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风
一九三八年，农历二月初五，惊蛰。
西安城内。
……
……
“哔哔！”
“醪醅嘞～”
“捞桶来!谁家把桶掉井里咧？”
“杏胡儿～凉眼药！”
“卖报，卖报，坂本支队继续南进，3月5日（阳历）占领汤头。”
“老板，来碗杏仁油茶。”
“见宝钏把娘的心疼烂，好一似刀剑剜娘心……”
各种各样的声音，不分先后，一瞬间全部涌入方春雷的耳朵。
叫卖声！
卖报声！
秦腔声！
互相夹杂，难分彼此。
方春雷牙齿咬着舌尖，迫使自己灵台清明，拼了命去记忆这些声音。
口中渐渐有了血腥味，也全然不觉。
黑布蒙眼，没有了视觉，他现在能依靠的，就是听觉和嗅觉。
无数声音，在耳中放大。
孩子的嬉笑玩闹声……
店铺的叫卖吆喝声……
行人的高谈阔论声……
还有鼻腔中，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味道。
香味。
臭味。
胭脂水粉味。
方春雷依靠平稳的一呼一吸之间，知道已经过去三千零五十息。
可车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西安城，有这么大吗？
他认为开车的人在绕圈子，因为有些声音，他听起来居然是感觉熟悉。
有些味道，也似曾相识。
“到了，下车。”
“四千二百一十五息。”
当听到下车的时候，方春雷心中的数字，定格在了四千二百一十五息。这个数字，让他眉头紧锁。
一呼一吸，为一息，四千二百一十五息，半个多时辰。
听起来不算长，只是对现在的方春雷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且这个过程中，车子的速度，不断变化，难度再度升级。
舌尖触碰到牙齿，他现在才感觉到疼。
他被人带着向前走，跨过门槛，此时眼前的黑布才被拿下。砖瓦房，和他在延安城外石门村住的靠崖窑洞，完全不同。
“在这里等着。”说完，房间之中就剩下方春雷一个人。
他从窗户向外看去，想要掌握更多的线索，只是看到的不过是一处庭院罢了，看不到临街的任何建筑。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由远及近，和门口负责看守同时也是带他过来的人交谈起来。
“换人了？”来人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听声音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换了一个年轻人来，不是上一次的人。”另一人带着恭敬说道。
中年人略微沉吟片刻问道：“确定没带错人吗？”
“他在约定好的地点，拿着确认身份的书，对过暗号都没有问题。”地点没错，书没错，暗号也没错。
可是人却换了？
中年人低声说道：“枪准备好，跟我进来。”
下一刻，房间的门被推开，方春雷打量着进来的中年人。四十来岁，大腹便便，却有些憨厚老实，真是一个具有欺骗性的外貌。
中年人同样在打量方春雷，年纪确实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
看上去是精瘦挺拔，面容硬朗，干练的板寸，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
“李老板吗？”方春雷率先开口问道。
“是我，老罗呢？”李老板顺势问。
“是说老陆吗？”之前来的人，不姓罗，姓陆。
“可能是我记错了，老陆怎么不来，换你来？”
“掌柜的说我年轻，面孔生，老陆来了两次，怕被有心人察觉。”
“大掌柜看来很看好你嘛。”
“是二掌柜让我来的。”
李老板的眼神，让方春雷如芒在背，他明白，自己只要稍微说错一句话，就会身首异处。
“你们这群地马子，大掌柜，二掌柜的，让人糊里糊涂。”
面对这句辩白，方春雷只是跟着笑，没有接话。
“什么蔓？报报迎头？”李老板相对而坐，突然发问。
“虎头顶蔓。”方春雷却说自己姓王。
“老陆上一次说还接了财神？”
“是接了个观音，说票呢。”
“还敢和你们去面子？”
“叶子官上云头，家里叫票去了。”
什么蔓，就是问姓什么，接财神，是绑票勒赎。接观音，被绑的是个女人，说票就是讲价钱，去面子还价，叶子官上云头，头目打扮去家里讲价钱。
绑票这件事情，是老陆告诉李老板的，李老板现在用来试探方春雷，加上黑话，出其不意。
细节上还有财神和观音的区别，半点不能错。
对话到这里，李老板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离开，他才问道：“东西呢？”
方春雷将手伸进衣服，把贴身放置的信封拿出，交给李老板。
李老板接过信封，没有当场打开，而是收入怀中，说道：“王兄弟一路辛劳，先休息一下，喝杯茶。”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从房间之中离开。
“看好他。”李老板对门外的人说道。
“是。”门外之人领命。
方春雷心中明白，这李老板，还没有彻底相信自己，他只能等着。
后背已经湿透，棉衣贴在身上。
只是他却没有在房间里干坐着，而是嘴里不停念叨着：“四千二百一十五息。”
脑海里面的回忆，翻腾不休。
来时路上听到的各种声音，接连不断的在脑海中轮番出现，就好像是电影画面一样。
“一百二十五息，提速。”
“三百六十五息，左拐。”
“七百五十四息，卖报声。”
“一千五百六十五息，秦腔粗犷入耳。”
“二千三百四十五息，杏仁油茶的香味。”
“二千八百五十四息，胭脂水粉的味道。”
“三千五百四十一息，车子连续颠簸，路面不平整。”
回忆的画面，一幕一幕，慢慢清晰，又慢慢模糊。
闭目回忆的方春雷，眉头忍不住蹙起，双手紧握，强迫自己加深记忆。
李老板却回到了自己房间之中，将信封打开，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后藏好信封，从房间中出来。
“人没问题，带他离开。”李老板这一刻，才确信人没问题，小心谨慎的态度，让人发寒。
门再一次被推开，此时的方春雷，已经面色如常，仿佛刚才拼命回忆，加深记忆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兄弟，怠慢了，这点法币，是辛苦钱。”李老板将法币放在桌上，一脸友善。
这法币就是法定货币，方春雷一看，还不是小数目。
急忙揽入怀中，陪着笑脸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李老板办事，是我的荣幸。”
见了钱，就变了脸。
李老板眼神深处，划过一丝不屑，却微不可察。
亲和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说道：“回去让你们二掌柜卖点力气，钱都不是问题。”
“李老板放心，一定转达。”他认真的模样，仿佛自己下一次来送消息，还能拿到钱一样。
“送王兄弟离开。”李老板对身后之人说道。
“得罪了。”来人上前，拿出黑布。
他自然明白，老老实实站着，让人将眼睛蒙个结实，连一丝亮光都透不进来。
第二章 捕风
摸黑被人领着出门，上车。
车子发动，只是这一刻的方春雷，没有去记忆任何东西。
回去的路，可能和来的路不同。
如果继续记忆，并不会加深现有的记忆，只会增加他记忆的内容。
四千二百一十五息。
这个时间，对他来说，难度已经足够大了。如果继续记忆，只能适得其反。
“下车。”当他被人从车上推下来，伸手解开眼前黑布，发现又回到了南门口。
之前他就是从南门口，被人带上车的。
在路边坐下，脑海里面的回忆，已经开始混乱。
头夹在双膝之间，堵住耳朵，争分夺秒，努力整理。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
他都努力想要回忆起来，可是四千二百一十五息，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从来没有一次，他会认为这个时间长，会认为这个时间遥不可及。
越往后回忆，记忆越模糊，跨度变长，难度增大。
一个身影，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没有出言打扰，默默等着。
整理完回忆之后，方春雷抬头，看着身边的人。
“科长。”他说道。
“在这里，不要叫我科长，叫我老鲁。”肖鲁出言提醒。
说完之后，肖鲁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能找回去吗？”
找回去？自然是找到李老板所在的地方。
方春雷是被蒙住眼睛带去，蒙住眼睛带回来，现在却要找回去。
旁人要是听到，那只会当做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难度比之前说的要大很多。”方春雷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无奈。
肖鲁心底微微一沉，之前掌握的情况，说送信最多两刻钟，可今天却是半个多时辰，这小子还能完全记住吗？
“或许今天你是生面孔，带你回去的人，小心起见，故意绕路。”肖鲁分析道。
“李老板非常的小心谨慎，不停试探，还好我们功课准备足够，不然真应付不来。”想起来李老板的接连试探，方春雷现在都有点心有余悸。
“对方是什么人？”任务虽然是肖鲁安排的，同样是他通过考核选中的方春雷，只是他对李老板的身份，也不知情。
“不像是老蒋的人。”西安城，现在早就不是东北军的地盘了，西安“兵谏”之后，东北军群龙无首，眨眼分崩离析。
听话的被留下，不听话的被调走，现如今的西安城，可是老对手的地盘。只是今天的李老板，通过方春雷的观察，应该不是**。
正是如此，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查，更加不能抓捕开车的人，审讯李老板的准确位置。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用，这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办法。
“对，如果是他们，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肖鲁认可这个推断。
方春雷继续说道：“他们找土匪合作，那么必然不可能是土匪，所以……只有可能是日本人。”
李老板有日本人的影子吗？
没有。
不管是样子，穿衣打扮，还是说话口音，都没有一丝一毫日本人的影子。
现如今，方春雷却认为这个可能性最大。
听到是日本人，肖鲁目光一凝，他作为陕甘宁边区保安处侦察科科长，负责调查这件事情，如果不能阻止敌人行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完成任务。”肖鲁一字一顿对他说道。
至于方春雷，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匪，而是参加过长征，现陕甘宁留守兵团四团三营的战士。
“给我辆车。”方春雷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卢沟桥事变之后，日本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出现在这里，还能安什么好心？
“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肖鲁不废话，带着他过去。
开车的同志也准备就位，方春雷上车，肖鲁坐在他身旁。
“从我被带上车的地方，开始。”刚解开的黑布，再一次被绑上。
肖鲁对前面的司机点头，示意按照他说的做。
“速度不对。”
“一百二十五息之前，速度很慢。”
“倒回去，重新开始。”
车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方春雷的声音时有时无，他还要保持自己的平稳呼吸，计算息数。
“提速。”
“太快了，慢慢提速。”
“三百六十五息，左拐。”
“五百六十四息……”
“停！”
“退回到左拐的时候，再来一次，速度稍微快一点。”方春雷眉头紧锁。
车子再一次行进，他闭口不言，全心全意感受现在能感受到的一切，和脑海之中的回忆，反复对比。
轻微的卖报声，渐渐在耳中清晰，车外有行人喊道：“拿份报纸，听说日本人都打到汤头了。”
没错，七百五十四息，买报声。
“继续。”方春雷现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四千二百一十五息，现在不过才七百五十四息。
