公输军团的准确动向。公输军团就像一只狡猾的蚊子,明知道就在眼前,可就是让季魁这头狮子抓不到。这个局面对纪军可不利。雨也一直下,让纪军有被困泥潭的感觉,有劲使不开。
斥侯的情报依旧含糊,驻扎沙柳河的公输军团似乎在整日操练,搞得战马嘶鸣,旌旗挥舞,风声雷动。就连晚上营帐中也是灯火通明直至三更半夜。唯一让季魁感兴趣的情报是,公输军团约四五百人散布岱国各地正大势招募兵丁。凡加入公输军团即可获白银一两,从军后普通士兵月饷四两,有特殊技艺者可论技评饷。参加者颇为踊跃。
季魁暗暗测算,自与岱国开战以来,纪军已歼灭俘获岱军近六十万人。战前对岱国国力调查的结果是岱国最多能凑到八十万兵力。即使公输孟启再有能耐也不过能招募到二十万人,那么仅一月的最低开销就是百万饷银。还不包括装备,粮草,更重要的是临时抱佛脚招募二十万人需要的时间也是个难题。
而且,我季魁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时间。只需天晴,天晴必出战歼灭公输军团。命钱粮官清点准备粮草,并催促后方加快向前线的粮草运输。岱严关内给军士们发放饷银,尽量购买岱国的粮食,这样既能让岱国百姓高高兴兴地赚钱,增加亲和力,又能让纪军减轻后勤压力。以战养战一定要养之得当。
季魁的以战养战确有其独到之处。其作战缴获的金银钱物并不直接在当地使用,而是登记在册后由工匠全部重新熔铸成纪国标准银钱。该上缴国库的由运送粮草的押返回纪国。该奖赏给将士的奖励给将士。故而即使在占领区的百姓也对纪军颇有好感,把纪军当作财神爷,却不知吸的都是自己的血。
连朱有珠都称赞季魁此举高明。可公输孟启认为此乃金钱之战,较之刀枪杀伐更为厉害,可谓杀人不见血。也成为他日后发起银币战争的最佳借鉴。
季魁的命令刚发出,钱粮官乔敦马上赶赴帅府禀报。“元帅,前日全军冲击‘岱严关’,军士们都是拿着刀枪进城的。钱粮辎重可全都没带,留在城外磨盘山营寨。如今要发放则须出城去取。”
“嗯,准。”季魁取令符交与乔敦马上去办。他仍专注公输孟启的动向,面对作战地图细细研究。
而公输孟启的研究似乎比季魁更准确些。
午时末,乔敦领着百名军士带上十辆大车奔磨盘山的屯粮营寨去搬运钱粮。走到“十里亭”时正好未时。乔敦远远的便瞧见亭中二人,当即命令军士们路旁等候,他自己下马走到亭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现两军正在此交战,你二人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亭中二人正是“长身剑”和巫念。听得乔敦问话,“长身剑”冷冷一笑。“我曾是取季胜首级的人。今日是来取季魁人头的。你若熟悉,可为我等带路,这包裹就归你了。”说着,“长身剑”取下背上包裹往亭子中央的石桌上一放,沉甸甸的包裹砸得石桌闷响显然是相当的沉。
乔敦没有答话,将手伸进包裹里抓出一把来:七青八黄九赤。全是闪着金红色光芒的赤金豆子。乔敦按捺着内心激动,连连捡了几颗放嘴里用牙一一咬过,试试赤金豆子的真伪。
巫念幽幽地道。“小心点,别着急。听说金子吞下去是会要人命的。”
“不会,不会。”乔敦满脸堆笑,吐出金豆子。作为钱粮官,这辨识真伪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嗯,豆子成色不错,份量也够。可下官只是答应以令符交换,并未有带路之说。所以……”乔敦居然不急于收下,但双眼可是直勾勾地盯着包裹不离开。
“长身剑”依然冷笑。“行啊。‘岱严关’离此不过十里,季魁老儿还能飞了不成。拿来吧。”
乔敦默默地将令符放到石桌上,左手缓缓推出令符,右手早抓紧了包裹。
“长身剑”与巫念也不着急取令符。就眼看着乔敦背起包裹离开亭子回到路旁,挑选出二十来人皆骑了马。并对余下的人高声号令。“季将军与我已另有安排。尔等在此等候,听凭亭中二位将军差遣。”说完带着二十几人打马而去。剩下七八十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呆立雨中。
“长身剑”虽是按公输孟启的吩咐用金豆子换了令符,但事情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还留下七八十名纪军士兵。公输孟启可没说怎么处理。
巫念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要不你先去处理好那七八十人我慢慢说给你听。”
怎么处理?全杀了?若是在以前自然就是小菜一碟。但现在……如果是公输孟启会怎么处理呢。“长身剑”想了想,飘然而出来到路旁。展示了一下手中令符。“现在,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站出来说话。”
军士们相互看看,心说这怎么回事啊!今天是钱粮官领兵办事,结果先跑了,连正副队长也带走了。交给半道里冒出来的什么将军。可巧,这冒出来的将军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纪军好像还没有这么打仗办事的吧。
“小人王够。敢问将军大名?钱粮官将我等已交给将军,自然是听候将军差遣。”终于有位年纪大点的老兵站出来说话。
“本将军姓长名剑。你们就叫我长剑将军就是。你说这钱粮官也真是!虽然是将你们交与我差遣,可他也不把话说清楚就跑啦。好吧我来问你,你们先前的任务是什么,我看看会不会和我将要安排的事情起冲突什么的。”
“哦。”老兵是懂非懂,七八十名纪军也是懂非懂。“我等本是要去磨盘山营寨搬运钱粮到‘岱严关’内的。现不知长将军要令我等办何事?”
“哦。”“长身剑”也不懂装懂了。信口胡诌:“原来是一回事嘛。你们也甭去磨盘山营寨搬了。这天雨路滑的,就这等着吧,一个时辰之内,自有钱粮押运过来。钱粮官便是接应去了。”
“哦。”七八十号人好像全懂了。那就等呗,来回能少跑十四五里地呢。
“长身剑”又下令。“看见没,那边有个山神庙,破是破点,也能将就避避雨。王够你先带他们去避避吧,一会钱粮到了本将军再叫你们。”
“谢长将军!”王够领着七八十名纪军就进山神庙避雨去了。
山神庙就在“十里亭”旁边百步,后面又是陡峭的山脊。“长身剑”自然不用担心这些普通士兵能脱离自己的控制,一个时辰公输孟启都到了,就让他来处理这个棘手难题吧。巫念丫头说知道内情,先问问去。
巫念的解释是公输孟启通过“岱严关”里的渠道和纪军钱粮官乔敦达成交易。买通乔敦,借此破坏掉纪军的后勤补给。要给季魁来个釜底抽薪。
嗨。“长身剑”一听这算什么解释。敢情小丫头全是猜测呢,还没他知道的多。至少他知道现在“岱严关”里有大量“影子”在活动。花这么大包金豆子去买通一个钱粮官简直就是分分秒秒的事。但公输孟启应该不止于此吧,他肯定有后手。那才是关键的一手。
第三十八章 纪军银钱
想公输,公输到。战马嘶鸣,巫念听到了赤龙驹的叫声,起身冲到路边。“你们来得好快。”
“你们也不慢啊。怎么样,包裹送出去吧?”走了几百里山路,公输孟启看起来毫无倦态。
“包裹自然是送得出去,东西也拿到了。长剑将军还收了八十二名纪军军士。”巫念笑着朝山神庙努努嘴,顺便把令符交给了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把令符收入袖中“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用“黑装置”扫描复制。
已瞧见七八十名纪军从山神庙陆续走了出来。“长剑将军干得不错!事情稍有变化,尔等再歇息片刻。本将军先将特战队送去‘岱严关’便回。”说完策马继续前行,随手拍拍路边的大车,将其扫描进“黑装置”。
“十里亭”再向前三里后道路越来越宽阔,只需再转过两三个小山丘就是“岱严关”前的开阔地带。公输孟启让许洪福领着军士们帮着养马师在山丘后找了个地方搭建马棚。
他自己则在山坡前大道上用“黑装置”开始转化,弄好二十辆大车,车上皆满载钱粮,并以青幔遮盖严实,插上纪军旗帜。再从机关逾辉中拿出纪军盔甲袍靴百余套放在车旁。一切准备妥当,即命许洪福拿了令符,众军士也换上纪军装束,赶着大车进入“岱严关”依计而行。
养马师隐蔽于山坡后圈养马匹待命。他则催马返回“十里亭”与“长身剑”巫念汇合后带着八十二名纪军向磨盘山营寨而去。
许洪福领兵装扮成纪军进入岱严关。先去中军参军司按账册清点交接了三大车银钱。参军司司长申不通问,乔敦何不亲自前来交接,尔又是何人?