肖鲁同样非常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春雷，心提到了嗓子眼。
车子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看似缓慢，却不停前行，距离目的地仿佛越来越近。
只是现如今，车上的气氛，不仅仅是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异常的压抑。
因为车子已经前前后后，路过易俗社门口好几次了，绕来绕去，都会绕回来。
“怎么回事？”肖鲁等到现在，才出言问道，就是怕影响方春雷。
“一千五百六十五息的时候，我听到了秦腔。”
“两千二百九十六息，又听到了秦腔。”
“两千八百零一息，还是秦腔。”
听到方春雷的话，肖鲁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在易俗社门口，经过了七八次了。”
易俗社，西安城的秦腔社团，现在还在表演。
方春雷听到三次秦腔，那是敌人绕路的把戏，可是现在却经过了七八次，明显不对。
脑子很乱，一片浆糊，之前的记忆，非常清晰，可是到了两三千息的时候，记忆开始混淆。
加上敌人不停的绕路，记忆发生偏差。
“敌人绕路，将我绕进去了。”方春雷解开蒙住眼睛的黑布，无奈的说道。
他的心里，也一直在绕路，仿佛成了一个死结。
眼前的易俗社牌匾入目，秦腔的表演，传入耳中，只是现在的秦腔，让他无暇欣赏，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肖鲁看的出来，现在方春雷的状态，很难继续。
车子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肖鲁让开车的同志下车把风。
“你必须要找回去，你明白吗？”肖鲁的话，方春雷没有认为是在为难自己，而是觉得事情的重要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第三章 捉影（修）
“驻地抓到土匪打探情报，背后之人就是李老板，打探的内容，多是上头同志的消息，其背后目的你应该明白。”
“劳山事件，历历在目！”
肖鲁的一番话，让方春雷神色凝重，如果不能阻止敌人，岂不是劳山事件重演。
“我在队伍之内，提议举行考核，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同志，全部考核失败，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是天方夜谭，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找到了你。”
“我知道现在难度，比预想的高了很多，但我们没有办法了，敌人已经利用土匪，打听到了很多线索，行动在即，刻不容缓。”
方春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你也不怕压垮我。”
“走过长征的红军战士，不是说压垮就压垮的，压力就是动力，你要激发潜力。”肖鲁的压力，其实也不小，他全权负责，真的出了问题，难辞其咎。
“让我一个人待会。”方春雷说道。
肖鲁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从车上下去，和开车的同志，站在一起。
开车的同志，看着下来的肖鲁，有些担心的说道：“这办法不行吧？”
“之前都说了，你还坚持要用，这耽误了时间，让敌人率先行动，那麻烦可就大了。”
肖鲁明白大家的担忧与不看好，出言说道：“西安城，不是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车内的方春雷，闭目回忆，他知道自己已经乱了，敌人的绕路，对他的干扰很大。
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如何才能从秦腔这里跳出来。
额头上的汗水，慢慢渗出，肖鲁的话也在耳边不停回荡。
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车内的方春雷，对外面的人喊道：“开车，去易俗社门口。”
“想到办法了？”肖鲁下意识问道。
“不必要的细节，该扔就扔。”
敌人绕路，听到了三次秦腔。
为什么就要记住三次呢？
只需要记住最后一次就行了，之前的两次，完全可以抛开，那么你需要记忆和回忆的东西，就少了很多。
记忆也就慢慢清晰。
车子到了易俗社，方春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肖鲁很紧张，生怕下一秒，又回到易俗社的门口。
跳过前两次，最后一次听到秦腔之后是……“左拐。”
“继续左拐。”
“加速，六十息之后右拐。”
“二千八百五十四息，胭脂水粉的味道。”
“终于过来了。”鼻腔之内，熟悉的味道，让方春雷的声音，难掩兴奋。
三千一百二十二息，酒楼饭菜香味扑鼻。
“三千三百息，继续左拐。”
三千五百四十一息，车子连续颠簸，让他明白，自己距离李老板，越来越近了。
“右拐。”
“退回来，速度慢一点。”
“右拐。”
“停车！”
停车二字刚出口，方春雷抹了一把脸，这惊蛰天气，都满脸大汗。
“到了吗？”肖鲁看着车外问道。
“不远了，我们走过去，不要开车。”方春雷说道。
“你将车子开远一点。”肖鲁对开车的同志说道，担心开车会打草惊蛇。。
开车的同志，到现在还有点蒙，真的找到了？
“我放好车就过来。”开车的同志，好奇心已经藏不住了。
下车之后，方春雷将眼睛上的黑布扯开，带着肖鲁，慢慢走了过去，计算好开车和步行的速度。
躲在一处墙角，看着不远处的宅院，方春雷肯定的说道：“就在里面。”
“确定吗？”肖鲁是希望他找到，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也有点不敢相信。
“人头担保。”要么找不回来，要么找回来就不会错。
停好车的同志，也跑了过来，蹲在地上，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不会是找不到地方，随便说了一家吧？”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方春雷现在反而轻松。
“里面有多少人？”肖鲁问道。
“最少三个。”带他过去的是两个人，李老板算一个。
“叫西安办事处的人过来，趁着天黑，抓人。”肖鲁当机立断。
想要在西安城抓人不被打搅，就要先斩后奏，甚至是先斩不奏。
西安城内的同志，很快被叫了过来，他们大多数都知道这一次任务。
毕竟之前，肖鲁是希望他们可以找到李老板，实在是没有办法之后，才用了这个看似不可为的办法。
所以现在西安城的同志过来，一个个盯着方春雷看个不停。
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真的找到了。
来不及质疑，行动期间，要听从指挥。
“进去抓人，尽量不要开枪。”肖鲁这个时候，下令说道。
两两协作，大家从墙头爬了进去，落地悄无声息。
“去两个人，将门房的人解决了。”这种宅院，门房这里一般都会有人。
很快，两个同志回来说道：“一个人，搞定了，身上有枪。”
听到身上有枪，大家精神再度紧绷，握紧手里的枪。
“去堵住门。”
“剩下的人跟我上。”肖鲁继续指挥。
很快，宅院的情况，就被摸清楚。
居然有五个人，现在已经被解决了三个。
因为敌人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所在地，会被人掌握。
肖鲁他们出其不意，自然效果斐然。
“前面房间，有两个人。”打探消息的同志，回来说道。
“走。”肖鲁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们人多，直接压上，推开房门，枪都指着里面的人，敌人反应再快，也无济于事。
李老板和下面的一个人，正商量事情，突然被陌生人推开门，用枪指着脑袋，一时间都是愣了一下。
陌生人？
不，有一个熟悉的人。
李老板看了方春雷一眼，下意识的挪开目光，疑惑的看着面前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李老板出言质问。
“李老板何必明知故问呢？”肖鲁迈步上前说道。
“李老板？众位认错人了吧？”李老板满脸疑惑，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对于李老板的表现，肖鲁不着痕迹去看方春雷，面对肖鲁的目光，方春雷肯定的点头。
没错，眼前之人，就是李老板。
肖鲁得到肯定回答，再看着面前的李老板，他知道今天遇到硬茬子了。
“李老板是想要装疯卖傻？”肖鲁略带笑意，好似李老板的拙劣演技，让人发笑。
第四章 审讯（修）
“各位好汉是什么人？求财还是另有所求？”李老板好像没有看到肖鲁语气中的笑意一样，认真的问道。
西安办事处的负责人，陈耀明来到肖鲁耳边，低声说道：“不好对付。”
“那就好好对付。”肖鲁还就不信了，人都抓到了，还能对付不了。
“全部控制起来，带回去办事处，开始审讯。”肖鲁不想在这里和李老板打哑谜，浪费时间。
“办事处被人盯着，带这么多人回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耀明说道。
“必须尽快审讯。”肖鲁觉得不能等，免得夜长梦多。
“不如就这里？”两人对话声虽低，方春雷却听的一清二楚。
“我看可行，这里是李老板的秘密基地，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搅。”陈耀明说道。
肖鲁思考片刻，同意说道：“就这里，让人在外放哨，开始审讯。”
众人被隔离关押，由西安办事处的同志看管，人手不够，方春雷也负责看押一个人。
肖鲁和陈耀明，将书房当做临时审讯室，只开了桌子上的台灯，对着坐在凳子上的李老板。
搜过了，身上没有枪，所以没有绑起来。
李老板老实坐着，形势所迫，他不会无谓乱来。
“各位好汉到底想要什么，求财的话，鄙人有点积蓄，大可奉上。”李老板率先说道。
李老板也在试探，他不知道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土匪黑吃黑，还是……
“还要挣扎吗？”肖鲁没有回答，反问说道。
李老板背部离开椅背，腰身微微用力，想要透过台灯光线，看清光亮背后的肖鲁和陈耀明一样。
“我家不缺电费，能不能将大灯打开？”李老板顾左右而言他。
陈耀明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说道：“你态度端正一点，我们不是来和你拉家常的。”
“问你们来做什么，你们又不说，打机锋我可听不懂。”李老板憨厚老实的脸上，显示委屈的是自己。
“李老板，到了这步田地，挣扎没有意义。”肖鲁配合陈耀明，一白一红，进行审讯。
“李老板？我都说了我听不懂，我姓庆，名丰年。”
“西安城政府户籍查得到，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看你们是认错人了，都是一场误会。”李老板或者是庆丰年，开口说道。
“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家里手下会有枪吗？”陈耀明问道。
李老板一脸无奈，解释说道：“乱世年头，谁不防身。”
“西安城有枪的人家不在少数，可是花钱找土匪，乔装打扮潜入各个村子，打探情报的，应该就只此一家吧。”肖鲁慢慢说道。
“花钱找土匪？潜入村子？打探情报？”李老板一句比一句说的疑惑。
“我觉得你们真的找错人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说不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和西安城的陈主任是朋友，军队里面的王副官也是我多年好友，不信我打个电话，你们就知道了。”李老板说着话，作势就要拿桌子上的电话。
陈耀明喝道：“坐回去。”
“那你们自己打？”李老板还不死心。
从肖鲁说出来，花钱找土匪，潜入村子打探情报之后，李老板就知道面前之人，不是想要黑吃黑的土匪。
那么想要解决眼前困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西安城的人知道。
到时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陈主任，王副官，看来李老板在西安城的朋友，比我还多啊。”肖鲁笑着说道。