许洪福搪塞说,乔敦长官还在磨盘山营寨与高副帅共同清点接收后方送到的粮草,怕耽搁城中银钱发放,就令小的先押运回城。小的许洪福原是钱粮司下的一名小队长,因钱粮司副司长万有福在全军入城当日崴伤了脚,便临时由小的跑腿。
许洪福混迹官场多年,说得圆滑自如。申不通又还要忙着给各营将士发放饷银,便匆匆打发了许洪福。
许洪福便率百名假纪军赶着余下的十七辆大车离开。说是至钱粮司仓库存放。
纪军众将士出征近两月,无时不在行军拼杀。难得大雨可休闲两日,又发了饷银,便在“岱严关”中大肆挥霍起来。喝酒,赌博,**,幸岱严关乃是座大城应有尽有。平日里沉稳的子峙也经不起子岐连拉带拽,来到岱严关内最大的“六福酒楼”喝开了。偌大的“六福酒楼”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纪军。
岱严关”内的纪军在大吃大喝快活着。磨盘山营寨的纪军就没这么快活了。坐镇磨盘山的乃是纪军副帅高知显。高知显为人低调,办事缜密,善使黑白阴阳剑,右手白色阳剑,左手黑色阴剑。外号“保周全”。因为他的叔父正是高公公,自然能保得周全。
“十里亭”到磨盘山不过两三里。磨盘山高数百丈圆如磨盘,道路螺旋而上从山脚下到山顶有五六里皆是盘山道路,须经过多个关口才能抵达山顶营寨。整个营寨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而季魁才放心的把钱粮囤积于此,虽只有一万兵士守卫,有高知显在一定可以“保周全”。
“长身剑”为首,身后跟着公输孟启和巫念,带着八十二名纪军赶着十辆大车向磨盘山上逶迤盘旋而上。验过令符,一行人马已经过三道关卡,接近山顶。
嘈杂声中一名裨将带领人马正驾着五辆大车从山下来。车上装载的东西明显很重,加上道路湿滑,士兵们都极力控制着大车速度,以减缓下行的势头。
“长身剑”见状指挥部众尽量靠到道路外侧等候,让下行人马优先通过。对面领头的裨将甚是感谢“长身剑”此举,点头致谢。“谢将军。”
“长身剑”拱手回礼。“不谢。此等雨天道路艰难,将军更是辛苦啦。”
“唉”裨将叹息声刚出口,忽然听见后面大呼小叫乱作一团。原来最后一辆大车的车闸崩坏,下行之势陡然失控,猛冲向前。前边四辆大车同样抵挡不住这威猛之势,被撞之后连带着一起下冲,势头反而更加迅猛。不少士兵,马匹,皆被撞得人仰马翻,折胳膊断腿。
挡!“长身剑”飞跃下马,长剑直插入地奋力阻挡大车前冲。哗啦大车散架,车上银钱散落满地。残破的车身仍继续下冲。
“王够。推车!”“长身剑”下令。老军王够立即带头推出大车阻挡,十辆大车结成一排终于抵挡住下行的破车。
“长身剑”收剑,退到路旁,王够等人也一起退开垂手肃立路旁。毕竟地上尽是银钱,当避免瓜田李下。
公输孟启则双手按在机关逾辉马鞍上,“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悄然急速动作起来。
纪军裨将对“长身剑”的作风已是感激不尽,一时也不说感谢的话,急令手下赶紧收拾地上银钱。
老军王够看了看“长身剑”。“长剑将军可否将我们的大车先让给韩腾将军,也好有个收纳的地儿。”
“长身剑”看看裨将韩腾,道:“这事还得韩将军自行做主。”
看着地上散落的银钱,韩腾自然是希望尽快收拾干净的好,这都是真金白银的出了差错可不好交差。自己的五辆大车尽毁,“长身剑”的空车虽也损毁了三四辆,但还够用。当下拱手致谢。“如此甚好!”韩腾立刻吩咐士兵拉过空车,开始清点装车。
山路上的这波动静早已惊动营寨中的高知显,带着一对人马就冲了下来。见状不禁大怒。“韩腾!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何人?”高知显盯着“长身剑”,双手已握紧了阴阳剑。
韩腾慌忙翻身下马跪地。“禀高帅,韩腾下山之时大车因路滑失控撞毁,多亏这位长剑将军相助,还借大车给末将。”
“长身剑”也已下马跪倒,令符举过头顶。“禀高帅,末将长剑,乃是奉高公公之命前来……”他打住话头,故意不再说下去。
高知显心中一凛,凝神瞧向公输孟启和男装打扮的巫念。公输孟启和巫念仿佛置身事外,对谁都是冷眼相看不屑一顾。令高知显的气势顿时弱了许多,这二人年纪轻轻长得眉清目秀,难道是宫里来的。当下暗自留心,将目光又转向韩腾。“收拾得怎样,可有差池?”
“回高帅,还在清点,应该没有差吧……”韩腾心里直打鼓,可千万别出差错啊。
“哼!最好别出错。这些都是送回台城府库的,出了问题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腾埋头不敢搭话。直到一名军士附在他耳边报告清点完毕分毫不差,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回高帅,已经清点完毕,数量分毫不差。”
“去吧。路上且自小心!”
“是!谨遵高帅之命!”韩腾拜谢起身,再次冲“长身剑”拱手致谢。领着部属更加小心翼翼地下山去了。
高知显仔细瞟了瞟王够。“你这老军可是钱粮司的,乔敦怎么没来?”
老军王够跪倒回话。“高副帅,乔敦司长原是一起来的,在‘十里亭’遇着长剑将军后就领着正副队长并十余人另行离去。命我等听长剑将军差遣。”
“哦”高知显还要再问,却被巫念打断。“哟!高帅端的是元帅架子,就一直让人在这雨里淋着说话。”尖声尖气的,活脱就是宫里的太监语调。还顺手从衣袖里扯出一条白色丝巾朝高知显扔了过来。
丝巾未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当先扑来,而丝巾已轻飘飘地往地面落去。高知显不敢让丝巾落地,正好手握阴阳剑,急忙带着剑鞘就挑了去。
公输孟启瞧见,冷冷哼道。“高公公的信物也敢拿剑挑,高帅果然离得京城远了,将在外怕是早把公公忘啦。很是周全……”
高知显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急忙收回阴阳剑,翻身下马扑向丝巾,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幸亏“长身剑”还跪在地上,探手抓住丝巾递给高知显。压低声音道。“高帅,公公的事我们还是回营再说的好。”
三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把个高副帅唬得没了主张。
“对,对,对!回营,回营。”高知显一手接住丝巾,一把拉起“长身剑”。“二位请!”竟然是让马上的公输孟启和巫念先行。
二人自不会客气,趾高气扬的催马上山。高知显拉着“长身剑”紧紧跟随,王够等八十二人也跟在最后。
第三十九章 假银钱
丝巾攥在手中,高知显已确定这丝巾的确是出自长信宫,是高公公的东西。其实长信宫肯定不止高公公一人,比如还有小珠子……
高知显的态度立马变得恭恭敬敬,直接将三人请进他的帅帐。在“长身剑”示意下还屏退了左右。
“长身剑”低声问道。“高帅可曾听闻最近长信宫的‘五子连珠’之事?”
“这……”高知显的确已有所风闻,可这种事情就算他是高公公的侄子也断不敢随意提及,否则难保周全。现在“长身剑”既然问道,肯定会有下文。
果然,“长身剑”见他不接话茬儿,就继续说道。“公公对此事恼了,亲自去见过陛下……”“长身剑”又停了下来,瞅瞅高知显。
高知显听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就越是问题严重。高公公亲自去找纪王,绝对不是小事。只得更小心地伏首贴耳到“长身剑”嘴边。那模样好像“长身剑”是大帅,他只是个小卒子。
可“长身剑”向他努努嘴,把目光投向了公输孟启。“这位孟兄弟可是经高公公耳提面命的。”
于是高知显又谄媚地转向公输孟启,低声问候。“敢问孟兄弟可是在长信宫当差?有何吩咐,末将自当尽心竭力去办。”他可不敢肯定公输孟启就一定是长信宫里的太监,万一马屁拍到了马蹄上那可是够喝一壶的。
公输孟启并不回答,仰面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衣袖。
高知显顿时明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塞了过去。
嗯。公输孟启将金锭收入袖中,面色霎时好了许多。凑到高知显耳边,细声细气地道:“这次季魁老儿是惹恼公公呢。公公已奏请陛下令高帅替代季魁老儿,担当主帅之职……”
嗡高知显脑袋顿时天旋地转,脚下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虽说他已经是副帅之职,但主帅与副帅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公输孟启轻轻拍拍他肩膀。“你可别跪我,陛下的圣旨最快也得明日才到。估计会是刘公公亲自前来传旨。”
顺着他这一拍,高知显扑通已然跪下。“谢孟兄弟指点,末将感激不尽。”
“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呢。”公输孟启又拉起架子。
“对!对。末将什么也没听得。末将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也罢。有些话还是要传与高帅的。否则小的可担待不起。你且过来……”高知显的耳朵都快掉公输孟启的嘴里了。
“你可知钱粮司司长乔敦为何不来磨盘山营寨搬运钱粮,那是因为他已经掌握季魁老儿的罪证,赶赴纪京作证去了。”
高知显大惑不解,不知道乔敦抓住了季魁什么把柄居然敢跑到纪京邀功请赏。
公输孟启已抖出袖中刚才高知显送的金锭放到案桌上。“高帅可知这金锭有何奥妙?”