“我可以介绍给各位认识，不打不相识。”李老板陪着憨厚的笑容。
“可是要是让陈主任和王副官知道，李老板是日本人，不知道那两位，还敢不敢和李老板你称兄道弟。”肖鲁突然快速说道。
日本人？
陈耀明听到这三个字，都是愣了一下，因为这是肖鲁和方春雷的推理，他并不知情。
只是审讯过程中，陈耀明的专业性，让他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而是盯着李老板。
李老板一直从容应对，哪怕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可现在，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个停顿，好似忘记扮演自己的角色一样。
不过转瞬即逝，立马又正常起来，脸上挂满疑惑和不可理喻的情绪说道：“日本人？”
“你们去查一查，不要信口开河。”
“而且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西安城私闯民宅，就算是怀疑，也应该是警察来。”
对方不是土匪，李老板自然可以硬气，加上日本人三个字，让李老板不得不表现的态度强硬一点，掩盖自己刚才刹那的愣神。
他的愣神足够微小，可死死盯着他的肖鲁，看的真切。
日本人只是他和方春雷的一个推测，但李老板很难对付，审讯过程进展的不顺利，肖鲁就想要来个出其不意。
现在看来，是对的。
“我们是什么人，李老板心里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不然何必非要让王副官陈主任过来，李老板是打算驱虎吞狼？”
“这算盘怕是打空了，面对日本人，我们态度是一样的，联合抗日的消息，相信李老板早就关注了。”肖鲁耐着性子说道。
审讯是一门艺术，要有足够的耐心，不然你不会成为赢家。
陈耀明作为红脸，配合的说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客气是给你机会。”
“我……”
李老板还想要说什么，肖鲁直接打断说道：“我想李老板应该不单单是关注我们的情报，既然和王副官陈主任是朋友，那么他们的情报也没有少打听吧。”
“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点，李老板觉得自己是什么下场？”
下场？
王副官，陈主任，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吃人不吐骨头，被他们知道，全尸都难留。
“老实交代，找土匪打听来了什么消息，有什么计划，准备了什么行动？”
“潜伏到各个村子里面的人有多少，都在什么地方，是男是女，年纪大小，体貌特征？”陈耀明一口气问道。
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急需要掌握的情报，能不能阻止敌人行动，这些情报至关重要。
“好好想想，合作，还是拒绝。”肖鲁心里着急，表面上却很平静。
“俗话说的好，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没了你在西安城发号施令，钱财奖励，潜伏下去的那些人，我们很好对付，甚至是不击自溃。”
“不过你自己的下场，可能不如他们。”陈耀明冷声说道，继续给李老板施加压力。
第五章 暗格
如果按照这样的事态发展，李老板心里明白，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可是口说无凭，陈主任和王副官不一定会信，挑拨离间李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继续嘴硬说道：“两位真的是搞错了。”
如果不是方春雷肯定的眼神，就李老板现在的表现应对，肖鲁或许会认为是自己搞错了。
“你真的当我们不敢对付你？”陈耀明看到李老板，负隅顽抗，死不承认的样子，心里来气。
李老板的依仗是什么？
那就是我有用，你不会杀我，不杀，我就有机会脱身。
真是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肖鲁默不作声的看着李老板，心中思索对策。
面对这样经验丰富的人，用刑是下策，攻心为上。
要让其明白没了希望，才会开口，最简单的办法，打晕弄出城，关到家里的窑洞中，绝了他想要驱虎吞狼的心思。
但这个办法，见效太慢，之前抓到的土匪，交代了一些问题，显示李老板这里有行动，他们不能不着急。
现在争分夺秒，需要的是速度。
“电话线剪了，看好他。”肖鲁对办事处的同志说道，之后和陈耀明从书房出来。
刚出书房，陈耀明便说道：“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认准了我们不会杀了他。”
“他不能死，必须开口。”肖鲁说道。
“用刑见效太慢。”陈耀明在李老板面前，喊得凶不过是扮演红脸，他同样不太推荐用刑。
“要让他死心，就要找到他打听**情报的证据。”肖鲁觉得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日本人现在救不了李老板，西安城，不是日本人说了算。
李老板的唯一希望就是陈主任，王副官这类人，当他明白这些人也想要他死的时候，他就会老实的。
“搜查宅子的同志，没有发现。”陈耀明无奈的说道。
“碘酒和苏打水都用上了吗？”肖鲁问道。
“两种化学试剂都用了，在可疑的纸张上面涂抹，均没有进展。”陈耀明摇头。
“叫雷子过来。”肖鲁立马说道。
“叫他来干什么？”陈耀明不解。
能找回来，固然是方春雷的功劳，可是审讯李老板这种老狐狸，方春雷这样的愣头青，怕不是对手。
“先叫过来。”肖鲁没有立马解释。
方春雷负责看押的人，就是今天带自己回来的人，他想要尝试性的让这个人开口，试探性的说了很多话。
只是大多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看来审讯，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一个下面办事的人，他都不能使其开口，想到肖鲁和陈耀明要让李老板开口，他觉得会很困难。
努力无果，他准备老实看押犯人，就被办事处的同志叫走，说是肖鲁和陈耀明找。
交接了看押工作，他赶了过去。
“李老板开口了吗？”见面第一句，是方春雷下意识问出来的，他心里很惦记这件事情。
“还没开口，不好对付。”肖鲁神情严肃。
听到还没开口，方春雷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找人他能帮上忙，可审讯刚才他已经尝试过了，毫无效果。
“不如审讯其他四个人？”方春雷提议。
“他们知道的东西，对我们没有帮助。”陈耀明相信，有价值的就李老板一个人。
肖鲁接过话头说道：“我们的同志，搜查了整个宅子，并没有找到今天，你带给李老板的信封以及里面的东西。”
“藏起来了？”方春雷问道。
“大概率是，烧掉的可能性不大。”肖鲁回答。
李老板在西安城的目的，应该就是收集情报，所以很多情报都会整理起来，伺机传递。
“李老板收集的，有关老蒋他们的情报，应该藏在同一处。”陈耀明顺着肖鲁的话说道。
“找到藏情报的地方，自然可以让李老板死心。”肖鲁脑子很清明，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陈耀明却说道：“同志们搜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宅子里面应该有暗格，可宅子太大了，李老板不开口，我们很难找到。”
“雷子，你也听到了，能找到吗？”肖鲁对方春雷问道。
这些话让陈耀明下意识的去看方春雷，他来找？
陈耀明心中是疑惑，而不是否定，毕竟李老板方春雷都找到了，不是吗？
甚至是内心深入，还有一丝期待。
“我让你来找，不是强人所难，更不是病急乱投医。”
“你之前说李老板拿着信封，离开房间，回来之后就放你离开。”
接着肖鲁的话，方春雷说道：“是的，李老板离开的那段时间，可能就是去看了信封里的内容，之后将信封藏入暗格。”
“能行吗？”陈耀明感觉自己现在居然是有点紧张。
“我试试。”方春雷觉得自己之前还有些疲惫的精神，一扫而空，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因为他好像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找到李老板的那一刻，他就觉得热血沸腾。现如今是一样的，他想要找到暗格所在，让李老板百口莫辩。
回到自己今天被带入的房间，坐在当时所坐的凳子上，慢慢回忆。
这个部分，其实他没有记忆的太深刻，毕竟当时内心深处，都在回忆来时路上的情况。
现在猛然间去回忆这部分，很多细节，是模糊的，好在也没有多少细节。
“李老板离开，让外面的人看好我，脚步声向左，越来越轻，大概六息之后，脚步声消失。”方春雷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回忆，又好像是在和身旁的肖鲁陈耀明汇报。
“大概一百零九息之后，李老板的脚步声再度出现，六息之后到了门外，让外面的人放我走。”方春雷继续说道，一共是一百一十五息。
“信的内容不少，李老板还要辨别真假，来确定你的身份，大概要看六十息。”信件是肖鲁准备的，他很清楚里面的内容，和观看需要的时间。
“暗格李老板一定很熟悉，打开藏好信封，用不了五息。”陈耀明觉得这个动作会很快。
一是熟悉，二是担心被人发现。
六十息看信，五息藏信，剩下五十息，就是来回走路的时间。
单程需要二十五息，看来暗格距离这个房间，是有些距离的。
人之常情，李老板和送信的人见面，自然会下意识的避开自己最秘密的地方，安排的远一点情理之中。
“宅子的路线图，画一下。”陈耀明扭头，对外面的同志喊道。
西安办事处的同志，跑了一遍宅子，路线图很快画好。
第六章 松口
路线图平铺在桌面，陈耀明拿着笔，点了一处说道：“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出门之后向左，有三条路可以选择，其中一条又分为两条，也就是说，李老板出门之后，有四种路线。”
陈耀明的话音还未落地，肖鲁就接着说道：“但是其中有两条路，走不了二十五息，就会到尽头，可以排除。”
“雷子说李老板步伐不慢，剩下的两条路，二十五息之后，应该是这里和这里。”陈耀明手中的笔，在地图上圈定了两个点。
“去看看这两个地方。”肖鲁率先走了出去。
陈耀明拿着路线图跟着离开，方春雷自然也紧跟其后。
第一条路线，走了二十五息之后，已经是离开宅子，准备出门。
肖鲁和陈耀明对视一眼，知道这条路线不对，两人默契的没有开口，就走向了第二个被圈定起来的地方。
书房！审讯李老板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书房，陈耀明不太确定的说道：“刚才已经搜查过了，所有可疑的纸张都被拿出去，用化学试剂实验，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在这样的地方审讯他，他都还能应对自如，看来暗格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隐蔽。”肖鲁不认为这个推理是错的。
“进去，再会会他。”肖鲁说道。
同时扭头对方春雷说道：“你也进来看看。”
三人鱼贯而入，李老板在凳子上抬眼望过来，看到方春雷，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李老板，还认识他吗？”肖鲁指着方春雷问道。
“没见过，不认识，还有我姓庆。”李老板矢口否认。
“看见了吗，学着点。”陈耀明在方春雷身旁说道。
学这个？
方春雷不知道怎么回答陈耀明，这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什么好学的？
“不认识不要紧，只是他说李老板将东西都藏在了书房里面，我们来找找。”肖鲁依然不急不躁，缓缓说道。
其实刚才在外面，方春雷能感觉出来，肖鲁有点着急。
只是现在面对李老板，着急被隐藏的无影无踪，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老板听到这句话，眼神忍不住想要去看方春雷，却在途中被硬生生止住。
“东西？钱吗？我都说了，要钱好商量。”李老板依然在插科打诨。
“机关，暗格……”肖鲁嘴里念叨。
书房之前办事处的同志搜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暗格之类的，只能说李老板隐藏的很好，设计的很巧妙。
那么究竟在什么地方？
肖鲁的眼神，一处一处扫视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抬头看屋顶，低头看地面。
每一处，都不能放过。
陈耀明则是在观察李老板的表情，看李老板在肖鲁看到什么地方的时候，表情会发生变化。
李老板很聪明，低头不语，根本就不看肖鲁在看什么。
以不变应万变，陈耀明心里叹了口气。
肖鲁却没有被李老板的应对影响，从书架下方，拿出来一个抹布，认真打量。
“李老板，这抹布是用来做什么的？”肖鲁晃了晃手里的抹布问道。
“下面的人，打扫用的吧。”李老板随意说道。
“下面的人打扫完，不应该带走吗？”
“放在李老板这书房中，坏了雅致。”肖鲁说道。
“可能是忘了吧。”李老板说道。
忘了？
肖鲁可不会这么认为。
抹布很平常，放在书房中的抹布，更加是稀松平常。
可是出现在李老板的书房之中，就不平常。
李老板身份特殊，家里没有很多佣人，只有四个手下，那么四人自然也承担了打扫的工作。
之前看过各个屋子，打扫的都很干净整洁，书房也不例外。
其他的屋子，都没有遗落抹布，书房这里更加不应该。
其次抹布是干的，说明放在这里的时间很长，且不需要弄湿。
“这抹布是李老板平常随手擦东西用的吧？”肖鲁继续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各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李老板好像是没有了耐心，也不反驳。
肖鲁四下看了看，将书桌后面的凳子抽出来，然后踩了上去。
之后下来，用手里的抹布将凳子擦干净，随手扔在书架下面。
做完这一套动作，肖鲁笑看着李老板。
李老板依然坐在凳子上，好似不明白肖鲁在干什么，但是方春雷观察到，李老板的腰，微微发力，紧绷起来。
“我来。”陈耀明走了过去，站上椅子，开始寻找起来。站在地面上的视野盲区，现在清晰可见。
陈耀明在椅子上的时间越长，方春雷明显能感觉到，李老板的身子越僵硬。
突然，陈耀明在凳子上喊道：“找到了。”
书架顶部的墙壁上，多了一个口子，陈耀明从中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有锁，陈耀明直接砸开。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桌，这时李老板僵硬的身子反而是软了下来，瘫坐在凳子上。
肖鲁拿起一张纸，看了看说道：“陈主任居然行贿受贿，数额如此之大！”
“这一张是？王副官，密告上司，让上司差点丢了官职。”
“还是王副官，原来吃了这么多空饷？”
肖鲁每念一张纸上的内容，李老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李老板，这些东西王副官应该很感兴趣吧，你说交给他的话，他会感谢我吗？”肖鲁带着笑意问道。
这些把柄，是李老板收集起来，打算在必要的时候，胁迫用的。
可是现在要是交到王副官手里，李老板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扒皮抽筋。
“老陈，李老板不是想要给王副官和陈主任打电话吗，打吧。”肖鲁说道。
陈耀明立马就开始接被剪断的电话线，原本还想要打电话的李老板，这个时候居然是出言喊道：“不要打。”
肖鲁和陈耀明心中，都是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审讯有突破了。
“要打的，不是朋友吗？”肖鲁好笑的说道。
刚才的老奸巨猾，负隅顽抗，在盒子中情报出现的一瞬间，便已经不堪一击。
“接电话线太慢，我去别的房间打电话。”陈耀明说完，就要出门。
“不能打。”李老板下意识出言喊道。
这个电话打出去，西安城里想要他死的人太多太多，这些情报之中，牵扯的人可不少。
之前这些人是他脱困的依仗，是他硬气的底气，现在这些人，却是他的催命符。
众矢之的，无人帮衬，难逃一死。
“不想落到他们手里，就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肖鲁厉声说道，语气之中，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七章 阻止
房间内早就不见，临危不乱，应对自如的李老板。
剩下的只是一个没了精气神的人罢了。
再无依仗，没了盼望，李老板垂死挣扎，都显得无济于事。
“交代清楚，带你离开，不然这些东西，你知道会出现在谁手里。”陈耀明冷声说道。
离开西安，不自由，不见得会死，可是留在西安，必死无疑。
而且不会死的干脆，受尽折磨，下场凄惨。
“你们究竟是如何找回来，又如何知道东西藏在书房？”李老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问出了心里疑惑多时的问题。
肖鲁指着方春雷说道：“是他。”
“你怎么做到的？”李老板知道，一切都和这个年轻人有关，可他想不明白。
“很简单，蒙着眼睛，再找回来就行了。”方春雷没有回答，陈耀明就代替说道。
很简单吗？
一点也不简单，不过方春雷认为，陈耀明是想要继续打击李老板，好让他开口，所以没有辩解。
“蒙着眼睛，再找回来……”李老板嘴里念叨，心中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他被抓了，不是吗？
“书房同理……”肖鲁的话，让李老板毫无斗志的坐在凳子上。
“盒子里的这些情报，我们稍微分析整理，也能找到潜入各个村子和延安城的人。”
“现在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这个机会，你自己决定。”肖鲁看了看情报，发现很多有用的消息，说话的底气更硬。
李老板心中明白，在盒子被找到的一瞬间，他的价值大大缩小，能回旋的余地也所剩无几。
“你们想要问什么？”李老板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什么人？”陈耀明问道。
“日本人，十五年前，潜伏下来。”李老板的话，让在场三人彼此对望一眼。
十五年前或许更早，日本人就有了侵略的心思，难怪李老板身上看不到半点日本人的踪迹，时间可以消除一切。
“你的任务？”陈耀明继续问道。
“调查你们领导的具体位置，发动暗杀，嫁祸到国民党头上，破坏联合抗日统一战线。”这句话，让肖鲁和陈耀明都紧张起来。
破坏联合抗日统一战线，现在是不会成功的，他们已经识破了日本人的阴谋。
但是暗杀，这一点还没有解决。
肖鲁出言发问：“派了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土匪熟悉情况，但只负责打探消息，暗杀任务，派遣了三个人过去。”
“一个在延安城，一个在凤凰山附近，还有一个在永平。”
“任务到了哪一步？”李老板的话刚说完，肖鲁就等不及的问道。
少有的失态，只是李老板现在失魂落魄，开了口就破罐子破摔，没注意太多。
“说是有发现，就让他们开始找机会行动了。”李老板说这句话心虚，毕竟行动已经开始了。
“特貌特征，具体位置。”肖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问道。
李老板意识到了什么，却也没有了退步的机会，只能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先看押。”肖鲁说了三个字，急忙出去。
陈耀明紧随其后跑了出去，方春雷也从房间里跟上，办事处的同志负责看押李老板。
站在房间之外，肖鲁说道：“消息必须要立马通知家里，凤凰山和永平，都有上头同志在。”
“跟我回去办事处，用办事处的电台发报，就我们两个人，人多眼杂。”陈耀明当机立断说道。
“开车去。”现在不能迟疑犹豫，情况瞬息万变，晚一秒说不定就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肖鲁和陈耀明急匆匆的跑出去，连方春雷都顾不上。
他只能在宅子里面继续等着，只是心中涌出一股热血。
从肖鲁和陈耀明的对话，以及他们匆忙紧张的样子，看得出这件事情，意义重大。
而他，参与其中，并且起到一定作用，这种经历是他以前，从来不曾拥有的。
……
……
此时的肖鲁二人，已经到了西安办事处，在车上陈耀明将消息写于纸上。
下车之后，直径跑去通讯室，将纸张放在通讯员面前，说道：“给家里发报，快。”
通讯员低头一看，神情严肃，没有一句言语，立马开始工作。
一阵滴答之后，通讯员抬头说道：“已经给家里发报，家里回信，立马开始行动。”
“等。”肖鲁就说了一个字。
这件事情，不等一个结果，谁都不能放心。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通讯员一边接收电报，一边书写记录，后翻译成文字，递给陈耀明。
“太好了，全部抓获。”陈耀明看了一眼，转手递给肖鲁。
肖鲁接过，手指紧紧捏着这张纸，这一刻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辛苦了。”陈耀明拍了拍肖鲁的肩膀说道。
“你也是。”肖鲁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件事情，肖鲁全权负责，从抓到土匪，到这一刻，算得上步步惊心。
最后关头，更为惊险。
家里发来的电报上说，被抓的人有炸药，有手雷，这真的搞起暗杀，防不胜防。
且敌人已经开始行动，算是千钧一发，劫后余生。
“边区的保卫工作，做的不好。”
“这一次回去，要好好加强边区的情报工作，盯着我们的人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肖鲁反省说道。
“家里让将李老板等人，全部带回去，我来安排出城。”陈耀明说道。
“小心一点。”肖鲁认为，李老板还有价值，不能出乱子。
“放心，分批出城，不过你可能要在西安城多待两天。”
“多待两天不要紧，安全第一。”
“不陪我们的大功臣逛逛城里吗，雷子还被你一个人扔在那呢。”陈耀明提起雷子，语气之中，多有赞赏之意。
“我不就逛了，虽然最后关头挽救回来，却也是因为之前工作失误造成的，这两天我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加强防御。”肖鲁没什么心情在城里逛。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剩下的就是担忧，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第八章 游城
肖鲁陈耀明二人，再度回到宅院，已经快要天亮。
方春雷等不到他们，就被办事处的同志，安排休息。
早上醒来，才看到二人回来。
“肖科长，怎么样了？”心中最关心的，依然是这件事情。
“放心，都已经解决，这一次你功劳不小。”肖鲁反省自己工作失误，对于方春雷却很满意。
“大家的努力。”
“行了，不要客气，老陈要分批送李老板等人出城，我们要等两天才能回去，你可以去城里逛逛。”肖鲁直接说道。
年轻人，好奇心重，听到能去逛逛，他心里也开心。
“李老板之前给你的法币，算是这一次任务奖励，你留着。”
“不过这一次任务，影响重大，需要保密，队伍上对你的嘉奖，也要保密，希望你可以理解。”肖鲁直言不讳。
“我理解。”方春雷回答。
“要去城里逛逛吗？你这人生地不熟的，我找个人陪你。”
“小龙你来陪家里的同志，去城里逛逛。”陈耀明听到两人对话，凑过来说道。
“不用麻烦。”
“不麻烦，去吧。”陈耀明挥手说道。
看到肖鲁点头，方春雷就跟着小龙出门，小龙年纪比他能大几岁，算是同龄人。
看着离去的二人，陈耀明说道：“嘉奖保密？你什么意思？”
队伍上只是说了，要将李老板等人带回去，继续调查他将情报都传递给了谁，背后还有什么人。
并没有说对方春雷嘉奖保密的事情。
“骄兵必败。”肖鲁的语气之中，带着担心。
“你是怕雷子骄傲自满，毁了自己？”陈耀明明白肖鲁的担心。
“有天赋的年轻人，我们见过很多，自信自负自傲者皆有。大多都难走远，敬畏之心很重要。”肖鲁惋惜说道。
陈耀明却说道：“这才是年轻人。”
“所以我没有劝告他要如何，只是压一手，而且这件事情队伍也会选择保密处理。”肖鲁是爱才之心，想要让方春雷好好成长，而不走上歪路。
对于这一点，方春雷可不知情，已经和小龙走在西安城的大街小巷。
小龙很热情，家里的同志，自然是亲人。加上方春雷在西安城的所作所为，小龙也佩服，认可。