“这……”高知显大窘,不知如何回答。心说难道这姓孟的嫌自己送得太少。
“长身剑”提剑轻轻落在金锭之上,金锭随即剖开两半,但见金锭之中约有四分之三都是黑乎乎的石头,虽重量与金子无异,可绝非黄金。
呀!高知显骇然倒地,身上的衣衫尽被冷汗湿透。这金银假造的罪可是要诛全族的。而且他还拿来送给准钦差大人。“这,这……这怎可能!”
在公输孟启的袖里乾坤中一切皆有可能。他冷冷地丢出一句话。“高帅如果不信,何不自己切开来看。”
这委实不可思议。高知显抽出右手阳剑用力劈开另一金锭:同样的!四分之一的黄金其外,四分之三的黑石其中。他还要伸手去怀里掏。已被公输孟启拦住。“高帅,你这主帅的帅位已定,莫非还要弄出点是非扣在自己头上吗!”
诶!高知显不敢再动,然心里的有一丝不干。
“要不高帅领我等去库中看看,也好把这事都弄明白啦,省得日后屎盆子扣到你高帅头上。”
“对对对!请!”高知显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连忙领着三人去往银库。
“现在请高帅任选一箱打开,用你的阴阳剑劈了试试,看看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公输孟启很有把握。他用“黑装置”转换千斤重物需要五秒,一锭标准的官银重十两,转换所花时间绝对比高知显抽剑劈开要少。
况且高知显心神已乱,再缜密的心思也不可能想到,有人能当着他的面把手脚做到银锭的核心里面去。而公输孟启还有巫念的幻术干扰和“长身剑”随时打圆场,实打实地将高知显玩得溜溜转。
高知显随意打开一箱官银,公输孟启假意躬身察看,袍袖笼罩的双手摁在箱子边沿。“啧啧啧,看看。高帅你可认真仔细地瞧,能否瞧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反正我是看不出的,还是劳烦高帅给剖析剖析吧。”说完这一通话,整箱的银子都已被他黑了心啦。
高知显挥动阴阳剑左起右落,白花花的银锭都咧开黑乎乎的嘴,仿佛在嘲笑他是如何保的周全。
劈了两箱半银子,连阴阳剑都快变成阴阳缺了,高知显扔掉双剑,颓然坐地,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打着寒战。“这,这可如何……周全……”
公输孟启面露得意之色,这可是真得意,不带半点伪装。他此行的计划就是要从高知显自以为最缜密,最严密的银库下手,彻底摧毁他的自信心。现在目的已经达到,继续引导他到彀中来。“高帅莫要惊慌,有高公公在自然保得周全。不单能周全,还要做主帅的。”
对呀。高知显清醒过来,冲着公输孟启连连磕头。“请孟兄弟明示!救救末将!”
公输孟启一甩袍袖,拱手拜天。“高帅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令叔父高公公和陛下吧。”
“是是是……”高知显早已乱了方寸。
“高帅且将自己身边包括亲近下属的所有金银钱物尽数入库封存,作为日后指证季魁老儿的罪证。万勿留在自身,那可是要引火烧身的啊!”
“是是。”高知显连连称是。
“还有这熔铸银钱的工匠可在营寨之中?若在,即刻拿下,不容分辩,切不能走露半点消息,否则传到季魁老儿那,他要是马上翻脸兵戎相见,你恐怕是活不成的。”
“是是是。”高知显当然知道自己的本事绝对不能与季魁相比。
“即刻收拾好磨盘山营寨的一众物品,连夜赶赴‘岱严关’外驻扎,等刘公公明日圣旨到立马接替季魁老儿。”
“是……可,现在去‘岱严关’万一季魁老儿翻脸,那,那……”
“呸!你若行事缜密,季魁老儿不知风声自然不会有所行动。难道他还敢起兵造反不成!若是那样,嘿嘿,在下既受命前来,自会保你周全。直接拿下季魁,定他个谋反之罪。你若是这点气魄也没有,哼哼,这主帅不当也罢!”
高知显明白这已不是当不当主帅的事情,而是高公公派人来确定自己的站队选择。量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末得高公公指令断不会来前线暗授机宜。若是自己站队错误,恐怕刘公公传出的圣旨则很可能就是另一版本。高公公可不只他一个侄子。
高知显立马做出决定,先将自己浑身上下的金银钱物尽掏了出来扔到银库装箱封存。“多谢公公提点!末将这就按您所言去办。先羁押熔铸银钱的那帮匠人,领头是赵七窍。酒菜已备好,还请三位贵客于大帐饮用。”
三人回到帐中,已有好酒好菜招待。就连王够等人也安排在大帐旁吃喝开来。这八十二人虽在钱粮司服役,但季魁军规严苛,尤其对接触钱粮的人更是时时敲打毫不放纵。今日得到高副帅如此款待那定是沾了长剑将军的光。一干人等是敞开肚子胡吃海喝。
第四十章 假银钱杀人事件
子岐等人在“六福酒楼”胡吃海喝后大大方地扔出一锭银子。“掌柜的,酒菜不错!这银子可够,不够本将军还有!”
老掌柜接过银子掂了掂:足足的十两。“够,够。还有剩余呢。待小老儿找与将军。”
“不用了。多的给本将军存上,下次还来。”子岐很是豪爽。
“爹,这是纪国的银子?”少掌柜才十七八岁,没见过世面,在银锭下发现印鉴不是岱国的,故而问道。
“咋啦!纪国的银子不是银子!你这酒店胆敢拒收纪国银钱!”子岐已经喝高,岂容一个小毛孩子质疑强大纪国的财力。
听得子岐将军喝问,一大帮子纪军蜂拥过来,把柜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什么!敢不收我纪国银钱!反了不成!还当这是岱国的城池。”“就是!爷生为纪国的兵,花的是纪国的钱,所到之处都是纪国的土地,谁敢反抗,先戳他七八个窟窿眼儿……”乌压压闹嚷嚷开来。
老掌柜连连赔不是。少掌柜也吓得面如土色,手脚颤抖。“小人收下便是。只是小人从未见过纪国银子,可否,可否……”
“小兔崽子!敢怀疑纪国银子,本将军就让你见识见识!”子岐抽出腰间佩剑劈向银锭:咔嚓!银锭分为两半。“如何!”
“假,假的!真是假的。纪国的银子是假……”少掌柜叫到此处便再也发不声来,子岐的利剑已将他劈成两段。
“奶奶的!敢说纪国的银子假……”子岐当然不相信纪国的银子有假,更容不得一个岱国毛孩侮辱纪国。怒火上冲,趁着酒兴一剑就把他给斩作两段。然后,抓回自己的银子,然后就咽在当场。白花花的银子,黑乎乎的心!
坏了!子峙见状刚喝下去的酒全化作了冷汗腾腾地往外冒。
“杀人啦!纪军杀人啦!纪军使假银子还杀……”老掌柜见儿子被劈两段终于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吼叫。
一名纪军冲上去又是一刀劈下,幸亏子峙已经清醒,掷出酒杯将那纪军的刀打偏,但老掌柜的一条左臂已经飞落,人也倒在柜台下面。
“不可伤人!”子峙大喝,但已遏制不住满楼满街满城的呼喊。“纪军杀人啦!纪军使假银子还杀人啦……”
子峙眼见局面失控,一把抓住子岐。“走。去帅府向元帅禀明情况,让季帅处置。”
顷刻间,整个“岱严关”已乱成一大锅粥。便有些个收了纪军银子的商贩也急急忙忙剖开来看:我的天啊!果然是假的!全是黑心!即便铜钱也是如此,砸开,掰开全是黑心!纪军也是太黑了吧!入城之时的约法三章何在!难道都是骗人的!走!找纪军元帅理论去!