“西安城大得很，吃喝玩乐多得是，不过我们不能学他们那些歪风邪气。打麻将，抽大烟，赌博，喝花酒，一样也沾不得。”小龙一脸正气说道，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谁，方春雷自然清楚。
不等他说话，小龙就继续说道：“不过稀奇好看的玩意不少，我们可以去看看，而且好吃的很多，也能祭祭五脏庙。”
“好繁华。”看着街面上的人流如此，车水马龙，方春雷忍不住发出感叹。
“热闹的地方还没到呢，五味什字，马坊门，正学街，广济街，更热闹。”小龙笑着说道。
“都是做什么买卖的？”方春雷被说的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
“单说吃的，杏仁油茶，粉蒸肉，甑糕，枣沫糊，炒荞面。”
小龙说的名字，方春雷大多都听过，有些也吃过，并没有表现的太好奇。
他这样的反应，让小龙觉得不行，立马就继续说道：“还有老樊家的腊汁肉，那个香啊，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
“老韩家的挂粉汤圆，老何家的葫芦头泡馍，王记粉汤羊血……”
这一次，方春雷终于是意动起来，小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我们怎么逛？”方春雷问道。
“都在南院门一带，我带你过去，还有玩的，我们一边走一边看。”说话间，小龙就带路去南院门。
南院门，距离南门很近，方春雷之前就是从南门被李老板带上车的。
南院门果然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两家大药房，相隔不远，好像是分庭抗礼一般。
一家叫世界药房，一家叫五洲药房，名字都大气的不行。
没走两步，看到了一家叫世界书局的地方，方春雷问道：“这世界书局和世界药房，是一个老板吗？”
“不是，这名字大气，大家都乐意用。”小龙也兴奋的四下看着，他虽然在西安城，可是能逛街的机会也不多。
两人随意逛起来，看到店铺就进去转转，只是什么都没有买，就是单纯的长见识。
洋人的马戏，艺人的戏法，街边的杂耍，都看的津津有味。
最后饿了，就去喝了胡辣汤，吃了粉蒸肉。
一路结伴而行，两人已经熟悉，吃饭的时候，彼此聊天。
方春雷问道：“你们在西安行动方便吗？”
“办事处门口，天天有人盯着你，也不管你做什么，就是盯着，让你浑身难受。”小龙低声说道。
“岂不是处处受制于人。”
“人家的地盘，还能怎么样，只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见招拆招呗。”
“城里有日本人的事情，他们知道吗？”方春雷继续询问。
“这谁知道，他们的情报，也不会告诉我们。”小龙一边吃一边说。
两人吃完饭，小龙拉着方春雷说道：“走，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呢。”
继续在城里四处转悠，今天他算是长了很多见识，受益匪浅。
“夜校？”看着眼前的牌匾，方春雷问道。
“国民党的人，在城里办的夜校，里面能学习很多东西，还有英语日语之类的。”
“我们的很多同志，都混在里面学习。”小龙说起来还有点占了便宜的感觉。
没什么好丢人的，他们的条件，在西安城请不了老师，办不成学校，有现成的干嘛不用。
“你去了吗？”
“我提起读书，就头疼。”小龙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逛了一天，晚上才回去，这几日都要留在李老板的宅子，毕竟办事处，不如这里清净。
“怎么样？”肖鲁看到他回来，笑着问道。
“长见识了。”
“那就好，多听听多看看，都有好处。”
“科长不去逛逛吗？”
“我来得多，有的是机会，倒是你，这一次回去之后，什么打算？”
“我和营长说好了，完成这一次任务，就去山西前线。”
前线？
听到方春雷的话，肖鲁心中摇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个打算，他不认同。
第九章 引子
去前线，并不是说不好，只是对方春雷来说，肖鲁认为不好。
“对这一次的事情怎么看？”肖鲁话锋一转问道。
“很惊险，影响重大。”他说了自己最大的两个感受。
“对于你自己呢？”
“算是一次很特殊的经历，收获很多。”方春雷心中回忆起来西安之行的点点滴滴，数不清的第一次，颇为感触。
肖鲁笑了笑继续说道：“知道这一次事情的起因吗？”
“在驻地抓到了土匪。”
“对，负责情报工作的同志，在驻地发现了土匪，一步一步调查到这里。”
“所以说，情报工作，至关重要。”肖鲁缓缓说道。
他认可肖鲁的话，如果不是抓到土匪，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匪背后，居然藏着一个如此之大的阴谋。
“你对情报工作，了解吗？”
“不太了解。”方春雷老实回答。
“用眼前的例子来说，西安城，就有精妙布局。”
“办事处吗？”
肖鲁听的出来，方春雷的话语之中，有所疑惑。
毕竟办事处，被国民党的人盯着，处处受制于人，好像算不上精妙布局。
“公开，半公开，隐蔽，三种机构。”肖鲁在慢慢勾起方春雷的好奇心。
公开，半公开，隐蔽？
方春雷心里默默念叨，这些他完全不知情，听都没有听过。
“西安办事处，是公开机构。”小龙说被人盯着，自然是公开机构。
“不错，办事处算是公开机构，半公开机构，**陕西省委，至于隐蔽机构，则是西安情报站。”肖鲁轻声说道。
“这我能知道吗？”解开心中疑惑，却也带着担忧，这些算是机密，不能随便告知。
看到他担忧的样子，肖鲁笑着说道：“你不说出去就行了。”
还有一句话，肖鲁只是在心里念叨：“你小子担心什么，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早知道晚知道，没区别。”
“我会保密。”方春雷无比认真的说道。
“不用这么紧张。”肖鲁笑着说道。
这一刻他才觉得方春雷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之前表现太好，导致他都忽视了这一点。
话题到了这里，肖鲁没有继续下去，转而和方春雷聊起来了西安城的风土人情，陕西人的生冷蹭倔。
只是聊天过程中，方春雷总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肖鲁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是面带满意的微笑。
此时陈耀明过来，看到方春雷回来，上前说道：“雷子，西安城繁华吧，有没有兴趣留在办事处，留在西安城？”
陈耀明的话，来的突然，还在若有所思的方春雷，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肖鲁，无奈的说道：“我说老陈你怎么好心，让人陪着去逛西安城，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被揭穿，陈耀明也不在意，不理会肖鲁，继续对方春雷说道：“怎么样雷子，留下来。”
“不行。”方春雷还没有说话，肖鲁就一口回绝。
“回去之后继续留在石门村驻地吗？那不是浪费人才？”陈耀明不乐意的说道。
“你倒是下手快，还理直气壮。”
“手快有，手慢无。”
陈耀明觉得，这里的事情，其他人还不知道，等到大家都知道了，办事处想要留人，难着呢。
“别想了，快慢都没有。”
“雷子还没说话呢。”
“你别为难雷子，雷子你先出去。”肖鲁帮方春雷解围。
看着离去的方春雷，陈耀明不满说道：“肖科长，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你不帮忙不说，还拆台？”
“我就是在帮忙，不过不是帮你，是帮雷子。”
“帮雷子？难道我西安办事处，是什么无用衙门。”
“你少在这里故意犯浑。”
肖鲁对陈耀明很了解，知道他是故意的，无非就是想要留下方春雷。
这办法，在肖鲁面前，确实不好用，陈耀明也没继续。
立马换了一个求饶的语气说道：“老鲁，你也看到了，西安城现在是多事之秋，不仅仅有老对手，还有日本人，办事处需要人手。”
“正是因为如此，雷子才不能留给你，情报人员要经受专业培训，我们之前吃过的亏，还少吗？”肖鲁想起来那些牺牲的同志，心中惋惜。
“实战中学习，不行吗？”陈耀明还不死心。
“实战中学习，也要在有了一定的专业基础的情况下，雷子显然还不具备。”
“他有的只是天赋，而不是专业性，你应该明白揠苗助长，可能会毁了一个好苗子。”肖鲁毫不退步。
陈耀明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要送他去培训班？”
“有这个打算。”组织开设了各个情报培训机构，系统性的训练和学习，就说明白了专业性在情报工作中的重要性。
“雷子怎么说？”陈耀明问道。
“他打算去前线。”
“不行。”陈耀明立马说道，在这个问题上，他和肖鲁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
“你没有和他说培训的事情吗？”陈耀明觉得，方春雷应该不会拒绝培训，非要去前线吧。
肖鲁摇头说道：“没有说培训的事情，只是给了引子，让他自己想去了。”
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不能苍白的告诉方春雷有多少重要，你需要让他自己理解。
刚才的一番交谈，就是肖鲁给方春雷种的引子，效果怎么样，还不好说。
只是想起来方春雷刚才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样子，肖鲁觉得效果应该不错。
“你这大道理，让人没办法反驳，可是看着这么一个好苗子从手边溜走，心里难受。”
他想要留方春雷，是爱才，听了肖鲁的话，他觉得自己不能留，更是爱才。
“那留给你？”肖鲁说道。
“你故意的。”陈耀明被肖鲁气的不行。
占了便宜，肖鲁笑着说道：“你不是也是故意的，我还真的担心雷子经受不住诱惑，要留在西安。”
“现在看来，我这算盘是打错了，这小子意志力挺坚定的。”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根筋的想要去前线，你就不能明着说，非要模棱两可，搞什么潜移默化。”陈耀明不满肖鲁的做法。
“他能理解，那起到的效果固然更好。他不能理解，我绑都给他绑到培训班。”肖鲁的话，让两人相视一笑，好像是两只老狐狸。
第十章 回家
两只老狐狸的算计，方春雷还蒙在鼓里。
再一次被叫到房间之中，陈耀明开口说道：“之前的提议不作数，你不用多想。”
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现在看，是肖鲁说服了陈耀明。
这件事情，就此翻篇，他没去多问，而是说道：“听小龙说了城里夜校的事情。”
“夜校是个好地方，能学习的东西不少，我们的同志也有去学习的。”陈耀明大方承认，好就是好，不能因为是老对手办的，你就说不好。
“里面会不会有日本人？”方春雷今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情。
日本人？
陈耀明略作思考，立马说道：“还真的有可能，我们的同志混在夜校中学习，**的官员也有，这不就是日本人打听情报，最好的场所吗？”
肖鲁跟着说道：“如果都像李老板一样，不见得能看出来。”
“你们两个坐，我去安排一下。”陈耀明是行动派，说走就走。
“看来你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肖鲁笑着说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说陈主任过两天，也能反应过来。”方春雷不是谦虚，只是实话实说。
对于他这样的心态，肖鲁暗自点头，心中更为满意。
聊了两句，方春雷便回去休息，他走之后，陈耀明又跑了回来。
“雷子走了？”陈耀明问道。
“休息去了，你这边怎么样？”肖鲁问道。
“安排了三个同志，长期去夜校学习，寻找日本人。”
“让大家小心一点，日本人是有备而来，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放心，都是经验丰富的同志。”
两人就夜校的问题，做了一番讨论，商定了行动计划和方向。
“你先弄着，我回去之后和组织汇报商议，再给你消息。”这件事情，必须要汇报上去，之后会给陈耀明上面的安排指示。
“弄的我都后悔放了雷子。”陈耀明无奈说道，方春雷能想到这一点，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没有经验。
肖鲁却说道：“他自己都说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和专业性没关系，老老实实接受培训，比什么都强。”
“你是说我糊涂。”
“你要是不想着花样留人，我就不信夜校的事情你反应不过来。”肖鲁瞪了一眼说道。
夜校的事情，陈耀明知道，肖鲁不知道，肖鲁总不能未卜先知。
没反应过来，还要让一个没有经验的同志来提醒，肖鲁认为是陈耀明的工作失误。
这一次陈耀明没有反驳，而是认真的将肖鲁的话听进去。
“你说得对，是我心思用错了地方。”
“西安暗流涌动，你不能乱，不能急，更不能怕。”
“明白。”
心思沉淀，陈耀明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挑战的准备。
肖鲁放心下来，老同志不用说太多。
花了两天时间，李老板等人被分批送出城，肖鲁和方春雷也要离开。
办事处的同志，不方便出城相送，就在城中告别。
陈耀明握着肖鲁的手，摇晃说道：“一路保重。”
“多小心，有情况和家里联系。”肖鲁说道。
“雷子，希望还能再见面。”陈耀明对一旁的方春雷说道。
“一定会的。”他觉得这不难。
简短的告别之后，两人从南门出城，步行一段距离，看到了前来接应的同志。
跟着同志过去，上了一辆卡车，李老板五人，被绑在后车厢中。
仅仅凭借肖鲁和方春雷两人，很难将李老板五人押送回去，所以安排了同志接应。
前排位置有限，方春雷和战士一起，在后车厢中坐着，顺便看押李老板等人。
李老板看到上车的方春雷，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车子颠簸起来，开始赶路，到了镇子上吃饭休息。
不过李老板等人不能离开车子，饭送到车上，让他们在车里吃。
甚至是解手，都只能一个一个去，且有两个战士负责看押，不能离开视线。
哪怕是在茅厕之中，也要被盯着，你要说别扭，那你就别上。
这些都是肖鲁要求的。
“觉得小题大做？都是血的经验和教训。”肖鲁连问带答，不给方春雷开口的机会。
他觉得肖鲁是想要言传身教一些东西，可是仔细去看，好像肖鲁只是随意说说。
“休息好了，连夜赶路，免得夜长梦多。”他心中还在疑惑，肖鲁就下令继续赶路。
车子再一次颠簸起来，距离驻地越来越近，方春雷心中急切，他也想念石门村的战友和营长了。
第二天傍晚，车子到了石门村附近，他从车上下来。
“雷子，你先回去石门村，我将他们带去保安处，和上面汇报情况。”
“关于这一次的任务，具体内容不要透露，明白吗？”肖鲁在车上说道。
“明白，科长。”对于这一点，他心中有数。
车子离去，他向着石门村走去，刚到石门村口，站岗的同志便看到了他，远远喊道：“雷子，你回来了。”
“这几天你跑什么地方去了？”
“是不是去城里了，延安城里好玩吗？”
不是延安城，是西安城，却不能解释。和战友们聊了一会，才去找营长李大强。
“营长，我回来了。”方春雷没喊报告，推门就进。
“除了你小子，还有谁会直接推门。”李大强看到进来的方春雷，没好气的说道。
李大强长的五大三粗，留着胡子，瞪着眼睛威慑力可不小。
不过他可不怕，从背后拿出来一瓶酒，放在桌子上说道：“看看，给你带了什么？”
李大强看到酒，立马乐得合不拢嘴，满意的说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这酒是游城第二天买的，他可还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李大强那个眼神。
“不问问任务怎么样？”方春雷有点得意。
“问什么问，好让你瑟吗？”就他现在这副模样，李大强不问，都知道成功了。
“没劲。”
“来陪我喝两杯，就有劲了。”
“不怕指导员看见？”
“看不见，团里开会去了。”
“等回来，我告状。”
“所以你先喝一口。”
第十一章 转变（求收藏）
怎么可能犹豫呢？
毕竟之前，方春雷一直是想要去前线，是被李大强留在了陕甘宁留守兵团。
“你不是想要为二班的战友做些什么？”李大强问道。
二班现在就剩下方春雷一个人，战友都牺牲了，还有老班长也牺牲在他怀里。
二班的人，多数都是日本人占领东三省后，跑出来参加队伍的。老班长等人牺牲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回家看看，葬在松花江畔。
所以方春雷想要去前线，可是李大强担心他因为二班等人，意气用事白白牺牲，才将他留下。
这一次执行任务，他要了一个条件，就是完成任务之后，去前线。
现在却犹豫了！
面对李大强的吃惊，方春雷说道：“营长，我觉得或许有更加适合我的事情。”
“更加适合你的事情？”李大强还是一头雾水。
“情报侦察工作。”方春雷一字一顿说道。
“情报工作？”李大强杯里的酒，现在忘了喝。
“对，这一次西安之行，我发现，我能做的其实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想要让二班的战友还有老班长，看看没有日本人的东北，没有日本人的松花江，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思路？”方春雷问道。
他很纠结，他之前一直想要去前线，可是肖鲁的一番话，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回来的一路上，他心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坚定之前的想法，还是做出改变。
他期待的看着李大强，希望李大强可以给他建议。
“情报工作，危险程度，一点不低于前线，甚至是很多情况，更加凶险。”
“我不怕危险。”
“我想要做的更多，做的更好。”方春雷打断李大强的话说道。
李大强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带着欣慰说道：“雷子，没有想到，西安之行回来，你成长了。”
“你能在去前线和参加情报工作上犹豫，就说明你在认真思考，而不是简单的一腔热血。”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情报工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心血来潮的冲动，做不好任何事情。”李大强非常认真的说道。
学着李大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营长，我们红军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你可以不怕死，却不能白白送死，去前线是这个道理，情报工作同样是这个道理。”
“营长，我明白。”
沉默片刻，李大强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这个改变，我真的很开心，能看到你的成长。所以我不阻止这个选择，只是你要记住，做了就要做好，不能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这句话不过分，情报工作，很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记住了营长。”方春雷说犹豫，其实他已经开始倾向于做情报工作，不然为什么还会犹豫呢？
肖鲁的一番话，让他的内心发生了转变，他想要让自己，放对位置，发挥最大的能力。
内心的转变，其实很难，天人交战。好在方春雷没有一根筋，这里面有他自己的功劳，还有肖鲁的功劳，以及陈耀明的功劳。
陈耀明的挽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做好这份工作。
“原本想着，你小子回来死活都要上前线，我怎么和团里说。”
“现在好了，要想想怎么让你参加情报工作了。”李大强无奈摇头说道。
“很难吗？”方春雷问道。
“当然难了，情报工作，可不是谁想要参加就能参加的。”李大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难吗？
想起来陈耀明对自己的热情，他觉得好像不是很难吧。
可是又想起，肖鲁和陈耀明一番交谈之后，陈耀明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或许情报工作，真的不是谁都能参加的吧。
“那怎么办？”他有点紧张的问道。
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想要做更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突然发现，路子走不通，这能不急吗。
“等指导员回来，我去团里帮你找团长问问。”李大强其实对这方面，也是一知半解。
“要不要去找肖科长？”方春雷想起来了肖鲁。
“先找团长，不行了再找肖科长。”李大强觉得，他就是和肖鲁一起出去执行了一次任务，应该也熟悉不到什么程度。
那是因为李大强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影响有多大。
“营长，去前线你拦着我，这一次你不拦着我，还帮我，我都有点不习惯。”方春雷笑着说道。
“就你小子贫嘴，为什么拦着你不知道吗？”
“你要是早点和现在一样，去前线我也不拦着你。”李大强觉得自己是操碎了心。
“谢谢营长。”
“少来这套，滚蛋，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得嘞。”
方春雷起身下了炕，准备离开，可是人还没有走出窑洞，外面的战士就喊道：“营长，有人来找。”
“快点，酒藏起来。”李大强说时迟那时快，半瓶酒就已经藏好了，他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刚藏好酒，就听得门外喊道：“李营长，在吗？”
“我在，请进。”李大强说道。
门外一人，被战士带着进来，年纪和李大强差不多，四十来岁，人高马大。
李大强眉头一皱，来人穿着军装，他却不太认识。
驻地人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只是不认识的人，也基本上不来往，这人来找自己干什么？
“李大强李营长吗？”来人问道。
李大强点头答应说道：“是我，同志你是？”
“我姓秦，秦明之。”秦明之自我介绍说道。
秦明之，李大强嘴里念叨了一句，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个人。
“秦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李大强问道。
“是这样的李营长，方春雷同志是你们营的吧。”秦明之的话，让李大强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方春雷，方春雷微微摇头，他也不认识眼前的人。
“是我们营的。”李大强回答。
“能叫过来吗？”秦明之问道。
李大强背着秦明之，瞪了方春雷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刚回来，又惹了什么祸。
“有什么问题，秦同志你先和我说。”李大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春雷不就站在他后面。
第十二章 抢人
李大强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给了方春雷一个眼神。
他和李大强可是很有默契的，已经是准备开溜，这样的事情两人以前不是没有干过。
“我想让他去三十里铺培训班。”秦明之说道。
“三十里铺培训班？”李大强的语气，显得吃惊，方春雷悄悄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三十里铺培训班，他听肖鲁提起过，是搞情报培训的，之前为西安之行选拔人员的时候，就有三十里铺培训班的人参加考核。
李大强也听说过这个培训班，只是没想到秦明之会亲自上门，还要让方春雷去参加培训。
就在李大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又有声音传来。
“李营长。”来人进来就喊，可是看到秦明之却是脸色有些奇怪。
秦明之看到此人，同样如此。
来人李大强还是不认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秦明之就率先说道：“林主任，你来干什么？”
“秦主任，我还想要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是接方春雷同志，去三十里铺培训班学习的。”