这其中闹得最欢腾的就是“断命阎王”许洪福率领的公输军团百人特战队。这一百人每个都是廷尉大牢里响当当的人物。
有“岱京三虎”,老大“笑面虎”蔡奇,颜面天生带笑意,双手铁砂掌已臻化境,开碑裂石轻而易举。与许洪福的“大开碑手”同属外家刚猛气功,二人曾在狱中赌酒打斗,结果是打了三四百回合,摧毁了五六间牢房,许洪福才让蔡奇心服口服。
老二“花面虎”武钢,自小就混迹街头打架斗狠,仅脸上就被人划出十七八道伤痕,故而得名。据说曾在“五虎断门刀”门下学艺,但争斗中伤及同门被逐,而后自创一套“疯魔刀法”,招招疯狂狠辣,乃是杀敌三刀自受两刀的拼命刀法。而今装备了公输军团的玄铁刀,其杀伤能力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老三“插翅虎”燕九,身手敏捷擅长轻功,一条六尺镔铁棍看似平常,却可一分为二成为双节棍,加上中间铁链可偷袭至两丈之外。后经公输孟启对镔铁棍进行改良优化,增加棍里机关,威力亦是数倍提升。
公输孟启曾详细地了解过公输军团每个人自身的技艺特点以及擅长的兵器,然后加以改良优化,将其战斗力提升至最大化。如“梁上飞”石步的飞索灵爪,“怒十三”陆能归的十三狼牙棒,“鸳鸯刀”陈峰、陈立的连环鸳鸯刀,“掘道通”曲通的铲子,“人肉包子”张庆的笼屉,“两捆柴”孙樵的扁担,“李木匠”李二的斧头……
经过改造后的公输军团,绝对可以一当百。进入“岱严关”的百人,相互配合听从指挥,比之当初进攻公输家的百余名高手、杀手整体实力还要高出数倍。
一干人等在许洪福带领之下,见岱国人就装模作样略微出手挑衅,显摆展示纪军淫威,激起民愤。遇见零散纪军则突然痛下杀手,千余纪军军士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这帮“纪军”手下。
而许洪福特战队真正的目标则是纪军中下级军官。有“影子”提供的详细情报,一切就如同瓮中捉鳖。特战队杀人不但出示令符,之后还从死者身上搜出不少假银钱仍在地上。说,纪军中有人伪造纪国银钱,混乱财政,贪污军饷。今受高公公与季魁元帅之令杀之。
一时间。参军司司长申不通,骁骑尉刘林、付洋等,骁骑副尉王安、赵金等,裨将杜锋、石克志等,牙将李博、季琨等。更有众多千夫长,百夫长命丧黄泉。不过两个时辰,已有千余名军官被斩杀。
纪军无不人心惶惶,溃乱无章。“岱严关”内的大街小巷几乎随处可见散落的白花花的银钱,血淋淋的尸首。雨水落地即化作了血水。
子峙拖着子岐就往原太守府现在的元帅府跑去,来到帅府时帅府门前已聚集了许多人。有群情激愤的岱国民众,也有惶恐不安的纪军士兵。核心问题就一个:假银子!而子岐激情杀死“六福酒楼”少掌柜更是将整个事件推向极端。
“纪军造假银钱!”“纪军滥用假银钱!”“纪军滥用假银钱,强买强卖还杀人施暴!”“约法三章!杀人者死!”“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六福酒楼”老掌柜浑身是血,有他自己的还有他儿子的。斩落的左臂挂在胸前,儿子的两截尸身抬在身后。其声哽咽难续,其人伤痛欲倒,其状凄惨欲绝,其怒悲愤欲裂,其命做最后挣扎。“天理何在!还我儿命来!”
季魁一个时辰前就已闻报“假银钱”之事。顿觉此事虽事发突然,恐绝非偶然。他当即下令由纪家亲随虎贲军前去追溯查询这批银子的来源。然而不断收到的消息却是:
银钱中军参军司司长申不通伙同他人造假银钱。被高公公派来的特战队斩杀。钱粮司司长乔敦,副司长万有福双双出城未归。据说已赶赴纪京呈报“假银钱”事件。钱粮司仓库被骚乱士兵和愤怒民众捣毁。散落的银钱均属假冒。而中下级军官因“假银钱”事件被特战队斩杀处死的消息如雪片般纷沓至来。
季魁再也坐不住了,他与高公公是不怎么对付,可自己一向谨慎,亦从不议论其好恶。没想到怎么就惹来这无端横祸。难道风传的“五子连珠”之事真的是针对他而来,可即便如此,“假银钱”又是谁做的手脚,难道也是高公公?那可就太歹毒狠辣,不只是要灭了季魁,更是毁了整个纪军,祸害整个纪国。
季魁手握假银钱,恁是看不出端倪所在。
急令:虎贲军即刻设法控制住所谓的“特战队”,不要正面冲突,让本帅亲临处置。
再令:各营军官立即回营收拢部属。若遇“特战队”必须首先自保,然后上报。不可轻易交手。
然虎贲军尚未有消息传回,子岐在“六福酒楼”杀人的事情又给了季魁当头一棒。本来子岐激情之下失手杀人若在平时,可采取多赔偿些银钱,诚恳致歉再加上军法处置免去死罪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此等情况……
唉。子岐啊子岐,你让本帅如何处置的好啊!
季魁整理好全身装束,威严地来到帅府门前。子峙,子岐等众友好将士齐刷刷跪了一地。“拜见元帅!请元帅开恩。子岐将军劳苦功高……”
季魁何尝不知子岐英勇,也曾随他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但眼下“岱严关”就像一个已经点燃引信的火药桶,如果不立马决断,后果将无法控制。
当下一摆手,止住众将士。首先朝“六福酒楼”老掌柜深施一礼。深情款款地道:“老人家,季魁治军不严,致使部下行凶杀人。与理与法论罪当斩!只是老人家可否宽限时日,待本帅彻查此事再将孽障处斩如何?”
“六福酒楼”老掌柜上气不接下气,呛出大口鲜血。“小,小老儿,仅此,一子。这位,将军,剖开银锭仍……仍腰斩吾儿啊!普天之下若还有如此强横之理,将军,元帅,也是不用查了,也一刀斩了……老朽残躯,吧。让小老儿陪,陪我那苦命的,孩儿,一起去……”说着,颤颤巍巍的挥着断臂就朝子岐扑去。
子岐早无醉意,却是无尽懊悔。“末将有罪!任凭元帅处置,绝不后悔!”
季魁挥手喝令:“刀斧手!将杀人者子岐斩立决!”在众人惊愕中,刀斧手领命而出,摁住子岐直接斩于府门前。
季魁高声喝令。
“即刻起!‘岱严关’内立马宵禁!所有纪军将士各自回营,未得本帅令符不得外出!违令者,斩立决!
所有百姓各自回家,但有任何委屈亦待明日本帅升堂禀明。私自外出者,斩立决!
中军近卫虎贲,分五十队,每队两百,轮番巡视城中,但见有违令外出者,先斩后奏!就地正法!
街头地面散落的银钱收拾归类。三日之内本帅必查清此事,给百姓,将士,朝廷以明确交待。散!”
随着季魁令下,纪军将士,“岱严关”百姓已见识季魁的霹雳手段,无不战战兢兢地往回散去。就连“六福酒楼”的老掌柜也被手下伙计抬走,不过看情形怕是活不到明日了。
第四十一章 三上磨盘山
季魁胸中气苦,恼怒,迷惑交织于心,正欲回府静心分析,双脚已被人牢牢抓着。子峙?
子峙跪伏于地,雨水湿透甲衣,双眼饱含血泪。“元帅,城中现在已难查真相,子峙愿带兵前去磨盘山营寨请高副帅协查此事。毕竟‘假银钱’是由城外流入。熔铸银钱的工匠赵七窍也在磨盘山营寨。”
嗯。季魁略加思索。子峙固然心细,能想到银钱熔铸之地。但假银钱就未必一定来自磨盘山营寨,高知显虽是高公公的侄子,但传闻也毕竟是传闻,所谓“特战队”也不能证实就一定和高公公相干。
此事和磨盘山营寨通通气确有必要。随即同意子峙的请求,许他带两千轻骑前往,速去速回。向高知显禀明城中情况,请副帅协助调查。万不可起冲突。尤其不要提及道听途说的传闻。
子峙领命,点齐两千轻骑,冒着大雨,乘着夜色,悄然出城直奔磨盘山而去。
磨盘山上。高知显的工作早已有条不紊的展开,他细致缜密的思路使得办事效率极高。熔铸银钱的工匠全都羁押起来,为首的赵七窍更是被单独秘密关押。磨盘山营寨所有将士的银钱尽数收缴,封存入库。封存之前还特意请公输孟启亲临检验一番,公输孟启当然乐于此事,一边动手“检查”,一边称赞高知显做事周全。
同时,磨盘山营寨万余将士手臂上皆系白色布条,发布新的口令,以区别季魁所部。整顿兵器盔甲战马,准备下山扎营。
忽然山下关卡传来消息:子峙将军持季魁元帅令符前来,要见高副帅。
高知显大惊,莫非季魁有所觉察,派子峙前来围剿。公输孟启不以为然,问:“子峙一共带了多少人马?是否讲明见高帅所为何事?”
“子峙仅带两千轻骑,说有要事禀报高副帅。其他没有提及。”
于是,公输孟启附到高知显耳边低语一番。高知显脸色闪烁,终于下令:“令子峙全部人马上山,本帅于寨门口与他相见。”
夜色深深,雨中道路泥泞,战马行进迟缓,子峙并两千轻骑足足花费一刻钟才到达营寨前。只见寨门紧闭灯火昏暗,寨中也是少有灯光,反倒透出森然杀气。
子峙略微思忖,挥手让所有骑兵下马,自己也下马走到寨门之前。“启禀高副帅,末将子峙。奉季元帅之命,前来向副帅求证一事,请副帅开门容末将进寨详谈。”
高知显在寨内搭话。“是子峙将军吗,元帅曾三令五申磨盘山营寨乃全军钱粮存储重地,一切调度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此时夜深雨疾,难辨仔细。本帅实在是职责所在,望将军理解。不敢让将军进到寨中。待明日天明,本帅看得清楚确定再向将军陪个不是。”这话说的可是句句在理,还十分的谦恭。
“可的确是事出紧急,万望副帅也理解末将!若副帅担心营寨安危,末将可不进营寨,只求副帅将工匠师赵七窍交与末将带回即可。此乃季元帅令符,请副帅明鉴。”子峙情急之下,便用了两分力道将令符自寨门缝隙朝高知显发声之地仍了进去。
“啊!”寨门内传来一声惨叫。顿时有人高喊。“不好啦!敌袭!有人冒充子峙用暗器打伤高帅。放箭!”霎时间,箭矢比雨丝更加密集,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可怜子峙似乎已料到会有此突变,竟没有躲闪任凭万箭穿心。仰天长啸道:“子岐!英灵不远,兄弟随你来矣!季帅,你被奸人蒙蔽!纪军危矣!亡矣”
两千骑兵,两千战马全都葬身在磨盘山头,营寨之前。葬送在纪军自己人手里。
季魁正满腹心事坐立难安,心口忽然一痛,想到子峙。问,子峙去了多久?参军司马回答,已去近一个时辰。以轻骑速度最多半个时辰可来回。恐怕有事……
季魁原以为子峙谨慎,不会刺激高知显,故而同意他带兵前去调查“假银钱”之事。没想到子峙一去不回,怕是因子岐的死让他情绪失控,惹恼高知显被扣留在了磨盘山。
但季魁万万也想不到子峙已经被射杀,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季魁当即伏案奋笔疾书,急令参军司马领五百虎贲军快马加鞭赶赴磨盘山营寨,将本帅亲笔所书交与高知显,让他放回子峙,所有变故明日再议。
突如其来的事件一桩接一桩,令季魁的脑子隐隐作疼。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冷风夜雨扑打面颊,令自己清醒清醒。数十载征战,数万里征途,自己何曾如此混乱。敌人……敌人!
季魁猛然惊醒。当下自己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公输军团的公输孟启啊!怎么竟然就忽略了他的存在。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小毛孩?不对!绝不能忽视任何对手。季魁静下心来,突然发现自己做了很多错误决定,误判了很多事。窗外远方亮起几点火光,季魁知道那不是根源所在。
“来人。传神勇侯镇东将军高知然即刻前来,本帅有要事相商。”
镇东将军高知然,乃是副帅高知显的同胞兄弟。此人武艺高强,性情秉直。全凭实打实的战功获得镇东将军之职。若细论起来高知显倒是沾了不少兄弟的光。
季魁要他单人匹马去见高知显。高知显若见,则将“岱严关”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据实相告。若不见,则立马回城。
高知然这边刚出城,参军司马已领着五百虎贲军到了磨盘山下。高知显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子峙的两千轻骑已做了鬼,怎会再放过季魁的亲随虎贲。
参军司马精明,过了第一道关卡即发现不对劲,整个磨盘山笼罩着浓浓杀气,道路上顺流而下的泥水中都充满血腥味。可惜参军司马乃纯粹文士,无法率领五百虎贲做强有力的冲杀。五百虎贲虽个个勇武,却抵挡不住重重埋伏下的层层箭雨,何况还有守在第一关卡处的“长身剑”。顷刻间,磨盘山的盘山路上又多了五百零一个冤魂。
当高知然赶到山脚下时隐约还听见虎贲军的最后几声惨叫,激动之下就忘记了季魁的叮嘱。拍马挺枪就往山上冲,边冲边喊:“我乃镇东将军高知然!让高知显出来见我!高知显你干的好事,速速出来见我!”
高知显仰天嘘出口气,淡淡地说了句。“杀了吧。”说完之后,高知显显然没了个兄弟,高公公也少了个侄子,纪国失去了神勇侯镇东将军。
半个时辰后,季魁感觉自己的十个手指头被斩断了七七八八。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痛。
半个时辰后,高知显领兵一万开始在离“岱严关”北门外六七里的地方依托小山丘安营扎寨。在公输孟启的帮助下一切都风雨无阻,也让高知显觉得高公公派来的这位孟兄弟虽年纪轻轻,可的确有非凡手段。不但扎好营寨,还开始布置起阵法机关。
高知显对阵法机关知道甚少,但毕竟征战多年,懂得严谨层次。何况公输孟启告诉他,此阵名为“阴阳五行阵”。乃是高公公特意为他即将登上帅位所做的铺垫,由他的阴阳双剑来指挥阵法运转。高知显喜不自胜,兴奋得整夜难眠。
第四十二章 肃反
季魁也是整夜难眠。收集到的假银钱上万斤。其中的黑心矿石季魁也已分辨出来:是产于纪国极北之地的白山天池。这天池乃是一座沉寂千年的火山,在其喷发的岩浆中有少量的黑色矿石,质地,重量与银钱近似。
当年季魁曾在白山剿匪,有匪徒用此黑矿石作飞石弹丸。故季魁识得此物。但上万斤的黑矿石熔铸包裹在银钱之中这可算得上是个浩大工程。
莫非真的是高公公的伏笔,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其实高公公还真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使用“黑装置”的公输孟启。
为收集这些假银钱,虎贲军已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可神秘的“特战队”就像融入暗夜的吞噬者,抓不住踪迹。况且如果这“特战队”真是高公公所派遣的,那撕破脸皮的后果又将是如何。季魁不敢想象。
挨到天明,军中点卯,结果相当骇人。失踪,失联,被斩的军官就多达一千三百余名。其中军阶最高的是镇东将军高知然。还有左都尉子峙,参军司长申不通,骁骑尉刘林、付洋,等二十九人。骁骑副尉王安、赵金,等四十七人。裨将杜锋、石克志,等六十五人。牙将李博、季琨等八十三人。千夫长三百余人。百夫长六百余人。
多数中下层军官失去后,连士兵人数清点都成了问题,所以士兵的伤亡只能估算,估计在两三千人。而且中下层军官的失去,足以让整个纪军的管理陷入混乱甚至是瘫痪。众多士兵在亲眼目睹自己的长官被不明所以地处斩后,尽皆人心惶惶不知所从。
另外:兵械,钱粮,营帐被焚被毁的也是不计其数。内忧深重,外患亦不轻松。
尽管有近卫虎贲不断巡查,仍然难以弹压住所有冲突。城中百姓的伤亡也有两三千人之多。一大早帅府四周就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有掉脑袋的,抹脖子的,开胸破肚的死尸,也有缺胳膊少腿的活人,还有群情激愤的数万民众。里三层外三层乌压压地叫嚣着,呼号着,愤怒着。
季魁若是要走出这帅府,只能是开辟一条血路。此时他没有动,他还在忍。他不想在混乱中盲目猜测,盲目行动。昨晚三上磨盘山的决定已给了他泣血的教训。他已下令全军集结,遭遇“特战队”必须全力自保。不得出击!所有斥侯出动,必须获得全面准确的消息。
斥侯报:北门外七里坡,高知显安营扎寨,中间竖起一面“肃反”大旗。左边旗帜上书“季魁贪赃枉法造假银”,右边旗帜是上书“纪军群起肃反擒伪帅”。赵七窍等一干熔铸银钱的工匠已被打入囚车,押在营寨之中。
斥侯再报:南边沙柳河畔公输军团人员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开始大量集结。从枣树庄出发的六千多匹战马也已到达“板桥坡”。公输军团总数已有约五六千人。
飞鸽传书也传来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刘公公昨日午时就已出宫,前往“岱严关”宣旨。圣旨内容是经高公公同意的。其余不详。
飞鸽传书的消息虽然未透露圣旨内容,可季魁对此却最为确信,因为这条消息是完全通过他自己的渠道传来的。而且圣旨内容恐怕对他来说是所有消息之中最糟糕。
南边,公输军团的人数即使再多上十倍百倍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北门,除了赵七窍一干人是“假银钱”的重要人证,至于高知显就是个跳梁小丑,完全不足为虑。
季魁已集中帅府所有都尉,长史,参军,中郎将,威武将,别驾,常侍等共聚一堂,召开军事会议。“诸位将军对目前局势有何见解?”