“接？什么时候有命令说让方春雷同志去三十里铺了？”
“三十里铺的事情，用不着林主任来管，你来干什么？”
“不巧，接方春雷同志，去七里铺。”
秦明之和林主任，当着李大强和方春雷的面，居然是言语交锋起来。
还有这七里铺怎么也来了？
七里铺，和三十里铺一样，同样是搞情报培训的。
而且两人现在的架势，是在抢人？
抢方春雷！
李大强有点尴尬，刚才还说情报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方春雷能不能参加，还要自己去找团长说情，现在怎么就成了香饽饽，炙手可热？
秦主任，林主任，亲自上门，这待遇几个人能有？
前后一番对比下来，李大强只觉得，方春雷这小子，怕是要笑话自己。
“李营长，方春雷人呢？”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方春雷，两人哪里还不明白，一人一个胳膊，将人给拽了回来。
此时的气氛，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方春雷老老实实站着，李大强让两个剑拔弩张的主任坐下。
“秦主任，林主任，你们看这……”李大强现在生怕得罪了谁，断了方春雷情报工作的路子，幸福的烦恼。
“没什么好看的，先来后到，跟我去三十里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跟我去七里铺更好。”
“你们七里铺，人才济济，还用着和我们三十里铺抢人？”
“其他人是用不着，可他不同，要抢。”
“你收到消息了？”
“三十里铺都能收到消息，七里铺自然能。”
“两位主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李大强开口打断两人问道。
不等两人回答，门外又有声音传来，抬头一看，肖鲁来了。
“肖科长。”方春雷率先喊道，眼神带着求助的意思。
肖鲁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一下就明白了。
“肖科长，这到底是怎么了？”李大强跑过来询问，大有一种，将眼前的麻烦，丢给肖鲁的意思。
秦明之跟着说道：“肖科长，三十里铺先来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这种事情，要是也要讲先来后到，那么什么事情还能事事争先？”七里铺的林主任，没有松口的意思。
“二位稍安勿躁，我和雷子说两句。”肖鲁说完，拉着方春雷出来，李大强也跟着出来。
“西安之行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就等着你回来呢……”出来之后，肖鲁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稍作解释。
其实方春雷心中已经猜到，因为除了这一点，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够给三营长脸的。”李大强听完，在一旁美滋滋的说道。
“你想要参加情报工作吗？”肖鲁问道。
“我想。”既然已经决定，就不会婆婆妈妈。
“那就好。”肖鲁觉得自己埋下的引子，没有白费，现在少去了很多口舌，更加不用绑着送去培训班。
“可是现在这？”这三十里铺，和七里铺，他要如何选择呢？
看到他疑惑，肖鲁说道：“三十里铺，学员基本上是陕北本地的，目的是为了补充地方干部。毕业之后，大部分都会分配到各县保安科工作，加强边保力量。”
“七里铺则不同，这里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都是知识分子。而且有社会关系，家里有做大生意的，有流亡学生，还有大户人家的子女。”
“毕业之后，他们多会受到重用，派往敌区执行各种任务。”
听到这里他明白，这七里铺的地位，要比三十里铺高一点。
反言之，也更加危险一点。
“肖科长认为呢？”他现在觉得，在西安城抓到李老板之时，肖鲁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吧。
“虽然我是边保的，但我建议你去七里铺。”肖鲁的话出口，李大强不乐意说道：“我觉得三十里铺挺好的。”
方春雷知道营长是关心自己，却伸手将李大强拦住，想要听听肖鲁怎么说。
顶着李大强愤怒的眼神，肖鲁继续说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县里工作，少了你一样可以做的很好，你的能力，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他从来没有想过，肖鲁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自己能对得起大家的期望吗？
肖鲁给了方春雷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西安之行，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方春雷如惊雷乍响，且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震惊了所有人。
“好，我选七里铺。”
方春雷的话，换来肖鲁的欣慰笑容，和李大强的一个瞪眼。
“你做出选择就好，里面我去说。”肖鲁说完，自己走进窑洞之中。
“雷子你去搞情报工作我不反对，为什么不选择三十里铺。”李大强不满的说道。
“营长，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想要做的更多，做的更好。”方春雷无比认真的说道。
第十三章 死间
认定的事情，不会回头。
李大强只能叮嘱方春雷，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他和李大强没聊两句，肖鲁就和秦明之以及林主任，从窑洞出来。
“小同志，好好学习，情报工作，学问大着呢，大家都看好你，不要骄傲自满。”秦明之走过来，拍了拍方春雷的肩膀说道。
“是，秦主任。”他听得出来，秦明之这几句话，发自肺腑。
“李营长，打搅了，我先走了。”说完，三十里铺的秦明之就独自离开。
“小同志，我叫林山月，七里铺下一期培训班，五天之后开始上课，你收拾好东西，到时过来。”
“这件事情，保密。”林山月公事公办的说道。
林山月和秦明之的想法一样，方春雷确实有天赋，也足够优秀。
但不能骄傲自大，因为情报工作，你的骄傲自大，可能害死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同志。
现在哪怕心里对于有了一个好苗子，高兴的不行，脸上也要冷谈一点。
培训，其实从这一刻，便已经开始。交代了一些东西，林山月便告辞。
“七里铺的学员，都是从全国各地选拔来的年轻人，没有一个假把式，不要太骄傲。”肖鲁也交代了两句，才离开。
等到喧闹过后，就剩下方春雷和李大强，他问道：“营长，你说这秦主任，林主任和肖科长，怎么都感觉我好像会得意忘形一样？”
“废话，立功这么大，别说是你小子，我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你才多大，他们能不担心吗？”李大强从大家的谈话中，也知道方春雷究竟做了什么，觉得大家的担心太过正常。
培训保密，嘉奖保密，一方面是纪律，一方面恐怕也是想要压一压他，免得毁掉一个好苗子。
“营长，你也担心吗？”方春雷问道。
“我担心个屁，我就担心你死了，你给我好好的活着，不回来看我都行。”
“全国各地来的人才，肯定都有点本事，不要年轻气盛，和同志过不去。”李大强有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方春雷心里暖暖的，只是也觉得唠叨的不行。
“你还不爱听了。”
“爱听，爱听。”
……
……
从李大强那里回来，已经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窑洞之中，轻手轻脚，担心打扰其他战友的休息。
打开柜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借着月光，默默看着。
一个没了镜片的眼镜，一个只剩下刀把的‘菜刀’，一个已经不会走针的手表……
还有一捧装在盒子里面的红土。
书生的眼镜，厨子的菜刀，胖子的手表……
以及被老班长鲜血染红的黄土，这些都是二班战友的东西，也仅仅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书生，厨子，胖子，老班长，我一定送你们回家，落叶归根。”方春雷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收拾好，这就是他要带走的东西。
剩下的五天时间，他和往常一样，该站岗站岗，该训练训练，只等时间一到，去七里铺报道。
不过七里铺这几天不平静，哪怕是没有开课，窑洞中的煤油灯，深夜都还亮着。
七里铺的负责人林山月，支部书记赵宏，还有肖鲁围坐在一起。
“消息可靠吗？”赵宏问道。
肖鲁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军统的兰训班，培养出的人才，不派去对付日本人，派来对付我们，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林山月毫不客气的说道。
军统举办了特训班，对外称特警班，各班以地名冠名，湖南醴陵的叫‘陵训班’，贵州黔阳的叫‘黔训班’，贵州息烽的叫‘息训班’，四川重庆的叫‘渝训班’，甘肃兰州的叫，‘兰训班’。
“他们说的好听，毕业之后，分配到沦陷区做抗日谍报工作，弄了半天，还有分配到我们这里的‘死间’。”赵宏同样不满。
“消息怎么来的？”林山月问道。
“我们有同志，打入兰训班，得到的这个消息。”肖鲁说道。
军统之人的手段，组织上多有了解，也有防备。你可以渗透我，我自然也可以渗透你。
兰训班之中，早就有边保的同志打入其中，得到了这个情报，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肖鲁确信情报不会有误，解决问题是当务之急。
林山月问道：“上面怎么认为，会打入七里铺？”
“军统知道组织在大力招收知识分子，所以吸收了很多青年学生加入他们的培训班，想让我们自己将他们培训过的知识分子，主动招收过来，完成他们的打入工作。”
“三十里铺，招收的多时陕北本地干部，七里铺招收从全国各地而来的青年知识分子，所以上面认为，七里铺的可能性最大。”肖鲁解释说道。
“确实如此。”赵宏点头。
“这一期七里铺招收学员十人，都已经在路上，过几天就到边区，他们岂不是都有嫌疑？”林山月说道。
“对，都有嫌疑。”肖鲁回答。
“总不能将他们全部送回去，这样虽然能杜绝军统的打入计划，可是我们的损失很大。”林山月觉得，这样做，太伤元气。
赵宏却说道：“为了边区的安定，实在不行，只能全部送回。”
肖鲁说道：“不行，很多年轻人，是抱着很高的热情千里迢迢来到边区，这样送回去，太凉人心。”
“队伍上现在要吸收知识分子，这样做影响不好。”
这样一刀切处理，虽然能杜绝危险，可是带来的影响却是负面的。
“那么现在，只有找到这个死间，才能解决这一次的麻烦。”林山月认为，将人揪出来，问题迎刃而解。
“我们打入兰训班的同志，没有找到任何资料，军统可能已经将这个人的资料，全部销毁了，他很难给我们继续提供帮助。”
“找到这个人，要靠我们自己。”肖鲁觉得难，就是难在这里。
十个人，不对应该是九个人，因为方春雷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边区的战士。
可是九个人中找一个人，难度同样很大。
因为这九个人，就是组织审查过，没有问题才选送来的，那么你现在再去审查，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所以调查，必须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才行。
第十四章 对策
家庭成分，社会关系，个人情况，这些都不再有调查的意义，和参考的价值。
这些东西，不可能有问题，不然人也送不到边区来。
从军统这里下手，线索也断了，揪出死间，他们需要另想办法。
林山月在白区搞地下工作很多年，经验丰富，他认真考虑之后，提议说道：“要不要放进来？”
“放进来？”赵宏有所顾虑。