很快大家提出三个方案:上策,向南。全军奔袭“板桥坡”,破釜沉舟强渡沙柳河。击溃公输军团,长驱直入岱京城。此方案最大问题在于纪军现在已无后勤补给,必须完全依靠抢夺掳掠才能维持全军所需。
中策,固守“岱严关”。待刘公公入城宣读圣旨,明确纪王旨意之后再行动。可最大限度减少纪军士兵的风险。此方案的缺点就是太过于保守,而且旨意内容明显可能对季魁不利。
下策,向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高知显,控制住赵七窍等工匠,解开“假银钱”谜团,洗脱“贪赃枉法造假银钱”的罪名。此方案的风险在于高知显狗急跳墙,先处决了赵七窍等人,那“假银钱”事件将失去关键的人证。
而且高知显的一万军士也是纪军,让纪军与纪军作战……恐怕会令季魁罪上加罪,真落得个“反叛”罪名。
季魁马上表达了他不同的看法:向南进攻看似上策,但大雨滂沱于纪军出城作战天时不利。只要在沙柳河耽搁半日,便会被刘公公追上。旨意内容若真如传言所说必然是先撤换季魁的元帅之职,再追查“假银钱”事件。一旦季魁失去兵权,那就是高公公的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中策同样也是这个问题。
想我季魁乃是纪国王族,堂堂大将军,统领三军的兵马大元帅,怎可屈从于阉人之下。别人害怕高公公,我季魁可不怕。季魁熔铸银钱,以战养战的法子已沿用多年从未出现过“假银钱”之事。今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还借此残杀我军中将士,若是就此服软,那有何面目再做三军统帅。就是拼死一搏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为逝去的将士正名昭雪。
故!季魁决定向高知显要人!要赵七窍一干证人,要子峙将军轻骑千人!要参军司马,要镇东将军高知然!即使高知显杀掉赵七窍等人,令“假银钱”事件死无对证。那季魁同样也是绝不承认!赵七窍虽受季魁之命熔铸银钱,可一切皆是在磨盘山营寨完成,是在高知显的眼皮子底下铸造。银钱发往纪国也好,发往军中也罢都是经高知显的手凭什么就把罪名扣在季魁一个人头上。这案子即使闹上国君朝堂,季魁绝对寸步不让!
季魁一番话说得众将热血沸腾斗志激昂,皆愿随元帅向阉人阉党发起挑战。乘此机会彻底剪除高公公在朝在野的全部势力。季魁见众将皆摩拳擦掌踊跃争战,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刚要发令出兵,斥侯忽有战报送到。
战报乃是一支响箭。是公输孟启令“旭日弓”自南门外射来的挑战书:呈启纪国三军大元帅季魁将军。晚生公输孟启今率公输军团策马于“板桥坡”沙柳河畔,见河水满溢,正是鱼虾逃遁蛟龙出水之时。公输孟启不才愿邀季魁将军共戏,看孰能缚蛟龙矣。特作《沙柳河机关防御图》供将军赏析。大雨将停,望将军速至。
季魁看罢是哈哈大笑。“公输小儿,你倒是会趁火打劫。老夫先了却自家杂事,再来游戏尔!”当即扔下《沙柳河机关防御图》。“拿去给匠师赵七灵研究吧,最好让公输图那老儿也一并参详参详。众将士与本帅出兵北门,先擒了高知显那狗贼!”在季魁心中公输孟启可能连鱼虾都算不上吧。
第四十三章 阴阳五行阵
岱严关”北门外七里坡。高知显也已收到刘公公昨日出宫南下宣旨的消息。消息绝对可靠,这次是他自己的渠道。消息还说,刘公公还带着八侍从出行的,速度也是极快,昨天傍晚就到达台城。在台城召见了府库镇守司的韦妙韦肖兄弟,从库银中找到部分假银钱。季魁的造假证据愈发多了。
这消息完全印证了公输孟启的说法,令高知显对公输孟启更是言听计从再无半分疑虑。同时这消息也给高知显打了一针鸡血,让他仿佛已触摸到三军帅印。以至当他看到季魁大军冲杀而来时竟然有勇气立马营门而不至于哆嗦下跪。
七里坡距离“岱严关”实在是太近啦!季魁只须大刀一挥,就可斩高知显于马下。但他还是忍住了,不想让纪军与纪军自相残杀。季魁在营寨五百步外停了下来,他想再和高知显谈谈,怎么说两人也共事多年,如能尽量缓解目前的敌对状态也是好的。
当即策马来到阵前,先拱手施礼道。“高帅,你我二人皆为纪军元帅,也曾同生死共患难。而今‘假银钱’事件突发,尚未有确凿证据。何苦就要兵戎相见,你我手下皆是纪国的将士,很多都是骨肉同胞,怎么就忍心让他们反目相向,手足相残。”
这话让高知显听得很不是滋味:季魁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昨晚难道不是你让高知然上的磨盘山!逼得我们兄弟反目的。现在倒是在两军阵前假惺惺装好人。哼!
高知显义正言辞地呵斥道:“季魁!你别在此惺惺作态假装好人蒙蔽全军!你说‘假银钱’事件证据不足,好!我就给你看看,此乃赵七窍等十五名工匠的供词,皆已招供熔铸假银钱就是受你季元帅安排支使。”高知显掏出一叠文书高高举起。这些口供确实出自赵七窍等人,但都是高知显威逼利诱的结果。
季魁大怒。“无耻匹夫!你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熔铸银钱的工匠,银钱,模具一直都是在你高知显管辖的营寨之内!银钱进出也必须经过你高知显的亲自清点!凭什么就把这屎盆子乱扣!”
季魁的反戈一击倒真是句句戳中高知显的要害,若不是确定已获得高公公的支持,他几乎都要下跪求饶了。既然心中有底,还击自然犀利。“季帅端的是高明!只怕是在造假之前就已考虑好后路吧,让高某来背此黑锅。呸!亏你口口声声还说自己是纪军元帅。
现在,屠杀三万纪军的公输军团就在南门外挑战,而你就像个龟孙一样不敢应战。却来北门找我交出熔铸银钱的工匠。你说,将士们!你们说!他季魁是不是心中有鬼,想要杀人灭口!毁灭罪证!让纪军兵戎相见,手足相残的人正是你季魁!
堂堂三军统帅,你不下令发兵,试问谁敢出战!而今纵然你有数十万军兵又如何,你且看看人心向背。纪国的将士们!擦亮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罪魁!高知显自知兵微将寡能力也实在有限。然职责所在,道义所在,今日就要为全军、为纪国擒下你这贪赃枉法,坑害三军的逆臣伪帅!”
高知显说得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令不少纪军都点头称是,对季魁的怀疑不由得生出几分。
“元帅!休要与这匹夫多言,待末将先斩了他的狗头!”怒喝声中,骁骑将军王骏拍马横刀而出,直奔高知显杀去。
高知显蔑视王骏,你已不是第一个替季魁老儿送死的了。随即按公输孟启的吩咐,抽出左手阴剑指向地面。
王骏距离寨门还有五十步,转瞬即可斩得高知显首级,忽然胯下战马向下坠落如坠无底深渊。王骏也跟着坠落下去。骁骑将军绝非泛泛之辈,在察觉战马状态不对之时已做出反应:甩蹬离鞍跃上马背,足尖一点马鞍奋力高高跃起,手中大刀舞得跟风车一般护住全身。
王骏的应对可以说已经做得很好,然而公输孟启的机关根本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高知显右手阳剑指天,巨网从天而降,王骏大刀搅不碎巨网,顿时就成了网中大鱼。
不等季魁令下,已有左右散骑常侍赵固、董阔手挺钩镰枪催马抢出,带着属下三千长枪兵冲向前方欲救回王骏。
高知显冷笑,缓缓而退。巨网中的王骏也随之慢慢向营寨中退去。赵固、董阔的钩镰枪与巨网已近在咫尺,就差那么两三寸就可以搭上网格,拽回王骏。
可王骏被拖着一直在退,连寨门也一起在退。赵固、董阔一直在追,连两旁的山丘也追了出来。
不好!季魁猛然发现不对。立即发出号令:“右军出击!呈鸳鸯阵,攻占山丘!前军临敌!变鱼鳞阵,准备御敌!左军结一字阵!掩护全军。后军预备听令!”他自己则领中军策应全局。
季魁当然识得阴阳五行阵,不过那都是由士兵方阵来运行布置的,而像眼前这样由移动的“山丘”来运行,季魁也是闻所未闻。
这些“山丘”都是公输孟启用“黑装置”转换而来,共有五十个,全钢结构,每十个“山丘”一组,组成五行大阵。每个“山丘”中有两百士兵,根据不同属性配备弓弩,长矛,投枪,滚刀,绞索,喷火,水龙,滚石,等不同的武器。
每座“山丘”下装有联动机关,由隐蔽在山丘后的数千匹战马拉动转轮提供动力。五十名军士根据战场总指挥的指令推动手柄来调度“山丘”移动。现在“长身剑”就位于整个战场的最高点,“肃反”大旗之巅,挥舞着“黑白阴阳剑”指挥全局。
高知显将阴阳剑交给“长身剑”指挥后发现这阴阳五行阵运行竟如此精妙,进攻虽然受到移动距离限制,防御绝对是游刃有余。季魁纵有几十万人马,恐怕也是奈何不得。只待刘公公一到,那时翻云覆雨就全在自己手里。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喜笑颜开,且先去大帐好好陪陪孟兄弟,高公公派来的人果然是才智非凡。
右军的进攻非但没有收获,反而陷入“山丘”的重重包围。而平缓的“山丘”渐渐变成棱角锋利的山峰。进攻纪军的鲜血在防御纪军的脚下化作道道血流四散而去。季魁面色铁青,喝令,“命赵七灵火速带全体工匠于阵前破敌机关!”
然而赵七灵等工匠早已不在城里。赵七灵呢?原来赵七灵在得到《沙柳河机关防御图》后立即被图中机关吸引,许多地方太过深奥,他竟无法参悟。遂去监牢中把公输图调来询问。
公输图看到《沙柳河机关防御图》后大怒,骂道,孟启竖子!胆敢泄露先祖机密设计,然后对赵七灵说,此中很多机关出自家族秘笈,公输图亦无法参透,若是见到实物或许能知晓端倪。赵七灵痴迷机关,有此机会当然不会放弃,当即押着公输图去找负责城内守卫的中郎将严力行,游说他一起去沙柳河破公输机关。
严力行原就主张向南攻击“板桥坡”,看到众工匠皆对沙柳河机关跃跃欲试,终于决定率两万五千兵马伙同一万工匠出兵南门奔袭沙柳河。他希望为季魁率先打通南下通道。
季魁本留下三万军士让严力行镇守南门应对公输军团有可能发起的攻击,现在被他带走两万五千人,偌大的“岱严关”内就仅余五千纪军。
许洪福见时机成熟,领“特战队”攻破纪军监牢,救出太守卢克服联络城中旧部,对群龙无首的五千纪军分割,偷袭,重新夺回“岱严关”的控制权。
而且那出城的两万纪军,一干工匠还未到达沙柳河便遭遇“旭日弓”和“雷声大”罗二蛋率领的公输军团伏击,人心涣散的纪军瞬间溃败,四散逃亡。中郎将严力行先被“旭日弓”射伤,而后被“雷声大”罗二蛋长鞭绑缚生擒。
“公输”大旗插上“岱严关”城头。
第四十四章 高副帅之死
季魁现在真的有如笼中困兽,进退失据了。
回兵攻城缺乏攻城器械,“岱严关”墙高城厚,短时间肯定难以攻克。进攻?眼前的阴阳五行阵根本无法撼动。一座座山峰如同一个个嗜血怪兽,两个多时辰,已吞噬掉上万季魁的纪军。
大雨如注,季魁的纪军衣甲湿透,即便已是初夏,仍也是阵阵寒意。腹中早就饥肠辘辘,却无以为食。心中的惶恐才是最为惶恐,前与同胞相残,手足相残。孰是孰非不明所以。后有敌军如芒在背,风雷声中,箭矢胜雨。军心,士气尽数萎靡。
“岱严关”上的风雷之声当然出自“雷声大”罗二蛋,他倒是很会制造声势。长长的“雷神鞭”击打在城墙之上轰轰作响。“季魁!你是被本将军的‘雷神鞭’吓着了吗?速速来战!”
后军之中,忠武将军廖远确实不服,勒马回头冲到护城河边,刚要开口“旭日弓”一箭九发呼啸而至。廖远躲闪拨打,但仍被射中两箭,摔落马下。城上已箭矢如雨居高临下射向纪军,数百具公输孟启特制的床弩威力更加巨大,令纪军伤亡惨重。
季魁慨然长叹,知道纪军败局已定。他忽然期盼刘公公能快些到来,那样就可处置季魁一人,数十万纪军将士还能得以保全。此时此刻,季魁的生死已无足轻重,纪军的生死存亡才是关键。这些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经风历雨,受伤流血,磨砺过刀枪,饱尝过箭矢的真正战士。
是整个纪军的根基,乃至整个纪国的立国根基。
高知显也期待着刘公公早些到来。虽然他现在正悠然地与公输孟启,巫念一同在大帐中把酒闲谈,心里究竟是惦记着主帅之位,而外面相互厮杀的纪军似乎也已让他感觉麻木,而不是胜利的快感。
公输孟启瞧出他心中焦躁,不禁莞尔轻笑。“高帅,何必着急。刘公公已过“齐门关”到了临湖镇,最多小憩片刻,申时定然能到七里坡。刘公公癖好洁净,你这大帐嘛干净倒是够干净的,可外面的血腥味重了些,要不熏些香才好。我这有宫里的尚好檀香,先点上吧。”
高知显自然是知道刘公公的癖好,欣然赞同。焚香品酒听雨闻杀声,此种乐趣不常有。
杀伐声中忽然传来季魁浑厚的声音。“高帅,你我是否暂时停止厮杀,别再让纪军士兵的鲜血枉自白流。”
“呵呵,季魁老儿开始服软了。高帅以为如何?”公输孟启笑嘻嘻的问。
“这……”高知显的确没想到季魁会突然提起停战要求,此情此景还是交给孟兄弟来处理更为合适。“孟兄弟高明,还望多多指点。”高知显把皮球踢了回来。
公输孟启把盏浅呷。“若是季魁老儿肯束手就擒倒是件好事。也省得许多麻烦,要不就问问他肯是不肯。”
“如此甚好!”高知显竖起拇指称赞。正想起身前去问话,身子晃了晃居然酥软无力。咦难道是喝酒太多,已然醉了。当然不是,只是那檀香里面有公输家的“轻身酥软香”。
公输孟启哈哈笑道。“高帅醉了。这话就让长剑将军来问的好。”
“长身剑”立马高声问道。“季帅既然体恤下属,何不就此下马自缚双手就擒,待刘公公来后依旨发落。”
季魁闻言大怒。我季魁虽然落败,但也不至于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呼来唤去。三军既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何方妖人,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看箭!”
季魁早就关注着这阴阳五行阵的指挥者,只是距离太远没把握下手。而今居然跳出来要让老夫自缚双手就擒,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强挽轩辕弓,怒搭杀矢,开弓如满月,杀矢似流星,直奔“长身剑”。
轩辕弓是轩辕黄帝采岱山楠木柘,燕北蛮牛角,荆楚麋鹿弭,黄河鲤鱼胶精心制作而成。后轩辕黄帝用此弓射杀蚩尤。威力之大,人神俱杀。
杀矢,速度奇快,中者必死,无药可治。是元夏帝国开国帝君平定天下所用之箭矢。传至当今世上仅余三支:一支收藏于元夏帝宫,在元夏帝国的镇国之宝中排名第七。
另一支据说在纪国高公公的长信宫里。
而第三支现在确确实实是在季魁手中无疑。
现在,季魁盛怒之下引轩辕弓发杀矢,去势至极在雨中拉出一道翩飞的白练,生生撕裂开雨水,空气,瞬间即至“长身剑”咽喉之处。
幸而“长身剑”有位搭档也是使用落日弓的高手,相互间聊天就谈到过这天下闻名的轩辕弓和杀矢。当年的“落日弓”言到,轩辕弓,强在威力巨大能洞石裂金,经其发射的箭矢蕴力持久,不可正摄其锋。
杀矢,最善近攻。其飞行轨迹乃是曲线尤其诡异,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它会射向你身体何处,从而无法闪避。况且一中杀矢无药可救,不论中在何处。
故季魁杀矢一出,“长身剑”自知不能敌,双目专注杀矢的来势轨迹,就在杀矢射抵咽喉距离只剩半分的刻不容缓之际,身体倒卷避其锋芒,阴阳剑双剑合璧斜压杀矢,将其压得往下斜飞。
“长身剑”亦不敢对抗季魁的杀矢,只能将其拍开。
高知显身体酥软,心中却洞若观火,难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眼前二人,暗中做了手脚方令自己无法动弹。公输孟启伸手拉住高知显提醒道:“高帅小心,这季帅的回应似乎不太友好。”
季帅的回应是杀矢,绝对不友好!还致命。
杀矢在阴阳双剑上碰了一下后改变方向,奔大帐斜飞下来,划破帐篷后竟是缓缓地向着高知显翩翩而来。可怜高知显浑身酥软,眼睁睁看着杀矢飞来,偏偏被身子公输孟启拉着避让不开。
顿时,他明白自己的大限到矣。霎时间,中箭的子峙,参军司马,还有高知然,无数的纪军将士……一一在脑海中闪现,报应来得还真是快啊!杀矢斜斜插入高知显右肩。
既中杀矢无药可救。
纪军副帅高知显亡。
不过在高知显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公输孟启还是郑重地告诉他说。“我就是公输孟启,岱国左国师,镇北将军,錾金侯,公输军团的老大。她是巫念,岱国右国师巫伯璩之孙女,公输军团副指挥使。外面替你指挥作战的是‘长身剑’,公输军团前锋。季胜的首级就是他斩落的。你不觉得冤吧。”
高知显听完,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自己死得一点都不冤,即便万箭穿心,死上一万次都不冤。
季魁倒是觉得挺冤的,距离还是太远,否则目标不可能有时间捕捉到杀矢的轨迹而避开杀矢。
轩辕弓加上杀矢居然未能干掉阴阳五行阵的指挥者。战阵就还在继续运行,战斗也就无法停止。季魁开始全面收缩,后军结起盾阵勉强抵御来自“岱严关”上的箭矢。前军同样收缩回来结起盾阵全力防御。左右两军收拢在中军两侧,龟缩在前后盾阵中间。季魁的五六十万纪军就这样放弃进攻,浸泡在雨水,泥水与血水之中。
“岱严关”外的战斗已进行了五个时辰,季魁却像是经历了五十年的煎熬。赫赫有名的“无敌战神”,现在竟好似已无力抬起他苍老的头颅。狮鬃黄骢骠还在胯下,青龙偃月刀也依然握于手中,可他已无法去冲锋。
随着季魁的极度收缩,阴阳五行阵也已前出到极限。公输孟启亦不想再继续扩张,反倒是将“山丘”收回,他可以等。等刘公公的到来,那可是一张好牌。
第四十五章 八侍从
刘公公癖好洁净。如果不是大雨肯定能来得更快些。幸而有八侍从同行服侍,八侍从是刘公公的亲随并非来自宫里,八人跟随刘公公多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刘公公则是公认的宫中第二高手,人称“白虎公”。其独门绝学“白虎镇山岳”被尊为纪国第一内家功夫。而刘公公未能成为第一高手,则是因为有高公公。
大雨中一顶黑色官轿置于八人肩上恍若无物飘然疾行,连雨丝都不曾沾上半点。“公公,已到‘十里亭’,马上就是七里坡,风中血腥之气甚浓,让程大为您把香点上吧。”走在最前左边的程大抬手拧动肩头轿杠,一缕淡淡香烟从轿中缓缓升起,刘公公轻咳一下,表示很受用。
申时初刻官轿抵达七里坡,在营寨门口停了下来。程大先是瞥了眼营寨中树立的“肃反”大旗,而后才看了看垂首候在门外的公输孟启和巫念,问道:“高知显为何不出来迎接公公?你二人又是何人?”