“政审资料失去价值，我们现在连调查的方向都没有，开课在即，想要用剩下的几天时间揪出死间，是不可能完成的。”林山月分析的很理智。
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实事求是。
肖鲁没说话，这个提议胆子很大，却不能说是错。
只是边区不太平，边保这里要防着日本人，现在放进来一个军统的死间，压力更大。
左右为难。
招收青年知识分子，是组织上的决策，不能发生改变。而放死间进来，你就必须要承担这个风险。
想要鱼和熊掌兼得，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肖鲁咬牙说道：“放进来。”
组织上的政策不能变，青年知识分子，必须要大力招收，不能受到影响。
那么风险就只能由七里铺和边保，来共同承担。
林山月十指交叉，严肃说道：“要提前做好准备。”
赵宏继而说道：“军统送死间打入进来，是搞情报工作，只要不让七里铺的学员，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情报就送不出去。”
“隔离培训。”赵宏总结说道。
“培训的另一作用，是让这些不太了解我们队伍的年轻人，更加直观的了解我们，从而坚定心中信仰，永不叛党。”
“毕业之后，都有重任，封闭培训固然可以让死间不能打听边区情况，可是他却掌握了这一期学员的资料。”
“那么我们这一期培训出来的学员，在军统眼里，无处遁形，一个也用不了，治标不治本。”肖鲁觉得赵宏的提议，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我们需要在培训结束之前，揪出死间，如果搞完全封闭培训，不给死间活动的机会，也就抓不到他的破咋，到时候反而更加麻烦。”林山月和肖鲁的担心是一样的。
不给死间一点机会，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培训结束，你总不能继续搞封闭，到时候怎么办？
“要封闭，又不能全封闭，必须要让死间自己露出马脚。”肖鲁缓缓说道。
赵宏坐不住，起来走了两步，说道：“七里铺这一次不仅仅要搞培训，还要搞调查。”
“林主任，你们七里铺压力很大。”肖鲁说道。
林山月在白区搞潜伏的时候，遇到过的大场面不在少数，现在不至于慌神。
“七里铺就是搞情报培训的，自己都调查不到死间，我也就别搞了，不如去炊事班养猪。”林山月话粗理不粗。
“林主任，打算怎么调查？”赵宏作为七里铺的支部书记，也是这一次调查的骨干。
“放进来再说，现在两眼一抹黑，说什么都是白瞎。但有一点，上头同志的情况，不要无意间透露。”林山月的话，三人都非常认同。
李老板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谁知道军统的人，发的什么疯。
“军统兰训班派来的人，接受过培训，有一定的专业性，小心应付，不要被看出端倪。不然他不行动，不给我们机会抓到他，我们这一期的学员，安全都是隐患。”肖鲁担心的说道。
不怕死间行动，就怕死间不行动。
“放心，只要我们给机会，他不会不动。军统好不容易塞进来一个人，放着不用，不是他们的风格。”林山月对军统的行事风格，多有了解。
“免得打草惊蛇，边保这里不能派人过来。”肖鲁说道。
“那么岂不是就只有我和林主任两个人。”赵宏说道。
七里铺，就林山月这个主任，和赵宏这个支部书记。
有不少授课老师，但大多都是讲完课就走，比如肖鲁就给之前的学员上过课。
保安处便衣队队长也会来上课，密码破译专家同样会来授课，还有很多同志也会来。
却不会一直留在七里铺，所以赵宏说就他们两个人负责调查，这话不假。
“培训预计六个月到八个月，两个人调查十个人，难度不小。”赵宏说道。
“需要被调查的是九个人，而负责调查的，可以是三个人。”肖鲁的话，林山月一下子就听懂了。
只是林山月却说道：“雷子不行。”
“他不是从外面来的，不可能有嫌疑。”肖鲁说道。
“这一点我明白，可是雷子没有受过任何专业性的训练，对手却是受过培训的死间。”
“让雷子参与调查，可能会被死间察觉，从而让死间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而放弃行动，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林山月否定了让方春雷参与调查的提议。
“雷子的劣势很明显，但优势也同样明显，没有嫌疑，还和学员融入在一起，可以算作是学员中的眼线。”肖鲁知道林山月的担心是对的，只是方春雷的优势，也是存在的。
林山月说道：“雷子可以用，但死间的事情不能说。”
肖鲁立马拍手说道：“好主意。”
不知道死间的事情，那么方春雷就不会露出马脚，既然不是专业的，那就不用演戏，本色出演就好。
“七里铺的事情，就多拜托二位。”肖鲁起身准备离开。
林山月和赵宏，将肖鲁送出，肖鲁和边保的战士，一同借着月色离开。
送走肖鲁之后，赵宏说道：“这方春雷，能起到作用吗？如果用不好，后果是很麻烦的。”
“那就要看我们的本事了，他来就是接受培训的，能不能培训好，责任在我们，这个人能不能用好，责任还在我们。”
“话虽这样话，但看你和肖科长的意思，这方春雷是有两把刷子的。”
赵宏认为，如果方春雷没有一点本事，肖鲁和林山月，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西安之行的事情，赵宏也知道，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和之前的事情，完全是两种类型，需要的更多是经验，而不是天赋，所以他才会担心。
“早点休息，之后恐怕都难睡好喽，搞培训还要抓死间，真是没想到。”林山月无奈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兴奋。”赵宏揭穿说道。
“睡觉，睡觉。”林山月避而不谈，转身离开，换来背后赵宏的笑意。
第十五章 报道（求收藏）
今天方春雷就要去七里铺报道，早早起来，将收拾好的东西带上。
被褥之类的不用带，七里铺会准备。
陕甘宁边区保安处的人接他过去，李大强早上来送，其他的战友并不知情。
“别丢人，别逞强。”李大强刀子嘴豆腐心。
“要是丢人了，我肯定不说自己是三营的。”
“少贫嘴，快去吧。”
“保重。”
跟着保安处的同志，向着七里铺走去，路上方春雷问道：“七里铺这一期培训班，有多少人？”
“每一期人都不多，这次加上你十个人，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已经护送他们到边区了。”保安处的同志说道。
没想到他住的最近，反而是来的最晚，不过也正常，他又不用赶路，开课当天到就行。
十个人，看来培训班的思路，是要质量，不是要数量。
“前面就快到了，你去找负责人报道，我先回去了。”
“谢谢同志。”
“不客气。”
一排的靠崖窑洞，就是七里铺培训班，表明身份进来，找到负责人办公室，喊了报告进去，发现里面坐着的就是林山月，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便是赵宏。
“林主任。”方春雷中气十足的喊道。
“这里登记一下，宿舍出门左拐，第三间。”林山月公事公办说道。
看到他登记完，林山月又说道：“去宿舍将东西放下，叫大家来教室。”
等到方春雷出去，赵宏才说道：“看起来不错的小伙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军统的死间。”
“边走边看。”林山月拿着登记本，十人全部登记，这十个名字里面，究竟谁才是死间呢？
宿舍很近，走了几步就到地方，方春雷人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国民党有黄埔军校，我们有七里铺，我们这里是小黄铺。”
“什么小黄铺，我们七里铺，肯定比黄埔厉害。”
“说得对，比黄埔要厉害。”
“一定要将他们比下去……”
“同志们在这里条件如此艰苦，都还能坚持下去，我们也不能认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肖鲁，林山月都担心他得意忘形，方春雷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不得意忘形，是不是有点难以融入大家。
窑洞内的讨论象征着年轻人的豪言壮语，他没有任何的反感，而是觉得开心。
集体荣誉感，认同感，这才是最重要的。
先是敲门，听到让进的声音，才推开门步入。
窑洞内的人不少，六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起来比他大几岁。
“同志，辛苦了，快进来坐。”他刚进去，就有人热情的招待他坐下。
“同志，谢谢你给我们送东西。”一个个子高大，山东口音的汉子，伸手就要拿他手里的包袱。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这包袱里，都是二班战友的遗物，对他极其重要，自然是不会给，闪躲了一下。
山东汉子，愣了一下问道：“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方春雷这才明白，这六人是当自己来送东西的，因为他现在穿着一件洗的破旧，还带着布丁的军装。
“那个……我也是学员。”方春雷咧嘴笑着说道。
“你也是学员？”另外几人，显然没有想到。
“不像吗？”他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年纪不算小，十几岁进培训班的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听说，这七里铺培训班，是从全国各地挑选的年轻人才，这人是吗？
从打扮看来，这就是陕甘宁留守兵团的同志，应该去三十里铺才对吧。
“不好意思，误会了。”山东汉子，性格直爽，弄错了就是弄错了，也没有遮遮掩掩，大方承认。
这性子，方春雷也喜欢，丝毫不介意说道：“不要紧。”
“林主任说要去教室。”他放下东西，将林山月的话转达。
七人一起出门，一人说道：“女学员还没通知。”
方春雷想起来，说是有十个人，这里才七个，看来还有三个女学员。
另一人说道：“你们先过去，我去门外喊一声。”
几人结伴去了教室，进来之后发现林山月和赵宏已经在教室中等着。
“依次坐好。”林山月对进来众人说道。
大家让出了第一排，看来是给女学员让的，方春雷坐在了第三排。
不多时，剩下的人到齐，三个女学员年纪同样不大。
十人坐好，林山月才开口说道：“首先，大家辛苦，千里迢迢，来到生活艰苦的陕北。”
“不辛苦！”大家都是热情的喊道。
对于这个回答，林山月笑了笑说道：“我想说的是，接下来你们只会更辛苦，有没有做好准备？”
“有！”大家齐声说道，甚至是迫不及待。
“开始培训之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山月，七里铺负责人，这位是赵宏，支部书记。”林山月简短的说道。
“大家之后，就要同吃同住同学习同劳动，甚至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待在一起，但有几点注意事项，我需要再重申一遍。”
“不准与外界联系，不要互相打听来历，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林山月说重申，看来之前大家都已经被告知过。
但方春雷却是第一次知道，心里庆幸自己刚才在宿舍，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庆幸之余，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开心的，自己这一身军装，该暴露的已经暴露完了。
且林山月的话音刚落，大家都扭头看着他，不能暴露身份，好像有一位学员，已经暴露了。
林山月和赵宏，也看着方春雷，一时间很是尴尬。
眼神之中忍着笑意，林山月说道：“都坐好。”
这件事情，想要告知方春雷，自然简单，可是他没说，肖鲁也没说。
因为都是故意的。
军统兰训班的死间，想要打探边区情报，又不能离开培训班，那么谁是突破口？
自然是方春雷，因为他是边区的战士，边区的情况，他了解。
所以方春雷的身份不暴露，军统死间怎么能找准人呢？
“各位的军装都已经领了回来，之后都要换上，没什么好奇怪的。”林山月解围说道。
这句话模棱两可，好像是说方春雷是来了七里铺之后换的军装，也好像不是。
总之大家没多想，他们是来学习的，方春雷是不是驻地战士，他们认为不重要。
但对某些人来说很重要，不是吗？