公输孟启上前施礼回话。“公公万安!回禀刘公公,我等乃是受高公公之命先行从台城出发赶到‘岱严关’的。小的孟七,旁边是小的表姐巫四,还有位长剑将军此刻正在旗杆上监视着季魁大军的动向,故不便向公公施礼。至于高帅他,他中了季魁的‘杀矢’刚刚阵亡。”
刘公公离开纪京时高公公并未向他提及孟七、巫四等人,不过高公公行事向来莫测高深,即使暗中另有安排也很正常。在台城时,韦妙韦肖兄弟倒是极力向他推荐孟七,说此子少年才俊,精于机关术,比之纪国第一机关高手墨月也不遑多让。而后在临湖镇遭遇押解银钱的裨将韩腾,他又知道了有位长剑将军带着两位少年上磨盘山去见高知显。如此看来便是这眼前的孟七,巫四,长剑。这些刘公公都懒得理会,然而高知显的死却令他有些意外。“唐三,你去看看。”
唐门唐三,八人中最善辨识兵器,暗器。当下自程大身后走出,径直向营中大帐而去。巫念也跟了上去。来到帐中,唐三仔细查看高知显伤口,然后拔剑剜出杀矢,问,杀矢被何物所挡过。
巫念说稍等,纵身登上旗杆换下“长身剑”。“长身剑”将黑白阴阳剑递给唐三查看。唐三端详良久,默默点头又把阴阳剑交还“长身剑”。
唐三回到官轿前,将勘查结果禀报刘公公。“公公,高知显确实是被轩辕弓发射的杀矢命中身亡的。射杀距离当在五百步之外。有此实力的人不多,季魁应该可以。”说完已回到程大身后。
刘公公沉吟半晌,问:“孟七,你还知道些什么?”
公输孟启立即回答道:“不知公公要问哪些方面。孟七大体知道的是:昨日高帅按高公公的吩咐首先封存了‘假银钱’,而后羁押了熔铸银钱的工匠赵七窍等人,随即来此七里坡安营扎寨防止季魁有变。这阴阳五行阵便是小的们协助高帅完成的。”
公输孟启假装孟七的身份欲炫耀一下,怎奈刘公公毫无表示,只得干咳两下继续道:“今日一大早季魁便领着全军强攻营寨,要高帅交出赵七窍等人欲杀人灭口……”
“就凭你这阵能挡住季魁?”刘公公终于开口,季魁的能力他还是很清楚的,绝非浪得虚名。
“孟七一人固然是不行,然长剑将军英勇且指挥调度有方,加之高帅及一众属下得知是为高公公效力,每个人都全力以赴。幸而才勉强挡得半日,可惜高帅还是不幸中箭。在此危急时刻公公您及时赶到,令季魁顿生畏惧,龟缩城下。不过季魁老儿只顾对高帅用兵,却不曾想被岱国公输军团乘虚而入破了‘岱严关’。这丢失城池的罪责可一定要算在他季魁头上。”
“嗯!‘岱严关’丢啦?王五你去看看。龙二你去试试那位长剑,顺便瞧瞧这阵法。”
王五眼力极佳善侦查,自去打探。龙二乃行伍出身,不单懂得阵法,拳脚功夫也是不弱,当即从程大右边走了出来。
“长身剑”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拱手相迎。“龙将军请!”“长身剑”领先走入营寨挥动阴阳剑,启动阴阳五行阵。龙二紧跟而上,穿梭阵中顿觉奥妙。“不过就凭这些山丘怕是挡不住季魁吧。他可是行家。”
“龙将军何不上去试试这‘山丘’。”“长身剑”把阴阳双剑交到左手,右手化掌做出推举动作,内力随之吐出。龙二感觉内力袭来,稳住身形回应一掌。“将军请。”“嘭”两股内力相撞,“长身剑”持续发力,龙二身体摇晃,赞道:“好内力!”只得趁势借力跃上“山丘”。待双脚落地突然发现竟硬实无比,用力跺脚,回声如同钟鸣。龙二惊呼。“钢笼!”“长身剑”点头承认。
“每个‘山丘’中有两百军士,皆武器齐备。可挡得住攻击否?”“挡得住,挡得住!”龙二腾空跃起,连连飞跃探试了五六个“山丘”后回到轿旁向刘公公如实汇报。
刘公公听完竟是一言不发,只有雨声簌簌。官轿居然仍是滴雨不沾。连公输孟启都暗暗称奇。王五回报,“岱严关”果然已在岱国公输军团手中,城头旌旗林立弓弩齐备防守严密。
刘公公忽然问道:“高知然,高知书,高知道,又是如何?”
“回公公,镇东将军高知然已经阵亡。其余二位小的确实不知,似乎不曾与高公公联络。”
“哼。那你说现在谁可为纪军之帅?”
公输孟启思索了好一阵子,终于说道:“公公,孟七确实知之甚少。唯信得过者只有长剑将军!其才能虽不一定胜过季魁,然忠心确是无疑。高帅临终就将‘黑白阴阳剑’赐予长剑将军,并把所有部属托付于他,足见信任。当然这只是小的个人谬议,还望公公决策。”
“长剑……他可姓高?”
“若是公公肯赐姓,那是极大的荣耀。”
“高,实在是高。高长剑。咱家想想……”
良久,刘公公终于发话。“起轿。你等皆随咱家阵前宣旨。”八侍从起轿前行,公输孟启与“长身剑”紧跟其后。向着季魁的数十万大军走去。
当刘公公的官轿在营寨门口停留时就引起了季魁的注意。虽离得太远又隔着重重雨雾雨帘,然而那轿子透露出来的威严气势,还是能让人产生震慑感。
季魁当然不会被这种感觉震慑或是吓到,不过在此空当他倒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自季胜在岱京城覆灭,公输军团北上。自他率全军进入“岱严关”,生擒公输图。他的真正敌人,对手就应该是公输军团的公输孟启,就是这一个!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轻敌,甚至一直在小心翼翼。可他还是疏漏了。公输军团人很少,少得根本无法进入正面战场。如果他们不进入战场会去哪里呢?哪里都会是战场,他们会利用高公公与军方的嫌隙,也会利用高知显与季魁的间隙。而这正是季魁忽略的地方。
公输图曾转述公输孟启对战争的理解:兵之道,不以杀伐为强。守之道,不以城固为纲。破之道,心乱则亡。可惜,这也被季魁忽略了。
在季魁的战争典籍里有的是: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有的是:倍则攻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所有他未尝败绩,人称“无敌战神”。然而公输孟启给他开辟了另一个战场,一个不见刀枪,不见兵马的战场。他原以为公输孟启的确擅长机关术,可真正的机关术乃是调动人心的技术。
季魁知道他就败在此处。知耻而后勇,季魁原打算牺牲自己,保全纪军。可经过仔细筛选他找不到继任者,或许季胜可以,但人生没有重来的如果。那么他自己就必须继续忍辱负重,他不能将纪军交给不堪胜任的庸碌将军,更不能交给高公公,刘公公等阉党之流。
季魁决心已下,静下心来等待机会。或许朦胧大雨会给他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